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追逐 作者:卿三

    第19节

    原木色的家具，优雅的雕花和线条简单利落的隔窗，锦缎织绘的案布，以及上面摆放着的琉璃碎片的高颈瓶。

    茶室。

    坐在榻榻米上，乔四爷耐心地等待着穿了白色浴衣的女人将紫砂杯子里填满茶水。

    “依然记得，乔先生对于茶道，还是非常讲究了，这一品茶，乔先生，您尝尝看？”坐在乔四爷的对面，野田用手示意着。

    端起杯子，乔四爷抿了一口，随机微微闭上眼睛，垂下的左手指甲——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指尖。

    “这香味不错，只是这屋子里用的是什么香料？尽然是把这茶香都盖住了。”睁开眼，乔四爷评价说。

    “哦，这是我们日本特有的一种香料，”野田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乔四爷会这样说。“怎么，乔先生不喜欢吗？”

    “味道确实很特别。”淡淡地说着，乔四爷的脸上没有露出半分神色。

    上次他晕倒的事情，李医生已经和他说过分析报告了，这个味道——依稀和那日野田到乔公馆来时身上的衣服香料味道一样，恐怕——这就是触引他体内毒性的东西了。

    没有过多的注意，乔四爷只是在心里冷笑，原以为这个野田本一郎是一个不一样的人物，难道他竟然以为，只用这小小的毒品，就能捆住自己么？

    乔家家主，不是这么好对付的。

    “乔某这次前来，主要是想向野田将军讨一个人情，不知道将军是否能卖在下一个面子？”

    “哦，乔先生尽管说，只要是在在下能力之内的，在下必定办到。”放下茶杯，野田看着乔四爷。

    “那乔某就直说了。”乔四爷也抬头，“不知道将军手底下今天有没有抓一个姓刘的男人？”

    “哦……”沉思了一下，野田问，“不知道这个人的全名叫什么？你也知道，我皇军现在接手南京也才不到一月，各种大小事情众多，这抓的反动人士……自然也多。”

    “他叫‘刘京生’。”

    “刘京生……刘京生？”念了两边，野田皱着眉，似乎是没有什么印象，“乔先生，你先等一下。”他对乔四爷一笑，招呼下人搬了一台电话机过来，打了个电话。

    “喂，是松本吗？是我。嗯……我找你有事，你过来一趟……嗯，就到茶室来。嗯。”

    不过几分钟，就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跑进来，“野田将军！”

    “嗯，”野田看了他一眼，把手摊向乔四爷，“这位是乔家的乔先生。”

    “乔先生——您好！”看了乔四爷一眼，男人非常恭敬地给乔四爷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问你，你最近有没有抓一个叫‘刘京生’的男人。”野田也不多说废话，直接问他。

    “刘京生……”男人想了一下，说：“有的，他是‘圣华日报’的主编，是我们这次打击南京各种舆论报纸的主要犯罪人。”

    “是吗？”皱了一下眉，野田沉思了一下，“把那个刘京生放了吧，再找一个人，顶了他的名字，然后还按照原来的计划执行。”

    “是！”

    男人点头，随后又深深地鞠躬，下去了。

    “乔先生，这样——可不可以？”看着乔四爷，野田说。

    “已经很感谢野田将军了。”乔四爷举起杯子，说道。这就是意味着，从此——世界上再没有‘刘京生’这号人。

    但是能够从这里活着走出去，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野田做任何事情，都会有他自己的目的。能够看在乔四爷的面子上这样做——还能要求什么呢？

    “谢谢理解。”微笑着，野田也举起杯子，“其实这些事情，完全都是不必要发生的。”他又叹了一口气，“乔先生，关于我上次和您说的那件事情，您难道不能再考虑一下么？为我们皇军做事，就是皇军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尽全力保护你的，尤其是——现在这么乱的世道。”

    “哦……将军说的是——让乔某做南京市代言人的事情？”

    “代、待言人？”野田一愣，很快就想起这个新名词的意思，“乔先生真是幽默，不过，也确实和‘代言人’是一个意思的，不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

    “野田将军，”闻言，乔四爷也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乔某人是深居简出惯了的人，这种事情，还是应该交给甜美漂亮的小姑娘做的事情，乔某人还是不太方便的。”

    “如此……那在下也不便太纠缠了。”并没有露出不高兴的神色，野田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就是喝着茶，简单的交谈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茶室的门又被推开了，那是一个穿着日本军装的女人，柳眉杏眼，很是英姿飒爽的一个人。“将军。”那人敬了一个军礼。

    挥挥手，野田示意她出去，随后对乔四爷微笑，“乔先生，在下临时有点事情先失陪一下。”

    “您请随意。”

    端着杯子，乔四爷慢悠悠地说着。既然野田已经答应放人了，乔四爷自然是没有了什么顾虑，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过去把那个香炉给砸了。

    至于野田，是根本就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着。

    等人出去了，乔四爷从眼角里四下看着，确定窗户外面没有人监视，于是敲敲地把右手摸到自己左手的袖子里，从里面套出一个细小的针管，那个针管只有三厘米长左右，里面装着淡黄色的液体。

    对准血管，乔四爷把枕头扎进去，迅速把药水推进了血管。

    瞬间，他的脸色就变的惨白。整个身体都在抖动。

    他这次给自己打的药水，并不是平时李医生给他所用的药水，那种药水都是经过稀释以后，再慢慢一点一点地注射到自己的血管里的，而今天用的，是自从他知道自己中毒以后，就让李医生提前配好的，超级浓缩的药水，虽然副作用很强烈，对身体的伤害很大，但是眼下，已经是顾不了这么多了。

    “乔先生，乔先生！你怎么了？”推开门又重新走进来的野田看到乔四爷整个人伏在桌子上，身体还在不断地颤抖着，立刻被吓了一跳。

    “没什么，就是身体有些不太舒服。”皱着眉，乔四爷抬起苍白的脸，他的额角都是汗水，脸色嘴唇都是一片惨白，就连扬起的头下面脖子上的青色血管，都是看的一清二楚。

    眯着眼睛，野田不动声色地把手搂住乔四爷的腰身，把人环在自己的怀里，“要是不舒服一定要说，我这里有比较好的医生，不行的话，叫他来给你开点药吧。”

    “真的没有什么。”眨着眼，右手再悄悄地把针管扎回自己的内衣袖里，乔四爷顺势推开野田。“大概是这里空气不太流通，我出去透透气就好。”要最大限度地远离这个香——不然，就算是再注射了解毒剂，也是没有用的。

    “唉，外面冷啊，”虽然这样说，但是野田还是叫了仆人过来，把乔四爷的狐狸毛大氅拿过来，温柔地给他披上，系好带子。

    两个人没有出屋子的大门，从屋子旁边的偏门，直接去了野田府上的后花园。

    “哗哗——”

    “啪！”

    竹筒清脆地打在石头上。

    细细地水流，弯弯曲曲地小水渠，芳草凄凄，长着青黑色毛藓，圆润均匀的石块一圈一圈地围绕合拢，这是日本独有的石庭。

    “怎么样？”颇有些得意地看着这个庭院，野田等着乔四爷的评价。

    他是正统的日本人，虽然对东方的文化抱有极大的热衷，但是最爱的——依旧是本国的文化。皇军入驻中国，这是必然的事情，既然如此，野田也已经是预见到了他要在南京这个地方住上很久。最最重要的是——自那日在宴会上又再次见到了乔四爷，野田的心绪就一直不能够平静。

    所以便亲自勾划了这个石庭——只为有一日，能够和自己身边的人一起走在这中间，欣赏日本文化的精髓。

    “确实很不错。”难得的微微一笑，乔四爷虽然早年游学，但是对于日本的这种特有的石庭，也是只听过，或者是在书本电影照片中看到过，如此精致美丽大气的石庭，他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

    见乔四爷喜欢，野田也自然高兴。

    但是他突然就敛起了脸上的笑容。

    “雪梅。”

    听到野田这样喊自己，乔四爷有点不高兴了，回头，看到野田一脸的认字，乔四爷这才又重新冷静下来，冷风吹过，身体里被毒品燃烧起来的火热终于又退了下去。

    “我自从第一眼看到你开始，就已经被你深深的吸引了。从沈阳一别开始，我就一直在想着你，从未忘记。虽然——我是一个军人，但是对你，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雪梅，我爱你！你能接受我吗？”

    第73章 内奸（上）

    眨眨眼。

    一向以冷静自持的乔四爷这次也是愣住了。他不是不明白野田有时候看着自己的眼神，那种心思——让他打心眼儿里觉得恶心，厌恶。

    那是乔四爷这辈子都不愿意再去触碰的禁地。

    只是乔四爷是万万没有想到，野田居然会这么直白——这么简单的把这种事情说出口！这就像是扒开衣服，把自己最软弱的一面露给了敌人一样！

    但是乔四爷觉得，野田这样的人，就算是他把弱点露给了你，也不是那么就容易解决的角色。

    “野田先生，我想，您应该知道，我是有妻子的人。”好半晌，乔四爷才斟酌着回答，他现在是内忧外患，万万不能惹毛了野田。

    “妻子？”野田皱眉，“可是我在雪梅你的府上，好像并没有看到过你的妻子？”

    “她……因为现在的时局比较乱，所以她被我送到国外了。”很是想了一会儿，乔四爷才想起来自己究竟把那个女人弄到哪里去了。似乎是把她和她的父亲一起送去了美利坚，虽然是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但是这话要是这样说，也没有错的。

    “原来是这样，”点头，野田的声音柔和，“看来雪梅你对你的妻子，还是很关心的啊。”

    “那是自然的，虽然现在不能每天都见到她，但是只要想到她能在那边过的平安，我也就能安心了。”可能是想到了自己的妻子，乔四爷难得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雪梅，你是不是更应该可以体会一下，我的心情呢？”眯起眼睛，野田依旧是笑脸盈盈，但是声音却强硬起来。

    “野田先生，”听到野田这样说，乔四爷也是收了笑颜，他微微偏了偏头，“一直知道野田先生中文学得好，我想，您应该是读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句话吧。且不说乔某是男子，就是什么都不论的，乔某也觉得不可能背弃自己的妻子。”

    “那么——雪梅你的意思就是，只要你的妻子不在了，你就可以和我在一起了？”

    乔四爷看向他。

    男人一脸的理所应当，“我爱你，所以我自然不会违背你的意思。但是，只要那个女人不在了，你就没有人可以背弃了，不就是这个道理吗？”

    “野田先生，你这话的意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威胁我么？”乔四爷沉默了一下，淡淡地说。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野田本一郎看着对面坐着的人，几日不见，这人就让他的心想到焦急，想到发痛，这样的人……

    “现在南京的情况，就算我不说，雪梅你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我要是真是有心，就算是你家大业大，说的不好听了，也抵不过我大日本皇军的铁骑，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说的有点激动，身子往前倾，抓住了乔四爷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

    “这件事，我暂时不想提。”抽回手，乔四爷说，“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事要拜托你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时候，还能不能说了。”

    “哦？雪梅你尽管开口，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切都好说。”感到那人的推拒，野田本一郎也没有什么不高兴的表情，面上仍旧是一脸的认真。

    “我听说你手下的人逮捕了一个叫‘刘京生’的人，有这回事么？”

    “刘京生？”不太顺嘴的把这三个中文字念了一遍，野田看了眼站在门边的警卫一眼，那个人立刻就走过来，凑到野田的耳边，敲敲说了几句。“哦，原来是那个报社的？”

    “是那个人。”

    “怎么了？一个小小的报社记者，和你——”野田一时半会没弄明白，他虽然不太了解乔四爷，更犹豫乔四爷这个人平日就深居简出，所以对他的交友更是了解很少，但是不管怎么说，一个平平常常的连中等阶层都算不上的报社记者，乔四爷和这种人，是不会有直接的联系的。

    “本来没有联系，”说到这里，乔四爷也是皱了皱没，“这个人是我姑姑的第二任丈夫，平时就喜欢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次不知道是又犯了什么事，居然要劳烦您了。”

    “哦，没什么，”野田笑笑，“既然是雪梅你的亲属，我也不好说些什么了。人也才进来，估计还没什么性命之忧，雪梅你就把人带走吧，只是你要记得，回去好好让手下调教一下这个人——这次有你，下次，他就不知道是怎么就没命的了。”

    “好。”点点头。过了每一小会儿，就看到从门口进来两个士兵，架着一个男人，沿着走廊拖了进来。

    “如此，我就不在这里久留了。”没有看刘京生一眼，乔四爷和野田说了一声，就站起来，准备出门了。

    “也好，现在外面还是冷，我这里就是再好，还是比不得你那里的。”从侍者手里接过乔四爷的大氅，亲手给乔四爷披上，野田一脸温柔，“最近南京城里事情多，又乱，我看你就带这么几个人出门，实在是不放心，这样——我把我手底下的几个心腹留给你，你路上带着，我也放心些。”

    “嗯。”闭了下眼睛，乔四爷抬手拢了拢衣服袖口，身后跟着刘京生，一行人就出门了。

    第74章 内奸（下）

    “京生！哦我的天哪，京生！你这究竟是怎么了！！京生……”出了大门，就看到一脸惊惶失措的乔淑扑了过来。

    皱起眉头，乔四爷问，“谁把她带过来的？”这个“她”——自然指的是乔二小姐乔淑。

    一边的护卫看这情景，自然是明白犯了乔四爷的禁忌，也不敢多嘴，立刻上去两个人，一手接过一个，把人全部都弄到车里面去了。

    一路上，除了汽车突突的声音，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就是坐在后面一个车里的乔淑，也是一脸委屈的自己咬着自己的嘴唇，不敢再漏出一点声音。

    汽车开回乔家大院。

    下了车，乔慧跟在乔四爷的身后，她在辈分上虽然是乔四爷的长辈，但是现在乔家是乔四爷当家，自家的男人也是靠着乔四爷才救了出来，所以乔慧也还算有点眼力，老老实实地跟着人进了屋子。

    关上门，管家已经站在大厅里等了好一会儿了，看见乔四爷身后的乔慧，也只是愣了一下，立刻指挥下人把乔慧和刘京生送到了楼上的客房里，一路上都是毕恭毕敬的，礼数周全。

    下了楼，乔四爷还坐在大厅的红木椅子里，他的脸上虽然仍旧是刚走进来那会儿淡淡的样子，但是管家心里清楚，乔四爷这一趟过去，肯定是没有什么好气受的。一想到这里，管家的心里就是一股说不上来的努力和委屈！

    他家四爷……怎么能够，受日本人的委屈！

    真的是时代不同了么？

    管家想着刚才乔四爷走之前，还心心念念的那批货，四爷——党国真的值得您做这么多吗？

    ——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管家恨不得立刻扇自己一耳光。是的，从大清到民国，再到现在抗战，他家四爷就从来没有怕过什么，也从来没有动容过什么，那是因为，不管再怎么闹腾，中国，永远都是自己家里头的事情。但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乔四爷这一辈子，什么都不在乎，却不能不在乎生他养他的这一方土地。

    这是乔家的根！

    “先生！先生不好了！”正出身，突然从后门跑进来一个人，跌跌撞撞的。

    “什么事？没看见四爷在这儿呢！”压低了声音，管家皱着眉头问。

    “日本人！日本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往巫溪码头去了！”那个人一脸汗水，大口大口的喘气。

    “什么！”瞪大了眼，管家的声音和不自觉地太高——巫溪码头，正是他们把货从南京运走的码头。这个码头一直都是在乔家的手里控制，方圆十里就有化妆成小摊小贩的人一直在监视着，现在——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管家，出什么事了？”那边，大厅里坐着的乔四爷也被惊动了。

    “四爷！”连忙走过去，这件事情非同小可，管家知道仅凭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解决的。“巫溪码头那边出事了。”

    “嗯？”抬头。

    “听说是有日本人已经过去了！”

    停顿了一秒钟，乔四爷说，“你去把乔慧和王敏给我带过来。还有，立刻给那边的负责人电报，让他把船上能不要的东西赶紧丢掉，能开多块开多快。”

    “是！”抿着唇，管家等乔四爷吩咐完之后立刻出门去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王敏就飞快地走进了屋子，“四爷，您找我？”他是这个屋子的管事，虽然算不得乔家的管家，也是大小事情都经历过他的手的。

    “你现在召集这院子里的所有人，让他们在两分钟之内收拾上值钱的东西，能走多远走多远。乔府的仓库你是知道的，里面的汽车给我留五辆，其余的，全部把车胎扎破。等人走光了，你把仓库的油洒到从门口进来的大路上，也走吧。”

    王敏听了这话简直愣了，但是他还是立刻就反映了过来，郑重地点头：“属下立刻去办！”说着，人就已经飞快的跑出去了。

    “怎么，还不过来？大姑姑。”挑眉，乔四爷一脸悠闲地看着站到拐角里的女人，“利用我的同情心去救你的丈夫拖延时间，然后再找人去端我的地盘，姑姑，以前父亲在世的时候，我也没看出你有这份能耐啊。”

    “小、小四儿……”看着乔四爷冷淡的眼神，乔慧的腿都开始软了——这时候王敏已经把命令下达下去，整个乔府都开始了从未有过的骚乱。到处乱跑的仆人，东西搬得叮叮咚咚的声音，放乔慧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你不是故意的，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乔四爷站起来，“我看，乔艳云给了你不少的好处吧。”他想起适才从警察局门口遇到的自己的小姑姑，那抹嘲讽的笑容，虽然只是一半，虽然乔艳云还畏惧着他的地位，但是，那个女人已经掩饰不住自己的得意了。

    “我、我……”还没有说话，乔慧就已经哭出来了。她其实也不想的，但是艳云是自己的亲妹妹啊，她那么苦苦地哀求，自己、自己能怎么办！

    但是乔四爷此刻已经没有时间再理会她了。等管家气喘嘘嘘的跑回来时，乔四爷正从二楼的楼梯下来，他的手里领着一个小小的密码箱，抵到管家手里：“乔府的精英人才，已经准备妥当了，你带着它，先往重庆去。”

    “这……”接过密码箱，管家突然想起来，“四爷，这我走了，那您呢？！”

    “我还有要做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收回手，乔四爷淡淡地说。他低下头，没有管身边急得直冒汗的管家，对乔慧说：“我已经不想再管你的事情了。大姑姑，从今天起，你和小姑姑，就不再是我乔家的人了。以后，你就好自为之吧。”

    “我……”瞪着眼，乔慧半张着嘴巴，她说不出话来！她没有想到乔四爷居然没有杀她，但是——自己以后离了乔家，要怎么活？

    “四爷！日本人很快就会过来的，您再不走的话，就来不急了！”顾不得什么主仆界限，管家一把抓住乔四爷的衣袖。

    “管家，”拂开管家的手，乔四爷抬头看着已经从二楼书房渐渐冒起来的白烟，“你现在要做的事情，不是管我怎么样，还是要做好我交给你的事情。这个东西——”他指着那个密码箱，眼神第一次那么的坚定，“它才是你应该去做的事情。至于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四爷……”再也说不出话。

    管家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让他的四爷回心转意！

    但是乔四爷没有给他机会，他走出了乔家的主宅，外面，武装齐备的乔家护卫一个个站得笔挺，他们已经严整待发，只等待着最后一声令下，不畏生死，只为国家！

    第75章 “心意”

    乔四爷住的这个地方，算是以前南京城最好的一块地皮。虽然那时候他在南京的势力不如北平，但是蒋委员长对他还是好的很的——单独地给他找人看了一块地儿，划出来，格外建的屋子。所以这一块地方，出了乔家的大门，是真正的绿林葱葱，清香遍地。

    只不过这会儿，已经没有人再能注意到这些东西了。远处“嘟嘟”的声音由远及近，那是成群的车队正在驶过来。

    站在乔家大门围墙的里头，乔四爷的面上依旧是淡淡的，他从身边的护卫手里拿起了一个起爆器，左手提着一柄机关枪，“弟兄们，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声音也是淡淡的，冷静的出奇。

    但是院子里面的所有人都没有心慌，纵然是外面已经传来了日本人汽车的声音，她们呢的心里也是出奇的平静——是的。他们现在就已经是死人了。

    但是！

    为了国家的荣誉，为了砍死这些日本鬼子，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害怕的！

    “怕的啥？这几年，老子忍这些小鬼子忍够了，他娘的狗日的！今天总算是爽一回——弟兄们，怕个啥！”突然，人群里的一个男人大嗓门的吼了出来。

    “哈哈——”他这一吼，所有的人都笑了。

    是的！

    没什么可怕的，要真是说——他们是赶着等不及这些小鬼子们过来了！

    他奶奶的！

    干死这一堆的！

    ——所有人都安静的伏在自己的位置。

    外面，汽车的声音已经停下来了。通过在墙上特意挖的小洞，乔四爷看见了野田本一郎的车子。他没有下来，倒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一个少尉下来了，旁边还跟着一个中国翻译。

    只见那个少尉对着中国翻译说了几句话，像是在传达什么消息。中国翻译点点头，他站出来，清清嗓子，但是还是有点抖——他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拿了枪的人面前说话！

    “那——那个野田将军说，乔先生，他只是想请您出来聊聊天，今天他得到一个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谣言，所以想请您过去确认一下。要是误会，也可以好好解决嘛……乔先生，您、您说是不是？”翻译一脸的讨好，他的腿都在抖了。

    可不是！

    日本人这次来了最起码有两个排的人（注1），全部武装整齐，把整个院子团团围住，手里的步枪也已经瞄准了前面乔家大院的墙。

    眯起眼，乔四爷从墙缝后面侧过头，后面的李勇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端起机枪，透过墙上的小孔，“砰！”的一枪爆了那个翻译的脑袋。

    一边的少尉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在他们这样的包围圈下，居然还有人干这么嚣张。立刻也不敢说话，跑回汽车旁边。

    “呵呵，雪梅，你的脾气——还是这个样子。”里面的野田本一郎并没有吃惊，他只是笑了笑，几乎都可以想到了——门后面的乔四爷，那张精致如画的面孔冷冷清清的，几乎不带一丝人气的高傲贵气。那双黑色的眼睛，虽然是面对着你了，但是你却无法在他的眼睛你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存在！

    野田本一郎越想越兴奋，他觉得自己下面的裤裆都开始紧绷起来——越是在战场上，越是他妈的想要狠狠地、狠狠地按倒那个人，把他干到哭……

    “松本。”

    没有再犹豫，野田对着少尉抬起了手——战斗，正是开始！

    “砰砰！哒哒哒哒哒——”机枪尖锐地开火声划破天空。

    乔家大院的门里门外，尘土弥漫。

    “开枪，他妈的不要给我怕死，杀死小鬼子们——”躲在墙后面的男人们的血性突然爆发起来——这些日子，这么多天，被屈辱地欺压着，连走路都不敢大声，动不动就是中国人的尸体横倒在马路边上。

    “我擦你大爷的小日本儿！！！”

    突突突——突突突——

    火力强劲，日本人的士兵不短地往后推着，尽量拉开距离。突然，一道火光闪过，乔四爷抬头，看到从围墙外面看到一个白色的烟雾丢了进来。

    “快卧倒！是手榴弹！”

    “砰隆——”

    “啊啊啊啊——”漫天黄土飘扬，院子里的草皮、装饰全部都被炸飞开来，乔四爷被一个男人压倒在身下，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只能看到那个男人一脸的血水——是李勇。

    但是这个时候，已经别无选择！

    乔四爷听不到声音，枪炮的声音让他暂时的失聪，“哒哒哒哒哒——”他一把夺过李勇抱在怀里的机枪，对着围墙外面疯狂的扫射，只是十几发子弹出去，就已经感觉到了虎口撕裂般的疼痛。

    “弟兄们，我们就算是死，也他妈的要多杀几个鬼子给我们垫背！”扭头，仅仅一会儿的功夫，围墙后面就只剩下了二十几个人！乔四爷一脸的血和灰土，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么坚定过，他的声音也从来没有这么有血性、这么坚毅过！

    “好！”

    声音响彻天空——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是怕死的！他们甚至、渴望着死亡！

    “咻——”又是一个炸弹飞了进来。

    “砰！砰——”

    乔家的大门已经被卡车重开了，围墙也是岌岌可危。

    人群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低吼一声，他的腰上别了五六个手榴弹，已经拔掉了拉环，一口气冲出了战壕。

    “哒哒哒哒哒——”

    瞬间，男人就被射成了马蜂窝。“轰——”的一声，手雷爆炸，烈火蔓延到卡车上，又是一声巨响，整个卡车也跟着爆炸，冒起的浓烟充斥了整个天空。

    乔四爷看不到了自己的人，也看不太清楚前面的景象，他只是机械地端着枪，对着前面不短的扫射。

    “他妈的，围墙要倒了，快跑！”突然，人群里一个人扯住了他的衣服，拽住他的衣领就拖着跑……

    日本军队不断压进，整个战斗紧紧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乔家的院子里尸体遍地，被烧着的草皮树枝劈哩啪啦地响着，黑色的烟雾一缕一缕地从地面升向天空，干枯枯的，没有丝毫的人气。

    野田本一郎从远处的汽车里走了出来，他今年难得的没有穿军装，而是穿了一套三件式的非常正规的西装，打着蓝白条纹的领带，金色镶边的洁白的手巾叠放整齐的插在西装右前口袋里。

    踩过泥土，踏过一个个尸体，野田本一郎站在那条通向乔家主宅的雪花石板路上，弯下腰，从草堆里抱起一个已经晕迷的人——那个人身上是一身看不清颜色的衣服，但是耷拉下来的手指上，带着一个鎏金青文玛瑙戒指。

    雪梅——

    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76章 笼中鸟

    温暖的空气，身下柔软的触感……

    艰难地睁开眼睛，朦朦胧胧间，只能看到一大块一大块白色的墙壁。这里是……哪里？

    “醒了！他醒了……”耳朵旁边突然有人叫嚷着，吵吵闹闹的一堆人进来，不断地在他的旁边转悠，右手臂上，是……从输液管流进来的？冰冰凉凉的感觉……

    真是吵死了……

    脸颊上是粗糙的触感。内心里突然一阵的作呕让乔四爷突然恢复了神智。

    “雪梅？”

    是野田本一郎。

    张了张嘴，好半天，乔四爷才感觉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喑哑怪异的声音：“滚……开。”

    愣了一下。野田没有想到这个人清醒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滚开。他看着床上那人苍白的面容，干裂的嘴唇，和那双虽然虚弱但是闪烁着星芒的眼睛。内心里的肆虐欲望不由自主地升起。

    紧紧地捏住乔四爷的下巴，野田伸出舌头在他的脸上狠狠舔了一口，湿热的呼吸就贴着他的耳朵：“怎么？很恶心？但是雪梅，你越是恶心，我就越是开心。”左手探进被子，沿着乔四爷衬衣的领口一路滑倒小腹的伤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抠进伤口，看到乔四爷的脸色迅速变的死白，野田的内心一阵满足。

    “先、先生……病人才、才刚醒来，您……”一旁的小护士实在看不下去，抖抖索索的，连话都说不利索。

    “砰！”

    “啊——”

    站在墙边的警卫突然伸手一枪蹦了那个护士。

    站起来，野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已经吓成一团的医生护士，手指指着床上的人：“这个人，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让他活着。”

    “知、知道……”站在最前面的一个医生不住地点头，生怕野田没有看见一样。

    野田这一走，就是五六天没有回来。对他在与不在，乔四爷根本是一点反映也没有。除了第一天他嫌弃厨子烧的饭菜不和他的胃口，衣服裁剪的不相他的心意，其余的，倒也没有什么了。每天就是按时的吃饭，看书，睡觉。如果排除他不能出房门这一点的话，他过得与先前的生活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这一点倒是让伺候他的下人们和一众的医生护士都暗自里开心的不得了。一开始听到野田的吩咐，他们以前这是一个脾气顶大的主儿，现在看起来，真是再好伺候不过了。

    又过了两天，野田才风尘仆仆地回来。

    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往三楼圈禁乔四爷的屋子跑，连大衣都没有来得及脱下。

    他推门的时候，乔四爷正坐在窗户旁边看书，桌子上搁了一杯才泡好的碧螺春，升起袅袅雾气，清香且淡雅。

    站在门口顿了一下，野田虽然从宅子里的传来的报告听到乔四爷的消息。但是还是没有想到，乔四爷居然真的就这么听话！他就任命了？

    野田不相信。

    ——因为，那个人的举手投足，依然是从前的那个人，一直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瞥了一眼身后，乔四爷自然是看到了野田，但是他只是继续看手里的书。直到野田走到自己面前，拿开了他的书。

    “雪梅，你可真是好手段。”

    “……”看都没有看他一眼，乔四爷只是厌厌地靠在椅背上。

    野田倒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你冒死让人运出去的军火前天就已经到国军手里了，效果是不错，干掉了我们几个旅的人。可是那又怎么样呢？你看，东北三省，河北河南，山东山西，都是我们的了。离大东亚共荣圈的统一只会越来越近，这就是历史发展的必然！”他用手指捏住乔四爷的下巴，认真地看着这张精致的脸孔。

    垂着的睫毛，抿起的唇……

    一切的一切，无一不在告诉野田他的高贵，从血液里透出来的高贵。

    野田突然眼睛就红了，捏住乔四爷下巴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把他的一张脸都按的泛青变形。嘴里自言自语，“哦……我忘了，你现在已经不对这些感兴趣了是吧？”他冷冷的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从那天在战壕里把乔四爷抱在怀里的时候，他就有这样的感觉——他得到的根本不是一个人，是古老的中国贵族的血液。

    这样的尊贵，现在就在自己的手里……

    一把将人按倒在沙发上，野田的眼睛像草原里的狼，满满都是吃人的欲望。

    没有想到野田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乔四爷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身体上面就贴着这个男人的身体，可以感受到那种让人呕吐的热度与体温！

    野田一把按住正要挣扎的两只手，另一只手随机抽掉腰上的皮带，把它们紧紧地捆起来。然后在真正的咧开嘴笑，舒舒服服地露出他最原始的欲望。

    飞快地撕扯着乔四爷的衣服。

    “滚……”

    “嗯？”太久没有说话，乔四爷的声音喑哑的让野田没有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

    “滚开！”狠狠地瞪着野田，乔四爷满眼的愤怒与不堪。

    “呵呵……”野田却很开心的笑起来，“雪梅，你总算是愿意理我了！不过你放心，我对于那种事情，”他暧昧的用手来回摩擦着乔四爷的屁股，“没有什么兴趣。”

    但是乔四爷可什么都听不进去，野田的温度，野田的手指，野田的身体，都在赤裸裸地和他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皮肤之间来回的摩擦！

    把鼻子凑到那个线条优雅且白皙的脖子跟前，野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啊……就是这个味道！就是这种——中国贵族的味道！

    他的身体死死地按住不短挣扎的那个身体，把自己也脱光了，来来回回的用身体摩擦着身体的那人，怀着虔诚而激动的心理，仔仔细细地嗅着、一寸一寸地舔过乔四爷的身体。

    身下冰凉的沙发皮质，还有身上那种湿漉漉的触感。这一切的一切，简直让乔四爷的脑袋发狂！他的胸口不住地上下起伏，感觉连气都呼吸不上来！

    “呃！呃啊……呃……”

    突然之前，乔四爷只觉得胃了一阵翻搅，止不住的酸水网上冒气，扭头就吐了野田一身！

    瞬间僵硬住的野田本一郎看着身上的脏污以及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孔，怒极反笑，“怎么，你就这么受不了？这么看不起我？！”他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满身的酸水臭味，两只手来回抚摸着乔四爷不住抽搐的身体，把嘴巴凑到乔四爷的耳朵旁边，“你尽管傲气，我有点是办法，让你学会做一只乖乖的宠物！”

    重庆。

    刘元山看着桌子上留下来的一张纸，还有干干净净的一个空屋子，无耐地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个小子，不会这么乖乖的留在这里的。

    “报——”门口跑过来一个战士。

    “怎么了？”

    “回营长，昨天来的那个王大川在咱们的军火库里偷偷顺走好些东西！”小战士气呼呼地说。

    “……”刘元山瞪着眼睛，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知道了，你下去吧。”

    唉！他就知道，王大川没有找到那个人之前，是绝对不会停下脚步的。只希望这一次，组织上给的处分不要太厉害啊……

    第77章 策划

    王大川这次没有再傻不拉唧的骑马往南京赶了，他从刘元山那里借了一点钱，买了火车票。但是他没有去南京，而是先去了距离南京不远的常州。

    那里，有他以前的一帮兄弟在。

    常州。

    王大川到大院的时候，才凌晨3点多。正是最冷的时候，冷风呜呜的，一股股寒风透过人的衣服，直钻到骨头里去。

    “砰砰！砰砰砰砰！”

    好久以后，才有人骂骂咧咧的从屋子里面走出来的脚步声，“谁啊……他娘的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啊！”

    “你大哥！狗蛋！还不开门！”

    “啥？”来人好象没有听清楚，打开门露出来一个睡的乱七八槽的脑袋。 王大川看着那人从迷糊到惊愕的表情，被猛地扑到怀里的身体差点压断了腰，那人兴奋的嗷嗷叫，“大毛……二毛！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四合院儿里乒乒乓乓传来好些声响，没过一回来，所有屋子的灯都亮了，大家伙儿听到黄毛的声音，都只胡乱披了件衣服就跑出来了。黑压压的围了一大圈子人。

    王大川看到这些从陕西就一直跟他到现在的弟兄——一个个都是铁打的硬汉，现在竟也都红了眼圈子。怀里的黄毛就更小些，现在就扒着自己的大棉袄不松手了，呜呜咽咽的哭。本来想咧开嘴角笑一笑，缓个情绪，只是嘴巴；咧开，抖了抖，却也忍不住，鼻头一酸，眼泪就有点止不住。

    他拿手圈住几个最近的，压着嗓子，“好了好了，都会去都会去，这样大冬天的，你们到不嫌丢人！”

    “俺、俺不嫌丢人！”黄毛抓着王大川的衣服，口气冲的很，“从那次在南京城分开，你、你一走就是一年多，半点音信都没有。俺们、俺们还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呜呜呜呜呜……”

    揉揉那个小脑袋，王大川这才真的是有点心酸，他那时候自己都以为自己要死了，一整颗心都被乔四爷放在脚底下踩了又踩，竟是把这些弟兄都忘记了。“毛……俺、俺对不住你。”

    “好了黄毛！”后面年长一些的男人拎着他的领子把他提走，“大哥既然回来了，就暂时不会走的。你先让大哥进去，这么冷的天，你不冷，大哥也不冷了？”

    “啊？”小孩儿一脸脏兮兮的，这才反应过来，“大、大哥！那俺们都先进去吧……这还早，不然你跟俺们一起再睡一会儿？”

    “好！”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儿，王大川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流过，是啊……这就是，家人！

    他如今也知道了乔四爷的消息，现在着急也是没有用，还是把这一家子大大小小的给安慰好才行！王大川无奈，任由蹦蹦跳跳的黄毛拽着自己的袖子，一溜烟儿地往屋子里拖。

    第二天。

    虽然是冬天，但是大家伙儿的心里高兴，都早早的就起来了。围在一起吃着早饭，黄毛兴奋的很，眼睛就一直黏在旁边的男人身上。

    “哎呦哎呦……黄毛儿，你看看你看看，到现在还巴巴地盯着大哥呢，嗯？还没断奶吧我看？”坐在他对面的大头看着黄毛的样子打趣地说。

    “你才没断奶呢！”瞪着眼睛，黄毛长的瘦瘦小小的，大概是一直吃不好的原因，头发黄黄的，一颗脑袋倒是大大的，像是一克豆芽菜样的。

    “我可没有一直盯着大哥不放，你说，你这不是没断奶是什么？”男人说着，调笑地看着他。

    “俺、俺！！”瘪瘪嘴，黄毛觉得自己就没有一次斗嘴能斗的过大头的，索性就不理他，转头对着亲亲爱爱的大哥，“大哥，你这次回来，能在家里待多久啊？”

    看着黄毛一脸期待的表情，王大川放下手里的碗，“毛，大哥待会儿就得走。这次过来，一来是放心不下你们过来看看，二来是有事情要办的。”

    “什么！俺不管！”听到这话，黄毛的眉毛都竖起来了，“俺不管俺不管！你这一走一年过都没有个信儿，回来就在家睡一晚上？俺、俺不要你走……呜呜呜呜……”说着就自己开始抹眼泪了。

    “毛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王大川伸手揉揉小孩柔软的脑袋，“大哥这次是真的有事，事关人命，片刻都不能耽搁。”

    “可是、可是……”眨巴着泪眼，黄毛看见自己大哥这么严肃的表情，知道不是自己撒娇的时候，但是……还是舍不得啊。他知道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但这兵荒马乱的年代，所不定，这次见面——就再也见不到了……

    呸呸呸！呸呸呸！！！

    就在黄毛还自己纠结的时候，大头已经站起来了，他的脸色严肃，“大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好。”拍拍黄毛的肩膀，王大川也站起来，两个人走出了饭厅。

    “大哥，你不要瞒着我，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为了那个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里，大头认真地看着王大川。

    “是。”深吸一口气，王大川抱歉地看着男人。他知道大家伙儿都不喜欢四爷，但是……他这一辈子，早就已经认定了四爷。如今，四爷有难，他又怎么会坐视不理？

    “我就知道的。”点了一支烟，大头叹了一口气，“这南京城里，谁人不知道乔四爷的大名？为国牺牲，宁死不降。”他看着王大川，“当我知道四爷被小鬼子带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阿玉！”王大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哈哈……不要再叫我那个名字了，”大头一笑，他的脸上从鼻梁骨到左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那是当年日本人侵占东三省的时候在战场上被砍的。

    与那些院子里和王大川一起从陕西打出来的人不一样，大头本命叫做刘玉，是清朝政府任命的沈阳区柳州副使。本来应该是一个死人了，但机缘巧合，被王大川救了下来。

    “我现在是大头，狗蛋的兄弟。”他认真的说着。眼睛亮晶晶的，全是坚毅的光芒，“大哥，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在南京城外面藏了人马，我也不问你是怎么得到的，但是有一点，我也要跟你去。”

    “嗯？”王大川愣了愣。

    “我大头既然认你是我的兄弟，是兄弟，山道山下火海就要一起。再者说，乔四爷这个人，我一直想要看一眼。那个传说中的人……”

    王大川低头想了一下，“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但是大头，这次的事，真的是九死一生，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把四爷救出来，能不能活……”

    “大哥！”男人打断了他的话，“我大头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再怕一次死吗？”

    “好！”王大川点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出去和大伙儿说一声，就走吧。”多一分钟，就是多一线希望。这个道理，大头还是懂得，毕竟……没有人知道乔四爷现在究竟怎么样了……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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