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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王爷,慢走 作者:易临安

    第8节

    又走了一柱香的功夫,远处树梢间出现了一处院落的屋顶,袅袅的炊烟正从屋顶的烟囱里飘出来。望着那屋顶,方檀突然停下了脚步,宋应遥拉着的她手一时间没注意,向前走了几步就被拽住了,她回头来困惑的“王爷怎么了?”

    方檀面色不自然的说道“没事,继续走吧。”她还未来的时候内心一直期待着见到太傅,想看看他是否老了,想知道他最近过的好不好,是不是过上像他曾经想象过的生活,是不是依旧一心的研究着古籍。现在太傅的家就在面前了,她心底竟生出一丝怯意来,怕太傅要是知道自己即将做的事情,会对自己很失望。太傅待她如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一想到太傅会对她失望,她的脚底就像扎根在地上,半分走不动。

    方檀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宋应遥还是感觉到牵着她的手的手心里冒出了热汗。猜测她是要见到太傅了,心里紧张。也不点破。拉着她的手,慢慢的往前走,同时转移她的注意力的说道“噢,王爷你还没跟臣妾说太傅的名号呢。”

    方檀想了想确实没有和她说过,便道“太傅名文漾,字荥阳。”

    宋应遥睁大了眼睛问道“难道就是十年前以一篇骈文名震天下的文荥阳,文大师?”

    “对,正是他,先生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本王能做他的学生,也是三生有幸。

    他原本是先帝让来教授本王和皇兄的,可皇兄太过淘气,惹怒了他,他向先帝提出了请辞,先帝为了挽留他,便只让他教授本王一人。”方檀向她介绍道。

    “噢。”宋应遥明白的点了点头。

    两人边说着边走着,很快就走到了那处院落前。她们面前的这处院落是寻常的农家小院,三间大屋排列在一起作为主屋。在主屋的旁边还有两间小间的屋子,其中一间小屋子的外墙上挂着两串辣椒,看模样应该是厨房。屋子的主人还将房屋面前的空地用半人高的篱笆圈了起来,里面放养着鸡鸭。在正对着主屋门口的篱笆上装了两扇木制的院门,供人进出。

    院子里除了鸡鸭的叫声以外,没有别的声音,而三间大屋内也是静悄悄的一片,不知里面有没有人。

    “王爷,这……”宋应遥指着紧闭的院门道。

    “你上去敲门试试吧。”方檀皱着眉头说道。

    “好。”

    在宋应遥上去敲门的时候,方檀则默默的打量着院子里的环境,难道这就是太傅辞官之后所过的生活?待屋里有了回声,她就立刻转回头来屏气凝神的盯着院门。

    “谁啊?”一个妇女从大屋内开门出来,一边向院门走来一边大大咧咧的问道。一只母鸡蹲在地上正好挡去她的路,她飞快的抬起一脚过去把母鸡踹到一边去,嘴里骂道“滚一边去,别挡路!”母鸡被她惊吓到,咯咯了两声,使劲挥动着自己的翅膀想飞起来,却因为身上的肥肉太多,没飞到多高又落了下来,倒把地上灰尘和鸡毛全扇动了起来。

    妇人连忙捂住了自己的鼻子,脚下加快速度来到院门前。

    听着里面闹哄哄的声音,方檀和宋应遥对视了一眼,宋应遥答道“我们是来询人的。”

    “来啦。”吱咔一声,院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妇人从中探出头来见是两个陌生人,询问道“你们找谁?,”

    宋应遥礼貌的问道“文荥阳先生可是住这?”

    那妇人一皱眉,道“文荥阳?”

    宋应遥连忙点头“对。”

    “你们找他做什么?”妇人以怀疑的眼光看着他们。

    方檀走到宋应遥的后面,接过她的话头答道“在下是他的学生,特意来拜见他的。”

    妇人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摆了摆手道“那你们是找错地方了。文先生不住在这里。”

    “那他住在哪里?”

    “他住在山的另一面。”妇人好心的为她们指路道“你们就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之后会见到两条岔路,一条向上一条向下,往向下的那条一直走下去就可以走到文先生的家了。”

    “好的,谢谢您了。”宋应遥道

    妇人高兴的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谢。”

    “那我们就告辞了。”

    “好。”

    院门在她们身后重新关上,宋应遥感觉到方檀明显的放松了许多,如释重负。试探的问道“王爷要见到太傅了,会紧张吗?”她还从未见到王爷有这么紧张的时候。

    方檀闭上眼睛,轻吐了一口气道“会”

    “为什么?”

    方檀答道“怕太傅会对现在的我失望。”她依旧闭着眼睛,任由宋应遥牵着她的手前向,完全不担心会撞到路边的障碍物,因为宋应遥比她还要小心自己。

    宋应遥循循善诱着她“王爷现在也很优秀啊,太傅怎么会失望。”

    “太傅对本王的期望很大,万一本王没做到太傅期望的那么优秀,让太傅失望怎么办?”

    身边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随后方檀感觉到有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在自己的脸颊上印了一下,疑惑的睁开眼睛。见宋应遥正眼神认真的看着自己“王爷要相信自己。我们都还没见到太傅呢,王爷怎么会知道太傅会对王爷失望呢?也许王爷会比太傅期望中的更加优秀呢?”

    方檀抬起手摸了摸脸颊上被某样东西碰过的地方,心里认真想着宋应遥的话。也许是太过专注的缘故,因此错过了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红晕。

    还没等到她想明白,文荥阳住的地方就已经到了。和之前看到的院落同样的结构,只是现在的这处院落显的更破旧一些。篱笆围的空地里也没有鸡鸭,多了一张竹制的桌子和两把椅子,桌子上面还摆着一套茶具,在主屋和厨房的拐角处还有一个四层的支架,每层架子上都放着竹编的晒筐,晒筐里面晒着许多草药。一个穿着短褂的少年正在院子里劈着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院门前来了两个人。

    宋应遥正想上去敲门,就听到方檀说道“让本王来吧。”她转过头疑惑的看着,方檀回以她一个坚定的目光,她便知道王爷又恢复了自信了,不由的露出笑容来。

    方檀曲起手指在门板上重重的敲了几下。那个劈柴的少年闻声抬起头来,见门口站着两个人,放下手里的斧头,拿起脖子上挂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热汗,擦过之后便把毛巾拿了下来,扔到旁边的柴火上。走到门口打开门问道“你们找谁?”

    方檀道“文荥阳先生住这吗?”

    “是的。”少年将她们打量了一遍“你们找文先生做什么?”

    “在下是他的学生。”

    少年以狐疑的目光看着方檀“你是文先生的学生?”

    方檀肯定的说道“正是。”

    “那你们就先进来吧,先生现在不在家。”少年把门打开,让她们进来说道。

    “那先生现在在哪里?”方檀和宋应遥一起走进门内问道。

    “先生上山釆药了。”少年随手关上门,抬头看了看日头说道“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方檀和宋应遥站在院子里,目光打量着整个院子,少年从厨房里端出茶来,放在院子里的桌上道:“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吧。”

    方檀点了点头“好。”和宋应遥一起坐了下来。少年安排好客人之后,便自顾自的去继续劈柴。

    方檀看着这破旧的院子,有点心酸,低头想端起茶杯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手指不小心碰到茶盏的底座,磨砂的感觉从手指上的皮肤传来,她把茶杯端到高处,眼睛望去,茶杯底的釉色已经早就磨没了,露出里面灰白色的内胎。茶杯里的茶也是最廉价的茶叶泡出来的,喝到嘴巴里只能泛起一阵阵苦涩,没有任何甘甜,这样的茶只能用来解渴。方檀再也喝不下去了,放下茶杯,双手掩面懊悔不已。

    这哪是当年那个所用茶具有一点陈旧就要换掉的,一两茶叶动辄就上百两的太傅所能忍受的事情。自己真是太不孝了,这么多年对太傅的生活都不闻不问,只有事情了才会想起他来。如果不是因为收入窘迫,太傅绝不会过上这样的生活,追究起责任来,还是她这个学生做的太不称职了。

    宋应遥发现了她情绪不对,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掌。方檀抬起头来,目光忧伤。她担心的问道“怎么了?”

    方檀内疚的说“本王的这个学生做的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居然让太傅过上这样的生活。”她所指的生活宋应遥明白,她也看到了。

    她安慰她道“这又不是王爷的错,王爷不需要过于自责。而且太傅过去过得不好已经是事实了,即使王爷想改变也是无法改变的,但是以后的日子还很长,王爷完全可以让他过上无忧无虑的安□□活啊。”

    方檀低垂着眸子,心里想着宋应遥的话。

    第48章

    过了会,宋应遥感觉到手底下手掌强有力的回握自己,抬起头来一看,见方檀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她展颜一笑,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方檀在心里暗暗的下定决心之后,便一心盯着院子外,希望先生能早点回来。

    两人百无聊赖的等着,方檀见那少年还在专心致志的劈柴,丝毫也不顾及在他身边的她们。觉得有趣便开口问道“你是先生的什么人?”

    “回王爷,草民原是附近猎户的孩子,自幼父母早逝,先生怜惜草民,便收草民为义子。躬身授草民礼法,教草民读书识字。先生大恩,草民没齿难忘!”少年一边答道,一边用力的将斧子劈进圆木中,双手握着斧子柄手臂一扭,使了一个巧劲,一块圆木就分裂成了差不多的四块长条。

    宋应遥虽然奇怪少年怎么会知道王爷的身份,但看着王爷全权在握的模样,也就不在出言询问了。

    方檀又问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林思清。”少年言简意赅的答道,手下的动作一点停顿也没有。

    “你们先生这几年都在这山上吗?”

    “对。”

    “日常的用品怎么办?”方檀皱着眉头问道。

    “每个月都由草民下山去采购必须的用品。然后让雇山下的人送上来。”

    “钱从哪里来?”

    “先生无儿无女,所用的钱都是以前当官的积蓄。偶尔还会将从山上挖来草药拿到山下的市集去换钱。”林思清语调低沉的说道“但是先生常常为住在山里的山民治病,先生知道山民家里都穷困,所以一般都不愿收他们的钱,除非盛情难却他才会收下他们送的粮食或者是鸡蛋。如果山民们有需要的话,他还会翻山越岭不辞劳苦的走过去帮他们医治,就算鞋子都磨破底了也不顾。”

    方檀沉默不语,只听见林思清苦笑了一声,道“虽然赢得了不少的好名声,但如此一来先生家里早就入不敷出了。草民住在山里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先生这般好的人。从来只见他付出了,而看不到别人回报的。”

    停顿了一下,恍若自言自语般的继续说道“先生过的勤俭,每月除了必须的用品之外,再也没买过其他的东西,他身上经常穿的那件长袍,都已经洗的发白了,可还是不愿买新的。”

    “先生在这山上最经常做的事是什么?”方檀迷茫的望着远处的山问道,她很想了解先生这些年的生活。

    啪嗒一声,又一块圆木分裂成了四瓣,林思清粗喘着气一手撑在斧头柄上,一手从一旁的圆木堆里又拉出一块圆木来,把它立在桩子上。然后拿起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先生自从住到着山上以来,一直以钻研医术为乐。除了看医书治治山民,便是上山釆药,少有闲暇时就坐在王爷现在坐的位置上品品茶,往往一坐就是一天。也不知在想什么。”

    “哦?”方檀闻言拿开放在椅子扶手的手臂,细心的端详着这张竹椅,原来这是先生经常坐的位置,手指情不自禁的在扶手上轻轻敲击。

    林思清休息了一会又接着拿起斧头劈柴,不在管面前的两人。又劈开一块圆木之后,他偶然间抬起头来,看到院子外文荥阳,立刻唤到“先生回来了!”

    方檀闻声立刻抬起头来,向院子外望去,宋应遥坐在她的身边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里拄一只棍子正向这边走来,满面倦容。身上穿着粗制的麻衣,就像林思清所说的洗的发白。稀疏的头发全束到头上,随意绑成一个发髻。鬓角漏出几条白发来,随风飘扬,又加上下颌凌乱的长须,衬得整个人都显得更加沧桑。

    背后背着的半人多高背篓,与他瘦小的肩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摇摇晃晃的走在小道上,让人不得不担心他那瘦骨嶙峋的身躯时刻会倾倒下去。

    “先生……”方檀犹豫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先生现在的模样与她记忆中走路喜欢昂首阔步老人有些偏差,让她不敢直接上前去相认。

    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林思清已经放下手中的斧头,冲到院门前,帮文荥阳打开了门。紧接着又帮他把肩头的背篓卸下来,问道“先生累了吧,今天可釆到了什么草药?”

    文荥阳无奈的摇头道“附近的草药早就被老夫釆光了,新的草药才刚刚冒出头来,能有什么好釆的。”

    “那先生这一早上去做什么了?”林思清端了一壶凉茶过来问道。

    文荥阳接过他的茶“只是到处去看看,找找还有什么没釆过的地方罢了。”

    林思清犹豫的说道“先生釆药如此辛苦,不如下次就让我去吧。先生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

    文荥阳喝了口茶摇了摇头道“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药名都还没认全呢,还想去釆药。且不说草药在你面前你认不认识,万一你要是釆错了,用在病人身上,岂不是害人一命。”

    林思清泄气的吐了一口气,不一会又露出敬仰的表情来看着文荥阳,显然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早就适应了。

    他们的对话方檀看在眼里,就好像看到年少的自己站在先生的面前一样,同样的意气风发,同样的成熟稳重,忍不住就露出了笑容来。

    宋应遥见方檀莫名奇妙的笑起来,好奇的问道“王爷在笑什么呢?”

    方檀勾着嘴角无言的摇摇头。

    “噢,对了!先生有人找你。”林思清突然记起还有两个人在他们的面前,连忙说道。

    “哦?”文荥阳抬起眸子往方檀那看了一眼,又立刻收回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太傅。”方檀走到他的身边,行礼道。

    “来了啊?”文荥阳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的,学生来了。”方檀回到。她素来十分尊重文荥阳,在他面前从来不自称本王,而是自谓学生以示恭敬。

    两个人熟惗的语气,让在他们身旁的宋应遥和林思清双双皱了眉头,不禁怀疑他们真的有分开那么多年吗?为什么这语气就像午后刚放学的学子,次日再次见到老师一般。

    文荥阳见方檀身后还跟着的一个女子,疑惑的指着宋应遥问道“这是?”

    “噢”方檀把宋应遥推到她的身边,笑着向文荥阳介绍道“这是学生的内人。”

    “见过太傅。”宋应遥对着文荥阳行礼道。

    文荥阳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捻着下颌的胡须道“长大了,都娶亲了。”面无表情的微微点点头。

    接着对方檀说道“你跟老夫进来一下。”随后便转向向大屋里走去,林思清想跟在他的身后,被他突然的话制止住了“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林思清只好无奈的停下了脚步。

    方檀转过身,拍拍了宋应遥的手背让她放心,便放开她的手跟文荥阳进了屋。

    进去后,文荥阳对她吩咐道“把门关上吧。”

    “是。”方檀顺从的把门关上。

    转身回来的时候,文荥阳正站在窗前向外望去,他的那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在外面的宋应遥。

    方檀走到他的面前道“太傅。”

    文荥阳闻声转身过来,随口说到“看你和那个女子感情很好的样子。她对你很重要吧!”

    还没等方檀回话,就调侃道“不然你怎么会将她带来见老夫。”

    方檀坦诚的说道“是,很重要。”

    “作为一个王者,你不该沉迷于女色的。”文荥阳无奈摇摇头道。不过他想方檀现在还只是年轻而已,等他登上皇位之后自然就会明白这个道理了,所以他也不想深究。继续说道“不说这些没用的了,说正事吧。这些年过的怎么样?你的皇兄可有为难你?”

    “一言难尽。”方檀苦笑了一声,道“皇兄从来都没有放心过学生,学生要怎么过得安稳。”

    “早就提醒过你了,可你偏不信。”文荥阳叹了一口气,他对这个学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你这次来是为了那件东西吧。”

    “学生本来是不想来打扰老师的。”方檀犹豫的说道。

    “那为什么又来了。”文荥阳笑道。

    “被逼无奈,皇兄不仅想要了学生的命,还要危及他人,那学生便不能那么轻易的就让他得逞了。”方檀愤慨的说道。

    得到方檀的亲口承认后,文荥阳露出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来,接着问道“那你已经做好了掌握这天下的准备了吗?”

    “是的!”

    “你想好了吗?下定决心了吗?”文荥阳再次问道。

    “学生已经决定了。”方檀坚定的说道。

    “决定了就不要再改变了。”文荥阳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太傅不怪学生?”方檀屏息凝神望着文荥阳问道。

    “怪你什么?”文荥阳哭笑不得的反问道。

    “学生没有做到…”方檀有些失落的说道。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文荥阳走到方檀的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老夫这些年虽然都在山上,但你做的那些事也略有耳闻。你做的很好,要相信自己!你是可以的。”

    第49章

    方檀又说道“这次上山来,不仅是为这一件事”

    文荥阳收回放在方檀肩膀的手,捻着胡须问道“什么事情?”

    “学生想把太傅请下山去,好全心全意的侍奉太傅。”方檀认真的说道。

    “你是想把老夫请到你的王府了?还是皇宫里。”文荥阳挑起一只眉毛问道“你的皇兄不会因此更加怀疑你?”

    方檀不假思索的说道“学生既已经下定决心了,就不会再怕他为难学生了,反正事情总会有个开始,那开始来的早或晚,又有何区别的!”

    “这……”文荥阳犹豫道。

    “请太傅成全学生!”方檀想跪下去求文荥阳,却被他扶住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不要随随便便就给人下跪!更何况你还是堂堂的诚王!”

    他沉吟了片刻道“既然如此,老夫就随你下山去,不过此前老夫还有些事要做完。”

    “太傅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完?学生愿意为您效劳。”方檀疑惑的问道。

    文荥阳摇了摇头道“这些事你是做不了的。你先出去吧,顺便把思清唤进来,老夫还有事要跟他说。”

    “是。”方檀应声离去。出了屋子便和林思清说道“太傅唤你进去。”

    “噢?”林思清应道,向屋子走去。推门进到里面,顺手关上了房门问道“先生你找我有何事?”

    “老夫要交待一些事情,你必须要记住。”文荥阳面色凝重的对他说道。

    林思清还从未见过先生这么严肃,连忙也正色答道“是!”

    此时在外面的宋应遥见方檀从里面出来后就一直微笑着,不由的笑着问道“太傅说什么了?让王爷这么开心?”

    方檀闻言望向她,好似没听见她刚才说的话一样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

    宋应遥只好又问道“臣妾是问太傅说什么了?让王爷这么开心?”

    方檀喜上眉梢的说道“太傅答应和我们下山了。”

    宋应遥睁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方檀曲起手指,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说道“真的。”

    林思清进去了一会就出来了。

    方檀忍不住向他询问道“太傅说什么了?”

    林思清听到问话正要回答,脑中想起太傅交待的,便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

    “那太傅怎么还不出来?”方檀不再追问刚才的问题,转而问道。

    “太傅需要收拾一下东西,请王爷稍等一下。”林思清回答道。

    方檀觉得也没什么不对,可能是自己太心急了而已,总觉得时间久。便耐下性子在外面等文荥阳出来。

    林思清出去之后,文荥阳咚的一声朝着东边跪了下来。又是咚咚的两声,他连磕了两个响头,才双手伏地,声音低沉的说道“皇上,您在天有灵,可看见诚王终于如您所愿的长大了。他现在已有了堪担大任的能力了,您可以安心了!”

    四年前,皇宫的御书房内传来阵阵的咳嗽声,此外在御书房的外面门口悄无声息,侍立旁边的宫女们和太监们都紧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当时还是诚王太傅的文荥阳奉皇上口喻进宫来,来到御书房门口之后,他问站在门口的大太监道“皇上在里面吗?”

    大太监低声的回道“回文太傅的话,皇上已经在里面等太傅许久了。”

    “噢?”

    大太监让身边的小太监打开御书房的门后,请道“请文太傅快点进去吧。”

    “多谢公公”文荥阳对他行了一礼之后,连忙掀起官袍,弓身走进去。

    在他进去之后,大太监又让人关上门,御书房在外重新恢复了寂静。

    转过几道拐角和帷幕之后,文荥阳来到了皇上时常办公的宫殿里。他毕恭毕敬的向坐在书桌后面的人行了一礼道“臣下参见皇上。”

    “是文太傅吗?”那人正在愤笔勤书的写字,闻声头也不抬的问道。

    “正是臣下。”文荥阳应道“让皇上久等了。”

    那人这才抬起头来,眯了眯眼看清楚面前的人道“文太傅请稍等一下,待朕批阅过这份奏折再与你说。”

    “是。”文荥阳说着便退到了一边,垂手侍立。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老皇帝方煜看完手上的奏折,拿起笔搁上的笔,蘸了一点红墨水,在奏折末尾写下“准奏”,便把奏折收好放到了一边道“朕看完了,让文太傅等久了。”

    文荥阳走出来,连忙回道“臣下不敢。”

    他抬起头来,见皇上面色蜡黄,眼袋浮肿。心里猛的一惊,不由开口问道“皇上您身体是不是不太舒服?”他自己也学过一点医术,虽然只是零星半点,与宫里的太医相比相差甚远,但是也能看出皇上面有死气。

    方煜揉了揉发胀的额头,有气无力的说道“文太傅啊,实话跟你说,朕恐怕支持不了多久了。”

    文荥阳慌忙的跪下去道“请皇上保重。”

    方煜自顾自说道“十年前那场重病,朕侥幸逃过了,已经是足够幸运了,如今已不敢再有其他妄想了。而且那个杭儿不孝子…恨不得盼朕早死。”说完了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满脸都是失望之色。

    文荥阳犹豫的说道“皇上……”

    方煜摆了摆手说道“你就不要为他开脱,他在背后做的事,朕都知道了。如果朕身体不是越来越差,朕绝对不会轻饶他!”

    文荥阳劝解道“皇上请以身体为重!要不要让臣下唤太医过来给皇上瞧瞧?也许太医们有法子呢?”

    “你别安慰朕了,朕的身体朕最清楚。太医们都是报喜不报忧,哪敢说出朕身体的真实情况。”方煜叹了一口气道。“人固有一死,就算朕是九五至尊也逃不过啊。”

    文荥阳愤愤不平的说道“如果连皇上的这点小病他们都治不好,那要他们还有什么用!”

    “不要再勉强他们了。”方煜摇了摇头,忧心忡忡的说道“现在朕最担心,有一天朕突然就走了,来不及安排后事,那宫里岂不是乱套了?所以朕想要早些做准备,以免到时候你们措手不及。”

    “皇上想如何安排。”文荥阳问道。

    方煜从龙椅上站起来,背着手走出来道“朕与你少年相识,你的品性朕是最了解不过了。除了你以外,朕就再无其他信任的人,所以这个重任只能落到你的肩上了。”

    “请皇上吩咐,臣愿为皇上死而后已!”文荥阳连磕了几个响头道。若是没有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救他一命,他文荥阳早就不知道投胎到那里去了,那里还会有今天的成就。所以不管皇上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就算让他代替皇上去死也再所不辞!

    方煜拍手称快道“好!朕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朕的。”

    “不过在此之前,你要记住这些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朕知,切勿落入其他人的耳中,人心险恶,不得不防。”方煜严肃的说道。

    “是。”

    “你认为诚王怎么样?”方煜问道。

    “这……”文荥阳紧低着头,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道,他不知道皇上想做什么,不敢随便说话。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把。”方煜把青脉纵横的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朕就是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请皇上恕臣不敬之罪”文荥阳伏地说道。

    方煜大手一挥允诺道“好!朕答应你。”

    文荥阳斟酌了片刻,说道“诚王行事稳重,宽容豁达,善于纳谏,知人善任,体恤百姓,不容奸邪,颇有大才,只是……”他一顿,方煜就立刻问道“只是什么?”

    文荥阳直接点道“心太善。”

    方煜耳朵听着,不停的点头。文荥阳所说的和他心里所想都差不多,看来他的这个太傅做的还不错。又问道“那太子与诚王相比呢?”

    文荥阳立刻把腰弯了下去道“臣不敢!”

    方煜露出天子的威严说道“说!”

    文荥阳一下子就紧绷着神经,生怕一字之错就丢了性命。“太子……”他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太子忠厚,仁爱,有大德。”他一边说着还一边悄悄的抬起头来观察皇上的脸色,觉得没有什么异常才敢继续说下去。

    方煜闻言露出亲近的微笑来,抚着他的背道“你不要紧张,朕就是问问。”

    文荥阳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恕臣直说,太子的气度还是比诚王差了点,容不下贤者!”

    方煜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的好。”这倒把文荥阳搞糊涂了,皇上这是想做什么,难道他想换点太子吗?一想到这点,文荥阳立刻脸色一变,仿佛触碰到了皇家的隐密。

    皇上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是震惊。

    “朕要你保诚王登基!”

    第50章

    文荥阳惊慌失措抬起头来问道“皇上为何……”

    “不要多说,不要多问,这是你不该做的。”方煜板着脸说道。

    “是。”文荥阳连忙低下头道。

    “檀儿的能力你我都清楚,这个位置非他莫属!”方煜眯着眼睛,了如指掌的说道。

    “皇上为何不让诚王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上的位置呢?”文荥阳困惑的问道。如果皇上想让方檀坐上皇位,可以直接传位给他,干吗要这么大费周章。万一其中出了差错,那岂不是……这些话他不敢说说的,只能在心里默默的念叨。

    “有些东西就得多费的周折才会显得珍贵。朕怕她轻易的得到,就会轻易的失去。”方煜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而且檀儿太过仁慈,这是王者最不能有的弱点。朕要逼着他成长,逼着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将来的国家是要寄托在他身上了!而杭儿,心胸狭隘,不适合这个位置。却很适合拿来磨砺檀儿,所以只能牺牲他了。”

    紧接着低声的自言自语道“本来她是不用承受这么多的。唉,谁教她是出身于皇家。”

    文荥阳以为他说的是方杭,心里感觉到一阵阵的发寒,都道是皇家无亲情,果然如此。皇上能对自己的儿子都这么狠心,更何况是别人呢。

    他又开口问道“就如皇上所说,诚王心善,到时候诚王要是还不愿坐上那个位置呢?”

    皇帝勾起嘴角来,老谋深算的说道“朕已经派人在外面下了暗桩,待朕身后,他们就会出来,之后流言四起,杭儿必定起疑,到时檀儿不想坐上这个位置也不行。”

    “皇上英明。”在文荥阳看来方檀不做这个皇帝是不行了。而他将是那个推波助澜者,都是无奈,都是所迫。

    方檀自四岁起,都是由他教导的。可以说他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待他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方檀的心思他怎么会不懂,一心向往自由,若不是皇子的这个身份压着他,他早就离开这皇宫了。现在皇上又要如此安排,恐怕檀儿再也得不到他想要的生活了。

    文荥阳出言提醒道“但是皇上,这样是不是有些麻烦?”

    “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还是那个结果,那多费点周折又能怎样?说不定但时候檀儿会更加珍惜这个位置呢?”方煜淡淡的说道,如果方檀能珍惜这个得之不易的皇位,那岂不是正好合他的心意?

    随后他微笑着问文荥阳道“你现在知道朕为什么要让你教檀儿那些帝王之道了吗?”

    文荥阳恍然大悟,不由的睁大眼睛“难道皇上那么早就下决定了吗?”

    方煜摸着胡子,大笑道“正是如此。只希望檀儿能明白朕的苦心,好好对待天下百姓。”

    “臣相信诚王是不会辜负皇上的期望的!”文荥阳大义凛然的说道。

    他们又商量一些其他相关的事情。商量过后,方煜说道“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按照朕吩咐的去做就是了。”

    “是。”文荥阳心里明白,应道。

    方煜转身坐回到龙椅上,一手依在扶手上,一手按着额头,显出疲倦的颜色来道“事成之后,你…”犹豫的顿了一下,抬起眸子偶尔望见文荥阳发丝间的一抹白色,心下一动,突兀的问道“朕记得你比朕小五岁吧。”

    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文荥阳不知所云的回道“回皇上正是!”

    方煜摸着下颌的白须,不由的感叹道“我们都老啦。之后这天下就不归我们管了。

    “皇上还很年轻,切勿不可劳累过度,要多多关心自己的身体。这样方能长命百岁。”文荥阳恭敬的说道。

    方煜苦笑了一声道“朕晓得,朕就是临死之前,为檀儿多做点事情而已。”

    文荥阳正想再劝解他一二。就听到方煜对他说道“不说其他的了,待事成之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趁着自己还能走动。”他没有抬头,所以看不见方煜那怜悯的眼光。

    “是。”

    方煜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朕累了。”

    文荥阳又行了一礼道“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便退下了。

    在走出皇宫的时候,他抬起头来望着风雨欲来的昏暗天空,心里忽然起了一层悲戚。如果有一天檀儿知道是他和皇上一起联手将他硬生生的推上那个位置,而那绝不是他所愿意的,他会怎么想?他会不会怨自己?这也不是他所愿意的啊!

    这样想着他就觉得再也没有脸面去见方檀了。在方煜去世后,他忙向方杭递上一纸告老还乡的公文,那时方杭刚坐上皇位,心里正乐不可支着,哪有空去理会他一个糟老头,大印一压上,便随他的意了。

    得了方杭的允许之后,文荥阳就立刻连夜收拾好行囊,离开了京城。当方檀得知消息,赶忙去追他的时候,他早已不知所踪了,他这样的动作,不禁让方檀怀疑到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希望皇上和老臣对檀儿十三年来的细心栽培没有白费,她若是能一心全放在国家上,便是皇上之福天下之福。她定能善待百姓,做一个明君,绝不会辜负皇上对她的殷殷期望。皇上一定要保佑她能顺利的继承皇位”文荥阳伏在地上泣不成声的说道。

    当年就是他和皇上联手,方檀今天才会处于这般水深火热中。文荥阳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对不起方檀。但他又不能不做,不做便是不忠!

    他面上老泪纵横,哽咽的说道“现在臣的任务完成了,终于有脸去面对皇上了!”

    就在皇上去世的那一年,他就想跟着皇上走了,他的这条命就是皇上给的,皇上都走了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只是因为当时身上背有重任,才不敢跟着去的,现在重任完成了,他终于可以安心的去找皇上了!

    “老臣今年六十有八,活也活够了,皇上请慢点走,老臣来陪你了!”他擦了擦面上的泪水,颤抖着双手双脚,艰难的站起身来。扶着桌子走到门前,把门反锁好,然后来到放衣服的柜子前。将过往的官服拿出来穿好,再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戴上官帽,穿戴整齐之后来到自己的床前,蹲了下来从在床底下拿出藏在下面的护身的长剑。

    “老臣一生忠心耿耿,只求无愧于百姓!无愧于皇上!无愧于心!现在老臣已经完成了皇上临终托付于老臣的任务了,老臣的一生也无憾了!不如趁臣现在头脑还清楚,就让老臣完成老臣的最后一个任务吧!”视死如归盯着那剑柄,手握了上去,手臂一用力就将剑从剑鞘里拔了出来,义无反顾的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皇上啊!这是臣教诚王的最后一个道理!也是当年您犹豫后未曾说出来的话!您虽然没有说出口,臣却知道了皇上想说什么。皇上放心,老臣做到了!”在后来的日子里,文荥阳不停的回顾他与皇上的那番对话,那时他才意识到皇上最后犹豫的那一下是想说什么。

    “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他目光如炬,一字一顿的念道“心慈手软绝不是一个帝王所有的!”话音刚落,他就把剑一横,脖子上顿时出现了一道血痕。他要将皇上的秘密带到坟墓里去!

    不出半刻,那道血痕里的血就喷涌了出来,染红了他洗的干干净净的官服。

    文荥阳意识越来越模糊,勉强的慢慢蹲下,把剑放到地上,以免彻底失去意识的时候惊动外面的人。他感觉到脖颈间的鲜血不停的涌出来,身体渐渐的变凉变冷,最后他再也支持不住了,猛的趴倒在地上。

    发白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像离了水的鱼拼命的想呼吸。将死之际,恍惚间看见自己的一生飞快的在眼前掠过,最后画面定格在了一个长的十分秀气的小男孩的身上。檀儿……他伸出沾满了鲜血的手指想去触碰那个人,最后还是无力的放下了,手背重重的落在了放在地上的长剑上。原来书上说道人在死之前会看见自己的一生是真的啊。

    方檀他们在屋外听到有铁器响声,意识到不对,快步的冲向门口。林思清先一步到,推了推门,推不动,可以是先生把门反锁了。抬起手不停的拍门,高声喊道“先生,先生怎么了?”无人回应。

    “让开!”方檀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一时心急的冲他喊道,等他让开之后,掀起袍子,抬起一脚朝门踹去。一下没有开,又是一下。林思清看到她这样做,也随她踹了起来。

    宋应遥在旁边也心急,她走到窗子前向里面望去。目光正好被桌子挡住,什么也看不到。试着换了几个角度,还是看不见桌子后面的东西,心里越发不安。

    两人连踹了几下,才踹开门,火急火燎的跑进去,看到里面的场景,林思清轰然跪倒在地,方檀也惨白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

    为本文里死的第二人,点柱香,默哀一分钟。原来是不想让太傅死的,结果发现他如果不死的话,将来会是个很大的炸弹,于是他不死也得死了。不要怪作者心狠,为了方檀的幸福,必须要牺牲一些人,比如文荥阳,比如方杭,比如作者。咦,好像混进来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不管了,成 大 事 者 不 拘 小 节。(请脑补作者郁扬顿挫的念出这句话。)

    没想到这么快就五十章了,热烈鼓掌,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o(n_n)o~

    第51章

    只见文荥阳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一把利剑被他压在手下,上面沾满了鲜血。

    方檀立刻回神过来了,想去救文荥阳,跪在地上的林思清却挡去了她的路。方檀一把把他推开,厉声的说道“让开!”声线却止不住的颤抖,林思清被她一推,就侧倒在了地上,目光依旧呆滞。

    方檀越过他,快速的跑到文荥阳的身边,半跪在地上,把他的手臂抬起,手指去按他的脉搏。按了几次都没寻到跳动的那根脉,着急的把手下力道又加重了几分,还是没有找到。

    额头冷汗直流,迅速将手指移到文荥阳的脖颈上,指腹下一点跳动的痕迹也没有。太傅脖颈上的脉搏也完全的消失了。意识到这点,她脚下不稳,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面无人色。

    这时候宋应遥也闯了来,见到这场面先是愣在了门口,待反应过来,慌张的跪到方檀身边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方檀双目空洞无神的看着她一眼,艰难的说道“先生去了。”

    方才还活生生的人,转眼就命丧在自己的眼前,任谁也受不了,更何况文荥阳还是教育她那么多年的太傅,方檀没有当场崩溃,已经算是镇定了。

    到底她还残留着一丝理智,见宋应遥双唇发白,显然眼前的画面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忙不迭的捂住她的眼睛,咽下去口水,强装镇定的说道“你别看,出去,本王会处理好的。”虽然这么说,宋应遥还是感觉捂住自己眼睛的人手掌在不停的颤抖。

    之后方檀就把宋应遥推出了房间,牢牢的关上房门,不想让她再看到屋内。

    她关上房门之后,一直坐在地上的林思清突然站起来。冲到方檀的面前,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怒气冲天的质问道“你到底对先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方檀寒着脸,低沉的说道“放开本王!”

    “你到底和先生说了什么!告诉我!”林思清咬牙切齿的说道“你不说清楚,我绝不松开!”

    “你别以为你是什么诚王就可以草菅人命!你有没有想过那是你的太傅啊!你怎么忍心将他逼死!”他愤怒的大吼道。

    “你以为本王会不知道先生是本王的太傅吗?你以为先生的死是因为本王吗?”方檀睁大眼睛瞪着他,反问道“本王说本王什么都没有做,你信吗!?”

    林思清怒目圆睁,不由分说的说道“我不信!”

    方檀发觉自己险些失去理智,连忙压抑着自己的情绪问道“所以你想对本王做什么。”

    林思清一时语塞,方檀冷冷的一笑,见他还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领不放,用力的把他推开说道“你没资格质问本王!”林思清被她推的往后踉跄几步才停住。

    宋应遥从屋里出来之后,一直坐在院子里发愣着。

    她原本是怕方檀太过伤心,想替他处理的,但是对于她来说太傅虽然是长辈,但同时也是外男,于礼来说她是不能接触的。而除此之外,也没有什么地方用的着她的,所以她只好待在门外,等着王爷。

    听到林思清的吼声之后,不由的担心起方檀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问道“王爷,怎么了?”

    方檀理了理头绪,抹了一把脸,佯装平静的说道“没事,不要进来。”

    “哦,好。”屋外传来宋应遥的声音道。

    而屋内的林思清还没有完。他通红着眼,死死的捏着拳头,手指都被他捏的咯咯作响“你为什么要来,你如果不来的话先生就不会死了!”如果不是先生教他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然他早就一拳头向方檀招呼过去了。

    “你为什么不好好的做你的王爷!我们在山上的生活虽然贫苦,但先生也能继续活着啊!”他蹲在地上抱头痛哭道“父母去世后,先生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他去了我又只剩下一个人了!”

    他撕心裂肺的吼道“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先生怎么会突然去寻死!”

    林思清今年才十五的年纪,幼年父母逝去的时候,他还小,根本不懂人世间的悲欢离合。后来在别人的白眼和厌恶中,他才渐渐的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此生最重要的两个人。

    他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今天到村里这家蹭一顿,明天再去另一家蹭一顿。有时候若是人家不愿给他吃的,他就只能忍饥挨饿。

    而身上穿的也是村里的人不要的衣服。村里的人节俭,他们肯不要的衣服全是一些破烂不堪,再也穿不了的衣服。而且不是大了就是过小了,哪有合身的,他穿在身上,不说御寒就连最简单的遮蔽身体都做不到。

    这么多年过去,只有先生肯收留他,不嫌弃他吃的多,给他买衣服穿。他长的这么大,只有先生对他这么好过。他早在心里下定决心了,要照顾先生到老,那里会想到先生会这么早的就去了。

    先生的逝去让他回想起他的父母。他们也是这样,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离开自己的。心里更是悲痛,恨不得跟先生一起去了。

    方檀站在一边冷着脸不答,等林思清慢慢的冷静下来之后,才开口问道“你哭够了没有?“林思清抽涕着,握着的拳头支撑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着地面咬紧牙关,对方檀说的话始终无动于衷。

    “若是哭够了,我们把先生收拾一下,别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方檀伸出手刚想去扶起太傅。林思清猛冲过来,扫开方檀的手“别碰先生!”

    “那你想做什么!”方檀也有些怒了,站直了身体问道。

    “让我自己来。”林思清阖上眼睛说道,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一下情绪,又重新睁开眼睛,脸上的泪渍犹在,但神情却变了,仿佛内里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忽然想开了,先生已经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了,现在再伤心也没有用,倒不如安排好他的后事,再完成他生前嘱咐他的事,让他安心的走,这才是最重要的。

    等宋应遥再次进入到房间的时候,所看到的是地板上的血已经被擦的干干净净。文荥阳从地上被抬到了床上,身上盖了层薄被。脸被擦的干干净净,眼睛安详的闭着,若不是毫无血色的嘴唇提醒着她,她还以为面前的人只是睡着了。

    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原本沾满鲜血的官服也被换了下来,现在穿的是另一套用来换洗的官服。

    这当然不是方檀做的,而且她让林思清换的,先生素来爱整洁,她不想让他满身血污的走。

    方檀站在床前愣愣的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当时她进入房间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有人谋害了太傅!可是在太傅的出事的时候,她们都在外面,她们三个人都没有看见有人进来过,如果真的有人进来了,他又是怎么进来的呢?为什么她们站在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再观察了房间内的各处,她不得不承认,先生是自刎而死的。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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