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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君妃侧 作者:南无三

    第7节

    ?  恒王府的侍卫们倒是极为听话,玉棠吩咐过不准将放梵敬人进来,这些天还到是真的清净了,不过玄埙倒是多嘴说了个笑话,说这王府门口来个疯子使劲敲门要进来,结果被挡在气急败坏的像个被驱逐的小犬,文不可治国,武不可安邦,这梵家少爷还真是束手无策。

    玉棠听此言暗暗发笑,这烦人精吃多了百味珍馐要吃点闭门羹才更有益。梵敬人知道玉棠此举是为了让他收敛,他虽不聪慧倒也不至于愚笨,自然就不哼哼唧唧的往门口招摇了,不过外面的小菜点心也没少过。屋内雨宁麻利的将小菜布在桌上,恭敬的福福身,“王妃,府里送来的饭菜也布上了,您趁热吃吧。”

    “知道了,回宫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是王妃,都准备好了。”

    玉棠合上书册,随手放在矮桌上,自顾起身,雨宁已经小跑过来帮玉棠穿鞋袜,白袜从脚上滑落下来,白净如瓷的脚面能看清上面青紫色的血丝,好似有一日,玉棠烫了脚,脚面烫的通红,君晟帮他涂了治伤的药膏,梵敬人一进来他就将衣衫盖住脚面,大有非礼勿视之意。他的皇兄如今独身在朝堂,失了皇帝之心只怕过得艰难,可这朝中已无皇子,那堂上之位除他不可。

    回宫的仪仗比成亲仪仗还要庞大,随行带的回礼自然不会太寒碜,玉棠自然不会担心这个,毓恒定然拿捏有度处理得当,只是这梵敬人已经好几日没有出现了,连小点心都没有送来,平日惯着嘴现在有些不习惯。

    踏上轿撵之时,玉棠特意四处探看,那人如同消失一般,难道他出了事情,玉棠心中稍有担忧,脚步也迟疑起来。

    “王妃有何犹豫?”毓恒立在马车之下,回字纹深紫衣外罩一件加毛斗篷,手中握着一柄沉剑,样式倒像是夏商时期的青铜剑,玉棠摇摇头并未说话,已经先一步钻进轿撵中。毓恒驾马行在仪仗之中,他的亲兵在前后两侧守卫保护随行,雨宁并未在轿撵之中,玉棠才慌张的撩着马车上的车帘搜寻着他的身影。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若是梵敬人还不出现,玉棠就要相思成疾,或是要飞身下去为他收尸,玉棠躁动的很,抽手从马车上的小柜子上拿下一册古籍扇风,不过用力摇晃两下,信纸从书中飘下来,落在玉棠腿上。

    书册皆用麻线订装怎会有脱页,玉棠紧紧眉心,将信纸拿起来,纸页从中对折,隐隐的透着墨香,玉棠打开来看到那个字迹便知梵敬人定当平安无事,这字迹在玉棠所知人中梵敬人的字着实不是有资之辈,字迹算是工整,有模有样的写着:一丝倩影映梅香,万种风情倚玉棠。浅笑犹如春风近,深情正比夏雨长。

    玉棠忍不住摇头轻笑,好似一下戳中了笑穴,从一处散开,嘴中嘟囔道:“榆木!”这人竟然还能写出这种文句,怕是抄出来的,玉棠心中虽这样想,却将信纸折起来,放进随身的香囊里,既然如此他定安然无恙,只是他今日未出现是为何,真的放心让玉棠回宫了?

    “前面是路途有些颠簸,坐好了。”

    “多谢王爷提醒。”玉棠低声应了之后,往车边靠靠,拿软垫子后背,然后直觉屁股颠颠被颠起来,头直接撞到车架上,噔噔响的透彻。

    “王妃,您没事吧?”雨宁贴在车帘上低声问候,玉棠忍痛揉揉额头,“无事。”

    “那王妃有任何事雨宁随时候着。”雨宁丫头说完此话便抽身离开帘子,影子从帘子上离开,玉棠才使劲到吸气,来回揉搓着脑袋,全然一副猴子模样,“再来几次真的要把脑袋撞烂了。”

    玉棠无心翻看古籍,只听外面车轴有些刺耳的来回摩擦,马蹄铁踏在湿硬的黄土地上厚实的碰撞,便觉得百无聊赖甚是心烦,竟然无聊到讲梵敬人唬人的诗句拿出来,来回翻看。翻来覆去的竟然忍不住发笑了,轻声笑着,雨宁在车外低声询问道:“王妃您怎么了?”

    玉棠压下笑腔,将信纸放起来,说道:“无事,看到一个故事而已。”听到这个回答,雨宁自然也就不会再做纠缠,她一向听话的很,也知道何时说什么话,是个八面玲珑的丫头。玉棠虽对她全无好感,也找不出任何过错,若是君晟哥送来的人,玉棠留在身边至少不会有什么害处。

    君带相思子,来会相思人。相思子未知,相思人倒是已经心中如翻江倒海的将自己陷入痴迷中。

    忽闻得马车外凄苦的呜咽土埙之音,在山中孤寂回荡,将那雪窝中的孤狼的冷寂都吐出来,消散于天外云际。玉棠将车帘掀起来,马车外风冷铺面而入,眼睑之上的睫毛被扑上风霜犹如杂草,循着声看过去。山中荒芜枝叶干枯,半雪封山,玄埙的身影并不分明,但玉棠知道是他,待玉棠看的清楚些方看到他的身旁还站着两人,子鱼那个小子竟然也来了。

    玄埙心思缜密知道玉棠此番回去是脱身,他竟然能把那两个小子也带来送行,玉棠心中动容,想大声高和,最终都化作笑颜,默默听着他的乐章。离别苦,苦离别,纵然离时别有时,再与相逢。若他日相逢,定当以君之态把酒高歌。

    马车走的缓慢,在此刻所有的缓慢都不过是将离别拉长,最终还是要将埙声甩在身后。玉棠神色最终只剩下萧索,“既无分别又何来相逢。”毓恒的马从后面绕过来,马蹄哒哒,玉棠竟没注意到。

    “恒王爷真的要送他们出府吗,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他们的意思?”

    毓恒沉默不言,双手拉着缰绳,踩着马镫蹭着哼哼喘气的马肚,他没有回答,驱马行到前方去。玉棠知道他心中已有打算,还是免不了心疼玄埙,君子一世,未有功名利禄,连男子的身份都可放下倚靠在他的身边只得一个男宠的名分,连如今都要落得如此下场。玉棠走之前,将嫁妆收拾了些,能够换做钱银的东西都给了他们三人,字画给了玄埙和子鱼,珍惜古玩给老王妃留着,玉棠偷偷嘱咐了李靖,若有任何变动,他就会将东西送出去。

    “珍重!”

    行至前方,高山此起跌幅险恶入云,车马行走缓慢,颠簸依旧,玉棠缩腿蜷缩在马车里,抱着腿哼着方才听到的小调子,相逢不语,唯有泪千行,相逢何处,何处相逢,无论何时与何人,离开的时候往往以诀别而语。

    马车骤然停了,只听外面糟乱一片,嘈杂之后声音便停了,雨宁低声喊着:“王妃,王妃?”

    玉棠心中一沉,将车帘拉起来,只见身穿黑衣手握兵器之人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人那双眼睛眯眯的,看着玉棠,他既然有心做此事,何苦要露出眼睛,那双贼眉鼠眼的眼睛玉棠看见就想笑,还用遮着。

    他身边一人用刀指着毓恒张狂说道:“我们只为求财不伤人,你们别动,兄弟你瞧上的婆娘在那车里呢,你去呀,你赶紧过去。”

    这等拙劣手法还真是让人操心,玉棠暗自摇摇头,雨宁倒是被吓得出了冷汗,伸手护着玉棠。毓恒带的人马都是府中精良,对付他们这些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毓恒迟迟未动手,还不是认出了此人就是烦人精。

    玉棠推开雨宁拦着的手,从马车内走出去,烦人精压着嗓子说道:“小娘子生的貌美,不如就跟我上山去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王妃?”雨宁甚是担心,拉着玉棠的裙角不肯松手,玉棠未去管她,而是将手伸出去,交由梵敬人一把拉到马上,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做的太过了。”

    “嘘,别说话。”梵敬人压着嗓子的模样太欠打,玉棠恨不得抽手给他一拳头。梵敬人驱马带着玉棠往来时的路返回,他带来的人在后面挡着,其实他们无需多此一举,只因毓恒并未出手。

    纵马归去时,玉棠回头看看毓恒,大抵是心中莫名的被牵引着,他的神色太复杂让玉棠读不清楚,他的举动也让玉棠难以理解,只要对圣上说玉棠是与他人私奔,他自然不用背负任何错失,只是他的眼神为何让玉棠觉得愧疚,甚至不敢看他。

    只能赶紧催促梵敬人快些,“你骑快些。”

    “好,你抱稳。”玉棠从未骑过马,一只马鞍两人同行甚是拥挤,玉棠屁股颠簸的难受,忍不住要往他身上贴上去,“哎呀,私奔得小娘子这么心急。”

    “闭嘴!”

    “我给你备了衣衫,到前面的草庐你就能换上,两匹马,两柄剑,如何?”瞧他一副邀功的语气,他的赤子心性从未改变过,弱冠之年心性未定,玩心重有何不好。

    “你不是在任上,如今你这样做如何能对你父亲交代?”

    “请辞的折子早就递上去了,我已经给大皇子递了消息,任上会有新官到职,你无需担心。”梵敬人竟然能够准备得当,这点让玉棠另眼相看,只是他的马鞍之上若有个垫子让他屁股舒服些就好了。

    说到底,他们总归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他准备的东西自然在玉棠的心坎里,素青蓝色棉衫,无花纹绣线,富贵全无,倒也不入风尘。玉棠换衣之时,梵敬人就站在草庐之外,躁动的来回走动。

    玉棠微微笑着,将头上的簪钗都拿下来,轻解罗裙,身上虽不至瘦弱,倒也是全然无肉感,胸上裹着厚厚的胸布,从此以后玉棠再也无需担忧,哪怕胡茬长满络腮也无需在意。

    梵敬人在门外轻叩门框,有些不耐烦的意思,“你不会穿可以叫我,我帮你穿。”

    “手握长剑,还怕你这耍混不成。”玉棠已穿戴整齐,一条宽发带将头发梳成发髻,虽说男子弱冠之年才能冠发,玉棠就以发带束起来,身着长衫,手执长剑,打开门。

    梵敬人的眼神闪过惊艳之色,围着玉棠来回打量,“好一个璧人,玉容难改,不入尘世。”

    “倩影风情倚玉棠,梵公子的文采却比当年长进不少,只怕柳音音没少指点你吧,小少爷?”玉棠抱剑倚在门框上,除却脸上风尘胭脂之色,好真是偏偏少年郎的模样,说也奇怪,玉棠自打穿上男子衣衫心中君子之气就难以掩俞。

    “玉棠,你有帝王之相。”

    “此话你别乱说,皇位是君晟哥的,我本就与那里无缘。梵公子,你可愿陪我仗剑行走?”

    “当然,我听说辛弃疾大人四处游历,最近在瓢泉定居,玉棠公子走吧。”梵敬人一改书生气,拱手行礼全然江湖中人的脾性,玉棠心中大喜,绕过他去,抚摸着棕黑烈马,“那就请梵公子带路。”

    “好的,玉棠公子。”

    真是个笨蛋,玉棠心中暗念,只不过这骑马之事玉棠要多学一学,宫中的课习,玉棠已经忘了大半。从此世上再无福德公主,只有玉棠一人。

    ?

    ☆、相伴而游

    ?  就算梵敬人准备了两匹烈马又如何,玉棠早就把皇宫里教的东西还回去,公主的身份让他很少骑马,而今手握缰绳又似乎并未捉住真正的自由。玉棠小心翼翼扯着缰绳,两腿更是不敢用力夹马肚,这等蠢笨模样让梵敬人好一阵发笑,“你这动作还真像我们家的老头子,磨磨蹭蹭,担惊受怕。”

    “你就尽管挖苦,我还记得你初次学马差点被马蹄踩住,哭着跑了,你现在倒是有底气来嘲笑我了。不用几日,我就能纵马驰骋,将你甩在身后。”

    梵敬人听了哈哈大笑,快马扬鞭将玉棠留在后面,一边跑还一边叫嚣着:“你要是能追上我,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高山流水风花雪月可是个桃源,你若是追不上,那本少爷可就不管你了。”

    这人稍有得意就嚣张忘形,玉棠真恨不得往他的屁股上来一剑看他还敢如此嘲笑玉棠,不过玉棠紧绷着全身战战兢兢的样子也是够可笑的,谁让他突然恢复男身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抿紧嘴放手一搏,两腿使劲夹着马肚子狠狠扬鞭,“驾!”

    “喂,你个泼货,别跑那么快。我是玩笑话,你若是摔着可怎么办,喂,玉棠?”

    管他后面怎么大呼小叫,玉棠只觉得身轻如燕迎风潇洒,身下之马也如通灵性般的温顺未将他摔下,如此这般的风驰电掣,玉棠方才觉出男儿本色,不由得心中开阔,大声呼喊:“啊!”

    “玉棠,你别跑,我错了,你停下。”惊得梵敬人挥动马鞭赶紧追上来,一把拉住玉棠的缰绳总算让马慢慢停下来,慌慌张张喘着粗气,“喂,我喊你祖宗行了吧,吓死我了。”

    “你自己开的赌局竟然还埋怨我,得了,我看还能追上回宫的队伍,我还是走吧。”玉棠拉着缰绳,调转马头,欲要往队伍的方向走,梵敬人吃气不肯揽着,待玉棠走出几步,他又无可奈何的追上去,“都是我的错,我错了还不行吗,你别走,等等我。”

    玉棠勒下缰绳,安抚着被勒令停下来的烈马,挺直腰背将凌乱在耳边的碎发撩到脑后,甚是骄傲的回头看着梵敬人,“你真是十几年不变,只不过被气的半死变成了你,你我的风水转的有点快。”

    “呃,是有点快,谁让你以前太蛮横,现在恢复男身就像脱缰的野马收不回来,我还是掉头回去找柳姑娘。”梵敬人就要调转马头,可玉棠只是笑着看他闹,一句话也不说,梵敬人走出去几步,然后停下来,叹息道:“你不留我?”

    “回来,我饿了。”

    “有个好地方,我带你去,你一定会大吃一惊。”不过是一句话,梵敬人就乖乖的掉头回来,完全没有立场可言,幸好他不在朝中任职,若是有人煽动对抗君晟,烦人精的立场还真是够头疼的,“他们那里的酒可是一绝,那次在嘉王府你喝一杯就倒下,这次你不能多喝,只有一杯,听到了吗?”

    玉棠仅仅是听着,然后看着周围复苏的枝桠发笑,梵敬人拿马鞭拍拍玉棠的后背,“真是欠你的,你还不如是个女子,至少还能用一纸婚书压着你,哼,还真是拿你没办法。”

    “前几日我想起来小时候烫伤脚君晟哥还不让你看,说是男女授受不亲,若他知道我是男子,肯定很吃惊。”

    “虽然大皇子对你宠爱有加,但是二皇子之事闹得人心惶惶,知道你是男子之后我还担心过会不会被卷入皇位之争,你知道就算你不想,那些人还是有办法将你卷入纷争,黄袍加身有何难。”

    玉棠本想为君晟辩解,也想坚定自己并无夺位之心,一瞬间,嘴巴好似冰封一样根本不能张开,因为有太多前车之鉴,皇位之争历来都是硝烟之战,更何况当朝久被辽国欺辱更是经历不起任何人心争夺。

    “施確将军可从边陲回来了?”

    “就算朝中无牵无挂,作为将军之位他也不能违抗圣旨,就算施将军违抗军令又如何,若不是担忧他手下的几十万人,他一定会从那里抽身出来。”梵敬人充满惋惜之语,大有抑郁不得志的意思,玉棠知道和佑之死对施確和玉华都有难以磨灭的伤痛,更何况大家从小一起长大。

    “在王府我不敢想以前的任何事,甚至没有毓恒对他的死流露出更多的悲伤,因为一旦放出悲伤的引子就无法让他放任自流,那种缺失感能将人最后的希望吞噬。二皇兄离开之时将玉华托付于我,我风流与世全然忘了他的嘱托,更何况他魂归西天。我怕梦见他,怕梦见玉华。”

    “好了,老太婆咱们上路,你不是饿了吗?”玉棠无奈的摇头发笑,什么是老太婆,他是风华正茂的风流公子,不等反驳,马屁股上就被梵敬人狠狠地挥下一鞭子,“一醉方休。”

    玉棠只得两手紧握缰绳在马上颠簸,嘴上不满的咒骂一句,“混蛋。”小些时候,梵敬人就拿玉棠没办法,谁让他是公主,如今恢复男身,烦人精依旧没有办法,若是稍有松懈玉棠就能自己跑了,左右梵敬人是不可能离开半步。

    “我们此行先去龙兴寺,□□帝下令敕造的铜铸千手观音像,手持日月,宝塔,金刚宝剑,一重漆,一重布,贴以金箔,神态自若衣纹流畅细腻,难得一见。”梵敬人摇头晃脑说的洋洋自得,玉棠也就忍笑听着,龙兴寺只在书中读过一段,既然见过菩萨,定然能洗去心中罪孽。

    “说起龙兴,我想起皇祖父时与金国议和,隆兴和议,虽然此龙兴非彼隆兴,就算过去几十年,依然未改被欺辱的场面,若是岳飞将军未被高宗帝赐死,或许也不必被那些人如此欺负。可若真的未赐死岳将军,将徽宗父子从金人手中救出来,只怕也就没有咱们,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不过利弊各有不同。”

    “皇位之争利欲熏心,那把椅子最会蛊惑人心。如今我倒是真庆幸你是以公主的身份养大,若你真的登上皇位,我小小的梵家少爷又怎会入你的法眼。玉棠,别太难为自己,这个世界太大,我们太渺小,我宁可碌碌无为一生,陪你游山玩水。若你想争夺皇位,我就能为你流血厮杀。那你现在要去精忠报国还是准备吃饭?”

    玉棠紧锁眉头好似在忧愁国家事,抿着嘴然后砸吧两下,“吃饭。”

    “哈哈哈哈。”梵敬人扬天大笑,提在胸口的心突然落下去了,玉棠面子上挂不住冷哼声埋怨道:“君子喜笑不慌于脸,笑什么笑。”玉棠如此嫌弃的说完,驱马而走,将他留在后面大声辩解:“我才不是君子,驾!”

    今日到龙兴寺是不可能的,闹了一路,纵然有天大的志向与抱负还不是要填饱肚子,民以食为天,玉棠还是个小民不是。左右梵敬人能把他带走,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玉棠本就放下心跟着他,此次倒是有点失策,被这个烦人精忽悠了。

    “老伯,你这柑橘搏不搏?”玉棠立在摊子一旁,手握缰绳看看梵敬人究竟搞得什么鬼,之间那卖柑橘的小贩摆弄着几只青皮柑橘,懒懒散散的打眼看看梵敬人然后又瞄向玉棠才不耐烦的往后一靠,“你们两个抱剑骑马一看就是江湖人,没事别来添乱,要买您就看看,今日不搏。”

    玉棠还不知道究竟说的是个什么,梵敬人已经将银钱逃出来对小贩说:“我们今日买几只柑橘,你能否让他玩玩?”

    “两文钱一镖,打着狮子白送您一只柑橘。”小贩很不耐烦的将后面的罗盘立起来,将罗盘摇起来,上面的小狗狮子豹好似黄豆一样大,可那飞镖就是大一点的绣花针后面粘着几根鸡毛,梵敬人将飞镖放到玉棠手上,“今日不巧,不能给你搏个柑橘,你就试试玩一下。”

    玉棠将那绣花针似得飞镖放在手中,撇嘴笑笑,“还以为今日你要让自己出丑了。”

    梵敬人有点下不来台,双手立在腰间,“你赶紧的,谁知道和平日里一点都不一样,你就赶紧把这支飞镖投出去,我带你去吃饭。”

    还当他信誓旦旦带玉棠来得是什么好地方,现在着实没劲的很,玉棠晃晃手指头,随手一丢,“没劲。”

    本来就是无趣一丢,谁料飞镖冲着小贩的脸就扎上去,气的小贩恨不得拿起柑橘丢在玉棠脸上,“你们两个给我滚。”

    玉棠哪见过这种架势,连马都忘了牵,大步就脱离现场,留下后面哈哈大笑的梵敬人拖着两匹马直追。

    “玉棠,你等等我,你个蛮横等等我。”

    那里还管得上他,玉棠打量着周围的酒馆,快步走到一家看起来规格还算大的馆子,“老板,点菜。”

    “来了,来了,公子您里面请,您几位呀?”店里小二穿断卦长裤,肩上搭着一条洗的发黄的棉抹布,小跑到玉棠身边将面前的桌子抹个干净,“公子您吃点什么?”

    “就将店里的拿手菜做上四五样,不要酒,两副碗筷。”

    店家小二伸手为玉棠布下一杯茶,将桌上的炒花生往玉棠跟前放放,“好来,那客官您稍等喝口茶,小的这就去后面给您下菜。”

    “你倒是跑了,那小摊贩没把我打死在那。”梵敬人将马拴在酒馆门口的马槽上,没几步就从门口走进来,一屁股坐下,将玉棠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怎么不说话,你干的坏事还把我留在后面。”

    “行了行了,呐,你喝茶,我给你添一杯。”玉棠殷勤给他添一杯热茶,茶杯推到梵敬人的面前,“你看,那里有两个小娘子正在看你,长得很是出挑,你要不要过去说几句?”

    “小娘子?”梵敬人撂下茶杯,竟回头看过去,那两个小娘子在酒馆外面摆弄着几枝红梅,谁知他吃味的转过身来,“这那看的是我,看的是你!”

    “看我做什么?”玉棠一手托腮若有所思,那两个小娘子看玉棠做什么,丝毫不感兴趣的吃着面前的炒花生,之间梵敬人捏着茶杯看着玉棠一句话不说,“你干什么。”

    “我只庆幸你什么都不知,你的样貌足以让男女倾倒,你说我是不是该喝一杯庆祝一下。”

    “蠢,为何以前没发现你除了烦人还很蠢。”玉棠举手投足都故意散发着公子之姿,女子身份做了十几年若不是有意为之,玉棠还真是男女不辨,“她们真的看的是我,看来我长得还真是美貌。”

    “啧啧,还不是落在我手里了,当初知道你嫁给毓恒,我恨不得提剑杀了他,现在放心多了,反正你也不喜女子,一般男子又不敢对你下手,不然我可有的忙,单是君晟对你的纵容就能为你准备几十个男宠,还不气死我。”

    “行了,烦人精,吃你的花生。”玉棠托着腮将几个花生壳子丢过去,巧笑迷人,梵敬人也就不说话了,慢悠悠的喝着一杯茶,然后将腹中的怨气长长的吐出来,好似着迷的看着玉棠暗暗发笑,得一人足以终生。

    ?

    ☆、仇人相见

    ?  之前说着还未注意过,不过这几日玉棠还真是觉出自己长得君子玉容,独有风姿。若是遥知向前路,掷果定盈车,玉棠想的夸张,依他之貌怎么妄比潘岳。立在酒馆门前,享受着四处投来的爱慕,若不是天寒地冻玉棠定要拿一把扇子好一个装模作样。

    “你别站在这,真怕你被那些女人直接抢回去,一个个如狼似虎,还不将你生吞活剥,那我岂不是太惨了。”梵敬人端着一碗清粥躲到玉棠身后,昨夜他们二人不曾睡在一屋,玉棠起身时也并未喊他一同起身,他现在嘶嘶喝粥吃的正自在。

    “之前忘了告诉你,我已经有一结发妻,是春眉。”

    “我知道,那丫头自你小就照顾你,你给她一个名分我当然不会计较,反正你要嫁给我,嘿嘿。”梵敬人厚着脸皮将脑袋凑到玉棠耳边,低声说着,生怕被别人听了去,玉棠听得脸色发红,抬脚踩下去,“哎呀,疼。”

    “哼,这还是轻的,以后少说些轻佻的话,不然有你好打!”玉棠挥挥拳头,眯着眼寒光冷聚威胁他,“昨夜你是不是出去过,你去找谁了?”

    “谁,我忘了,我先去喝粥。”这家伙倒是死活不承认,跛着脚一瘸一拐的坐回到桌子旁,夹着一碟酱萝卜吃的津津有味,玉棠才不相信他没出去过,纵然他轻手轻脚在门口听了听才出去,玉棠可是听得真真的,今日他有些反常,看来是受了别人的指点,看来此人一定不简单。

    因为十五已过,街上都冷冷清清的,花灯的颜色还未尽数消逝,迎春也冒出零星的蜡黄色花苞,玉棠手握银色长剑在街上来回溜达,引得娘子们面露绯红,也引得梵敬人来回逃窜,扯着一块青灰色薄纱盖在玉棠的头上,“你在外面逛到几时?”

    玉棠捏着头上的薄纱,轻轻一扯便将它拉下来,阴阳怪气的说道:“几时,那要看看阁下何时能将您的好友介绍给我认识,既然能够教你那些不入流的东西,何不也让我学一学?”

    “够了够了,别再冲那些女人傻笑了,我带你去。”梵敬人简直想把玉棠用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明明是以女人养大,从何处学的这等魅惑女人的动作,“不过见了她你可不能生气,她已经出嫁,我也不想让你多想,你若是想见,我带你去就是。”

    “柳姑娘嫁人了?”

    “恩,我也是不久前才遇到,他的夫君并不知她的过往,昨夜去拜访也是有点私事。更何况你的身份,我着实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会做出任何出格之举,只不过也有些私事罢了,况且我也想去拜访一下故人。”并非是为了寻仇或是往日的恩怨,有点很小的事情要询问一下,很私人。玉棠既得了他的应允,自然也就不做这些奇怪的傻事,将薄纱搭在头上好似农妇一样包裹着脑袋,只不过梳着发髻看起来像个菩萨。

    “哈哈,哈哈,这个头巾,哈哈。”

    玉棠停下来,将剑放在胸前怀抱着,低声问道:“阁下有何异议?”

    “呵呵,没有,有幸有你。”梵敬人腆着脸皮用肩膀蹭蹭玉棠的手臂,惊得玉棠身上浮起一层小疙瘩,连忙将梵敬人从身上推开,“柳姑娘就教了你这些吗,看来你还是要多请教请教。”

    “她倒是教了很多,只不过,怕你难以接受才并未做任何事。”

    “你想做什么,哼,下流胚子。”玉棠哼哼的发笑,透着一股不屑的味道,他不过是要气一气梵敬人而已,玉棠裹着头巾拿着长剑立刻转身,“下,流,胚,子。”

    “玉棠!”梵敬人气的大声喊叫,好似突然被石头砸了脚,叫的惊天动地。玉棠心烦的摇摇脖子,不耐烦的抱怨,“吵死了。”

    烦人精就是烦人精,无论什么时候就是烦人精,从小到大本心不该,这算是一件好事吧,玉棠倒是希望这些人谁都不变,可已经无法挽回和佑之死,但愿君晟还如玉棠想的一样丝毫不改善心。

    晌午未至,玉棠买了胭脂布料香料还有点心,布料和胭脂都是很素雅的,就算是嫁作他人妇也未必不爱脂粉绫罗,仓促上门,不得无礼,送礼的是玉棠拿东西的是梵敬人,“玉棠,会不会太隆重了,柳姑娘会不会苦恼?”

    “会嘛?”玉棠只让他说的那句话顺着风飞走,路过巷口之时,玉棠买了两大枝子红梅,含苞待放,放入水中能开放很久,一夜盛放香气靡靡,色彩耀眼。能够得一良人嫁人算是勾栏院里的姐妹们最大的心愿吧,玉棠自是知道些东西,就算风尘之中,清高之人不在少数,这红梅也算是应景。

    犹犹豫豫走到门口,玉棠却不敢提手敲门,“都到了这里还犹豫什么,不是你闹着要来看她的,男男女女都得防着,累不累。”

    “你还是我?”玉棠卟哧一笑,敲敲门一脚踏进去,小院子收拾的很干净,积雪堆在墙角冻结了,散养着的几只走地老母鸡,在鸡舍旁撒了些棒子粒和谷糠,晒了几日还冻得邦邦硬的男子外衫,玉棠一转头,柳音音青布盘发手持笸箩从门口走出来。玉棠突然到访让她吓坏了,幸好玉棠面容未改让她才松了一口气,“早该想着您要来,没想到今日就来了,正赶上吃午饭,快进来坐。”

    “娘子,谁来了?”

    “郎君,是梵大人来了。”柳音音将笸箩随手放在架子上,利落的将手上的水渍擦干,曾经的阆苑头牌如今已经看不出任何风尘气,玉棠摆摆手示意梵敬人将带的东西放进去,自己到很自然的打量着从书案旁站起来的男子。

    若说样貌自是比不上梵敬人的,倒是恭谦有礼,见了玉棠虽有疑虑却还是拱手附身,“既然是娘子的旧友,就先请坐,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不必客气,明日我们便要起身走了,今日来得仓促,多有打扰还请先生别见怪才是。”

    “两位大人可是要去何处,为何不多留几日?”

    “郎君莫要看他男子装束,他可是不折不扣的女子,今日见你们一同来算是了了音音的一桩心事。”柳音音提着一壶新茶从外面走进来,身姿绰约顾盼生辉,一手拉着玉棠坐下,面露窃笑,“您穿这一身还真得将我吓了一跳,离开临安之时远远地看过大皇子,方才还当是大皇子来了,尝尝这茶如何?”

    “柳姐姐见过君晟哥,那他可好?”

    “自然是受了很多非议,大皇子可是一般人,公主自是不必担忧。”柳音音添上三杯浓茶,茶色混红应当是最适合做奶茶,不过玉棠也没有那么挑。

    “原来是公主殿下,真是多有得罪。”柳家郎君慌张起身,就要前来请罪,本就无任何得罪之处,玉檀自然觉得拘束,却又碍于柳音音的面子不知所措。

    “郎君,你不必太过拘礼,玉棠公主是个随性之人,你若太过规矩,她可不自在呢。”柳音音浅浅笑着,自然透出来的风情不减当年,她只捉着玉棠的手拉起来,“公主可能陪我去外厨帮帮忙?”

    “恩,自然好,只不过会给你添乱就是了。”

    “呵呵。”柳音音拉着玉棠往外面的庖厨走,玉棠面对她的热情竟然有些不习惯,只匆忙着脚步随着她走进去,可一入庖厨,柳音音就将玉棠的手松开,十分干脆。玉棠不知道她闹得是哪一出,不禁皱着眉问道:“柳姑娘?”

    “公主,今日你不单单是来看望友人的吧,当初我不过是帮梵公子气气你罢了,如今你们能不计前嫌又何必来坏人好事。”

    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玉棠竟然笑出声来,然后脸色突然停下来,再无半分亲热,“柳姑娘想多了,本来就是想拜访旧人而已,既然柳姑娘如此多心,那玉棠也就不多做打搅。”本是想问些事情,既是这样,玉棠也就没了兴趣。

    “并非我多想,只是,我脱身不易,着实不想因为公主的到来毁掉所有心血。”

    “此番前来的确有些仓促,明日我们便要起身北上,若说再见不知何时,你我虽有一面之缘,便觉得应该要来道别。”玉棠不再多话,因为缺失感竟然连柳音音也放进朋友的划分中,果然还是太莽撞了。

    说玉棠无知也好,莽撞也好,倒不如说他有些天真,在为数不多的人里玉棠只能擅自珍惜,连连说了几句抱歉,不等柳音音再说什么玉棠就已经先一步走出去,“梵敬人走了。”

    “公主不多坐一会吗?”

    “既然已经探访过好友,就不再久留,希望先生好生对待娘子,就此别过。”如此说,玉棠的确是心存怨恨的,自己小心眼就算了,还如此无礼的离开,玉棠这个小心眼的男人如何成为君子!

    “玉棠,玉棠,她是不是欺负你了?”梵敬人跑出来挡在玉棠的身前,让玉棠停下来,不禁难为情的说道:“不是。”

    “本就与他们不相熟,你也不要太在意,若她真的欺负你,我就将他的夫君狠狠地打一顿,为你出气。”

    “打她夫君做什么,今日是有些鲁莽了,不过想问些事情,可惜没有问到。”玉棠无比失落的叹息,慢慢走出巷口,晌午时分,红梅都开的无精打采,蔫蔫的有点丧气,说起来,等海棠开放之日还有好几个月,海棠枝缀一重重,清晓近帘栊。如花如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玉棠默不作声的走,梵敬人就跟在后面,待到无人之时,就将手空出来,悄悄地捏住玉棠的手指,是两根手指轻轻地捏着不敢尽数握住,单是这样,玉棠突然想起教习姑姑给他看的图画,还有大婚之前两位嬷嬷对他的指教,霎时间红透了脸颊,撇开头躲着梵敬人的视线。

    可那烦人精也是姑娘出嫁头一遭,脸涨的通红,喃喃说道:“那个,我昨日来找她并非是旧情未了,我想她出生风尘应当知道些龙阳之好的事情,当然我没告诉她你的身份,就是请教些事情而已。”

    “奥。”玉棠手心冒着热汗,却什么都没有说,难道要说他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此等羞愧之事,虽然侧面听玄埙说过一些,对于他一个王妃身份自然不会说什么内帏之事,所以玉棠才要问个明白。

    “我虽看了些东西,也不知道该如何行事,就算一生无欲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笨蛋。”玉棠低声嗤笑,这个官宦子弟竟然能为他做到此等程度,四处打量着周围可有人在,好在巷子曲折不曾有人在,玉棠大胆的捏着梵敬人的脑袋,浅浅的一啄,然后又迅速的弹开。

    “咯咯,玉棠,再来一个。”

    还真是毫无羞耻之心,玉棠甩甩手将他推开,然后抽出薄纱将脸罩住,只听梵敬人呵呵的傻笑,在玉棠周围来回逃窜,“再来一个,玉棠,玉棠。”

    ?

    ☆、大难临头

    ?  说要向别人取经还不如两人摸瞎得真理,天知道他们昨个夜里手忙脚乱干了什么荒唐事,还不是梨花压海棠,梵敬人略带凉意的手紧握着玉棠,其中疼痛与愉悦都不言而喻。翻云覆雨后,身上布满吻痕红斑,沾着汗水沉沉睡去。

    平日里到了后半夜入眠总是睡不安稳的,就算朦胧里发着梦,玉棠隐隐觉得梵敬人并不安分,心里自然不痛快,心烦的数落他:“别闹,让我睡会。”想昨个,梵敬人看着玉棠褪下衣衫可不是这个样子,他竟像是初次知道玉棠男身一般,吓得双手撑地。玉棠还真是瞧不上他这个破样子,不争气的白他一眼,拉过被子就躺下。

    那厮可不是省心的家伙,摸摸索索的挨着玉棠躺下,手不安分的环着玉棠,语气有些沮丧的埋怨道:“一马平川。”

    昨天说的这话玉棠还没忘呢,今日他就眼巴巴瞪得和铜铃似得盯着玉棠,大有饿狼扑食的意头,玉棠身上疲累自然不会再战几个回合,将梵敬人不安分的手拿开,“还疼着呢,别闹。”

    “还疼嘛,我帮你涂点药膏。”玉棠可不敢让他碰,况且让他低下头盯着涂药这等羞愧之事心中自然有芥蒂,可玉棠现在分不出心思想这些,只累的麻木,被他用清凉压去灼热与伤痛。

    若说这等子事开了头就能不管不顾,去龙兴寺的路程走上两天休三天,本就要启程上路的时辰,两人的视线对上便是天龙勾地火,撕扯着衣服欲要一较高下,非要两人身上都沾满粘液与红痕才肯罢休。若说梵敬人不疼爱玉棠这定然是胡话,他凭着公平原则让玉棠提枪上阵,结果让他休了四五个日头,被大夫勒令停止行房,羞红了两人的脸。

    且说这几日,两人出门闲逛,竟碰上出行的朝中官员,玉棠他们有心避让,便躲开了,只听得人群里低声嘟囔着,“听说那个王爷被褫夺封号了。”

    “我也听说了,不知道犯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都没个好东西,听说还是个这个呢。”之间那人比了个手势,然后那两人不屑的吊吊嘴,玉棠看的瞳孔收紧,恨不得上去给他们一拳,谁说龙阳之人就不是好东西,果然生斗小民。梵敬人从下面拉着玉棠,从人群中走出去。

    “只怕他们受牵连是因为我将你带走之事,不如我去问问奉旨前来的官员,问个清楚。”

    “我和你一起去。”玉棠脑袋慌得很,梵敬人一定是做足了功夫才会敢将玉棠带走,毓恒一定是收不到牵连的,圣上又怎么会突然下旨定他们的罪。玉棠虽然很相信,却还是没底气的问一句,“敬人,你真的想了万全之策吗?”

    梵敬人虽然一愣,没料到玉棠会这样想,却还是坚定地点点头,“我虽然有些莽撞,但不至于要陷害他入牢狱,自然做了万全准备,我也不知道会发生这种事,不过你放心,这事既然是我没做好,我当然会解决好。”

    “不是你的错,是我们的错。”

    梵敬人听他此言一扫心中不悦,挑着玉棠的下巴就吻上去,另一只手不安分的探上去,被玉棠突然挡住,“你还上瘾了是嘛,先干正事。”

    “恩,好听你的。”梵敬人没皮没脸的松开手,玉棠从未见过这种人,好似到了春天的小猫儿,天天夜里不肯休息,精力旺盛。玉棠才不相信他将来会坐到他父亲尚书的位置,玉棠连连摇头,怀中揣着宝剑,去追上走远的官员轿撵。

    从朝中派下来的官员竟然是君晟的老师,彭龟年。玉棠不能以这个身份去见他,当然换了衣衫,头盖面纱不让别人看到他与君晟究竟有多相似。以梵敬人的身份去拜访,当然不会有任何的阻拦,师爷亲自迎到驿站门口,看见玉棠遮着脸颊还是有礼的点点头。

    彭龟年为人刚正不阿,在朝中大有名气,玉棠想要求他的事情怕他不肯帮忙,才踏入门房,那张脸上透着一股清高之气,不肯屈服的脊梁,支撑着他精神的架子。他的官位在梵尚书之下,见了尚书之子点头哈腰的比比皆是,大抵也是因为君晟之师的缘故,才会如此坚硬。

    “敬人来了,旁边的这位是?”

    “彭大人,敬人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关于恒亲王的事情,听说恒王府上下落罪,所以想问个清楚。”梵敬人不含糊的寒暄,彭龟年也就不啰嗦,看看他又看看玉棠,才笑出来,“早就知道你因为福德公主如痴如醉,可没想到你还能将公主拐了走,当真是真性情却又真是莽撞。”

    “彭大人,今日我们来也不是打官腔绕弯子,恒王府究竟是个什么罪责?”玉棠可真是难以忍受,恨不得要亮出身份来与他逼供,可那彭龟年还真是慢性子,将视线转回自己的书上,“刑部尚书之子都不知道,恒亲王致使公主被歹人掳走,使皇家颜面尽损,恒王府褫夺封号,除老王爷王妃之外其余人等全部充军,男人还好,只怕女人到了军中只能是沦为官女支。”

    “圣上应当知道此事的原委怪不得恒亲王。”

    彭龟年冷哼一声,将书本撂下,冲着玉棠不争气的说道:“恒王府在封地中的名声也是略有所闻,若不是他自己冲上朝堂要圣上将他发配边疆,自然也就没有后面连累王府上下的局面。”

    玉棠听得身子一哆嗦,毓恒的算盘他就是盘算不准,他竟然糊涂到将王府上下都赔上的打算,心中乱倒难以启齿。

    “既然恒亲王已经发配边疆,又怎么会牵连恒王府的人?”

    “唉,自古兄妹之情就是难以分割,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好自为之,只怕余生也难以安心。”

    彭龟年从玉棠一入门就知道他的身份,不过是因为心中愤愤不平才装作不知不肯起身行礼,索性玉棠也就不卖关子,将怀中两封信递过去,“既然大人知道我们心中难以安稳,不如就帮玉棠这个忙,将这两封书信呈交上去,恒王府若因为我就被牵连,玉棠实在是一生难以偿还。”稍作沉默才将怀中一支温玉簪子递过去,“顺便将这支簪子转递给嘉王爷,他自然知道如何做。”

    “那下官是不是不必前行了?”

    “是,只等圣上的诏书一下,彭大人就不必担上骂名。”

    “如此甚好。”彭龟年自始至终也没有起身也没有给玉棠一个好颜色,而此时玉棠也就不会在乎这些,只等他答应了便要起身北上,追上押送毓恒的队伍将他带回来。

    被押送要边疆去,以毓恒的身份一定会受到欺压,更何况,玉棠不是听不出彭龟年口中君晟对玉棠的偏袒爱护,他要遭受的苦难才只是开头而已。

    马不停蹄一直北上,靠近临安之时玉棠方才知道,君晟的争议比他知道的要严重的多,对于他觊觎皇位残杀兄弟的名头牢牢扣在他的头上,也许是有心也好,无心也罢,玉棠出钱买通了一个说书人,将大火之夜火龙腾空而起将君晟送出来的说法传出去,事情过去半年,哪怕只有一点点用处也好。

    对于玉棠有些痴狂的行为,梵敬人并未有任何的阻止,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他的听从让玉棠更加无法权衡。正因如此,梵敬人才敢在玉棠的耳边说这样的话,“如果你觉得愧疚,就用你的身体来偿还吧。”玉棠知道他是玩笑话,可还是多多补偿给他。

    若是从未到过边陲玉棠还只是心中怀着满腔热血的男儿,他从未见过横尸遍野的场景,从未见过身穿军装的断臂残肢,以至于看见这些他不争气的吐了。梵敬人强忍着将玉棠搀扶着离开战场,“你在这休息一下,我去打听打听毓恒在哪里。”

    “好,我在这里等你。”玉棠已经没了力气,他的确是养尊处优没见过战争惨烈,他现在甚至不敢想象和佑在战场上是如何度过,是不是也为国家感到无力,为人民感到痛心。

    一位君主能够让他的子民免于战争,而不是以战争之名守卫他的子民。玉棠身靠在荒草之上,襄阳城外的风光本是他大宋的疆域,可如今仰头看着天空,不知何处是他乡。梵敬人驾马而去的马蹄声已经听不到了,玉棠从地上坐起来,皱着眉头去看血气弥漫的战场,腹中涌上一股恶心之感。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这些人不都是打着这样的想法才来的,好一个玉棠,你可真是个好男儿!”他现在还真愿自己是个女儿之身,至少不必看着自己这般无用,或许此番来了,他也能留下来,完成二皇兄未尽的心愿。

    “二公主还真是有性情,来到我们金国边陲,既然来了不如就同我们王妃一起叙叙旧。”玉棠被后背汗毛竖起,他竟然没有听到他们的到来,等他转身看到的竟然是三个金国胡服装扮的男子,玉棠能够与他们对付几个来回,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

    那人不屑的笑了,“看来二公主涉世未深,伤人的武器从来都是刀而不是剑,而且,二公主不想见见你的夫君,恒王爷。”

    “他在你们手上?”

    “那是当然,我们王妃知道他是公主的夫君自然好生招待,请吧。”那领头的男子比一个请的手势,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玉棠倒是要好好会一会他的王妃。

    “前面带路。”玉棠牵马而上,离去之时将荷包偷偷留下,若是梵敬人发现了还能找人来帮忙,原本就说好了他与毓恒不相欠,那人是哪根筋不对了才会将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只怪生不逢时。

    “你们是什么身份,王妃的贴身护卫?”

    “贴身护卫,二公主就是这么识人的,完颜一姓应当不是护卫之职。”那人骄傲的仰着头,直到他说出完颜一姓,玉棠才正面审铎着他的面容,面容黝黑五官中都透着游牧人的放荡,他是应该骄傲的,不过他依然是玉棠的敌人,生生世世的敌人。

    “二公主怎么不说话了,你我同为皇族,应当有很多话说才对。”

    “我们应当势不两立,此次本就只是为了私事,从此以后,我们就不要有任何瓜葛。”

    “当然,我也不想与二公主有任何牵扯,若是有一日我们兵戎相见,我的刀可不能有任何的犹豫。”

    “说的好,我也不会犹豫,就算是剑,也能将你的首级取下!”

    “哈哈。”他竟然很大声的笑了,无法置信玉棠的言语,是呀,在他眼中玉棠不过是一介女流,为了出行方便才穿上男装,而且手中握的是君子剑而非取命刀,国恨家仇,并无对错。

    ?

    ☆、再见太难

    ?  完颜宗是金国第四子,貌似是不太受欢迎的皇子,不过他口中的王妃是何人,他始终没有提及,不管如何,那人绝非善类。带玉棠见面的地方不是金人的蒙古包,士兵和守卫都很少,看见完颜宗和玉棠一起的身影竟然没有疑惑。

    “我大金之内汉人不在少数,看的多了就不诧异。”

    “哼!”玉棠无言以对,他的确没有什么可以与之抗衡,就连他的讽刺之语都无法还击,就算真的还击了又如何,不过是一时的口快,又有什么用。

    玉棠跟着他走进蒙古包,毛毡毛毯,白虎皮椅子坐垫,还有羊头装饰,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王妃的睡寝,“完颜宗,你是不是把本公主当猴耍,恒王爷在哪你口中的王妃在何处?”

    “公主是不是太心急了,坐下来喝口酒,自然就来了。”两个随从捧着酒肉走进来,将东西放置在桌上,然后又退下。完颜宗抽出随身的短匕首将羊肉片成一片,放在小碟子里,然后递到玉棠面前,“别以为我们只是粗人,你们汉人公主的毛病我也知道些,吃吧,我肯定不会毒死你。”

    玉棠是有些饿了,从他手中接过来,两根手指捏着往嘴里送,若是无对立之分,玉棠可能会常常跑到这里吃肉,天注定这是不可能的。

    完颜宗自顾坐在虎皮椅上,斟一碗烈酒仰头而尽,最终发出豪爽的呼声,看玉棠有些发愣,他则调笑着将酒碗抬起来对着玉棠,“我们的酒味烈后劲足,一碗酒足以让你们汉人书生醉倒,二公主敢不敢试一试?”

    “试什么?我堂堂福德公主背负皇家盛名,为什么要碰这等不入流的东西。哼,陋鄙之人未能远谋,完颜宗纵然你是皇族四子,你也不可能成为可汗,对于我一个公主你都能锱铢必较处处挖苦,果真是不成气候。”

    完颜宗听玉棠之言面容紧绷大有气绝杀人的念头,玉棠暗暗发笑,将手上最后一片肉放进嘴中,再看向他时完颜宗已经面色如常,慢悠悠的喝一杯酒,身上不禁透出一股寒冷从脚底凉到心口,只听他说道:“二公主说的还算有理,不愧是汉人家的公主,等到他日我大金攻入临安之时,我完颜宗可以保你一条命。”

    “以你们之力绝不可能在百年内攻下我临安城,无论何时我玉棠生与子民同生,死与子民同死。”

    完颜宗冷笑一声,然后将酒碗放下,起身来,“二公主尽管在这等着,有酒有肉,本王子不奉陪了。”他拾起身旁的弯刀从玉棠面前走出去,营帐内只有玉棠一人,他只能等,等他口中的王妃将晋王爷带来,他们冒然将毓恒带走究竟是为何,玉棠可不记得与金人有何种纠葛。

    又过了一个时辰,听外面的守卫嘟囔的喊了几句,玉棠握紧手中的长剑,警惕的看着入门的地方,帘子抬起来,却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玉华姐?”

    “玉棠,你终于来了。”玉华身上穿着金人的窄袖右衽束腰直筒长裙,头上戴着红玛瑙珠帘,左脸上有一处浅浅的刀痕,玉棠忍不住的心痛,连走上几步握住她的手,“你的脸怎么了,你怎么会是这个打扮?”

    “玉棠不知道吗,你嫁给恒王之后,我就被送往关外,嫁给了完颜宗也就是你刚刚看看的那个四王子。如果不是金人,他还算个不错的男人。”玉华的语气里总是有一股隔夜的饭菜味道,看上起光鲜亮丽闻起来却让人难以吞咽。

    “玉华姐跟我走吧,哪怕是不要公主的身份,我带你走。”玉棠也不知道为何她会被送到金国,就连梵敬人都没有告知他这件事,玉棠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可玉华松开了,或者说甩开了,“玉华姐你不想走吗?”

    “走,走去哪?”玉华揉搓着手指越过玉棠坐到完颜宗做的椅子上,捏起一片羊肉凑到嘴上,一口吃尽,“哥哥一死我就已经无所牵挂,如今我肚子里有他的孩子,我还能去哪呢,不如实话告诉你,我恨不得明日临安城就被攻破,我就会拿着屠刀杀进皇宫,问问我们的父皇,他的心是怎么长得?”

    玉棠知道她心中愤恨,也没想到她竟然能恨到如此地步,“他毕竟是我们的父皇,等到金人入城,你的宗族也不会幸免于难,难道施娘娘就忍心看到你弑父!”

    “宫中我最在意两个人,哥哥和你,可偏偏我要替你和亲,哥哥也被君晟杀死。你说我还在乎什么,杀了你我就能让君晟痛不欲生,可我舍不得杀你,毕竟娘亲死去的那些个夜晚是你的照顾我才能在宫中度过。”

    “二皇兄不是君晟哥杀的。”

    “是他!”玉华惊叫着将桌上的羊肉全都推到地上,油脂沾着灰尘在地毯上滚了几滚,落在玉棠脚下。玉棠应该知道和佑的死对她的影响有多大,一言不出,连脚都挪不动。

    “我知道就是他杀了我哥哥,也是他不让璩以居娶我,怎么你想不到吗,玉棠呀玉棠你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我嫁到这里受尽屈辱,脸上留了疤,已经回不去了。哥哥刚死的时候,我竟然还想要是你在多好,你能陪着我,可我一遍一遍的念着你的名字,玉棠玉棠可我这时候才发现,我不能再指望你,玉华玉棠,那就是荒唐。”玉华轻声笑着,重新坐下,平心静气的抚摸着肚子,慢慢缓和语气,“玉棠,其实你跟着梵敬人走了就算了,为什么要追上来呢?”

    “我不想欠他,玉华姐你就放了他吧,从此我绝不踏入这里,如何?”玉棠几乎要虚脱跪在她的脚下,玉棠从未想过玉华会真的变成这样的人物,可以面目全非,若是玉华知道施娘娘的死是因为淑良妃那今日玉棠绝不可能走出这里。

    “我听说恒王爷是个断袖,自然无法给你幸福,当姐姐的不如帮你个忙,给他服了一剂金国秘药,忘忧散。此后他就再无情愫,也就不会阻拦你和梵敬人在一起,也算我将你所有的人情都还了。”玉华的笑让玉棠害怕,这副笑脸,玉棠看的很久,也记了很久,始终没有想过玉华会让他如此陌生,陌生的像是祠堂上供的玉观音,冰冷不通人性。

    “玉华姐,你把他给我吧,就算他吃了秘药也无妨,算我求你了。”玉棠直直的跪下去,俯身磕头,如此陌生的说着请求的话,像个苟延残喘的乞丐在跪求施舍。

    玉华只是一个劲的打哆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谁的心是真的冰冷的,更何况是面对玉棠的时候,明明错的是君晟,错的是父皇。她赶紧抹干净眼角的热泪,突然站起来,“不过是一个无情无爱的躯壳,还给你又如何。”

    “多谢,皇姐!”玉棠又俯身磕一个响头,这一句皇姐就把他们彼此的熟络全都切断了,玉棠能听得到玉华心底的苦楚,寒如冰窖冷若冰霜,他们谁不是。

    玉棠得到的是一具昏迷不醒的躯体,被两个随从直接丢在地上,身上掩盖不住的血迹和鞭痕,只有微弱的鼻息才能让玉棠稍作安心。玉棠跪在他的身边,轻轻地摇摇的身子,“毓恒,毓恒?”他未醒,玉棠停了手,那眼角看着玉华,“玉华姐,我们能走了吗?”

    “能走,当然能走,好妹妹你可要想好了,他现在无药可解,一生无情。不过姐姐帮你招待他的时候,他口中念念叨叨的竟然是妹妹的名字,不是说他是断袖吗,怎么会念念不忘妹妹呢?”

    “玉华姐,你我的最后情分一定要如此断了吗,你伤了他也算伤了我,你我就此算了吧。”

    “好,帐篷外面有几十个金人士兵,我记得你说过你想上阵杀敌的,姐姐今日就帮你完成这个心愿,怎么样,去吧。”玉华走几步,将帘子拉起来,把路打开。玉棠知道今日免不了一场打斗,只得一手将毓恒架在身上,身子被压弯的,一手拔出佩剑,挪着步子往前走,走过玉华的身边,玉棠还是忍不住心酸的嘱咐一句,“玉华姐,若是无缘再见,那咱们下辈子就投生在普通人家做对普通姐妹,保重。”

    玉华冷哼一声,气息从鼻中喷出来,玉棠低着头架着毓恒走出去,门外就是她口中的金人士兵,一百人不到,可在玉棠看来就是天大的灾难。

    踌躇之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身黑衣蒙面手持一把定胜刀,“公主,你先走,我在后面殿后。”玉棠听的出来,是雨宁,雨宁果真是君晟派来的,玉棠没有猜错。

    “好。”玉棠从不信人各有命,可他不得不信,他身上还带着另一条生命,不可能随便死在这。

    雨宁冲进人窝里,抽刀厮杀,几个小兵冲到玉棠跟前也能被玉棠几招收拾掉,就算剑术不精,玉棠还能抵挡两下。拖着毓恒跑到拴马的地方,将毓恒架上马,离去之时,玉棠看着厮杀的雨宁说道:“快上来,快走!”

    “公主,雨宁本就是奉命保护公主,这条命也是为公主而活,公主走吧!”一记飞镖刺在马上,马儿吃痛癫狂起来,由不得玉棠控制,连连回头看看雨宁看看玉华,好似一场噩梦,成了永远的梦魇。

    玉棠恍惚记得来时的路是如何走得,毓恒颠簸吃痛,嘴里哼哼的说着几句话,只当他跑出狼窝却又重新碰到完颜宗,高高坐在大宛马之上,抚摸着冰冷发寒的弯刀,将后面的两具尸体丢在马下,玉棠认识这两个人,是恒王府的人,“没想到二公主身边的守卫还不少,既然碰上了本王子也就提醒你一句,刚刚二哥带人偷袭了宋大营,你的相好死不死我就不知道了。”

    “卑鄙!”玉棠咬牙切齿的骂一句,顾不得下面死了的两个尸体,往马屁股上狠狠地一抽越过他们往大营去。完颜宗没有再加阻拦,在他走的时候说:“二公主,一路好走。”

    就算是有意放他生路也罢,玉棠心中牵牵挂念的是梵敬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玉棠欠毓恒的情,不能再亏欠梵敬人,其实以玉棠的聪慧早该想到毓恒已经知道玉棠的身份,所以才会怨恨自己,才会在朝堂之上请罪被贬入军,连着他手下的亲兵都被收编。

    救回毓恒,他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只要梵敬人还在,玉棠就再也不管任何事。他也无人再牵挂,无论是不是君晟哥杀了和佑,无论玉华是不是真的想要亲手弑父,玉棠绝不再管。

    还未到南宋大营,玉棠身下的马已经不能支撑,突然倒地,将玉棠和毓恒摔在地上,城外的石头似乎格外的冰冷坚硬,撞在玉棠的胳膊上,血口立刻就涌出来,染红了整个手臂。

    “毓恒,毓恒你醒醒,你再不醒,我们真的就死了。”玉棠心慌的晃晃毓恒,可他动动眼皮也没有醒过来。玉棠只得拿布条将伤口缠上,拿了马上的水壶和干粮,忍痛拉着毓恒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

    ?

    ☆、人肉包子

    ?  读了多少大漠孤烟直的诗句,玉棠从未如此怨恨自己一事无成,满腹的之乎者也能用的有几分,在荒无人烟的边陲,他只剩下被野兽啃食的下场。毓恒还未醒来,玉棠勉强喂给他一点水,可他中的忘忧散十分强劲,天色渐暗,他还未醒来。

    玉棠只得架着他慢慢往前走,黄沙飞尽,黄龙尽散,远处不起眼的小客栈旗幡破败不堪,袅袅黑烟直升入天,肉糜的味道慢慢灌进玉棠鼻息里。荒无人烟的边境竟然有客栈,玉棠可不信这只是普通的客栈,只不过天色将晚,留在外面非要被野兽吃尽不能。前面就是龙潭虎穴,玉棠也要闯上一闯。

    客栈的门紧闭着,玉棠用脚踢开木门,里面喝酒吃肉的络腮胡大汉诧异的盯着玉棠和毓恒,一双双眼睛比荒野的饿狼还要让人恶心,贪欲恶念除了那张人皮,全然看不出人的心性。

    “呦两位小爷,吃点什么,咱们的包子可是一绝,要不要尝尝?”万绿从中一点红的老板娘,身披红纱衣,露着腰肢也不嫌冷,拂风摆手走到玉棠面前,看看昏迷不醒的毓恒,“两位小哥快坐,来来来,你们是第一次来吧,那小哥是怎么了,二子快去准备一个卧房。”

    “不用了,我们只是休息片刻便走。你们的规矩我不懂,我只有这些银两,希望老板娘能让我们停留片刻。”玉棠识趣的将怀中的银两拿出来,手指一滑竟然将梵敬人的传家之宝夜明珠掉出来。那老板娘眼疾手快,将珠子拾起来,“呀,小哥还有好东西,二子,快给两位小哥准备一间房上酒上菜,好生招待。”

    玉棠知道这珠子他是要不回来了,吃肉的大汉看玉棠就是待宰的羔羊,被老板娘摸了几下后才肯放他坐下。毓恒趴在桌上,鼻息越来越强了,玉棠觉得他快要醒来了,但愿忘忧散不会让他死去。

    不敢在下面多待,玉棠带着毓恒上去。他们上的酒菜玉棠都不敢吃,只要了一碗面,清汤面,一手招架着毓恒,将面汤喂进去一点,然后挨着碗边将面条吸进嘴里。毓恒躺在床上,玉棠则是一点都不敢松懈,紧握着随身佩剑,走出去听个究竟。

    “老板娘,那两个人你不准备下手吗,看上去很嫩呀,不会是老板娘留着用舍不得吧?”

    “哈哈,老板娘肯定舍不得,咱们一起上也满足不了老板娘,她当然舍不得把那两个人杀了做包子。”

    “哟,这话也是你说的出来的,难道你忘了昨夜的风流,还打趣老娘。”

    “哈哈哈哈。”楼下一声哄笑,玉棠则是被冷汗浸湿了后背,杀人做包子,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玉棠能想到这不是个正经的客栈,却也没想到会是个杀人的店。只得赶紧退回去,挨着毓恒坐着,将他包扎好的伤口重新检查一遍。

    此时老板娘突然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药瓶,手指在嘴边勾勒两下,“上好的伤药,你和他应该都用得到。”

    玉棠十分警惕的握紧手中的剑,只是站起身来,“不用了,多谢老板娘。”

    “哎呦,说什么谢呀,来来拿着。”那老板娘凑到玉棠身边,用她的胸脯磨蹭着玉棠的手臂,她身上有一股高等香料的味道,让玉棠有些反感,“怎么,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不会连女人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她说着,手不安分的捏住玉棠,“呵呵,还真是年轻,都没长好呢,刚才你也听到了,要是你不听话,我可就把你吃了,床上床下都是。”

    玉棠抽出剑,奋力一挥,没有伤害到她分毫,那老板娘娇媚的坐到床边,低头看着毓恒,“好一位小哥,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星目,若是就这么死了还真是可惜。你那绣花一样的剑法可以省省了,我花三娘能在这里立足可不是全凭着床上功夫。他中了什么毒?”

    “忘忧散。”

    “啧啧,还是金人的秘药,既然他也忘了情爱,不如你就留下来陪三娘,夜里温香软玉,管保你乐不思蜀。”花三娘将腿放在床上,丰腴的小腿在纱衣之下若隐若现,尽管玉棠心中无情,还是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如何?”

    “老板娘,今日我们只是暂时打扰,等天一亮我们就离开,该给你的钱我绝对不会少你的。”

    “就算是后天,他也醒不过来,你明天走不了。你该付的钱,就用身体偿还吧,三娘我还试过你这样的。”花三娘将药瓶放下,如青烟一样摇晃着腰肢又贴上玉棠,玉棠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像个膏药一样无法从身上揭下来。她的手攀岩着玉棠的后背,嘴巴咬上玉棠的下巴,香气喷在脸上越发的反感。

    玉棠要挣扎的手被她锁的牢牢地,“老板娘,我是断袖,你别这样。”可她还是没停,将玉棠的衣带解开,“哼,还用你说?”

    正在推搡之时,楼下吵闹声解救了玉棠,门就被二子推开了,气愤的用刀指着玉棠,“老板娘,这两个人是六扇门的,我们从死马旁边看见了这个六扇门的腰牌。”

    花三娘抿抿嘴,将玉棠从身上推开,眼睛里渐渐露出凶光,“你是朝廷的爪牙,看不出来六扇门里竟然有你这种不成气候的手下。”

    “我不是六扇门的,那个腰牌是别人送给我让我防身用的,六扇门怎么会有我这样弱的人,连你都打不过。”

    “你不是,那就是他。二子把这两个人给我拉到厅里去,下面的大爷们一定玩点游戏。”花三娘一招手,二子身后的人就冲上去把毓恒架起来,玉棠则是被花三娘牢牢地禁锢住,手脚不得动弹。

    “老板娘我们不是六扇门的人。”任由玉棠解释,挣扎,手臂上的口子突然裂开,将缠绕的棉布都浸红,发着浓浓的血腥味。楼下的大汉们,手里握着刀枪凶相毕露,等着将玉棠大卸八块。

    毓恒被他们丢在地上,吃痛的哼了一声,玉棠则是不争气的看看受伤的右臂,偏偏受伤的是右手,玉棠只得双手持剑站在毓恒身边。

    “各位大爷,你们可要轻点下手,不然咱这包子可就不香了。”

    “当然了,咱们可要帮老板娘一把,把这两个小子收拾了。”

    “我们不是六扇门之人,我就是之前被烧死的二皇子和佑,我们才刚从金人那里逃出来,准备去宋大营抗金的,你们若是杀了我就等于杀了大宋子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们可以不去杀金人,难道还要杀汉人吗?”玉棠双手持剑,不让他们前进,纵然他们心中有疑虑,也没有冒然前进。

    “哼,说那些干什么,后面肯定有六扇门的来抓我们,想把这两个小子解决了再说。”

    “杀了这两个六扇门的走狗。”片刻的沉默,继续杀戮的喊声,玉棠咬紧牙关,盯着那一张张凶狠的面孔,无间地狱的恶鬼模样,玉棠的剑要杀光这些凶恶之徒,将毓恒带回去。

    “杀害皇族,老板娘的胆子可是够大的。”

    “凌大侠,此事你还要插手吗?”玉棠抬头看上去,那里坐着一个散发的男子,脸上写着沧桑,手上提着酒壶,再一次说道:“看看他的佩剑,还有那颗夜明珠,三娘不会真的看不出来吧,是不是下手可要掂量清楚。”

    “凌玄你少危言耸听,他就是六扇门的爪牙。”

    “哼,那你们就下手吧,要是宋营里的人查出来了,这里就真的尘归尘土归土了,花三娘可要想清楚。”凌玄从二楼上看着玉棠,翘着嘴角笑起来,“看来下次再来这里,就没有落脚之处了。”

    他的话比玉棠的管用,刚刚叫嚣着杀玉棠的人竟然停下来,挨着身边的桌子坐着,花三娘也打量着玉棠,不肯放过一点痕迹。玉棠握剑的手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凌玄从楼上跳下来,拨开人群,走到玉棠身边,探查这毓恒的伤势,“内伤未治拖下去会死的,把他拖到上面去,我帮他疗伤。”

    “是,多谢凌大侠。”玉棠听话的将毓恒架起来,从花三娘身边走过去,把毓恒拖上楼去,凌玄的名号玉棠没有听说过,应该是个了不起的角色,他的招式玉棠也没有见过。就连治疗内伤的样子,玉棠也从未见过,只能大气不出的抱着剑守在一旁。

    “他的内伤还要疗养才能痊愈,这是止血的药粉还有丹药,今日你们先在这里休息吧。”凌玄丢给玉棠两只小红瓶,然后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继续喝酒,就算身上酒味很重,重到发臭,但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腿盘放着,玉棠将伤药涂在右臂上,包扎过后坐到一旁。

    “凌大侠为什么要救我们?”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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