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追逐 作者:卿三

    第4节

    说话的声音不大，也就这么几个人听到。

    但是，这句话分量，却是沉颠颠地砸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这件事情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再知道一次。”乔四爷重新坐下来，“林双，把你刚才在大厅里和我说的话，再原原本本，更为详细的说清楚——所有你知道的。”

    “是。”林双低低地应了一声。他的心里是十分敬佩自己的少爷的。

    少爷—永远都是乔家的少爷。

    不管是再难的事，再难的坎儿，少爷永远是义无反顾地向前走。甚至是，连流一滴眼泪的时间也没有。

    第12章 后院内乱

    这天晚上，王大川记得夜里起来蹲茅厕的时候，还能看到三楼书房的灯一直亮着。他提着裤子站在自己的房门口呆了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回屋去了。

    第二天，乔四爷没有下楼来吃早饭。

    王大川稀里糊涂地扒了几口稀饭，抬头正好看到管家端着一个托盘往楼上走，“管家，这是要给四爷送上去的？”

    “嗯，四爷昨儿个睡的晚，我上去看看。”管家看看手里的托盘，叹了口气，四爷身子一直不是很好，血压又低，早上起床……

    闭闭眼，管家想起每每叫他起床——真是一把辛酸泪，两行血泪史啊！

    正说着，从门外进来一个护卫，“大管家，外面有人在乔公馆门口吵闹。”

    管家一听，眉头都皱起来了，“糊涂东西！要你干什么的，不赶紧拖走，还过来向我汇报？不想干了是不是？”

    “不是……”那个护卫连忙抬头，支支吾吾地，“不是小的不拖，只是、只是来闹事的都是刘家和徐家的几房，带头的是乔二姑娘。”

    乔二姑娘，指的是乔老爷子的亲妹妹——乔艳云。因为她是北平有名的交际花，也没有结婚，所以还是叫二姑娘。

    不过，乔老爷子一向是不允许二姑娘过来的。这会子，她怎么有功夫到这里来？

    怎么有胆子来？

    管家脑袋一转，突然就想到昨天晚上乔四爷和自己说的事情。不由脸色以沉，把手里的托盘递给王大川，“你上去看看四爷，记住，四爷身子不好，就算要睡，也要让他把这碗粥喝了再睡。”

    “好的~”求之不得地接过了碗，王大川高高兴兴地摇着尾巴上楼去了。

    乔四爷的房间在三楼，书房后面最里面的一间屋子。

    王大川一手托着托盘，一手轻轻敲了敲门。

    …

    里面没有任何声音。

    “咚咚！”

    …

    四爷难不成还在睡觉？

    王大川想了想，轻轻推开了房门。他还是第一次进到四爷的房间呢！

    屋子是出奇的大，比王大川睡的房间要大上两倍还有多余。欧式的白色木头雕饰，紫罗兰地藤编桌椅，还有中间那张很大很高很软的床。

    隔着重重的纱蔓，隐约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把托盘放下，王大川放轻脚步，偷偷地走上前去。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是大亮了，隔着窗户帘，柔和的光笼罩着床上的人。王大川看着四爷沉沉安睡的面容，不由咽咽口水——真是顶个儿漂亮的人。

    白皙的皮肤，乌黑的眉，睡得绯红的小脸儿，王大川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满意。不觉又得意起来——自己的眼光还真是好啊！

    媳妇儿就是漂亮。

    啊！忘了，管家说媳妇儿身体不是很好，要喊他起来吃粥的。

    王大川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正经事儿。赶紧再回头把托盘端过来，一手拿着一手推推乔四爷的肩，“四爷，四爷起床了。”

    “嗯……”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乔四爷完全没理他。

    “四爷，四爷起床了。”

    “嗯~嗯……”睫毛颤抖，乔四爷哼哼两声。

    “四爷！”用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王大川继续喊他。

    “知道了，你烦不烦！”猛地一脚踢开被子，乔四爷有点迷迷糊糊的，很不高兴这个时候有人来烦他。

    “是管家要我来喊您吃饭的，四爷，起床了……四爷，四爷，四爷……”王大川把他的名字当经念。

    “四你妈个头！”终于被烦醒了的乔四爷超期一个枕头就砸过去。

    “哗啦！”王大川一个没注意，枕头连着托盘，全部都洒在了床上。

    “四爷！小心烫着！”那粥可是刚成出来的！王大川想都没想，两手握住乔四爷的腋下，直接把乔四爷提溜出被子抱在了怀里。

    “……”乔四爷瞪着他。

    “……呃。”王大川看着手里光溜溜的人，眨巴眨巴眼。

    大脑直接僵掉。

    “咚咚咚！四爷，乔二姑娘说要见……”突然，门口管家推门进来，嘴里话说了一半，看见两个人的模样，“……您。”

    机械地把最后一个字说完，管家“砰！”地把门关上。

    又立刻推开，背对着两个人：“四爷小的不是要故意进来的只是乔二姑娘带了其他几个远亲在楼下闹事小的实在弄不过来忙烦您下来一下吧这种事情还是往后拖一拖在做不行的话小的可以帮您先调较一下他小的告退了！”

    “砰！”

    门再次被关上。

    “你还要把我抱到什么时候！”乔四爷抬头，咬牙切齿地看着鼻血滴答的某人。

    “啊！哦……”赶紧把手里的人放下来，王大川留恋地握了握爪子。

    “出去！”

    “我、我知道了！！！”捂着鼻子，王大川转头就跑，期间还不小心带翻了一把椅子。

    “大川，怎么了？四爷打你了？”门口，一直在外头等待侍候的女仆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没、没什么……”

    “哦。”女仆点点头，虽然对王大川的神色还有些怀疑，但是在这个家里，少说话少打听多做事——才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等乔四爷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王大川也管家还有林双，都已经在下头候着了。

    大厅里的沙发上，坐着的正是乔家的二姑娘，乔艳云。一旁的还有徐家，刘家的几个女子和一个年纪约有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都在这里杵着做什么？”一边从楼上下来，乔四爷一边对楼下的几个人说话，“你们是都闲着没事做么？还想不想在乔家干了？”

    他今天穿的是一件羊毛的方格子背心，里面套着一件白衬衣，西装裤，看起来休闲又优雅。

    “是、是……”听见乔四爷这样说，管家自然也明白。和林双对视了一眼，各自向乔四爷鞠了一躬，就转身出门各自办事去了。

    ——理都没理乔艳云一下。

    其实也本不用理会的，只是乔艳云再怎么说，还占着乔家的姓，又是四爷的长辈，所以管家一开始是真有点犯糊涂了。

    “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乔四爷皱着眉头，看着身后跟屁虫一样的王大川。

    “俺、俺的工作就是保护您啊。”

    “哦，”乔四爷点点头，“不过我现在就在乔家公馆里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就先去绕着外面的院子跑十圈再来见我吧。”

    “俺！”王大川委屈地低下头，他长的高大，比乔四爷都要高出一个头来，这时候倒真有点可怜的小狗的感觉。

    “乖。”

    “汪。”耷拉着尾巴，王大川老老实实地出去跑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四爷好像是生他的气了。

    “呦~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事情，居然把这下人都赶走了？”乔艳云斜斜地一个媚眼，盯着乔四爷。

    “二姑，”乔四爷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和她们一些人隔了好大的距离，“我现在叫您二姑，是因为是还是我父亲的妹妹，是乔家的女儿。只是，若是您没有点自知之明，还是不用脑子想事情的话，乔家——就没有您这么一位女儿了。”

    他说话慢条斯理的，好像每一句话都想了很久，咬字也很清楚，绝对不会说错一个字的发音。

    “你！”乔艳云碰了一个软钉子，想生气，但是又不敢生气——毕竟，乔四爷的地位是乔家最高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我今天到这里来，是有事要问你。”乔艳云硬巴巴地说。

    “哦，那你说吧，”乔四爷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指，“你问你的，说不说——是我的事情。”

    乔艳云咬牙，“我就问你一句话——我大哥，是不是已经死了！”

    果然。

    乔四爷心中一顿，面子上却什么也没有，“父亲？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老人家了？”

    “你不要和我打岔！”乔艳云头一扬，指指她身边的一些小姐妹，“我今天可不是一个人过来，这些都是刘家和徐家有名头的名媛，你今儿个必须把话给我说明了！”

    刘家和徐家，一个是乔老子的姻亲家族，一个是乔老爷子父辈的姻亲家族，都是在北平有名望有声誉的大家庭。只是乔艳云身边的这几个人——大约连姨太太都算不上吧？

    乔四爷连扫都没有扫一眼：“二姑，我的时间可是很金贵的。这会儿都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你要是没事的话，就自己坐车回去吧，我还有事。”说着，就站起来，打算离开。

    “站住！”突然，沙发上的那个年轻人也站起来，挡在乔四爷的面前。

    “呵，”勾起唇角，乔四爷看笑话一样看了眼年轻人和乔艳云，“怎么，二姑这是你新雇的保镖？”

    “钟贺，你回来。”乔艳云也急了，一手拉过那个年轻人，“他是我儿子。”

    儿子？乔四爷的眼神里连嘲讽都没有留给乔艳云，“二姑，我不管他是不是你儿子，当初你离开乔家的时候，父亲已经把话给你说的很明白了——乔家，没有你一丁半点的继承权。所以，”他抬起手指，点住乔艳云的涂了厚厚脂粉的鼻尖，“乔家，你也没有任何过问的权利——

    不管再大再小的事情。”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屋子。

    只留下乔艳云傻傻地站在那里好半天，才终于回过神来。

    乔四爷的眼神并没有杀气，只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人气。

    第13章 上位

    后院门口，乔四爷看着王大川吭哧吭哧地从左跑到右，再从右跑回头，自己被乔艳云打搅到的心情好了很多，“你，过来。”

    对着王大川招招手。

    “呼呼~四爷，您找我？”摇着尾巴，王大川舔着脸。

    “你——双手抱着脑袋，再去蛙跳100下，就在这里。”乔四爷慢条斯理的。

    “？？？！！！”王大川眨巴眨巴眼睛，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怎么，有问题？”乔四爷眉梢一跳。

    “没、绝对没有问题！”开玩笑，媳妇儿交代的事情，再怎么无厘头都是有里头的！王大川“啪”的一声双脚并拢，站的笔溜直的：“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就继续吭哧吭哧地跑圈。

    “四爷……”管家走了出来，目不斜视，“乔建业乔先生来了，您看？”

    “安排他在大厅坐着，我等等就过去。”乔四爷眼睛看着王狗狗跑步的模样，头都没有回，“等——这只跑完步了我就过去。”

    这只……

    管家默默的在心里替王大川流下一滴泪，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是的，四爷。”

    等王大川跑完步再跳完蛙跳的以后，就已经是又过去20多分钟了。乔四爷看着满头满脸汗水的王大川心情是格外的好，一摆手，很大方地给人放了半天假。

    就扭头回屋里去了。

    “呼呼~”喘着粗气，王大川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乔四爷渐渐走远的身影，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唉，兄弟，好不容易多来的假，走，回屋子洗洗澡，休息去吧。”旁边当值的宪兵一脸羡慕的看着他。

    “嘿嘿。”王大川傻笑两声，把手背在后面。心里一个白眼——这手好不容易才在今早上摸到媳妇儿的身子，怎么着也得留个两天再洗！

    大厅。

    乔建业坐在沙发上已经等了有将近半个小时了，手里的茶佣人都给续了两杯。究竟自己是做了什么？居然四爷要这样对待自己？

    乔建业反复思量着这几天的工作，琢磨来琢磨去，“建业。”正想着，身后乔四爷从大门进来。

    乔建业连忙站起来，“四爷，您来了。”

    “嗯，”乔四爷垂下眼，伸手请乔建业坐下，自己也坐在他的对面，“你看这乔公馆的房子怎么样？”

    没由头的这样问了一句，乔建业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眼前这个人，绝对不是好糊弄的，小心翼翼地回答：“这个房子很好，很好的。”

    “这个房子，从乔家老太爷在的时候就有了，地段，房型，装修，自然都是极好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觊觎这里。”

    话说到这里，乔建业再不明白，就是真正的傻子了。脑袋一转，刚才来的时候，似乎有看到乔二姑娘的车过去，开始还没有太在意，现在想想，果然是昨天的那个消息传出去了——不然，就乔艳云那个智商和实力，也敢大摇大摆的到乔公馆来？

    乔建业抬头看着乔四爷冷漠高贵的脸，虽然心里有了计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打鼓：“乔公馆是乔家的东西，四爷现在是当家，自然就是四爷的东西。”

    “是啊，是我的东西。”乔四爷赞许地看了一眼乔建业——这个男人是乔四爷二叔家的一个堂亲，当初是老爷子看着人情才弄过来的，没想到，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准备。”听到乔四爷这样说，乔建业心里就有底了——乔四爷这是刚继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帮老爷子复仇，而是要坐稳当家这个位置！

    不然，只怕他还没出这个门，就已经被杀了。

    回到自己的公馆，乔建业立刻联系北平各大报社，把乔四爷上位的消息隐晦地透漏出去。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林双就敲响了乔四爷的房门。“四爷，四爷老爷子被杀的消息已经不知道被谁透漏出去了！”

    一推开门，林双就火急火燎地进来说话。

    “哦，”乔四爷坐起身，慢条斯理地披了件睡衣在身上，“你有没有查出来是谁干的？”

    “没有，”林双一脸挫败，“属下无能，联系乔建业也没有联系上。不过虽然属下没有查出来，但此时只有乔家人才知道，属下斗胆，觉得是出了内贼！”

    乔四爷点头，“看来这些年你在乔家还是学到了东西的。”

    “四爷？”林双皱眉，有点迟疑的，“难不成……这个消息是您让人放出去的？”

    “嗯。建业还算聪明，我没有明说，他到明白我的心思。”乔四爷看着林双，“你等下就去做好准备，这两天肯定到乔家的人不少，我今儿睡醒了就走，嗯……有点事。”

    说完，他就再次躺倒了。

    “四……”林双目瞪口呆地看着乔四爷睡下去的身影，嘴巴张干了，也没胆子再去叫他，只恨自己怎么就手痒，敲了四爷的门~！

    等到天终于大亮了，乔四爷才慢慢悠悠地起床。他也不吃饭，让仆人收拾了几件随身用的东西，就一脚踢开了二楼边角——王大川的房门。

    “哗啦哗啦……”浴室有水声在响，王大川在洗澡。

    不过乔四爷是没有什么客气的想法的，今天早上各大报纸就已经登出了乔老爷子的死讯和乔四爷上位的讯息，要是再不快一点走，怕是耳朵就不得清静了。

    这样想着，乔四爷推开浴室的门。

    “呃啊……”

    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隔着雾气，乔四爷看到那个光溜溜的青年正站在水下，靠着墙，双手——握着自己的欲望……

    “……”王大川。

    “……”乔四爷。

    “四、四爷……”王大川眨巴眨巴眼，啃啃巴巴，“那个那个我……”双手立刻收回去。

    “啪”！地习惯性立个军姿。

    “……”乔四爷看着站的笔挺的男人，还有他下面也“站”的笔挺的小兄弟，一时无语，“你、你搞快一点，我马上就出门了。”

    “是！”标准的一个军礼，连带着小兄弟也跟着抖一抖，应和着乔四爷的话。

    黑着脸出来，乔四爷站在屋子里头，好像总觉得——漏掉点什么……

    浴室里面。

    王大川长舒一口气，把别到后面的左手拿出来——手里面，是一个黑色的三角小内裤。

    这可是他昨天冒着被电网电死的危险，爬到乔家后院偷的媳妇儿的小内裤！

    还好刚才媳妇儿没有看仔细，不然……

    王大川似乎已经看到了花生米爆到自己脑袋里的情景。顿时——小兄弟也软掉了。

    快手快脚地把衣服穿好，再把那个黑色的小内裤偷偷藏好，王大川这才走出浴室。

    “四爷。”小心翼翼地站好，王大川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嗯。”看都没有看一眼王大川，乔四爷哼了一声就率先走出了门。

    下了楼，王大川才发现管家和林双都是一脸便秘的表情，老老实实地站在大门口。

    “四爷……您、您大概是什么时候回来？”上前一步，林双充满希翼地问。他是真不想面对乔家那一群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个两个，虽然都不是能成器的人，给人惹麻烦闹事撒泼到都是一把好手。林双想到自己未来几天的日子，就觉得脑袋发昏。

    “大约是……四、五天左右吧。”乔四爷沉吟了一下，这个时间，大概林双也能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又嘱咐，“你记得有几个人要特别注意的，回头多派人盯着……”

    趁着乔四爷和林双说话的时候，管家偏过脑袋，用手肘捣捣一旁的王大川，“四爷有没有和你说去哪儿？”

    “没有。”王大川小小声，“怎么，您也不知道么？”

    “是啊，”管家偷偷叹一口气，有点羡慕嫉妒恨地瞪了王大川一眼，“还是你这个傻大个运气好，什么都不用做，哪像我们这么命苦。”

    傻、傻大个？

    王大川一脸郁闷地看着管家，还想说什么，前面乔四爷就已经和林双说完话，往前走了。

    顾不得再说话，王大川紧紧地跟在后面，坐上了乔四爷坐着的那辆汽车，“四、四爷……

    俺俺们这是去哪？”

    乔四爷一共加他就只带了两个人出门，东西也就是一个小小的箱子，说出远门，也不像啊。

    “旅游。”吐出来两个字，乔四爷靠着汽车后背，安稳地闭上双眼。

    第14章 两只狐狸

    说是出去旅游，其实也就是坐着车子绕着北平溜达了一圈，统共不过1个多小时的路程。车子是停在一个北平郊区的一个山上的小别墅。

    王大川隔着窗子，老远——就看见几十个仆人一排一排地站的笔直，最前面——是经常和刘跃进一起到乔公馆去的随身护卫，常青。

    “你家少爷呢？”乔四爷下了车，随口问道。

    “少爷……还没有起床。他交代说小的在这里等您。”常青把乔四爷随身携带的小箱子接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哦，”乔四爷点头。

    虽然现在已经是快到中午了，但是依着刘跃进那个夜猫子的性子，不到下午，是起不来的。

    几个人正往里面走，迎面的，一个穿着西式拉链杉长裤的男人走了过来，一脸笑容：“今天早上才知道四爷要过来，真是有失远迎了。”

    是孟终南。

    乔四爷看到他也是颇为惊讶的，但看看身边刘家仆人全然淡定的模样，似乎也有点明白的了，只是淡淡地到：“跃进身体一直不好，你也要注意着点。”

    他倒地是和刘跃进多年的朋友，也不好不说，但似乎也不好说明白了。

    不过孟终南可是个长袖善舞的主，脑袋瓜子都不用转，就明白了乔四爷的意思，所以就更满面春光的说，“那是自然的，我毕竟也是很心疼阿进的。”

    话说到这里，旁边的常青忍不住“咳咳”了两声——这两个人在这里说的话，要是被自家少爷听到了，指不定要闹成什么样子，还是……给少爷留点面子吧？

    午饭是孟终南和乔四爷在刘家的餐厅吃的。

    “喂……喂！姓孟的！你死哪里去了？老子要喝水！叫了你多少声了居然……呃！”刘跃进一个响亮的隔，在看到乔四爷的同时，回荡在刘家别墅空旷的大厅里。

    “四、四爷！你怎么来了？”瞪大了眼，刘跃进脑袋瞬间僵化。

    “少爷……”一边的常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眉角，“昨天晚上八点二十三分的时候，乔四爷来的电话，还是您接的呢，您忘了？”

    扭过来的脑袋上一双无辜的眼睛——很显然，刘大少爷完全没有印象了。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吧？

    “少爷……”常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口说话。“那个……您要不要……”

    “什么？”刘跃进不耐烦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心腹，平时也没见他说话这样吞吞吐吐的。

    “您……要不要把衣服带子系一下？”常青闭了闭眼。少爷——您也太没有常识了吧？浴袍穿反就算了，但是，为什么连腰带都没有系？里面的白色内裤都露出来了！

    “呃？”刘跃进，慢半拍地低下头，果然，两片布料之间，自己感觉——冷飕飕的啊！

    全场寂静。

    “噗！”

    第一个笑出来的，是手里还举着叉子的孟终南，只见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上二楼的楼梯，把已经完全石化的刘跃进推回了屋子。

    “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点点头，乔四爷淡定地喝完碗里的汤，站起身：“走吧，陪我到后院去晒晒太阳。”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

    北平的四月，是春天最美好的日子。又是难得的万里无云，午后的阳光不太刺眼的，温温暖暖地照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是一团棉花，是自然的气息。

    乔四爷手里端了一杯铁观音，正闭着眼睛，享受着午后的美好。身后，王大川摇着尾巴，正在偷偷地对着乔四爷流口水。

    “四爷……”好大一会儿以后，身后传来了孟终南的声音。

    “嗯……跃进起来了？”乔四爷眯缝着眼，被晒的全身软软的。

    “呵呵……他在卧室里吃饭了，说什么也不愿意出来。”孟终南自己搬了把椅子，坐在乔四爷的对面，不远，但也不太近的距离。

    “他就是那样的性子。”看着孟终南唇角上一块青色的淤青，乔四爷难得的翘起了唇角。

    “呵呵……”孟终南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乔四爷的视线，下意识地摸了摸，又没脾气地笑了。

    “听闻孟少爷在国外留学的时候对西洋剑法很是感兴趣，不知道现在还练不练？”乔四爷喝了一口茶，问道。

    “四爷不要取笑我了，”孟终南温和地勾起唇，“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对阿进动手的，毕竟——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四爷放心。”

    赞许地点头，乔四爷没想到眼前这男人倒是坦率许多。

    “那你如今回国了，可是有什么想法？”

    “这就要看四爷的意思了。”孟终南听乔四爷这样问，就知道这人还是看得起他的，才会如此的直白。

    “哦？”乔四爷挑眉。

    “我也不瞒四爷，我家的情况，想必四爷怕是比我自己都还要清楚些，”孟终南脸色渐渐凝重起来，“我也看了今天早上的报纸，知道四爷这次上位，必然是有许多东西都要改革的。看的惯的，看不惯的，每个家族里都有许多。

    这样的事情，四爷不适合自己动手。”

    “说的有理。”乔四爷垂下眼睛，看着杯子里碧清的茶水。

    “孟终南不才，愿意为四爷分忧。”

    听到这里，乔四爷才真正笑了，“你这想法自然是好的，可是有些事情，是不能说明白的，说明白了——反而，就不能成事了。”

    “终南明白，”对面那个秀美的男子也笑，“毕竟，阿进现在也还是需要人在身边的，终南毕竟也是有顾虑的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乔四爷一挥手，“跃进毕竟是老爷子的外甥，也就是我的表亲，有我在，自然没有任何人可以动他。刘家家主的位置，也是一定要按着安排一步步地来，绝对不能有岔子的。”

    “听四爷这样说，终南就放心了。”孟终南一笑，乔四爷这算是给了他一句准话，只要有他乔四爷，刘跃进，就一定是刘家下任的家主。

    这就是最重要的保障了。

    孟家——虽然也是北平的大家族，但是毕竟不想刘家和乔家，在几代之前就已经开始了和新兴产业联系的发展，如今日本进攻中国，清朝政府又早已经灭亡，虽然是有个南京国民政府，但是对他们这种依附在旧清王朝下的大家族，是没有任何希望可言的。

    况且孟终南并不是孟家的下任接班人。

    他甚至连孟家的女儿都不如的。

    孟终南——只是孟家现仍当家在舞厅玩耍时候和一个舞女结合留下的产物。自然在孟家，是说不上话的。

    乔四爷称他做“孟少爷”，真真是抬举他了。

    不过，在这个年代——可不是按出生就能完全定下来的！

    孟终南微笑地勾出，四十五度角的弧线——这是他对着镜子联系了上千遍的。他永远都是，最优雅的！

    即使，这幅皮囊里面装着的是一个下贱坯子。

    “那终南就不打扰四爷了，”说完，孟终南就起身，又走进了屋子。

    “王大川——”等孟终南走远了，乔四爷才张口，把一旁幻想连篇的王大川叫回魂。

    “四爷，什么事儿？”

    “嗯……刚才说的话你都记下来了？”

    “嗯啊，按您说的，都录下来了。”王大川晃晃手里的小型录音机。他到现在还搞不懂，为什么这个小黑匣子居然能录下人说的话。

    “不要乱晃，”乔四爷瞪他一眼，“这东西可值得上两块黄金。”

    “……”瞪大眼睛。王大川手抖抖地看了眼被自己随意拿着的小黑匣子——立刻抱紧在怀里！

    “等等晚上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给跃进送过去。”乔四爷淡淡地吩咐。

    “知道了……”

    “什么东西要晚上才能给我？”一个清凉的声音从上面传过来。

    乔四爷抬头，二楼的窗户里，刘跃进那灿烂的笑容正嚣张地张扬在阳光里。

    第15章 巷战（1）

    这天晚上，几个人都没有在别墅里吃饭，坐了车去了城里一家茶馆。刘跃进一直心心念念这里的茶点，又嫌自己一个人来吃没意思，所以拖了好久，才终于圆了他的心愿。

    三个人加上王大川和常青，进的是茶楼二楼的一件包间。这茶楼也是多年的老字号了，屋子里面所用的，都是有些年头的木头桌椅，袅袅的檀香，房间旁边，还有一个镂空的小隔间，是琴师弹琴的地方。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摇头晃脑的转着手里的扇子，刘跃进得瑟地说。

    “是很有味道，”四下看看，孟终南给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让刘跃进的尾巴又翘高了许多。

    “那是自然，本少爷看中的，自然都是好东西。这里不仅仅是地方好，茶水和点心，更是一绝的。”刘跃进笑眯眯的，叫上门口的仆人一口气点了十几样东西。

    “怎么，好像是几天没有吃过饭一样。”等王大川把座椅搽干净，乔四爷坐下来调笑地问。

    刘跃进撇撇嘴：“不然你以为来？我从昨儿中午就没有吃饭了！”

    “哦，这样。”乔四爷笑，不言而喻地看了眼对面坐着的孟终南。

    对面的男人有些无语地叹了一口气——和乔四爷在一起，不馆是不是正经事儿，刘跃进这大哈哈永远都不是他的对手。

    几个人正说笑着，门口使者就把点心端进来了。

    果然都是极好的东西。

    一个一个，精致小巧，装在描花白瓷的小碟子里面，单单看着，就是一副极美的画。

    常青还算是和自己家的少爷走过场子的，也有点见识。只是王大川就不一样了，他没到乔家之前，吃东西就讲究个吃饱，有猪肉和大米饭，到了乔家，乔四爷也不是个好口腹之欲的人，所以也就是平常的菜色。

    今天看到的，可真是不一样的东西。

    刘跃进当然也是看到王大川直愣掉的眼神，不由“噗哧”笑出声，对着乔四爷说：“四爷，您这护卫我这几天倒是看你天天带着他，挺有意思的人，怎么？林双不满你意了？”他想起林双时常被自己调戏的满脸通红的样子——啧。还真是有点想那个木头。

    “林双有其他的事情要做，”乔四爷看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心里想的，又淡淡地加了一句，“我的人，可不是由着你玩儿的。”

    吐吐舌头。

    刘跃进虽然知道乔四爷没有生气，但还是老实了不少，乖乖地夹起糕点吃，不再说话了。

    “咚咚……”

    “谁？”

    “小的是送餐的。”门口一个闷闷的声音回答。

    “送餐？”刘跃进皱眉，“我要的东西不是都送上来了，你搞错了。”

    “不是，小的是奉老板的意思，刘少爷是这儿的常客，所以特意送上小店特色菜一盘，以表心意。”

    “那好，你进来吧。”

    “是。”推门进来的，是一个短马褂打扮的伙计，只见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这是小店的特色菜——酱爆鸭掌，我们点老板特意给您送上的，谢谢刘少爷一直以来对小店的支持。”

    “搁那吧。”刘跃进随意地看了一眼，淡淡地说。

    “是。”伙计点头，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放在桌子上。突然猛地抬起身，一道亮光闪过。旁边，正在埋头苦吃的王大川也突然抬头，亮光闪过的同时一脚飞踢到伙计的肩上，把那个伙计手里的匕首踹飞。

    “乔老四，拿命来！”正在这时，包间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踹开，七、八个人冲了进来。

    王大川立刻掀翻了桌子砸向众人，“这里有埋伏，快走！”

    乔四爷等人也站起来，到底都是大家族的孩子，亲身经历这样的事情从来不少。于是有常青牵头，在王大川地掩护下跑到门口。

    一出门，就看见整个茶楼里都是穿着黑衣手里拿刀的汉子，“不行，这里走不通！”常青皱眉，护住身后的三人。这里面，除了孟终南会写拳脚功夫，刘跃进和乔四爷，是半点功夫都不会的。

    “四爷！”身边，男人粗喘着气跑过来，还没等乔四爷回神，就一把抱住的他的腰，倒栽葱地把人扛到自己肩上，转头就往包间里跑。

    “你、呃！”被晃地直晕，乔四爷觉得自己两眼都是花的，脑袋也晕晕沉沉。

    之感觉一阵风刮过，自己被人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人护住自己的头，在地上滚了好些圈。

    等他再回神的时候，就已经在茶楼外面了。王大川正把他放在墙角边上坐着。看看自己身上凌乱不堪地衣服，乔四爷黑着一张脸，“王大川……”

    “啊？”王狗狗回头，眨巴着眼睛。

    “你……”看他这个样子，乔四爷也实在不好去责怪他刚才那样扛这自己，“咳，我们……是怎么下来的？”

    “俺、俺背你从窗户跳下来的。”

    那可是二楼！还背着一个人！

    乔四爷黑白分明的眸子看了眼男人肩膀和胳膊上的血痕，想到刚才那个温热的大掌护住自己的脑袋，一时间，就也没再说什么了。

    “四爷……俺、俺要不要回去再看看刘少爷他们？”王大川见乔四爷老长时间不说话，有点怯懦的问。事发突然，他那时候只能想到自家的媳妇儿，其他的人，什么都没有注意到。

    “不用了，”乔四爷摆摆手，“这伙人的目标是我，况且有常青和孟终南两个人护着刘跃进，不会有事的。”

    “他们当然不会有事的。”突然，巷子里面传来一个阴狠的声音，“四爷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比较好吧？”

    月光移过，箱子里面隐约露出几个人的身影。

    不是很多人，就是三个短衫的汉子。说话的，真是坐在地上的一个消瘦的人。

    “哦？我有什么可担心的？”乔四爷冷冷地说。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三个人，和刚才在茶楼里面的那些人，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的人。

    要说的话，那些人是街头混混，这三个——确实真正的杀手。

    他们的身上，带着血腥的味道，和触摸过死人才有的气息。

    乔四爷感觉得到，王大川，自然更能感觉到。

    “呵呵，四爷自然心里清楚。我们几个不才，没有四爷您这么高贵的出身，自然就只能干一点这种刀口舔血的买卖。四爷要怪的话，就怪您平时不注意招惹了哪些人，可不要怪哥几个儿。”

    乔四爷眯眼，“我自然不怪你们几个，但是，只要是够胆子对我乔老四动手的，都要做好觉悟。”

    “哈哈……”中间的一个站着的魁梧男人大笑，“乔四爷，道上是听到过您的许多传闻，但是如今，我看你就不要再虚张声势了，哥几个今儿心情好，会给你个痛快的！”

    “是么？”乔四爷声音轻轻的。往后退了一步。

    他这动作，王大川自然是看到了，媳妇儿既然是把事情都交给他了，自然，他也不能让媳妇儿失望！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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