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追逐 作者:卿三

    第18节

    “如此，那就再好不过啦。”野田点点头，笑。

    “先生喝茶。”

    “啊，谢谢。”接过仆人递过来的茶杯，野田抿了一口，“乔先生，在下此番前来，除了探望先生，更是有一件事情要和先生商量。”

    “哦？”眉毛微微一挑，“不知是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野田放下茶杯，“我大日本帝国自进军中国，现在已经是占领了中国最重要的城市之一，南京。不过现在还有很多不知实情的人，一直以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是侵略者，乔先生，相信您应该是明白人，我大日本帝国，是致力于拯救这个腐朽的国家，为的是建立大东亚共荣圈——让每一个亚洲人民，都能过得上好日子！所以，在下想请先生，给在下多多宣传，为我们大日本帝国，多交朋友。”

    “原来是这样。”点点头，乔四爷不动声色地说，“这事情听起来倒是好事，既然是好事，乔某人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野田先生您也明白，乔某人虽然是有几个闲钱，乔家也算是以前的贵族，但毕竟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国名政府都已经没有了，更不要提我曾经的清朝裙带，野田先生，您太高看我了。”

    “乔先生，请不要这样说。”野田本一郎一脸严肃，“在下自封‘中国通’，虽然不能说是对中国文化十分了解，但是也是知道一二的，乔先生——以您的才华，绝对不应该只闲在家里做个闲人，如果您愿意出面帮着忙的话，那以后，这南京市的市长，您也是非常有可能的。男人志在四方，乔先生，您可不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啊。”

    “呵呵，”难得一笑，乔四爷看了野田本一郎一眼，他站起来，走到了窗户旁边，“野田先生，您看看现在的南京——”推开窗户，外面虽然依旧是乔公馆美仑美幻的庭院，但是远处，一墙之隔——遍地都是破败。

    风呜呜地呼啸着。

    乔四爷站在窗户口，他的头发被风吹的凌乱，野田看着那张略有苍白，精致如画的面容，“野田先生，对于南京，对于这样一个没有诗情画意的城市，我是——一点儿兴趣都没有的。”他说着，自嘲地一笑。

    “乔先生，”野田大步走过去，关上窗户，“外面风大的很，您要多注意身体。”

    “咳咳，”正说着，乔四爷的脸色就突然白了。

    “乔先生！”伸手立刻扶住那个人，野田脸上露出了紧张的神色。

    “野田先生，”从男人的手里接回乔四爷，管家很抱歉地说，“我家四爷身体一直不太好，野田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就暂时请回吧。四爷还需要休息。”

    “也好。”收回手，野田点点头，“照顾好你家先生。乔先生，在下先走了。”

    “慢走。”

    ……

    出了大门，一直跟在野田身边的小泽有点不解，“将军，刚才——您为什么不再继续劝服乔先生？您给了这么好的条件，看起来，他是会答应的。”

    摇摇头，野田笑的意味深长，“小泽，你还太年轻。像乔先生那样的人——他是不会为了这一点利益就屈服的。我们需要更多，让他无法抗拒的东西。今天见了面之后，我是更加地确定了这一点。”

    眯着眼睛，野田把手伸到鼻子下面——仿佛那里，还残留着触摸到乔四爷的滋味。

    于此同时。

    乔家公馆里。

    乔四爷已经一脸铁青地倒在了管家的怀里。

    （注1：乔家的房子在王大川被囚禁之后，大虎来救人的时候已经被炸毁了，详情见第五十二、五十三章。）

    第68章 乔家的男人

    “李医生，四爷这究竟是怎么了？”站在床边，管家一脸焦急。

    “唉，又毒发了。”摇摇头，李医生一脸凝重，“不过不对啊，我配的解药虽然不能够根治，但是不会连这一两个小时都撑不过啊。”想了想，李医生突然站起来，“管家，乔四爷和那个日本人见面是在哪里？”

    “我怕出事情，是在大厅。”管家回答。

    “那好，你现在立刻告诉所有下人，不要靠近大厅，也不要去动那里的任何一样东西，包括地毯，都不许踩到！”

    “好，我知道了。”见李医生这么严肃，管家也知道恐怕刚才的见面有什么不妥。

    “那好，你下去吩咐，我和小组的其他组员，要去大厅好好检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发现。”

    “好的。”点头，管家立刻下去准备了。

    二个小时以后。

    “怎么样了？”看到李医生进来，管家立刻问。

    沉着一张脸，李医生紧皱着眉头，“没有，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检查过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这、不可能啊……”

    “李医生，会不会是……四爷的抵抗力下降了？”想了一下，管家猜测道，“自从小日本来了以后，四爷这阵子基本上是没吃下多少饭，整天忙着工作，身体也消瘦了不少。”

    “不对……”想了一下，李医生还是绝对不对头，“这药是我昨天晚上才配出来的，就是按着四爷现在的身体体质配的方子，怎么可能是这个原因呢？”

    “不用在这里瞎猜了。”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乔四爷一脸苍白的走了进来。

    “四爷，您才注射过药物，应该要多休息才行。”立刻站起来走过去扶住乔四爷，管家忧心忡忡。

    “这些都是小事，”摆摆手，乔四爷看着李医生，“这样吧，回头我会邀请野田先生到茶楼去听戏，你就扮作我的随从，跟在身边吧。这样，总能发现点什么吧？”

    “四爷这个办法好。”李医生也赞成，“只是……”他又一想，觉得不对头，“四爷，若是您再见他的话，不是让体内的毒又多积累一层吗？现在虽然有属下配的解药，但是这东西毕竟上身子，而且真正破解，还需要连这解药，都戒掉才行。”

    冷冷一笑，乔四爷嘲讽地说，“难道你以为就算是我不去见他，他就不会来见我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野田是不会放弃的，一直到——我无法忍受，向他要解药的时候。”

    “四爷。”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李医生看着对面的这个人，他那纤细的身子，苍白的面容，还有一身折不断的傲骨，肚子里的上百句的劝说来回的转悠的好几遍，还是没有说出口。他知道，乔四爷——对于他认定的事情，是从来都不会改变的。

    于是当天晚上，乔四爷就让管家去给野田本一郎打去了电话，约人在后天下去去戏园子看戏。

    与此同时。

    相隔万里的另一边，夜色深沉里，王大川骑着马一路飞奔。

    “吕——”一手牵着缰绳，男人在路口的一家棚子停下，他已经不眠不休跑了真真一天一夜了，就算人受得了，这马也受不了了。

    “先生，您要点什么？”走进棚子，正在灶台边忙活的老板招呼着。

    “给我……一大碗面就行了。”

    “好嘞！”

    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冬天的夜来的早，天早早就黑了，所以棚子里也没有几个人，王大川没等几分钟，老板就已经快手快脚地下了面条，给他端上来了。

    稀里呼噜地大口扒着面条，王大川问老板，“老板，这儿里重庆还有多远？”

    “哦，先生要去那里啊，要是走大路的话，还有三、四天路程就到了。”

    “三四天？”皱皱眉毛，王大川说，“老板啊，有没有近道啊，三四天太长时间了，我赶着去那里有事找人啊。”

    “哦，这样。”那老板放下手里正在收拾的碗筷，想了一下，“有是有，但是那路实在危险，我劝先生还是不要图快，安全点的好。”

    “唉，老板，我是真的有急事，这是我自己要走的，和你没关系，你说吧没事。”王大川很认真地问道。

    “那……那好吧，”看男人一脸的真诚，店老板也实在拿他没有办法，他走到棚子门口，指着西北的方向，“你看见那边的那个山没有，你不要走前面的大路，只要翻过了那座山，其实就距重庆很近了。不过这条路虽然近，但是由于是没有开发过的原始山，所以里面有不少的毒蛇猛兽，虽然大路绕了一点，先生您还是安全起见吧。”

    “那座山是吧，”抬抬下巴，王大川把最后一口面汤喝掉，一抹嘴巴，“老板，谢了啊，对了，再给我带两个馒头，我路上吃。”

    “唉，好的。”看这人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老板也就不再多嘴了，赶紧把馒头装好了递给男人。

    付了钱，王大川走出棚子，拍拍自己的爱马，猛地跳起来骑上去，冲着西北方向继续前进了。

    “萧郎！郎君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戏园子里，那身着粉衣纱缦的花旦正满脸哀戚地看着已经死去的丈夫，泪流不止。口中喃喃，和着板胡悲怆的去掉，咿咿呀呀地回忆着两个人的幸福往事。

    “好！”

    “啪啪啪啪”地鼓掌声响起。

    二楼包间里，坐在桌子边，隔着栏杆，野田本一郎看的是痴醉神迷，不住地赞叹。

    花旦唱完，这一幕就算是结束了。撑着间场小生们在翻跟斗的时候，野田才终于回过来神，笑着说，“真是不好意思啊乔先生，在下一向是对中国的京剧艺术非常的感兴趣，您这次推荐的这个地方真是太好了，这戏演的简直就是完美啊。”

    “野田先生喜欢就好，”端着茶杯，乔四爷淡淡地说。

    已经习惯了乔四爷的冷淡，野田本一郎没有太在意，扭头又继续看他的戏去了。等这一场终于结束的时候，又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居然已经五点多了，”抬手看了一下手表，野田本一郎有点诧异，“啊，原来我们在这里呆了这么久。”

    “这戏演的确实精彩，这么长的时间，也算是值得。”等身边的仆人伺候着穿了大氅，乔四爷慢悠悠地走出来。

    “呵呵，雪梅这话说的在理。”

    “雪梅……？”微微皱了眉头，乔四爷有点奇怪地看着他。

    “这不是你的名字么？”微微一笑，野田想了想，说：“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真是太适合你了，雪中梅花——好像你们中国古代的文人赞美人都是这么说的吧。”他手一伸，立刻有人上前，递上了一束包裹好的梅花，“送给你。”

    “谢谢野田先生。”扯了一下嘴角，乔四爷说，“这戏看完了，天色也确实已经不早了，那么——野田先生，我便告辞了。”

    “这……好吧，”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野田最终还是礼貌地看着乔四爷上了汽车，离开了戏园子。

    “将军！”

    等人已经走远了，野田身边的助手才走上前去，“要不要属下派人去乔先生家里查一查，这都五天了，不可能……”

    “哎。”阻止了那人的话，野田笑：“你以为这位乔先生是好惹的吗？千万不要小看他，不然——你会吃大亏的。”

    “嗨！”那人重重地点头。

    而那位不能被看轻的人物，先下已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

    捋开乔四爷的右胳膊袖子，管家焦急地看着李医生，“快点，四爷病发了！”

    “好的。”打开一早放在车里的医药箱，李医生从里面取出一只玻璃瓶，把里面的药水抽到针管里面，顺着那条胳膊上一条细细长长的针孔，再在下面又扎上一个。

    等再过了几分钟，乔四爷的脸色才渐渐从青转白：“怎么样，看出点什么没？”

    点点头，李医生的脸色难看，“是味道。”

    “味道？”

    “四爷您距离野田最近，应该闻的更清楚，野田本一郎的身上，有一股特俗的香味。而这个不是别的，正是那个被改良了的毒品的味道。平常我们这些人身体里因为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就算是闻到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四爷的身体里已经有了太多的毒素，野田身上的味道，就像是碰到了药引子一样，就算只是一点点，也会有巨大的影响力。”

    “怪不得！”眯起眼，管家恨声说，“难怪那天我们在客厅里什么都没有找到，居然用这种方法，真是够卑鄙的！四爷，既然知道了野田的法子，您预备怎么做？”

    “重庆那边的新货到了没有？”

    突然被问了这么一句，管家有点愣住了：“大概……还有两天。”

    “嗯。”闭上眼，乔四爷不再说话。

    “四、四爷！”不敢置信，管家声音都在颤抖，“您、您……”您居然就打算不理会他，就任由日本鬼子继续害你？！！

    “我留在南京的愿意，就是为了把这批货送出去，让乔家所有的人撤走。”

    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乔四爷没有睁开眼睛。

    “……我明白了。”

    是的，乔四爷留在南京，只是为了这些原因而已，如果这些愿意都不在了，那么，他还有必要留在南京么……

    自然，野田也就无法再继续害他。

    为了不打草惊蛇，四爷……

    顾全了大局。

    第69章 心之所念

    等到王大川进山的时候，正是下半夜——冬天里最冷的时候。走下马，王大川身体不由地哆嗦了一下，他身上穿的就是军队里发的薄棉袄，虽然有大衣，但是出来的时候太着急了，就忘了穿上。

    此时这山里是一个人也没有，四周都是静悄悄的。王大川在地上捡了一根木头，再从自己的身上扯了两条布绑在把头上，抹了一点店家老板给的小菜的菜油在上面，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火把。

    这山上因为毒蛇虫子很多，所以边上的人很少往这里来，一直以来，都是一座原是山，王大川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火把，这山上到处都是树木，连杂草都长的有小半人高，十分的不好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天已经渐渐有点蒙蒙亮了。

    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透过丛林间的空隙，王大川隐约看到了光线，他身上没有洋表，根本搞不清楚现在是几点了。

    用烧干的火把棍子拨开草，男人坐在地上，他从怀里掏出干粮，大口大口的吃着。填报了肚子，王大川靠在马腿边，加上今天，他已经连续两天两夜的赶路，一直没有合过眼。此时虽然还是依旧冷，但是好歹填报了肚子，靠着马腿，男人不知不觉就合上了眼睛。

    “嘶……嘶嘶……”

    淅淅沥沥的声音。

    男人突然感觉手上一疼，立刻睁开了眼。他的手上，那条青黑的小蛇还没有来得及逃跑，就被男人一手抓住了七寸，捏了起来。

    “他娘的！”眯着眼睛，王大川一把把手里的蛇摔死，又飞快的把自己的衣服撕了一条，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地勒起来。

    他的左手上，那两个小孔现在还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保不准这条蛇就是有毒的。从怀里套出匕首，王大川在那个小孔的地方来回划了两刀，尽量流了一些血出来，才又把手包扎上。

    他现在必须立刻爬出这座山，万一这蛇真是有毒，死了倒是无所谓，只是媳妇儿——居然临死了还没有看到媳妇儿！

    他已经有十个月零六天没有见到媳妇儿了！

    想到这里，男人咬咬牙，牵着自己的马，大步大步地往前走。

    时间一份一秒的过去。

    男人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娘的，果然没有猜错，还真是条毒蛇！”扯着嘴巴无声地笑了一下，王大川晕晕乎乎地想着、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少路，是不是快下山了。失血的虚弱和毒性地渐渐蔓延，已经让他的大脑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只是凭着一股意念，在驱使着双脚。

    山里的树叶和灌木上的尖针，把他的衣服剌的到处都是印子，脸上手上也都是血痕。至于他的马，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失了。

    媳妇儿……

    媳妇儿……媳妇儿……

    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三个字，王大川觉得，他的左手臂现在重的像铅块一样，从眼角里，可以看到已经变黑的指甲。

    毒发了……

    还好、不是什么烈性的毒。

    他在心底里自我嘲讽着。拖着脚步，王大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四爷。他不想走了，但是又不甘心。

    四爷……

    王大川这个时候突然暗恨，自己居然！居然连四爷的全名都不知道，这样——等会儿真的上了奈何桥，自己要怎么去找四爷，怎么记得住他？

    不如、真是不如做一只孤魂野鬼。

    起码——还能够每天晚上待在四爷的床头，想赶都赶不走。

    这样胡七八槽地想着，王大川突然觉得死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一想到死后能每天都待在四爷的身边，每天每天，偷偷地，正大光明地看着四爷，还能偷看四爷洗澡~那白能光滑的皮肤……

    “砰！”

    一声响，男人终于迷迷糊糊地倒在了地上。

    不省人事。

    “四爷！四爷！”

    呼啦——

    床上的男人突然一骨碌坐起来，惊慌地喊着。

    “呦！”在趴在床边的一个人被突然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床上的男人。“喂……”眨巴眨巴眼睛，女孩儿有点好奇地盯着男人。“你、你叫什么名字？你还能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大大地喘了两口气，男人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件用黄土块子盖成的房子，破旧的桌子椅子，堆在墙角的稻草堆和下地干活的农具，应该是一个老农的家里。

    “呃……我是王大川。你是……”看着床边穿着小碎花粗布衣服的女孩儿，王大川一时间有点摸不着头脑。

    “翠花儿——翠花儿——”这是，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呼唤。

    “啊，是爹！”女孩这才反映过来，连忙跑出屋子，“爹——爹！你救回来的那个人醒啦！”

    “哦！”男人应了一声，跟着女孩一起，又回了屋子里。男人皮肤黝黑粗糙，身上穿着打着补丁的旧棉袄，右手里还拿着一把大扫帚，“大兄弟，你醒啦。”

    看到这个男人，王大川的脑袋也渐渐转过来弯了，他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山里不小心睡着了，然后被一条毒蛇咬了，“这位大哥，是您救了我！”感激地看着男人，王大川就要起床道谢。

    “唉，唉……你现在才刚解了毒，还要多休息！”男人立刻走过来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又按回枕头上，“也说不上救不救的，就是你啊——命大！正要遇到俺从地里回来，家里还有些草药。不过说起来也是你自己，救了你自己啊，”他指指王大川手臂上绑着的布条子，“要不是你自己急事把毒血放出来一点，就是俺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你。”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大哥您救了我，我这条小命，现在肯定给阎王爷收走了。”咧嘴一笑，王大川真诚地说。

    “你就不要和我客道了，俺给你把衣服换下来了，大兄弟，你是搞革命的吧？”

    愣了一下。王大川看着男人，没有说话。

    “唉唉，你不说没有关系，这年头，小鬼子们抓的紧，你们这些都是好人，俺是不会做事不理的！”

    “大哥，真是太谢谢您了！”握住男人的手，王大川说，“我也不瞒大哥，卧室要去重庆办事的，这就是为了图块，才去爬了那山。”

    “哦……原来是这样，”男人点点头，“这里是九龙坡，离重庆只有不到半天的路，大兄弟你就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等身上的毒好透了，再走吧。”

    “是吗？这么说，已经快到了？”王大川欣喜地问。

    “是啊，已经到了。”

    “那我要快一点才行！”听到男人肯定的回答，王大川一时激动，又挣扎着要起来。

    “兄弟！兄弟！”一把按住王大川，男人满脸认真，“你这得听俺的。就算是再重要的事情，你这是不能动的！万一要是身体里的毒没有排干净，到时候，俺就算是神仙，也难救你的命了！”

    “可是！我真的……大哥！您不知道，只要是能做完这件事，就算是要我死了，我都是甘心的！”知道男人是好心，王大川没有办法回绝，但是他的心此刻就像是猫抓的一样，一刻都等不了的难受。

    看到男人这样的表情，男人也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究竟是多重要的事情，竟然让他能够不顾自己的性命。“好吧，”他看了王大川一眼，“正好现在是冬天，地里也没有什么农活，你就现在这里躺一下，俺去隔壁邻居那里借一辆牛车，送你过去。”

    “真的？那真是……这太麻烦您了……”虽然高兴，但是王大川免不了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唉，没什么，这叫啥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上西’嘛！就这样决定了啊，你等着，俺去让丫头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

    “唉！”

    第70章 内鬼

    “咳咳！咳咳咳……”

    乔公馆后面的院子里，穿着一身软缎棉衣的乔四爷裹着厚厚的狐毛摊子，他半躺在贵妃榻上面，身边烧着炉火，整个屋子就连只穿了毛衣的管家都觉得手心出汗，但是乔四爷的脸色依旧苍白。

    那只拿着文件的右手，消瘦惨白，连一根根的青色的血管都看的清楚。

    “四爷，黑龙江那边已经把这批货发过来了。”打完电话，管家忍不住脸上露出了一点欣喜。是的，只要把这批货安全分给国党军南京各个暗地聚点，乔四爷的这个任务就算是完成了。自然就能够尽快的离开南京。

    看着乔四爷一天比一天的消瘦下去，管家虽然着急，但是却毫无办法。就连李医生研制出来用以克制乔四爷体内毒性发作的药物，也必须要增大药量。

    身体——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那就好，”乔四爷说，“等会儿你记得找个可靠一点的人远远地盯着，这批货都是日本人查的最紧的东西，里面甚至还有我托人从国外弄回来的盘尼西林（注1），这些东西——一定都不能弄丢了。”

    “属下明白。”点点头，管家明白这里面的重要性，早在十天以前，货船还没有到大连海港的时候，他就已经派人在暗地里注意日本人的动向了，现在好不容易才运到南京来，在这最后的关头，就更不能出错了。“那属下就先下去准备了。”

    “嗯。”

    等管家走了还没有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这会进来是站在门口侍候的一个女仆，“先生，是刘公馆来的电话。”

    “刘公馆？”皱眉，“哪个刘公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早在日本人攻打北平的时候，刘跃进一家就已经搬走了，至于孟终南，更是早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这如今的南京，还有哪个刘家能个他攀得上关系？

    “是大小姐的夫家，刘京生先生家的。”女仆轻声细语地回答。

    大小姐？父亲的大妹？

    大姑姑怎么会突然这个时候来电话？自从分家出去了以后，她这十几年来，基本算是没有再和本家联系过几回。

    不禁放下了手里的书，乔四爷吩咐她：“接过来吧。”

    “是。”

    拿起电话，那边的女人颤抖着声音，“喂……是、是小四儿吗？”

    果然是大姑姑。

    不动声色地应着，乔四爷问道，“大姑姑，怎么这时候有时间来电话了？今年可好？”

    “小四儿，自从分家出来以后，我一向是自己过自己的，从来不找你们的麻烦，只是现在我真的没有办法……”那边的女人呜呜咽咽地苦着，“你大姑父，也不知是怎么得罪了日本军爷，就今天早上，我们都还没有起床，家里就突然闯进来几个日本人，把他抓走啦！你说、你说这可怎么办？这日本人的地方，是进去了就出不来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大姑姑你先不要着急，日本人就算是不讲理，也不可能就无缘无故地抓一个人。你先想一想，大姑父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拿着话筒，乔四爷慢声慢气地说着。

    “我、我……”女人抹了一把眼泪，“他平时就爱在他的那个报社捣腾，我又都在打麻将，哪里知道你们男人的东西。呜呜……小四儿啊，你大姑姑我小时候虽然没怎么好好对你，但是不管怎么说也没有苛待过你啊，你可要帮帮我啊。”

    “你放心，你放心。这件事，我自然会去问问的。”

    “唉，唉……你、你可一定要问问啊。”听到乔四爷的保证，女人心里安慰了不少，一个劲儿地在那头提醒。

    “嗯，我知道了，毕竟大姑父也算是我乔家半个人，你放心吧。”

    “唉。那就好了。小四儿啊，你要是有时间、你、你就今儿就去问问吧，这事儿真是不能拖啊，这多拖一分钟，阿生他就多一分危险啊。”

    “好的，我这就去。你先挂电话吧，回头，我会给你打过去的。”

    “好！好……那你赶紧去，我这就挂电话，这就挂。”

    “哒”。把听筒放回电话机上面，乔四爷难得地皱着眉头，他这边正是紧要的关头，越是这个时候，就越要低调才好，如今竟然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虽然说乔淑已经嫁出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也还算是乔家的女儿，那刘京生自然也就是半个乔家人。

    无论如何，这事儿要是不帮，怎么都是说不过去的。

    暗自叹了口气。

    乔四爷越想越是烦，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喊了门口的人。

    “四爷，您有什么事？”

    “去给警察局打个电话，问问有没有一个叫‘刘京生’的人，看看现在情况怎么样，能不能保释。”

    “是。”那人应着，随后就恭恭敬敬地出门打电话去了。

    不多一会儿，那个仆人就回来了。

    “怎么说？”

    “回四爷的话，警察局的人说那人是领导宣传反日的头目，是重要罪犯，现在不能保释。”

    领导宣传反日？

    气急了反而也就笑了。乔四爷真是那这个刘京生没辙，当初乔老爷子愿意把乔淑许配给这么一个只开了小报社的男人，一来是乔淑喜欢，二来就是看这个男人老实肯干，愣头青一个。

    如今看来，这时局变得，老头子也是有走眼的时候啊。

    想归想，乔四爷自然是不能看着自家的姑姑就这么当了寡妇，看来这如今不亲自去一趟，脸面还真是不够用了。

    等他换了衣服，又让李医生给自己扎了一针再出门的时候，又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了。

    警察局门口。

    下了车，披着大氅的乔四爷站在门口，正打算进去，就被门口的警卫给拦住了。“站住！你谁啊你，知道这什么地方吗？就敢乱闯？小心老子一棍子打死你！”

    都没有抬眼看人。乔四爷根本不会和这种小罗罗说话，他平日里低调惯了，尤其是日本人进入南京城以后，没有重要的聚会，一般是不会出门的。

    这些站门口的小狗崽，认不出来他，很正常。

    “哎呦呦，也不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谁啊！人家可是南京城里响当当的乔家家主，乔四爷！你们就是用舌头给人家添地板，都不够格的！”

    还没等乔四爷身边的人说话，里面突然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瞬间，就让乔四爷的眼神阴郁下来了。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乔艳云。

    乔家二小姐。

    乔四爷的二姑。

    “你怎么在这里？”没有管那些已经被吓得腿软的警卫，乔四爷径自对刚从警察局大门出来的乔艳云说。

    “我啊，我来找我的情郎啊……”一句话转了三个调子，乔艳云倚在大门的门边，她的身上穿着试下最流行的牡丹穿花蕾丝羽毛边的v领紧身旗袍，开到大腿的高叉，大冷的天，居然也没有穿一个大衣，只是在肩膀上披了一条水貂毛的宽披肩。

    垂下眼，乔四爷一点也不愿意看乔艳云那张涂了厚厚一层泥子的脸，还有那个大红唇。他没有回话，直接穿过了警卫，掠过乔艳云，走了进去。

    “哼~”

    没有说话。

    只是等着乔四爷终于走远了，乔艳云才冷冷地小声哼了一声。就算是现在，她就算是膀上了警察局局长，但是长年累月对乔四爷的畏惧已经深深地扎在了心里，挥也挥不去。

    察觉了自己的害怕，乔艳云不甘心地紧紧咬了咬下唇，她的眼睛瞄了下两边的警卫，心里突然怨恨倍增，踩着五寸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下楼梯，对着一个警卫就劈头盖脸地扇了一个打耳光，“看什么看！看什么看！”

    而这是正往里走的乔四爷，可没乔艳云这么好的情致，他心底里的怀疑渐渐升起，乔艳云，乔淑，刘京生……

    还有，今天到货的那批东西……

    虽然没有正剧，但是乔四爷已经隐隐地觉得，自己这一趟，不会这么轻松地就把人带出来，或者——

    连他自己，也是一个未知数了……

    （注1：盘尼西林，青霉素的一种称呼。）

    第71章 上钩

    “哎呀，乔四爷！这什么风，居然把您给吹来了。”连忙站起来，穿着警服的男人满脸堆笑地迎过来。

    “没什么，”淡淡地开口，乔四爷径自走进他的办公室。

    再跟着走回去，警察局长没有一定点的不快表情，“那四爷……您这是？”全南京都是知道的，乔四爷那是什么人？

    以前国党君在的时候，和蒋委员长是有交情的，现在日本人占领南京了，听说居然野鹤日本最高军官野田司令一起喝茶看戏。

    这人有本事不算，能在这两个人物里面都通吃，那才不是一般的角色！

    再加上乔四爷近来年是越发的深居简出，他今儿一来，更是让警察局局长摸不着头脑了。

    “我这刚才不是让手下给你打了个电话，看来这人犯的是大事儿啊，居然不能保释了。”看着他，乔四爷虽然是没有表情，但是在他的面前，至今——还很少人能够说谎话。

    “哦！哦……您说的是那个书呆子啊，”男人恍然大悟的样子，随机低声偷偷地问道，“难不成，这人背后真的有什么背景？”居然能劳驾乔四爷亲自出门保释的人，来头……应该不小吧！

    自己总该不会这么没有眼力劲儿的？

    警察局长想想就是一背的冷汗，现在这南京，稍微一不注意，小命就玩完儿了！

    “也没有什么背景，”乔四爷说，“就是我家二小姐的姑爷也已。”

    二小姐……

    乔四爷是这一辈的女丁都算在内的，能被称作“二小姐”的，自然就是乔四爷的姑姑。妈呀！他居然抓了这么一个人！

    才反映过来的警察局局长一脸惨白。

    “四、四爷小的、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是皇军交待的，说最近南京的报社不安分，要小的抓几个杀鸡儆猴的来着。”自己也就是随便找啊，谁能想到，那个苦哈哈的书呆子，居然就是乔四爷的姑父！

    他娘的，刚才那个骚娘儿们居然也不跟他说一声！！！

    警察局局长心中一肚子的委屈晦气，说都没得说。

    “那既然这样，能否就由乔某人出面，先把人保释出来了再说？”见男人的脸色变了，乔四爷也就不再绕圈子。

    “这……”闻言，警察局长就脸色就更是青了！但是就算是硬着头皮，他也真的是不再敢惹什么幺蛾子了，“这……刚抓进来日本人就已经把人带走了。”

    心里奇怪，“带走了？”

    “是的！”用力的点头，生怕乔四爷不信了，男人一脸诚恳，“这次的任务本来就是要给南京城里那些搞反动的人看的，行刑自然就是日本人亲自动手了。”

    行刑。

    心下一沉。乔四爷不动声色地问，“什么时候动手？”

    “这个……我是不太清楚，但是最多不会超过今天晚上的。”

    “好，我知道了。”看了他一眼，乔四爷转头就走了。

    留下手下的人偷偷塞了一沓纸币在他手里，什么话也没说，也跟着人就走了。

    拿着手里的钱，警察局长等都看不到那一行人影了，才重重地一屁股坐在椅子里。这乔四爷果真是和传言说的一样，虽然漂亮，但是那漂亮的让人都心汗了！

    想到那双深幽漆黑的眼珠子，男人到现在还有点后怕。

    唉……这人的厉害程度是和那些个日本人是一样的！这样忽悠人的事儿，他是再不敢做第二次了！

    出了警察局的门，乔四爷坐上汽车。

    “四爷，咱们现在去哪？”前面的保镖问他。

    这人是刚才随行与他一起进去办公室的，自然也是听到了警察局长的一翻话，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原本都没有什么的，只是这时候，人被弄进了日本人的地方，想要平平安安弄出来，确实有点难度了。

    但是乔四爷的心思，又有谁能猜的懂？

    他不说话，自然所有人都不敢动。

    “回乔公馆。”吩咐了一句，乔四爷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他总觉得这事情有哪点儿不对头。

    虽然真的是没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怎么想着，怎么都觉得就是有地方是被他漏掉了。在心底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乔四爷不得不承认，这毒品对他的身体损伤太大了，以往这样的事情，就是再多出个十七八件的，处理起来也不再话下。

    现在，只是稍微凝神思考一会儿，大脑就开始发晕，“嗡嗡”的吵个不停。

    车子还没有开多久，突然，司机一个紧急刹车，猛地停下来了。

    “怎么了？”皱着眉头，乔四爷问。

    “二、二小姐突然闯出来了。”管家说着，他旁边的护卫已经掏出了枪，眼睛来回地审视着外面。

    等后面车上的保镖全部下来，确认了只有乔淑一个人之后，才把乔淑放行到乔四爷的车门前。

    “什么事？”撩开汽车玻璃窗里面拉着的窗帘，乔四爷没有下车。

    依稀能听到乔四爷的声音传出来，乔淑焦急地拍着车门，“小四儿、小四儿！你又没有去给我问阿生的事情？究竟怎么样了！”

    “已经去过了。”垂下眼睛，乔四爷看着自己满脸凄惶的姑姑，“他这次是正好犯到了日本人的手里，已经被日本人带走了，我没有办法。”

    “什么！”瞪大了眼睛，乔淑满脸的不能相信，“怎么会！阿生、阿生他什么也不懂啊，他就只是写一点文章而已，这么久犯到日本人手里了呢？小四儿！你是不是弄错了。啊？”

    “姑姑。”乔四爷看着她，“我这才从警察局出来。现在时局这么乱，你还是早点回家去吧，至于刘京生——你就，忘了这个人吧。”

    “不……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女人无意识地摇着头，“那是我的丈夫，你的姑父啊！他也是乔家的一份子啊！这不是你说的吗？小四儿，你既然现在是乔家的家主，你咱们能看着乔家人去死而不去救他！你、你……”她突然把手上的玉镯子取下来，还有耳朵上的玛瑙耳坠，“你是不是要钱……只要能把阿生救出来，我愿意把我分家出来的所有钱都还给你！真的！！！”

    看着女人满脸的眼泪，乔四爷有点不明白，他用近乎疑惑的语气问她，“不过就是一个男人，你想要什么样的，都可以再找，怎么就偏偏要是他了？”

    “你不懂。”乔淑哀伤地抬起头，勾起唇角，她那张平日保养的白皙光泽的皮肤现在是暗淡无光，但是这个笑容是那么的柔和，美丽，“就只有阿生，他是对我最好的人。我就算是生在乔家又怎么样？锦衣玉食又怎么样？能有一个男人真正爱我，疼我，时时刻刻为我着想，那才是最大的幸福！小四儿，你难道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吗？”

    这样的感觉？？？

    乔四爷真的是迷惑了。

    他想起早些年就送到国外去的妻子，她——似乎是圆脸？还是长脸？

    乔四爷记不太清楚了。

    但是他唯一还是能明白的，自己的姑姑——非常非常的重视那个刘京生。

    既然如此，就算是为了父亲，他也——必须要走一趟了。

    淡淡地看了乔淑一眼，乔四爷放下窗帘，“去野田先生将军府上。”

    “是。”坐在前面的护卫自然是也听到了这一段，但是谁都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执行着乔四爷的话。

    他们是乔家的兵，是乔四爷的手下的汉子——不怕流血，不怕死，就怕没死在战场上。

    野田府上。

    坐在小缆车里，一个日本女人一路开车，把乔四爷送到了野田的主宅门口。那里，正打开着门，野田本一郎一脸微笑地等候着他。

    第72章 告白

    “乔先生，这个时间，您怎么有闲情过来了？”等乔四爷下了车，野田本一郎走过来，热情地问着。

    “没什么，”把外套取下来，乔四爷说，“今日是有些事情要过来将军您商量一下。”

    “哦？那乔先生快进来吧。”听他这样说，野田并没有着急着问，他没有让下人接手，而是亲自帮忙把乔四爷肩上的大氅脱下来，再转交到一边的仆人手里，一起走进了屋子。

    走进屋子，乔四爷不由地愣了一下——这里的一切已经完全按照野田在日本的生活习惯，全部装修改造成了日式的风格。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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