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追逐 作者:卿三

    第11节

    王大川窝在那个米缸里，半天都没有动静。

    ——不是他还怀疑有人没走，只是听了这两个人的话，心里忍不住含酸咽醋的嘀咕两句。

    他犹豫了好久，想着究竟是现在就追过去看看四爷究竟是被哪个狐媚女人迷去了，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去弄开四爷的窗户锁。

    一想到窗户锁，王大川的脑袋里就不由自主地蹦出四爷白嫩嫩的身子。

    捂住鼻子，王大川仰头捏了两下，用袖子蹭蹭鼻子，决定——立刻去把四爷的窗户锁搞定！

    管他哪些女人，晚上能够看到媳妇儿亲到媳妇儿才是正事！

    轻手轻脚地顶开盖子，王大川溜出厨房，从后门上了三楼。

    乔四爷的房间他没有进去——那里必定是每天都会有人检查很多遍的，不方便做什么手脚。王大川想了想，溜到了乔四爷对面的房间——孙佳碧的房间里去。

    他在窗户边鼓捣了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弄好，偷偷地溜了出去。

    直到翻出了乔公馆的围墙跑了十几米以后，王大川脑袋里的那根弦才渐渐放松下来。

    “咕噜咕噜……”

    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王大川挠挠头，觉得真是该慰劳慰劳自己听话的肚皮——起码它没有在自己躲藏在乔公馆的时候叫出声……

    乔家现在所在的位置，往前走一会儿，就是南京市里最繁华的所在，高高的楼，大大小小的餐馆，数不尽的种类。

    王大川顺着街往前走，来回扭头看了好些地方，最终还是选定了一个小胡同口临时搭建的小摊子，“老板，给我一碗牛肉面，要大碗的！”

    “好嘞！”

    找个凳子坐下，王大川巴巴地盯着老板在桌子钱来回忙活的身影。

    “兄弟，借个火儿。”旁边一个刚吃完面的人突然用手肘捣捣王大川，拿下耳朵上挂着的一支烟卷。

    “啊，我不抽烟。”王大川笑笑。

    那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你一个男人居然连烟都不抽？哎呀呀，我看你是不知道抽烟的好处，这么着，兄弟我看你有眼缘，呐——这只送你了，别丢了啊。”

    “哎……我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烟卷，王大川呆呆地看着那个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就走掉了。

    “先生，您的大碗牛肉面，”面摊的老板端了一个粗海碗过来，“这年头，啥样儿的人都有，先生您要是抽烟呢，就留着，不抽，扔了就是，不要管他。”、“也是，”王大川顺手把烟卷塞到衣服口袋里，拿起筷子就开始吃面。

    南京城郊西五里地。

    王大川把汽车停下，下车，关门。

    这里荒无人烟的，四下里都是干枯的野草，一些零星的几块大石头，连棵树都没有。王大川左右看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上午吃面时候的那个烟卷，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却没有抽，只是看着。

    不过因为没有空气进去，才点燃的烟，头子上的火星就渐渐地熄灭了。

    突然，旁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大哥，你说你会不抽烟，还真是不会啊？”

    王大川把手里的烟扔掉，“老子说了不会，你他娘的居然还不信？”一巴掌煽在那个人的脑袋上。

    “哎呦，”那人抱着脑袋，“俺这不是以为大哥你是说暗语么。”

    “暗语啥？”王大川一个白眼翻过去，“就你这小样儿，小时候就跟在老子后面混馍馍吃，就是化成灰了老子也认识你，还暗语？”

    “嘿嘿，”虎子咧嘴傻笑。

    “对了大哥，你在外面混了这么长时间，你说的那媳妇儿倒地找着没有？”

    “找着了，”不提这话还好，一转眼的，虎子眼里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哥就变得焉儿巴拉的。

    “咋啦？嫂子不喜欢你？”

    “何止是不喜欢？”估计就算是把我的头砍下来给他当球踢，他还嫌脏来。

    这话没说出口，但虎子也明白。

    “唉，大哥，这念头，娶个婆娘不容易，你也要多有点耐心。知道不？”

    “知道。”王大川伸手揉揉虎子毛刺刺的脑袋，“对了，我上次回去让你准备的事情你可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虎子拍拍胸脯，“这些年俺们在陕西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了，这几年国军和红军一直都闹的不可开交，也算是给俺们留了点发财的路子和地儿。”

    “那就好，”王大川点点头，“陕西那边我放心，只是北方这边水太深，你也别进来的太早了，只要把队伍给我训练整齐了，人人都吃上口热饭，以后，有的是你们出去打鬼子的机会！”

    “听大哥的！”一听到打鬼子，虎子就兴奋起来。“啊……可是，您这次让俺们来，不用帮您搞定大嫂？”

    “干好你们自己的活，就是帮了我的忙！”王大川咧嘴一笑，“你嫂子，跑不掉的。”

    “得了，有大哥这句话，俺就不愁没有喜酒喝，”虎子搓搓手，“那大哥，要是没什么事，俺就先回去了。”

    “回吧。哦，还有。”

    “啊？”

    “咱们现在队伍有多少人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

    “啊，是啊。”

    王大川想了下，“这样，你回去以后，召集几个信得过的老弟兄，偷偷往北方这一带再搞搞，看能不能再组一个队伍，不过这事情一定要保密。这年头风声紧，要是让人知道了——指不定咱就让人连锅端了！”

    “明白。”

    第41章 男人心，海底针

    “吸——”

    擦擦口水，王大川蹲在床下面，偷偷探着脑袋瞄被子里面睡得正香的乔四爷。

    媳妇儿的脖子也很漂亮啊~

    王大川在心里惊叹着。虽然只有微微的月光看不太清楚，但是王大川还是眼儿很尖的看到乔四爷微微漏出来的脖子上有一颗红艳艳的红痕。

    等等！

    红痕——吻痕？！

    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王大川盯着那块小小的地方，恨不得用眼神直接把那个刺眼的小东西给挖掉！

    不行不行不行！

    四爷这么娇嫩的脖子，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立刻把主意踢回肚子里，王大川坐在地上，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看着痕迹，应该是才印上去不久的，四爷今儿……

    去了茶楼！

    眯起眼，王大川站起身，偷偷得走上前去，没敢亲四爷，只轻轻得亲吻了下他的枕边——媳妇儿，你放心，这大冬天的还是在家里呆着比较好，老是这么出去看那些小妖精，容易冻病了。

    相公现在就去帮你解决哈。

    勾唇一笑，王大川转身就轻快得溜出了乔公馆。

    这时候也不过才夜里十二点多一些，虽然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是有一条街，确实人正好灯正红的时候。

    “哎呦，这位先生，怎么这个点儿了才来啊，我们家的姑娘们都已经开始有客儿啦，您要不，明儿请早？”翠红楼门口，一个穿着高叉旗袍，围着皮草披肩的女人款款走上前来。

    “我找牡丹。”王大川冲怀里掏出一沓现金，塞到那人手里。

    “哎呦，找牡丹啊……”女人捏了捏手里那一沓子的厚度，笑容妩媚，“爷您也来的正是时候，牡丹啊，才正好完事儿，您稍等，我现在就安排人带您进去。”说完，就扭着腰走到屋里，叫了在一边的一个小男孩儿，“去，把三楼的开了一件房，让牡丹过去伺候，就说有贵客来了。”

    “是，妈妈。”男孩儿机灵得点头，转身就一溜烟的跑上去安排了。

    “爷，要不您在楼下先喝杯茶等一下？牡丹马上就好。”

    “不用了，我就上去，你让她收拾好了直接上去找我。”

    “哎，好的，”女人一脸笑容，这个时候来的，果然都是个急色鬼，“牡丹啊马上就去，您请好~”

    三楼。

    王大川走进去，环顾了房间一周——只是一件普通的房间，中间用珠帘分隔了床铺和外间，虽然装饰奢华了些，但一眼就能把这屋子给看的干干净净。

    “先生，您喝茶。”站在门口的小厮在桌子倒了一杯水，恭恭敬敬得递上来。

    “嗯，”王大川结果他手里的杯子，“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小厮点了下头，立刻转身轻轻得带上门走了。

    王大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杯子，碰也没有碰，直接又搁在了桌子上。

    “先生，晚上好啊……牡丹让您久等了呢~”

    不一会儿，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了，进来的是一个穿了桃红色高开叉的卷发女人，女人柔媚一笑，撩了下肩膀上的黑发，顺手把门带上。

    “晚上好。”挑了下眉，王大川看着女人风情万种的走到自己面前。

    纤细白嫩的手指点在他的胸膛，“大川哥也真是的，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是不是被哪个小妖精迷住了心魂？嫌弃人家了？”

    说的含酸带醋，末了，还奉送了一个媚眼儿。

    按住女人的手，王大川不自觉得皱眉——要不是真的有事，他是绝对不想来这么个鬼地方。

    再狠再横的人，王大川都是不怕的，就是这个女人——这个号称“地下神通”的女人，虽然有着绝对的本事，但是每次见面，都免不得要戏弄他一下。

    他王大川已经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好吧！

    “牡丹……”不着痕迹得往后退了一步，王大川说：“我这次过来是真的有事要拜托你。”

    “有事？好说。”见王大川不买自己的帐，牡丹也没趣，从怀里摸出一包烟，点了一支狠狠抽了一口，“本地小道消息，一字开头的数。其他的，你先说了，我再开价。”

    “就是一个小事情，”摸口袋，掏钱。“你知不知道乔四爷最近在‘宁辉茶楼’见的什么人？”

    “乔四爷？”牡丹皱眉，“也不算消息啊，你到大街上一打听都知道——乔四爷最近和那里一个说书的女人走的可近了。怎么，你看上人家了？”

    “不是。”王大川郁闷，“那你知不知道那女人叫什么名字，住哪里？”

    “喝，你还真看上人家了？”偏头，牡丹直勾勾地盯着男人。

    “你想多了。”王大川皱眉。

    “是么？”眯着眼，牡丹盯着手里的烟，有点无聊的，“有没有意思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这些男人啊……”

    “牡丹。”

    “得，”见男人真是一脸认真，牡丹也没再多话，从旁边桌子上拽了一张皱巴巴的包蜡烛的红纸，写了几行字，“这上面就是那女人的住处，她叫李玉露。”

    “谢了。”接过纸张，王大川看了一眼，就着灯火把它烧了。

    “那我就先走了。”

    “啊。”女人摆摆手。

    和平路，永祥巷二十九号。

    站在楼道门口，男人用手压了压头上的黑色礼帽，二楼最旁边的那间，就是李玉露住的房间。他捏捏手里的东西，四下看看，确定没有人在，才走进了楼道。

    用万能钥匙打开门锁，王大川小心翼翼地走进去，房间不大，就是一个小小的单人间，一进门就能看到最中间放着的一张床，床上的人现下正睡的很香，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大川眯起眼睛，透过窗子渗进来的一点点月光，仔仔细细的把这个女人的脸看清楚了。——也没有多好看啊。

    鼻子不够挺，额头上还有一个小红痘。

    男人苛刻得挑剔了一番之后，才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打开盒盖，对着床上熟睡的女人，轻轻地把里面的粉末吹过去。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要人性命的东西，只是会让人的皮肤过敏，变红变肿而已。虽然吃两天要就可以好，不过以四爷的心性，怕是再看到李玉露的时候，就已经倒足了胃口。

    这样想着，王大川的心情不由大好。

    勾着唇，就出了李玉露的家，会自己的窝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管家就拿着药膏走到四爷的房间。

    “四爷……四爷？”

    “嗯……”皱眉，从被子里伸出的一个雪白手臂抓起耳侧的枕头就砸。

    “砰。”闪过枕头，管家叹息，“四爷，您昨儿被烫到的脖子还没有涂药呢，让小的先把药给您涂了，行不？”

    “嗯……”

    第42章 两只狐狸的谈判

    好不容易把药涂好，再等乔四爷起床，管家已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累瘫过去——四爷真是什么都好，就是每日起床，那强大的起床气，威力绝对不低于一个连兵力的围剿！

    管家不禁偷偷地怀念以前王大川在的时候——也不知这傻子就是是脑子里的那根弦断了，回回都颠儿颠儿的跑去喊四爷起床，就算是被起床气极重的乔四爷修理的满头包，也高兴的一塌糊涂。

    “管家，管家，四爷叫您呢。”正发呆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小丫头用手指戳了他两下。

    回头，就看到乔四爷满脸不耐烦的样子。

    “哎，来了！”打了个激灵，管家立刻走过去，结果女仆递上来的白狐狸皮毛披风给四爷围上。

    “走吧。”

    “是。”弯下腰，管家心里翻了个白眼——四爷今儿个可以说是要去“吵架”来的，心情不好那是自然的了。

    坐上车，虽然乔四爷还和平常一样的没有任何话语，脸上也是一如往常的本着，但是管家明白，四爷心里，正堵着呢。

    如今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前方战势吃紧，后方的军需储配资源，从原配件到成品——都是是一货难求。不要说乔四爷手上，就是整个中国，这个时候的军火生意都是不好做的。

    虽然乔家从十几年前就在暗地里做的军火生意，但是如今，也是不得不小心再小心。乔四爷这几个月以来都在为军需配件的事情烦心，前几天，蒋鼎文又来说了这么一通话，更是让乔四爷一肚子的火。

    这会儿，必定是要去找最上面的那个老头子麻烦了……

    管家咽咽口水，这外面的人看乔四爷，说的好想四爷温文尔雅，秀美柔弱，可真正的四爷，只有他们这几个跟在四爷身边很多年的老手才能摸透一点。

    四爷——那绝对是一个心狠手辣，小心眼儿爱记仇的人。

    想到这里，管家立刻打住了自己的心思，这在心里暗自琢磨自己的主子就已经很不对了，如今还偷说起主子的坏话……

    瞧瞧瞄了眼车座后面的乔四爷，管家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好，眼观鼻，鼻观心。

    汽车开到蒋委员长的白色洋房外面的大院子门口，就不能再进去了。乔四爷从车上走下来，才走进院子，就看到两辆吉普车从里面开过来，走下来的是一个军服打扮的男人，“乔先生，委员长说天冷路难走，让卑职过来接您。”

    垂着眼看着那个吉普车，等管家上去一应检查了一遍，乔四爷才坐上去。

    蒋委员长此刻正在自家后面的玻璃阳台里。虽然是阳台，但是四面顶子都用玻璃围住了，看得见外面的景色，却也有暖炉在旁边烤着，一点都不冷。

    “你这里倒是舒服。”走进阳台，乔四爷四面看看这个玻璃建的房子，此时外面只有一点点零星的小雪还飘着，在屋子里，就像是置身在雪地里观雪，却又十分的暖和，别有一番滋味。

    “你来啦？”坐在软椅里的男人抬头，四十岁左右的样子，光头，周正面容。他此时正侧着身拿起桌子上的茶杯，虽然笑着，但是给人一种不言而喻的威严感。这是长期处于高位掌握生杀大权的人才会有的气势。

    “嗯。”但乔四爷并不看他。

    屋子里烧着暖炉，温度很高。管家帮他把外面罩着的披肩和大衣脱了之后，就下去了。

    乔四爷走过去，也没等委员长说话，自顾自的就坐着了。

    他今天大衣里面穿的是一件浅灰色细羊毛的宽松款毛衣，下面是黑色的西装裤子，毛衣的胸口织了一个口袋，上面别了一个天师翅膀式样的蓝水晶胸针。

    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精致，优雅，高贵，夺目。

    眼睛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过乔四爷，蒋委员长放下茶杯，“你啊，倒地是在美利坚待的时间久了，看看——这穿的都是些什么衣裳。”

    乔四爷挑眉，看着对面那个一身熨烫的笔挺的中山装，“怎么，不好看么？”

    “好看。”蒋委员长笑着，“你怎么样都是好看的。我记得以前在衡舟家里见到你小时候的照片，真就是一个那什么……西洋人做的洋娃娃一样，比年画儿都好看。”

    说起乔老爷子，乔四爷也是眉目柔和，神情宁静，“是的，家父从前，最爱给我照相。”

    “这可是个极好的爱好。”

    乔四爷看着委员长，漫不经心得眨着眼睛，“那时候委员长和家父也是很好的朋友。”

    “小四儿，”蒋委员长叹气，“我知道衡舟的死对你打击很大，但是死者既然已经去了，你还是节哀顺变吧，不然就是天上的衡舟见了，也不能放心的。”

    “确实，委员长说的真是。委员长如今对乔家的做法，家父在天上看了，的却是不能放心的。”乔四爷才注意到，那桌子上放的茶杯，是康熙年间官窑出产的青花瓷釉杯。

    “小四儿，你这话是怎么说的？”收回笑容，委员长对面这个漂亮的孩子，“莫不是在南京住的地方小了？不如意了？还是有人给你委屈受了？”

    “没有，一切都很好，”乔四爷抬起头，难得地微微一笑，“只是这里毕竟不是北平，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抑郁。”

    “你有些不舒服也是正常的，你这孩子，从小就是被衡舟放在手心儿里捧大的，虽然去了美利坚这么些年，性子还是娇气啊。”听乔四爷说这话，委员长也就笑了，“实在有什么不顺心的，就来找我，怎么说，我和衡舟都算是拜把的交情，你应该是喊我叔父才对。”

    “叔父。”低低得喊了一声，乔四爷往外偏了偏头：“这雪看样子是越下越大了，我还是先走了吧。”

    “是么？”转头看看窗外，蒋委员长点点头，“也好。你身体本来就弱些，如今来南京住了，更要自己多保重，不要让叔父担心。”

    “好的。”站起来，乔四爷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

    “嗯，”蒋委员长也站起来，一路把乔四爷送到房门口，等人穿好了大衣和披风，才又嘱托下人开车把四爷送到院门口。

    回来的路上，乔四爷仍旧和去的时候一样，淡漠着张脸，什么表情都看不出来。管家今天是一直待在委员长家里的会客厅，和乔四爷所在的阳台隔了两层楼还有几个走廊，根本就是听了一上午的唱片！

    “把午饭给我拿到书房来，”进了门，乔四爷直接给管家撂了一句话，就径自上了楼。

    “这……”左右看了一眼，孙佳碧身上还穿着做菜时的围裙。

    “夫人好，”毕恭毕敬的给孙佳碧行了一礼，管家走上前，声音压的低低的，“四爷今儿才处理的公务回来，夫人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了，您的心意，小的会送到的。”

    “那好……”垂下眼，孙佳碧掩饰不住心中的失落。

    “夫人慢走。”看着女人脱下围裙走开了，管家才到厨房里给四爷拿了饭菜。

    咚咚……

    “进来。”

    推开门，乔四爷正站在窗户旁边看外面的雪景。

    “四爷，您还是不要站在窗户口比较好。”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管家说道。

    “怕有人杀我？”乔四爷转过身来，“现在还没到那一步，等再过几天，就真是不能站在这里了。”

    他说话隐晦，管家也只是听着。

    “对了，从今天开始，对外就说我身体抱恙，任何客人都不见。”

    “是。”用白色毛巾擦好筷子，管家递给乔四爷，“拿……委员长那里的人也不见？”

    停顿了一下，乔四爷淡淡得开口：“有病在身，自然是所有人都不能见的。”

    “小的明白了。”

    吃过饭，乔四爷打发了管家出去——他要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好好想一想。

    今天在蒋府，那个老头子除了说一些家长里短有的没的，什么重点也没有说。他既然不说，乔四爷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军火这种东西，在手里囤积越久，风险自然就越大。但是再大的风险，现在也必须要冒。乔四爷明白，前几日蒋鼎文说的那意思虽然数目较小，便宜的卖了也亏不得赚不得，对乔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但是这个先例是绝对不能开。

    有了这一次，以后，不仅仅委员长那里，所有从乔家流出去的军火，都必定是要降价的。

    乔四爷垂下眼睛。

    就是死，他也要抱住乔家在军火地盘上的绝对控制。

    军队，国共地下党，土匪，地下帮派……

    从乔家流过的军火，在北方已经深深地渗透到了这篇土地的最深处。在骨子眼儿里，都必定刻着乔家的名字。

    乔四爷完全可以想象到，一旦乔家停止了军火供应，切断了流向。北方大地——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的生命，又会受到多大的威胁。

    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很公平。

    第43章 酒后乱性

    于是一连几天，乔四爷都安安稳稳的待在家里，每天不是喝茶就是看雪，要么就自己跟自己下下棋——一丁点儿动静都没有。

    “四爷，这是今儿收到的拜帖。”把手里的一厚沓子名帖放在乔四爷的书桌上，管家微微苦笑，“小的今儿在门口可算是没白站着。从早到晚，都是来约见您的。”

    “嗯，辛苦了。”随手翻翻这些名帖，乔四爷有点兴意阑珊地，“明日还是如此，你先下去好好养足精神去吧。”

    意料之中的话。

    管家只能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哀叹一下，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回屋了——这大冷天的，他要在自己的鞋子里面多垫几双鞋垫。

    ——明儿，又是一整天站在门口和人磨嘴皮子！

    这边管家困苦，那厢王大川也是无比的郁闷——自从乔四爷从蒋委员长家里回来以后，乔公馆的守卫就突然变多一起，连元宝身边都多了好几条追求者，想要再进四爷的房间，已经是难上加难。

    远远地站在拐角的巷子口，王大川盯着乔公馆门口的两只白色大石狮子忧郁了半天，还是打消了想法，打算找个地方吃完面就直接回家洗洗睡了。

    “唉，大川——大川——”

    吃了面，王大川绕过两条巷子，正在往家走，隔着马路，就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啊？”

    马路对面，几个汉子肩勾搭着肩，正晃晃悠悠地走过来。

    ——是自己在蒋鼎文身边的几个要好的弟兄。

    “怎么，这个点了还自己一个人晃悠？”中间的一个男人猥琐地一笑，“走吧走吧，有空跟哥几个玩儿去？”

    王大川自然知道这几个人平时喜欢去什么地方，摇摇头，“我就不去了，回家。”

    “回什么家啊？你老婆在家？都这么长时间了，再怎么对老婆好，但是这有些问题，还是不能不解决的，对吧？”

    “哦哦——”他这样一问，旁边的几个人也跟着起哄。

    “走吧走吧，别说哥们儿不带着你见市面，你要是真不喜欢，那里还有味道很劲的酒——”

    王大川被几个人连拖带拉，想想也好，虽然自己是有了媳妇儿，但是只是去喝喝小酒，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仙都会舞厅。

    王大川坐在吧台边上，那几个跟他一起来的人，已经各自找了小姐，在一旁喝酒聊天动手动脚的不亦乐乎。

    “唉唉……我说你来这儿干嘛的嗯？”皱眉，刘琛看男人又灌下去一杯威士忌，有点无语，“这么好的酒……你就这样糟蹋了？”

    “我乐意。”翻一个白眼过去，王大川直腹语自己怎么就脑子里别了根筋地跟着来了，什么意思也没有。

    看懂了他的表情，刘琛指指前面的舞池，“我说，这里这么多漂亮女人，你就每一个中意的？尽管说，今儿晚上，哥请客！”

    “不是，”摆摆手，王大川拿手支着下巴，都不看舞池，“这不是钱的问题。这里面——每一个有我媳妇儿一半好看的。”

    “你就吹吧你！”边上另一个男人闷了一口酒，“就你这穷样儿，能娶个多漂亮的？嗯？有咱们丽莎这么漂亮？”说着，手还在怀里的女人胸脯上摸个不停。

    “呃……”王大川还真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眼那个女人的胸部，四爷……是没有这么凸翘的胸部啊……

    不过说起来，四爷的屁股，还是很有看头的……

    刘琛一看，就知道这人又开始意淫他家那传说中绝美至极的老婆，心里一动，推推怀里的女人。

    那女人也知情识趣的，巧笑着冲手里的小皮包掏出一颗白色的小药丸儿，递给男人。接过药丸，刘琛又要了一杯威士忌，衬着王大川还在犯傻的劲儿，把药丸投到里面，晃晃。

    “唉，我说，你老婆就这么好，非得让你天天这么念着？给——”戳戳王大川，刘琛手里拿着那杯酒。

    看他一眼，王大川拿过他手里的杯子一口闷下去，“算了，我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在这里继续玩啊。”

    “行，你先走吧。”偷偷地笑，刘琛说着。

    “啊。”摆摆手，王大川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他今天虽然没喝多少，但威士忌的度数还是比较高的，又闷掉了好几杯酒，喝的有些急了。

    “快，跟上去！”在怀里的女人手里塞了一把钱，刘琛扬扬下巴，示意女人跟上王大川，“伺候的好了，明儿少不了你的。”

    “死样儿！”女人妩媚地瞪了他一眼，看看手里的钱，想着要是这晚上真成事了，明早还能有一次的过夜费，就是翻倍的赚了。

    所以也没有犹豫，扭着腰小跑步地跟了上去。

    迷迷糊糊的，好像有人在自己身边扶着……

    王大川感觉自己就好像是踩在棉花上面，深一步浅一步的。好不容易挨到了床上，躺倒了。却感觉身上就好像是火烧一般，难受的要命！

    伸手抓着脖子，一道一道，都要出血痕了。

    突然，有一双滑腻柔嫩的手抓住了自己的手腕。那手指冰凉，纤细，就像是——四爷的手。

    王大川睁着眼，他看不太清楚旁边究竟是什么样子，但是能感觉的到，身上有一具柔软冰凉的身体，纤细，柔嫩。

    咽咽口水，王大川只觉得自己下身那地儿抵着裤子，生疼生疼的。

    这难不成是春梦？

    大胆的猜想，王大川伸手摸着身上的那具身子，背脊细细瘦瘦的，白白的，就是四爷的身体啊！

    这样想着，王大川猛地一发力，把上面的人儿按倒自己身下，嘴巴就凑上去堵住那红艳艳的小嘴儿。

    唔……四爷的味道怎么和记忆里的不太一样？

    迷迷瞪瞪地想着，王大川也没想太多，他觉得今晚上这梦好像比前几次来得真实一些，自己要好好的把握！

    “嗯啊……”那人轻轻地哼着，她晚上也是喝了就的，这时候被男人亲吻着，大力地抚摸着，早就已经习惯性爱的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火热起来。

    白嫩地双手搂住男人的头，把胸口直往男人的嘴巴上凑。

    嗯……

    好闷！

    简直要闷死了！

    顺着脖子往下亲吻着，王大川突然被埋到一片棉花里面，脑后还有一双手在不住地按着自己的头。

    条件反射的，他的双手抓住那人的腰，狠狠地用力一攥！

    “啊——”女人凄厉地叫声。

    被尖叫声震的耳膜发疼，王大川突然抬头，眨眨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

    他有点不能相信得看着自己和……身下赤裸的女人！

    “妈的！疼死老娘了！我说，要不是看在那人给钱丰厚的份上，老娘绝对不干了！”身下的女人赤裸着，她觉得刚才王大川捏的那一下简直就要了她的命！

    疼死了！

    但是眼下……自己都已经动情了，这人看起来好像也，蛮够劲儿的，不做白不做。

    “喂！我说，你还干不干了！”

    烦闷地皱眉，女人看王大川似乎依旧醒酒了，也不啰嗦，直接就上手脱男人的裤子。

    “唉唉！你干什么！”惊慌地直起身体，王大川现在只想离这个女人远远的！天晓得，他可是忠于媳妇儿的！

    “擦——”女人眼尖地看到裤子里黑色内裤包裹着的东西，居然还是一团子一点动静也没有？

    不会吧！自己亲眼看着这人把那药喝下去的！

    莫非……

    怀疑地看了眼男人，女人想起来晚上搂着自己的男人说的话，“唉，我说，你不会是不行吧？”

    不行……

    听了女人的话，王大川呆滞地看看自己的裤子，掀开。

    “吃了那药居然还没有效果的，你这还是第一个……”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女人点然一支烟，深深地抽了一口，有点轻蔑地瞥了王大川一眼，“我说，既然知道自己不行，你就少出来玩儿啊……虽然省事了，但是你这样吊着，妈的老娘还得找人去泻火，真是晦气！”

    说完就从地上王大川的外套口袋里面套出皮夹子，“唉，这些——就当是老娘的度夜资了啊……”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不过王大川此时却一点反映也没有……

    自己……不行？？？

    这难道是对自己出轨的惩罚么！！！

    第44章 部署

    转眼又是春天将至。

    南京的春天，比北平的春要来的早一些。气温升高了，树木也变的翠绿翠绿的，看着让人格外心情愉快。

    不过乔家公馆的书房里，在场的所有人，都再一次体会到了寒冬的魅力。

    坐在大红金丝楠木书桌后面的是一个年轻的男人，穿了一身柔暖缎子的马褂，低着头，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他的面前，笔直地站着五个面色凝重的男人。

    “李元，这块东西是你负责的，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四爷，”最左边的那个男人咽口口水，生平第一次把全身的筋骨都抽动起来，“根据1个月前您下的指使，我们的军火一颗子弹都没有往外流出，所以，以往的那些大客户现在就都不买我们的货了……”

    “这些我知道，”抬头，乔四爷冷冰冰地说，“我要知道的是，这些人不买我们的货，他从哪里弄来的货？”

    “这个……”

    “说！”

    李元的身体整个抖了一抖。“是黄九幺。”

    “黄九幺？”皱眉，乔四爷又念了这个名字一遍，怎么都没有什么记忆。

    “四爷，这个黄九幺也就是才半个月才出现在我们眼中的，以前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人物。但是她一出来，就带了一大批的军火出售。所以才让我们的算盘……”管家机灵地补充了一句。

    “是么？”乔四爷眨眨眼睛，“有弄清楚这个人的来历？”

    “只知道是个三十来数的女人，来历，真没有人知道。”

    “她的来历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乔四爷的声音平淡，“敢拦了乔家财路的人，就算是天王老子，也不能有活路。你们，明白？”

    声音微微地往上扬起了一个弧度，细细的颤音，让在场的几个人都心中猛地一跳。

    “明白！”齐齐点头。

    “那就好，具体的东西，李元，我希望你能在今天晚上就给我拿出一个好的内容，有什么不明白的，去问问管家。后天一早，你们就给我各就各位，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一一审视过每一个人的身形，乔四爷的左手搭在右手上，翠玉的扳指隐隐生光。

    “是！”

    “下去吧。”垂下眼，乔四爷吩咐道。

    相互看了一眼，几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出去，把门带上。

    “呼~”一直到下了二楼，李元才敢把自己的腰身弯下去一会儿，松松身上的筋骨。

    同情地看了一眼男人，管家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这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四爷运筹帷幄了将近一个月，好不容易把那些黑道头子的胃口吊急了，如今突然冒出来个什么黄九幺，这不仅仅是夺了咱们的财路，更是让四爷的面子都丢尽了，你说，他能不生气么？”

    “这些我都知道，”李元苦巴巴地一张脸，“我来的时候都已经在心里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了，可是没想到……”他想想刚才四爷看自己的眼神，不由面色又有些发白。

    拍拍李元的肩膀，管家语气稀疏平常的，“哎，习惯就好了。”

    习惯……

    抖抖嘴，李元看管家一脸平静的样子，默默地转头，立刻回去自己的房间——四爷要的东西才是重点，其他，还是等这条命捡回来的时候再想吧！

    黄九幺的仓库就在南京城郊区二十里路的一处荒地上，那里被黄九幺临时招人搭建了一个大厂房，说是等东西卖完了，还要走人的。

    看了报告，乔四爷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的确定，这个黄九幺——也是一个土匪。

    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这种粗鲁的做事方法，这种不经过大脑的思考路线，都和自己认识的另外一个人，出奇的相似！

    想到这里，乔四爷不由眯起了眼睛，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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