质子 作者:南风歌
第14节
“都给本王滚出去!”烦躁地将下人全都赶了出去,秦王走回书案前,身后却还有一个人凑近过来。
秦王正要发火,那人已经出声笑道:“秦王殿下好大的火气,要不要妾身亲手熬一碗冰镇银耳羹,给殿下降降火。”
“傅紫维,你又来做什么?”秦王没好气地道。
傅紫维走上前来,将被秦王踢翻的椅子扶正。
“我听闻殿下近些日子忙着在后院广播雨露呢,怎么会播出这么大的气性。”傅紫维笑道。
“有事上奏没事就滚。”秦王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在书案后面坐下。
傅紫维道:“殿下这话说得真无情。我哪能天天有事。听说秀棋这些日子不是很舒坦,我今日过来看看他。谁知道一来就赶上你这么大动干戈,我就先来看看你。”
年修齐现在是秦王心尖尖上的一根刺,一碰就戳得心疼。士丁才刚被他发作了,他瞪了傅紫维一眼:“本王不准。”
“不准什么?”傅紫维奇道。
“不准你见秀棋!”秦王怒瞪着他。
傅紫维打开折扇掩唇一笑:“那可由不得殿下说了算。以前是秀棋对殿下动了真感情,我自然不便出手。可是这几日来,秀棋显然被殿下的作为伤了心。他已无法忍受你有别的女人,这小东西的占有欲可不比从前,殿下难道看不明白?”
他不像从前,是因为他的确不是从前那个程秀棋。
秦王攥紧了手心,沉声道:“此事本王自会处理。”
“如何处理?难道殿下会谴散姬妾?从此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就算殿下不怕风言风语,那高高在上的位子,恐怕就真的遥不可及了。太子殿下弄出丑闻来,好歹是为一个女子,流入民间也是一段风流佳话。秦王殿下如果为了一个男人也来这么一出,那才真是贻笑大方。”
“闭嘴。”秦王怒道,“你就是来气我的么?!”
傅紫维将折扇一收,施施然转身离开:“那自然不是,顺路而已。我去看秀棋了。”
“你!”秦王生气又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却也不能像对待士丁一样把傅紫维也抓起来。
年修齐仰躺在床上,两只眼睛上面蒙着帕子。帕子浸过凉水,冰在哭肿的眼睛上感到一阵舒服。
他闭着双眼,感受那一片冰凉,心底也像被风吹开了一个大洞一样,无法回复一丝温度。
一只手突然覆在他的面上,隔着帕子轻轻地按着他的额头。
“轻儿,不要闹,让我静一会儿。”年修齐出声道。
身边的人轻笑出声,年修齐听着不是轻儿,忙坐了起来,拿下帕子睁开眼睛,就看到傅紫维笑盈盈地坐在床头上。
“原来是傅大人,您怎么来了。”年修齐忙想起身,却被傅紫维按了下来。
“秀棋不需多礼。”傅紫维在他面上打量了几眼。年修齐睁着仍有些发热的眼睛,有些狼狈地想要遮掩。
“让傅大人见笑了。”
傅紫维抓住他的手,笑了笑道:“有什么好遮的。秀棋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这话说得暧昧,想到程秀棋以前和傅紫维的事,年修齐瞬间不自在起来。
傅紫维探手抚了抚他的额头,不带一丝轻桃,却惟有怜惜的亲切。
“不过秀棋这个模样,我以前还真没有见过。秀棋以前,总是笑得没心肺。何曾哭得这么肝肠寸断,让人心疼。”
年修齐不适应这样亲密的氛围,想要拂开他的手,向来温和的傅紫维却难得地强势一回。
“秦王殿下不会为你放弃他的妻妾的。那些女子,将来都是他的三宫六院。”傅紫维在他耳边道。
年修齐身体一颤。
“放弃她们,等于让他放弃这些年经营过来的一切。他还要皇位,他还要成为九五之尊。你见过没有三宫六院的皇帝么?”傅紫维道,“不管他对你多么在意,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他最在意的,永远是那个皇位。”
没有女人就当不了皇帝?这是多么荒唐的言论。可是在萧国如今的国情之下,这却是不能反驳的事实。太后已然可以一手遮天了,女人的能量不容小觑。
“可是我不一样,秀棋。”傅紫维在他耳边轻声道。
“傅大人。”年修齐猛地坐起身来,低垂着头颅,“傅大人不要取笑我了。”
“我并不想唐突佳人。”傅紫维向后退开一步,摊开双手轻笑道,“其实我不懂你为何会喜欢上元颢。他是一个好朋友,也会是一个好皇帝,却永远不是一个好的情人。”
年修齐撇了他一眼:“傅大人的亲身体会?”
“不错。”傅紫维点了点头,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他抓起年修齐的指尖,见年修齐沉思着什么,没有挣开,他便继续道:“秀棋这些日子心神不宁,也不全然是殿下的关系吧。是否与秀棋身上的毒有关?你不用担心,我们怎么会让你有事?”他说着得寸进迟地抚了抚年修齐的鬓边,年修齐惊了一下,傅紫维已经起身退了开来。
“哭了一场,秀棋一定累了。我今日便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吧。”
傅紫维就这样告辞离去,年修齐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
不见天日的水牢下,寒冰刺骨。
士丁被锁在墙上,下半身浸在冰冷的水中,人已经昏昏沉沉地陷入昏迷,全靠着铁链的支撑,才没有滑入水中。
哗啦一声响,是铁门打开的声音。有人涉水而来,士丁听到声音,却无法睁开双眼。
一个人走到近前,拿出一碗热汤来,硬灌进他的嘴里。被寒冷穿透了的身体得到一丝回暖,肠胃却不堪重负地痉挛起来,疼得士丁终于从迷蒙中悠悠转醒,艰难地睁眼望着面前的人。
士丙一脸无奈地道:“你这又是何苦?”
士丁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微不可闻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士丙道:“时间快到了。”
士丁挣了挣手上的锁链:“快到了?那为何还不放我出去……”
“你让殿下动了怒,他岂能善了。”士丙叹道,从怀中掏出一柄钥匙来,将士丁手上的铁链除去,又一把揽住他差点滑落下去的身体,将他一步步拖到牢外。
“我不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一次是你将功折罪的机会,你可不要再搞砸了。”
士丁艰难地挂在士丙身上,下半身已经麻木得使不出力气,却又刀刺一般疼痛。这折磨人的水牢,果真能让人尝到地狱的滋味。
一阵阵发黑的视野中出现那张明媚如春的脸庞,国色天香也无法形容他的美貌,他笑意盈盈地唤他:“士丁大哥。”
士丁唇角露出一丝笑容,低声道:“我便是拼了性命,也绝不会搞砸了这趟差事。”
“你知道轻重就好。”士丙一边向外趟着水一边道。
夜半时分,一个人影悄然从秦王府的上空疾掠离去。那黑暗的影子似乎已经融入了深夜当中,连夜宿的栖鸟也未惊动一只。
属于暗夜的影子一路疾掠,向着李府而来。
他悄然潜入一间书房,在房内四处翻找。
“兄台好雅兴,梁上君子不取黄白之物,却在书房里寻摸。”一个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起,几盏油灯同时点亮,眼前瞬间明亮起来。
潜入书房的黑衣人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书房中的年轻男人,沉默着不发一言。
“如果我没有看错,阁下——”年轻男子用堪称和善的眼神打量着黑衣人,口出所吐出的却是极尽恶意的言辞,“阁下不是秦王座下的一条狗么?”
“殿下已经不要我了。”
“一条狗也敢觊觎主人的东西,谁都不会再留着了吧。秦王居然没有杀了你,也算仁至义尽了。”年轻男子笑道。
黑衣人又沉默了片刻,道:“你是谁?我要见李大人。”
“李大人岂是一条丧家之犬想见就能见的。”年轻男子毫不客气地奚落道。
“如果我有他想要的东西呢?”
年轻男子挑起眉头,又将黑衣人打量了一番,才笑道:“所以我不喜欢养狗。再忠实乖巧的狗,也有可能变成一条反咬一口的疯狗。”
被侮辱的黑衣人丝毫不为所动:“我可以将你们要的东西拿来,我只要一样东西,解药。”
年轻男子呵呵一笑:“那便先看你的本事吧。”
士丁一如继往地沉默着,他从墙上翻进李府,却从大门被人客气地恭送出来。
在黑暗的街道上走了几步,走到一处偏僻的小胡同,他才扶着墙慢慢地坐了下来。被冰水折磨了几天的腿脚还在泛着疼痛,几乎每一步都像走在刀上,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掏出一把药丸囫囵吞下,就靠在街边的角落里,闭目养神。
☆、第 77 章
秦王的书房是身为贴身侍卫的士丁极为熟悉的,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到了想要的东西,又在书房里放了不大不小的一把火,引起了秦王府里好一阵骚动。
几个不起眼的王府下人在隐蔽处对视一眼,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开去。士丙带着侍卫从不知何处显出身形,吐出口里的草根,向身后几人命令道:“追杀。一个不留。”
士丁再到李府的时候,接见他的却是当朝最权势涛天的那个老人。
上一次还对他极尽侮辱的南宫舒雅站在老人身后,向他和善地微笑。
李良轩让人接过士丁带来的东西,拿到手里打开看了几眼,满意地点头笑道:“好,干得好。年轻人,很有前途。”
士丁从怀里掏出一卷册子道:“那还不是全部。现在可以把解药给我了么?”
李良轩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便又舒展开来,捋着胡子笑道:“年轻人,谨慎一点是好事。老夫就喜欢这样沉稳的人。舒雅,去将解药取来给他吧。”
士丁将手中的册子换来解药,珍而重之地放在怀里。
南宫舒雅见他这样,笑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红颜是祸水,没想到蓝颜也能成为祸水。那个云水国的小皇子,除了一张脸,到底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士丁不搭理他的取笑,一抱拳道:“后会无期。”
“慢着。”李良轩突然道。“老夫还有一事,需要劳烦壮士。”
士丁道:“我不会背叛秦王殿下。”
南宫舒雅冷笑一声:“你这样还不算背叛?”
士丁只是咬牙道:“我不会再背叛秦王殿下。”说着便大步地离开了。
南宫舒雅向李良轩低首道:“父亲,要不要追?然后——”
李良轩摆了摆手:“一个程秀棋而已,救了就救了,反正他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这些证据,你拿去收好。”
“为何不毁了?还要留下来,这对我们百害无一利啊。”南宫舒雅不解道。
李良轩瞪了他一眼:“真是来自化外之地的蠢货,被那群疯子老女人虐待傻了吧,愚不可及。让你做你就做,问那么多做什么。”
南宫舒雅低头领命,却暗地里死死地咬住了薄唇,直到口中血腥弥漫。
秦王府中。
士丁跪在阶下,垂首看着一尘不染的地面,地板上泛着冷冷的青光。
坐在宽大书案后的秦王手中捧着那只小小的木盒,打开来,里面是一枚不起眼的药丸。
“干得不错。”秦王淡淡地道。
士丁俯首下去:“属下只是依令行事。”
秦王让人将解药拿下去给府中的大夫检查,自己起身走到士丁身边。
“士丁,你做事,从来没有让本王失望。”
士丁低首道:“谢殿下谬赞。”
“可是——”秦王弯腰凑近士丁,“你依然不应该肖想本王的东西。”
士丁不再像上次那般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属下不敢。属下如此行事,只为迷惑李府的探子。若非如此,他们怎会相信——”
“迷惑?”秦王哼笑了一声,“你的确做得很好,不但迷惑了别人,只怕连自己也迷惑了吧?故意放秀棋进来,撞破本王的好事?可真像一个为爱昏了头的痴情种子。难怪连李良轩那个老东西,也相信了你对秀棋的一片深情。可是,你记住,即使本王姬妾成群,秀棋,也永远在本王的掌心。”
士丁俯身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秦王甩袖走回书案后:“这一次,本王不治你的罪。你记住,再有下次,本王绝不轻饶。退下吧。”
士丁低首应声,拖着刀刺一般的双腿勉强起身,退了出去。
刚出了门外,却一眼撞见那个刚刚才被他和秦王争论的男孩。他恍如天人的美丽容颜,在阳光之下白得不真实。
士丁像被灼痛了双眼似地移开了视线,低首向他行礼。
“秀棋公子。”他低唤一声,就欲离开。
擦肩而过的时候,年修齐突然道:“士丁大哥,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有些不舒服?这些天没有看到你,士丙说你去为秦王殿下办事了。是不是很危险,受了伤?”
他像往常一样同他说话,黑白分明的请澈眼睛中饱含着毫不作伪的关切。
士丁低下头,恭敬地回道:“多谢公子关心。属下没事。”说完就疾步往前走去,年修齐想再多说两句都没有机会。
他疑惑地望着士丁的背影,才又转头,慢慢踏上台阶。
年修齐一进大殿,就看到秦王站在书案前,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修齐这么快就来了?快到本王身边来。”
年修齐忙低首行礼:“秦王殿下。”
秦王的笑容僵了一下,才又微笑着上前,挽着年修齐的手,将他拉到书案后面,与他一齐坐在宽大的椅子上。
年修齐浑身的不自在,以前与秦王随意亲近的记忆似乎都从脑海里被抹去了。面对这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他想要作作样子不要这么紧张,却一点都装不出来。
秦王抱着他,怀中的躯体是怎样的僵硬,甚至颤抖,他都能清晰地感受到。
他在害怕。
秦王心里生气,却惟恐再吓着这惊弓之鸟似的小书生,惟有极尽温柔地轻轻拍抚着他:“修齐,本王已经向你道歉了。本王有生以来从未向任何人道过歉,你是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你还不愿意原谅本王么?”
“小生……不敢。”年修齐低头喏喏道。
这回答却更令秦王不满。小书生无法无天时他嫌他不知礼数,可是这个时候,他却情愿年修齐用那双猫儿一般的眼睛瞪着他,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气得他七窍生烟,也好过这样战战兢兢地向他臣服。
小书生总是气他的那些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居然尽是快乐。
秦王暗叹一声,打起精神道:“刚才,你进门的时候,看到本王的贴身侍卫了吧。”
年修齐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到士丁。
秦王看着那双水润的红唇,忍住想要一亲芳泽的冲动,继续道:“前些日子,本王派了他一件差事。”
年修齐直觉地感到这差事与他有关,否则秦王也不会刻意向他提起。
秦王喜他疑惑的无邪模样,抬手宠溺地捏了捏他的鼻尖。
“修齐难道忘了吗?你身上所中的那种毒。”
“殿下一直记得?”年修齐有些许的动容。他一直以为秦王早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没想到他并没有忘记。就算秦王真的忘了,他不是会为这种事怨天尤人心生怨忿的人,他知道秦王并没有义务为他做什么,却也克制不了心底的那一丝悲凉的委屈。如今知道并非如此,他也总算可以解开那一道心结。
秦王一直关注着他的神情,年修齐这一丝放松自然落在他的眼中。秦王忍不住有些雀跃,笑道:“事关修齐的性命,本王怎敢一刻或忘。只是要骗过李良轩那个老狐狸,本王不敢让更多人知道,也只能瞒着修齐。”说着他便将士丁如何故意接近年修齐,他又故意寻了由头发作了士丁,将他打入大牢。让士丁有机会在李良轩面前演这一出叛变的戏码,将那真假掺半的莫林案证据交给李良轩,换来解药的事,竹筒倒豆子一般讲了一遍。一边讲还一边仔细看着年修齐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要看出他是不是能够高兴一些、
若让外人来看秦王那带着一分殷勤讨好的模样,定要惊掉下巴。
只是身在局中的年修齐却全然不觉,他一脸恍忽地听秦王讲完,半晌才喃喃道:“士丁大哥接近我,是奉了殿下的命令,故意做给别人看的?”
秦王点头道:“李良轩在王府安插了几个眼线,本王留他们到现在,这一次总算派上了一点用场。”
他打量年修齐的神色,似乎并不见要高兴的模样,反而隐约有些泫然欲泣的悲伤。
秦王不知道怎么了,不知道前面哪一句话说错了,惹了小书生神伤,一时竟有些慌乱。他想了想,又道:“修齐……上一次要闯本王寝殿,士丁放行,这也是本王安排好的。修齐,那些都是做给李良轩看的,若非如此,怎能让他相信,本王的贴身侍卫要为了你背叛本王。那些女人,你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原来什么都是假的……”年修齐低下头,捏着自己的指尖。
“修齐说什么?”秦王也低头凑近他,想听清年修齐喃喃自语般的话。
年修齐抬头看着秦王,他温柔含笑的脸庞一如继往地亲切。只是,他却不敢再天真地去相信他眼中所见的。
士丁那样沉默淳朴的人,都可以带着面具接近他。他将士丁当成了亲切的朋友的时候,在士丁的眼里他又是什么呢?他冷静地观察他的反应,做出关怀的模样,其实在心里,也只是把他当成不相干的陌生人吧。他说出那些自作熟稔的话语,士丁会不会觉得很可笑?对士丁来说,这一切只是一个任务。
这是一个为了拯救他的性命的任务,他甚至没有资格对于士丁和秦王的欺骗感到愤怒。
只是关怀可以作伪,亲切也可以作伪,在这所富丽堂皇的宽广宅院之中,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秦王在他面前,到底有过几分真实?
年修齐在秦王故作亲密的视线之下,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修齐,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这一次年修齐抖得有些厉害,让秦王都无法再忽略,他担忧地揽紧了年修齐纤弱的身躯。
“小生……想回家。”年修齐咬牙颤抖着道。
秦王忙道:“好,好,本王马上送你回去休息。”
年修齐抓住他的衣袖,恳求地看着他:“小生……想回家了。”
秦王听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年修齐生怕不够似地,又道:“小生不想再……呆在京城。”
秦王面上笼上一层寒霜。他这一辈子没有对谁这么耐心过,年修齐就这样回应他?!
“本王不允。”秦王平静地回绝道,“修齐不是说过,只要本王愿意,修齐会永远陪在本王身边么。”
年修齐眼中泛起泪水:“那时是我自不量力。我以为我可以为殿下分忧解难,实际上我什么也做不了。我留在殿下身边,也只是个无用之人。”
“本王不需要你有用,不需要你为本王排忧解难。”秦王面色铁青地道。
“那我留在殿下身边算什么呢?”年修齐悲哀地道,“就连这具美丽的皮囊,也是秀棋公子的。我留在殿下身边算什么呢?!”
秦王伏小作低这么半天,却只换来他口口声声要走,此时也忍不了心头火气,怒道:“那你想怎么样?!要本王娶你当王妃么?!可以!如果你能给本王生孩子,本王当然可以娶你!”
☆、第 78 章
年修齐只觉心痛难当,像被一只手狠狠绞住一般,疼得痛彻心扉。他捂着胸口,脸色惨白地滑下椅子。
秦王这才觉察出不对来,一脸惊慌失色,捞起年修齐抱在怀中。
“修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来人,快来人!”
王府的大夫很快被找了过来,刚要见礼就被秦王吼道:“别磨蹭了,快过来看看他!”
秦王抱着年修齐坐在矮榻上,手中的躯体不停地抖着,像要把那一身纤弱的骨骼都抖散架了似的。那张漂亮的脸庞泛着青灰色,紧闭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发青的薄唇喃喃地说着什么。
秦王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不愿意放下他,抱着他又不敢用力,听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大夫镇静地上前,捞起年修齐的手腕把脉,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向秦王禀道:“公子这是明显的毒发迹象。”
“毒发?!怎么会今日毒发?!”秦王眼睛发红地瞪着他,“解药呢?!解药不是拿给你了?!你验好了没有?!”
大夫从医箱里拿出那颗解药,又倒来一杯白水。
“禀秦王,老夫看了,这解药应是没有什么问题。能不能对症解毒,还要看公子服下的效果。”
“看效果?!你敢拿他试验?!若是不能解毒,本王要你人头落地!”秦王怒喝道。
被威胁惯了的大夫只是镇定地将解药喂到年修齐嘴里,用水送下,就退到一边静静地站着。
依秦王所知,离毒发的日子应该还有两天,他才能一直这么游刃有余。他却怎么也没想到,年修齐体内的毒竟然会提前发作。
大夫解惑道:“临近毒发之日,毒性本就不稳。这可能是公子情绪激动所致。”简而言之,都是被秦王气出来的。
好在解药有效,李良轩也并不准备和秦王就此撕破脸皮,害了一个小小的程秀棋,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年修齐服下解药之后便平静下来,脸上那不吉的青灰之色慢慢褪去,又恢复了一丝血色。秦王这才放下心来。
脑袋拴在裤腰带上的王府御用大夫也收拾好自己的医箱,向秦王告退了。
秦王坐在床头,俯身将年修齐抱在怀里,脸贴在他柔嫩的脸庞上,感受着那温热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修齐……”
年修齐一觉醒来的时候,竟然是傅紫维的脸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感觉怎么样?你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傅紫维笑着告诉他。
“解了?”年修齐哑着嗓子道,抬手摸了摸胸口。
“是啊,多亏了我才能帮你拿到解药。你准备怎么感谢我?以身相许如何?”
年修齐皱眉道:“骗人。是秦王殿下拿到的解药。”
傅紫维笑着摇了摇头:“他还真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见年修齐挣扎着要坐起来,傅紫维上前将他扶起,贴心地拿了个软枕给他靠着。
年修齐四下里望了望:“这是殿下的房间?他人呢?”
傅紫维给他端来一碗汤药:“来,趁热喝了。殿下进宫了。”
“进宫?”年修齐疑道。
傅紫维点了点头,把玩着手中折扇:“是啊。太子殿下因为前段时间的风流韵事在朝野中的声望一落千丈。这两人向来此消彼长,最近果然有人在暗中捣鬼,拿秦王殿下子嗣不丰大作文章。他这些天可是十分头痛呢。”
子嗣两个字刺了年修齐一下,他甩了甩头不去想,仰头将那碗苦到发涩的药汁倒进喉咙。
傅紫维突然凑过去,用额头贴住年修齐的额头,把年修齐吓得往后一撤。
傅紫维也没阻止他,向后坐回床边的矮凳上,笑道:“很好,没有发烧。大夫说只要不发烧就不会有事了。”
那也只是今年这一次。年修齐暗暗叹气。明年呢?明年又要怎么办?仅靠他自己,如何弄到解药来?来京城这么久,他头一次体会到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无助之感。在这举目无亲的京城,他只是一个身无功名,一无是处,百无一用的平凡书生。一直以来他都只是一枝依附着秦王生存的柔弱花朵,连这花一样的美丽,也是窃取自别人。为什么直到今天他才看清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呢?
傅紫维坐在床边,托着下巴打量着他。年修齐看他一眼:“不要这么看着我。秦王殿下进宫了,大人不跟着去好吗?”
“有什么不好,我是他的臣子,又不是他娘。”
“为什么是娘,不应该是爹么。”年修齐嘴角一抽。
“那不一样,皇上才是他爹。我这么说,若传到皇上耳朵里,岂不是惹他老人家不高兴。”
“你这么说皇上他老人家也不会高兴的……”
傅紫维突然甩了靴子,硬挤上床来。年修齐乖乖地向后让了让,给傅紫维挪出一块地方。
傅紫维奇道:“怎么?真对殿下死心了?小美人,终于才认清楚谁是良人,准备接纳我了吗?”说着俯身压在年修齐的身上,挑高眉头一脸轻佻。
年修齐呆呆地摇了摇头,有些困倦地道:“不想开玩笑了。不过是谢谢你看护我的辛苦。”
“谢我?谢我就可以让我上床了?”傅紫维邪邪一笑,“若是秦王或者吕将军呢?你也这么谢?”
“那不会。”年修齐立刻否定道。
傅紫维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果然,秀棋对在下,还是不一样的。”
“你都说了,你当娘不当爹,你和他们当然不一样。”年修齐嘀咕着,似是汤药中有安眠的成分,药效上来,他又昏昏欲睡地闭上眼睛。
“你!”
傅紫维调戏不成反被将了一军,也不知道这小东西是真精明还是装糊涂,瞪着眼睛不甘心地将年修齐盯了半晌,见他果然鼻息绵长地睡了过去,才泄气地软倒在床上。
伸出手指来在年修齐的脸颊上划了划,指尖上感到一片滑腻温软,仍是记忆中的触觉。
傅紫维忍不住轻笑自语:“小东西,等你想起来当初是怎么被我欺负的,还敢在我面前这么安睡么?越是这么没防备,倒让人越是不忍心欺负了呢。”
皇宫内,御书房。
空旷的殿里只有三个人,萧国主坐在书案后面闭目养神,秦王立于殿下,还有一个小太监,站在不远处的蟠龙柱边,规规矩矩地垂手而立。
最近宫里传闻皇上有一个极为宠信的小内侍,应该就是他。秦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萧国主开口道:“颢儿,关于你的传闻,你可听说了。”
秦王看了自己那陌生的父亲一眼,低首道:“不过是小人背地里谣言中伤,不足挂齿。”
“谣言亦可杀人于无形哪。”萧国主道,“颢儿,你知道,朕向来看重你。即便不管这传言,子嗣问题也的确是个大问题。你后院里的那些事,朕听说过,是太后对不起你,朕替她向你赔个不是。朕理解你的苦处,但放任不管也不是长久之计。颢儿,你也不小了,也该纳个王妃,替你将后院好好地管起来了。”
秦王一一称是,一副分外受教的孝顺模样。
“你第一个孩子的事,朕知道你心痛。那也是朕第一个孙儿,朕难道就不心痛。但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你放任那些对你有情的女子明争暗斗,不管不问,这也是你子嗣难丰的原因。颢儿,你不可再任性下去。”萧国主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有些严厉起来。
秦王仍旧一一应了。
“父皇教训得是,儿臣定会仔细反省,必不辜负父皇的殷殷教诲。”
萧国主见他受教,点了点头,又嘱咐几句,便挥手让秦王退下。
程秀棋走到萧国主的身边,替他将凉了的茶水收了,又换上热茶。
“这一次的传言,太子殿下也深受其苦。皇上为何只问秦王殿下,却不过问太子殿下?”
萧国主笑而不语,仰起头来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半晌才悠悠叹息一声。
“身负枷锁,走在悬崖。这是我萧国皇族的诅咒啊。”
程秀棋垂下眼睫,眼神晦暗:“戴着枷锁的又岂只是萧国的皇族。”
哗啦一声,太后娘娘的慈文宫中,柔软的地毯上已经碎了一地瓷器。
前来禀报的小太监凝神摒气地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张公公走上前来,将一众宫女内侍全都摒退,自己走到太后身边。
“太后娘娘息怒,不要气坏身子。”
太后那张保养良好的脸庞因为生气而扭曲着,眉眼间更见凌厉凶狠。
“那个野种!当年为什么就没溺死他!”太后怒道,“这个流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表面上是攻击那个野种,实际上却将静儿拉了进去,真是其心可诛。静儿本就麻烦缠身,这一来又给那群老不死的抓着了把柄。反而是那个野种,要脱身出来比静儿容易多了。静儿他——哎!”太后怒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在张公公的搀扶下重重地坐了下来。
张公公道:“太后娘娘,幕后之人隐藏太深,这个时候纠缠是谁放出的传言也已经没有意义。依老奴看,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化解眼前的困境。太子殿下那边,还需要太后娘娘去劝一劝。”
“劝?怎么劝?哀家去劝他听吗?!”太后冷哼一声,“最好的化解办法,就是让那个野种——死无葬身之地。一个死人要怎么来当皇帝呢?!也好让那群认不清形势的老东西彻底死了心!”
☆、第 79 章
一阵脚步声突然从外面走近,太子掀开珠帘走入室内,看了地上散落的碎瓷器一眼,他顿了顿脚步,才又笑着走上前来。
“孙儿见过太后娘娘。”太子走到太后太前,跪地行了一礼。
太后忙将他扶了起来:“快起来,仔细着脚底下。地上都是碎瓷片,怎么就这么莽撞地跪了。伤着了怎么办?!”
太子顺势起身,向一旁垂首而立的张公公道:“劳烦公公安排下人清理一下。”
张公公忙应道:“太子殿下可折煞老奴了。奴婢这就去安排。”说完就识趣地退了出去。
太子扶着太后坐到椅子上,自己站在一旁,温言道:“到底是何人惹得祖母如此大动肝火?”
太后叹了一声:“你啊,你还敢说。我这一把老骨头,做什么不都是为了你着想?!你总不听我的话,非想把我气死了你才甘心,是不是?!”
太子忙道:“祖母何出此言?!我知道祖母向来最疼我,您这么说,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祖母还这样年轻,孙儿盼着您一直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您要亲眼看着孙儿的儿子长大成人,娶妻成子,还要看着孙儿的孙儿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
太后听了太子这一番讨巧卖乖的话,先前的那一点怒气早就烟消云散了。
“行了,就你能说会道。真像你说的那样,哀家就要变成老妖怪了。静儿,坐到哀家身边来,哀家要跟你说说话。”太后指了指身旁的椅子。
太子依言坐下,双眼望着太后:“孙儿愿闻祖母教诲。”
太后叹了一声:“你果真愿意听哀家的话,哪怕只听上一分,哀家也就心满意足了。静儿,那个女子的事,哀家承认,是哀家做得过分了。可是,哀家全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为什么就不能体谅祖母的一番苦心呢?!”
太子微微低首,垂下眼睫,敛去闪动的眸光。
“孙儿当然知道祖母的苦心,孙儿也从未怪过祖母。”
太后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心口不一,也只能无奈叹息:“你是个知道轻重的孩子,相信不必哀家多说。古语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如今你就只有两个女儿,身为太子而不为皇室开枝散叶,这也是罪过。若有人故意以此来做文章,你这太子之位都岌岌可危。就算你是皇长子也一样!你那个父皇的心思,哀家是看不懂了。明明你才是太子,他却总是向着那个野种。这一次也是,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将你拉下水,除了那个一心觊觎皇位的野种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可皇帝居然只向着那个野种,对你这堂堂的太子却不管不问,简直荒唐!”
太子微微皱眉道:“祖母,元颢也是我的弟弟。”
“他根本不是!”太后睁圆了眼睛怒道,“他根本不是我元家血脉!他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他若安安分分,我们皇家也不缺他那一份富贵荣华。可他偏偏要觊觎他要不起的东西!他有什么资格与你争夺皇位?!简直不自量力!”
太后说完,却见太子低头不语,不由得有些怒其不争。
“你这么心软,却不知别人会不会对你心软?!静儿,哀家告诉你,这个皇位必然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如果你就这样拱手相让,败于那个野种之手,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太子低叹道:“如何就到了那一步了?我们之间并没有仇恨。”
“静儿,你心软哀家不怪你,哀家也不逼你。但是,你也不要再阻止哀家,擅自破坏哀家的计划。你不要忘了,自古以来通往皇位之路就满是失败者的鲜血,谁也不能例外!”
“计划,什么计划?”太子猛然抬头看向太后,皱起眉头道:“太后娘娘,你又要派人刺杀元颢?就算要争夺皇位,我也不想靠这样的手段。我们……毕竟是兄弟。”
“他不是你的兄弟。”太后冷声道,“他是魔鬼的儿子,他是带着仇恨来的!你对他妇人之仁,就只会害了你自己!”
太子没再与太后多作争辩,只是垂首靠在椅背上,面上有些消沉的模样。
太后一提起秦王,似乎就有燃不尽的仇恨和怒火。她将秦王视作带着仇恨来的索命恶鬼,却从不愿意将原因说出口。
此时太后见着太子这般模样,也不愿意再刺激他,因此微微叹息一声,这个话题算是揭过,不再提起。
不需要提起,也不需要脏了太子的手。这些肮脏的手段和阴谋,就借由她这个祖母的双手,替她最疼爱的孙儿,铲除一切障碍吧。
秦王离了皇宫,因为挂念年修齐的身体,就欲匆忙赶回自己的王府。他连马车都舍弃不坐,直接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在闹市当中纵马飞奔,一路向着秦王府驰去。
一路上惊起无数摊贩,机灵的早就搬着自己的货物远远地躲避,手脚笨些的就遭了殃,东西来不及搬走,只能人先跑出去免得受伤。
街头上有两个年轻男子,原本正在茶摊上喝茶,此时也被街上的骚乱惊动,抬头便望见那一路嚣张疾奔的男人。
“简直,他丧心病狂。”其中一个男子身材十分高大,高鼻深目,五官深刻,眼珠子似乎也带些隐隐的暗绿,与萧国人的面貌有明显的区别。即便他穿着简朴的衣裳,也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与他在一起的另一个年轻男子笑了笑,凑近他低声道:“六王子,这不应叫丧心病狂,应该是狂妄自大,肆意妄为。”
☆、80·殿下所剩无已的节操
被称作六王子的男人有些不悦地看向他:“你说我错了?!”
年轻男子忙道:“六王子怎么会错?这个人的确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的秦王一路劳民伤财地奔回秦王府。随他进宫的贴身侍卫士甲被他抢了马,只能乘着秦王那辆奢侈豪华的马车跟在后面。路上遇到那些货物被损毁的小百姓小摊贩,便拿出秦王的钱袋子,掏出秦王的银子,送给蒙受损失的苦主,并且好言安抚一番。好在秦王还没有不知分寸地弄伤什么人,士甲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把秦王留在车上的银子一分不剩地都散光了,连马车的夹层里放着的冬天用来烧手炉的秦王的上好木炭也拿出来送了人,士甲才坐回车里,慢慢赶回秦王府。
六王子和他的年轻侍从跟随马车来到了秦王府门前的大街上,看着马车驶进王府。
侍从口中吐出迥异于萧国官话的语言,若有听得懂萧国西北之外蛮族语言的人在,应能明白他在说道:“六王子,听闻这个秦王和李家很不对付,是不是可以借助他的力量……”
“暂时不用。”六王子也说回了自己的母语,“秦王不是好相与的,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只是我们迟迟找不到李良轩用来挟迫王子的那些书信证据。眼看着开战的日期就要到了,难道真的再跟吕东洪打上一场?上一次我们元气大伤,至今尚未恢复,实在禁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听闻吕东洪是秦王极力争娶的一大助力,他们的太子一派也在拉拢吕东洪。西北那边秦王鞭长莫及,李家却经营多年,早有许多子弟外放为官,秦王必然不愿意吕东洪此时离京去往西北。这一点来说,他和我们的立场是一致的……”
六王子转头看向自己的侍从,一双斜飞入鬓的英武横眉之下,深遂的眼睛闪动着狼一样的眸光。
侍从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颤,收了声不再言语,不安地垂下眼睫。
六王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哈哈笑道:“凤铁,你说话越来越像萧国人了。”
“六王子……”名叫凤铁的侍从无奈地唤道。
六王子却转身离开:“总之现在不宜与秦王联手,至少也要等我们抓住秦王的‘软肋’,才好跟他谈谈条件。”
秦王下了马,一路脚底生风似地疾行回到自己的寝宫,止住欲出声请安的下人,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放轻了脚步走到床边,珍而重之地掀开床帘,却看到了几欲让他气到吐血的一幕。
小书生倒是十分安稳地睡在他的床上,这令他十分欣慰。但是谁能告诉他,傅紫维为什么也在他的床上?!
两人一齐睡着,同属俊秀的脸孔靠得分外亲近。傅紫维倒还算规矩,只是侧着身子,一只手搭在年修齐的胸前。小书生仰面躺着,面色红润,悠长的鼻息十分安稳,看上去已经大好了,至少这一次的毒发是抑制住了。
秦王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开始生气起来。他推了傅紫维一把,皱眉道:“傅紫维,你给本王下来!”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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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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