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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桃花夭 作者:五色曼陀罗

    第6节

    雪谷老人大笑道:“世间的事又有几件真正说得出对错,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去削减他人的利益罢了。铁心你初入江湖,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寒铁心的脸上划过一丝沮丧,闷声应道:“是。”

    雪谷老人又道:“这个消息应该对萧凤翎的帮助很大。”

    寒铁心问:“师父的意思是将这个消息隐瞒么?”

    “不。”雪谷老人摇头道,“御风楼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既然他买了咱们的消息,咱们就不能有所隐瞒。”

    “是,铁心明白,这就将消息送出去。”寒铁心说着,拿过纸笔,微微一顿,将笔拿在左手,把有关慧静师太的消息誊抄到一张纸上,写完后将纸张折好放进信封,再用蜡将信封封好走出密室后将信封交到店小二手中,说道,“把这个给前来买消息的人。”随后,寒铁心担心自己离开太久会被萧凤翎发现,同雪谷老人告别后急忙潜回青萍教。

    萧凤翎在接到海棠带回的信封后迫不及待的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喃喃自语道:“没想到慧静师太竟与南宫炼苟合,这对于峨眉派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这么看来,峨眉派不将她葬在后山也是情理之中。”

    “教主的意思是峨眉派弟子因为知道了慧静师太是南宫炼姘头的事才草草的将她的尸体烧毁而不是像其他峨眉弟子一样被葬在后山?”海棠问道。

    “峨眉派戒律森严,若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绝不可能将她继续留在师门。”萧凤翎皱眉想了想说,“我想直到慧静师太死前,峨眉派的人都不知道她和南宫炼之间的事,否则又怎么会派她为代表去南宫世家参加试剑大会,这不是等于给她们制造机会么?”

    萧凤翎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唐潇曾经就不是自己的对手,武功被废后,就算能恢复,总是要循序渐进的,他手下的人有几分能耐自己心中也大概有数。南宫炼、王奎、慧静师太,这些人都算得上武林中的高手,要杀他们或许不是太难,但是要在他们自己的地盘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他们,萧凤翎自己都没有这个把握,所以他猜测,唐潇定是找到了一个有力的帮手,帮他完成了这一起起暗杀。

    “慧静师太是南宫炼的姘头……慧静师太死前曾有外人找过他……慧静师太死后峨眉教息事宁人的将她的尸体草草火化……”萧凤翎眯着的眼睛忽然闪出一道精光,起身命令道:“海棠,去查查南宫炼死后,南宫世家谁最得益。”

    寒铁心坐在房间里一杯一杯的喝着茶,直到茶壶里的水没了,他依然重复的倒茶喝茶的动作,浓墨般的瞳仁深得像是一潭死水,没有半点涟漪,在光线愈发昏暗的房间内显得愈发光亮。

    萧凤翎直到晚上才回到房间,一张俊脸惨白如纸,双眉紧紧的皱着,进门后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径直走到床边,背对着寒铁心躺下。寒铁心盯着他的背影,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沉默许久,起身将房间内的蜡烛吹灭,同以往一样拉过被子躺在萧凤翎身旁。

    夜渐渐深了,寒铁心却睡意全无,侧着身子望着窗外的月亮发呆。脑子里很乱,像一团混在一起的线,完全找不出个头绪。

    “呃……”

    身后传来萧凤翎一声极轻的呻/吟,那么清晰的传入了寒铁心的耳朵,他转过身,发现萧凤翎的身子弓得像个虾米,双肩随着他压抑的愈发不规律的呼吸声起伏得也愈加明显。

    “教主?萧教主?”寒铁心试探的叫道,没有回应,他将手搭在萧凤翎的肩膀上,隔着薄薄的衣料,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皮肤上的湿凉。

    “萧凤翎!”寒铁心紧张起来,声音也不自觉的提高,却不想叫醒了身旁的人。

    萧凤翎细长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涣散,没有焦距,在寒铁心的脸上定格一阵后,眼底的那一丝本就不易察觉的脆弱被他很好的掩饰了起来,淡淡的带着疲惫的语气问道:“你叫我?”

    “你没事吧?”

    “我睡得很好。”

    寒铁心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萧凤翎打断:“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困了。”

    寒铁心只得叹了口气,在他身旁重新躺下。

    ☆、第35章 雪谷老人

    古语有云:“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古语又云:“怕什么来什么!”

    萧凤翎在一觉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便让他觉得头疼、胸闷、浑身不畅快!

    早上一开房门,门外齐刷刷跪着派去名剑山庄的教众,他们终究没能保护住王钰,他在武堂旁的水井边投井自杀,井旁还留有一封遗书,上面交代了自己为了得到名剑山庄庄主之位如何和萧凤翎串通一气,如何杀了自己的父亲王奎。遗书被萧凤翎派去的人眼疾手快的拿了回来,没有被他人发现,但投井自杀等同于畏罪自杀,王钰的死让名剑山庄乃至武林中人都揣测纷纷。

    萧凤翎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懒得再说什么,从昨晚开始,胸口处就像压着块石头一般堵得慌,胃里还一阵一阵的往上反着酸水,弄得他晚饭都没有胃口吃便回房间休息,到了夜里,不知是不是肚子里的小家伙饿了,没完没了的折腾,弄得他不得不在半睡半醒间忍受着腹中一阵阵磨人的疼痛。不过萧凤翎觉得,小家伙对自己还算是手下留情,每每疼得厉害的时候,他都会适可而止的安静下来,这样体贴的性格,真是不像自己,倒像是……萧凤翎的双眼看似无意的向寒铁心瞟去。

    他仍是一副淡漠的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丝毫关系,眼睛里透着氤氲水汽,怔怔的看着前方,不知他在想什么。

    “现在这种时候,我哪里有时间管那个阶下囚,真是不知轻重!”萧凤翎在心中暗暗骂着自己,不再理会寒铁心,大步向着书房走去。

    随着萧凤翎的离开,众人也纷纷随他而去,寒铁心看着瞬间空下来的房间,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

    萧凤翎昨夜没有休息好,寒铁心却是真真正正的一宿没有合眼。他肚子里的孩子似乎很不消停,一晚上萧凤翎皱着的眉头就没有舒展开过,偏偏他又是个死鸭子嘴硬的性子,听着他或深或浅却又明显压抑着的呼吸声,躺在他身旁本就无甚睡意的寒铁心更加睡不着了,最后索性坐起来看着他,发现有异样立刻渡内力过去帮他梳理经脉,就这样直到东方泛白。寒铁心此时觉得眼皮上似乎挂了两块秤砣,一个劲儿的向下坠。他记得小时候高麟调皮,时常闯祸,收拾不了烂摊子时就会向高广杰求助,高广杰虽口中责备,但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有一次真正罚过高麟,依旧是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宝贝儿子操心受累,对此,师父雪谷老人曾淡然的给出解释:“被人叫一声爹哪里是这么容易的事。”

    寒铁心现在对师父的这句话体会得相当透彻,自己这个当爹的不容易,萧凤翎这个既当爹又当娘的就更不容易了,这样想着,心中竟产生一股子对萧凤翎的怜惜。

    寒铁心和衣躺在床上,想趁着现在安静睡个回笼觉,刚闭上眼睛,便听得由远及近传来几声异响,睁眼看去,一只白色的飞蛾扑棱着翅膀正从窗棂处飞进房间。

    “师父的信……”寒铁心喃喃说道,一个激灵的坐了起来,关上窗子拉好布帘,将桌子上的蜡烛燃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头。

    飞蛾在火光前煽动着翅膀,透过它翅膀上细小的孔,寒铁心勉强辨认出五个字:

    高麟失踪了。

    好似晴天霹雳一般打在寒铁心身上,让他不自觉的颤了一颤。

    师父养的飞蛾翅膀上地方有限,只能挑主要的说,所以寒铁心对整件事情的始末并不了解,他必须去找雪谷老人当面问个清楚,但现在出去肯定不行,须等到天色暗一些才能行动。

    寒铁心费了极大的力气压制住了内心的焦急,在房间中来回踱着步子:高麟失踪,首先肯定不是他自己离开麒麟山庄的,高麟这孩子虽然莽撞,却也有点自知之名,他知道自己是个惹祸精,所以身旁总会带一个能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人,这个人一般不是他爹高广杰就是寒铁心,而在这两个人都不在身边的时候,那小子还是很老实的。

    若是被他人挟持,会干出这种事的无非只有两个人,要么是埋伏在麒麟山庄外虎视眈眈的青萍教众,要么就是萧凤翎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师兄唐潇,也就是与麒麟山庄结盟的谷先生。

    寒铁心更倾向于后者,他觉得那位唐潇是个很善于挑拨离间的人,挟持高麟,嫁祸于萧凤翎,让麒麟山庄与青萍教短兵相接,自己再坐收渔利,的确是个打得不错的如意算盘。

    这时,门突然被人推开,寒铁心一惊,心道怎么没有听到脚步声,来人不是萧凤翎,于是熄灭了桌子上的烛火,沉声问道:“何方神圣!”

    “老头子不是神更不是圣,一具血肉而已。”说话间来人已带着一阵劲风侵到寒铁心身旁,却没有攻击他,只是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

    “师父?”寒铁心这才看清这位不速之客正是他的恩师雪谷老人。

    雪谷老人饱经沧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说道:“老夫琢磨着你现在的处境不方便出来,便亲自来找你了。”

    对于雪谷老人的淡漠,寒铁心不以为意,他知道师父还是很担心师弟高麟的安危的,否则也不会亲自来找自己,对于他冷漠如石像般的表情寒铁心更是理解,想当年自己刚刚被师父救回雪谷,师父不苟言笑,自己很是害怕,但相处下来却意外的觉得师父虽然对自己要求严格,性子却十分的和蔼可亲,是个容易亲近的长辈,至于为什么他总是凶着一张脸,寒铁心后来听师父自己说,他当年闯荡江湖的时候曾被奸人下毒暗算,多亏内力深厚将毒逼出来保住性命,但性命是保住了,却留下个莫名其妙的后遗症,他脸上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并且愈发不能控制,后来变发展成他明明在笑,从他的脸上却找不出笑意。

    自从知道此事,寒铁心觉得自己曾经误会了师父,内心愧疚,从此练功更加用心,对待师父也更加尊敬,并却学会了从他无甚变化的表情中分辨他的喜怒哀乐,就如现在,在那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表情中,他看到了师父对师弟的担心。

    “师父,麒麟山庄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寒铁心问道。

    “据说是在练功的时候被掳走的。”雪谷老人摇头说道,“真是八百年不用一次功,一用功还就给用坏了。”

    寒铁心又问:“现场有什么线索没有?”

    雪谷老人回答:“一条素白的手帕,像是被扔掉的,手帕还很新,上面只沾了一点泥土。”

    “果然……”寒铁心丝毫不觉得意外的点点头,心中想着,青萍教的教主萧凤翎人称萧白衣,便是因为他人有洁癖,什么都要用白的,江湖上就曾有过传闻说他只用崭新的白色丝帕,一沾污垢,立刻扔掉。当然这只是江湖上以讹传讹,寒铁心与他同住的这些日子,也没有见他扔过帕子。

    雪谷老人看着寒铁心,别有意味的问道:“铁心觉得掳走麟儿的回事谁?”

    寒铁心脱口而出:“企图给麒麟山庄和青萍教本就剑拔弩张的气氛火上浇油的,应该不难猜出是谁。”

    “是啊……”雪谷老人微微抽动一下嘴角,使他严肃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但是高广杰却来求我帮他攻打青萍教。”

    ☆、第36章 启程

    寒铁心大惊,“这么明显的离间计,高庄主、高庄主怎么会……”

    “他怎么会上当?”雪谷老人打断他的话,用一种理解的口吻解释道,“铁心啊,你说的都对,这的确是离间计,很不入流的计谋,但你却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寒铁心急忙问:“什么事?”

    雪谷老人淡漠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感慨:“他们是父子啊……高广杰并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是个愚钝的人,换做别人,他或许能和你这般冷静的分析,但是被抓的人是他宠爱有加的独子,正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

    寒铁心觉得雪谷老人说得很有道理,唐潇也许就是认准了高广杰爱子心切,才会出此计谋,想到高麟现在生死未卜,不知身在何处,寒铁心忐忑难安,雪谷老人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安慰道:“你放心,麟儿现在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寒铁心大喜过望:“真的?!”

    “那些人若真的想要麟儿性命,为何不直接杀了他,而是大费周章的将他掳走。”雪谷老人说道,“再说,你难道忘了,他身上可是带着‘牵魂’呢。”

    寒铁心被雪谷老人一语点醒,悬着的一颗心终于稍稍放下一些。牵魂是雪谷老人从几十种有毒花草中提炼出的一种剧毒,在空气中扩散,一经吸入便会毒性发作窒息而亡,是雪谷老人给两个徒弟的保命符。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救出麟儿。”雪谷老人说道,“所以我来找你。”

    “是!铁心定会全力就出师弟!只是……”话到一半,他想起自己现在的处境,来去都没有那么自由了,心中不禁发愁。

    “放心。”雪谷老人似是看出他的顾虑,“我刚刚到这里来的时候,看到萧凤翎应经离开青萍教了。”

    “哦?”

    “看方向是朝南宫世家去了。”雪谷老人继续说,“你应该也听说了吧,王钰死了。”

    “嗯,据说是投井自杀。”寒铁心道。

    “你相信么?”

    “不信。”寒铁心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厉的睿智,“而且我觉得王钰的死和唐潇有关。”

    “只可惜那唐潇狡兔三窟,难以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能在江湖上掀起这么大的波浪,绝非他一人所能及,定是有人暗中帮他,找到那个与他有联系的人,在顺藤摸瓜,一定能寻到唐潇的老巢!”

    雪谷老人问:“那你打算从哪里开始查起?”

    寒铁心想了想,缓缓开口道:“徒儿的想法,与萧教主不谋而合。”

    雪谷老人波澜不惊的眼中露出些许满意的神情,说道:“看来你也要去一趟南宫世家了。”

    寒铁心点头:“这里就有劳师父了。”

    “放心去吧。我会易容成你的样子留在这里的。”雪谷老人开口,竟是同寒铁心的声音一模一样,一双枯瘦的手解下身后背着的包裹,递给寒铁心,“这些你拿着,或许有用。”

    寒铁心打开包裹,里面放着的是一个檀木方盒和一个用粗布裹着的细长物件。寒铁心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

    雪谷老人的易容术出神入化,但可惜寒铁心作为他的得意弟子却没有得到真传。所谓易容术就是通过化妆使得自身的容貌发生变化,而人与人容貌上的区别,说到底就是特征的区分,眼睛是大是小,是上挑或是下垂,鼻梁是高是矮,是宽是窄,鼻翼上的肉是否丰满肥厚等等,通过一双巧手将人天生的样貌改变,这需要一个很重要的前提,就是易容之人本身的五官样貌不能够过于突出。像雪谷老人这样身材干瘦矮小,相貌平平无甚特色的人学习易容之术最适合不过,但寒铁心身材欣长,猿臂蜂腰,五官又硬朗分明,实在不是学习易容术的材料,所以雪谷老人为他准备了一张□□,暗中调查时,虽不能以假乱真,但也能掩盖一下本来面貌以免惹人怀疑。

    寒铁心将□□戴在脸上贴合好,原本棱角分明的俊朗外表瞬间平庸了不少,蜡黄的脸颊上布着几颗浅褐色的斑点和大片的暗红,像是长时间在烈日下做活被晒伤了一般,寒铁心找出一件粗布衣衫换上,将脱下来的衣衫叠好塞进衣服中,使得原本欣长的体型看上去臃肿不少,一个翩翩公子瞬间就成了一个壮硕的庄稼汉。

    寒铁心整理好衣服,细长的手指在盒子旁的粗布上来回摩挲几下,叹气道:“师父,您也知道我拿不了剑……”

    “这不是剑。”雪谷老人和蔼的说,“你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寒铁心依言将粗布一层层解开,里面静静躺着的果然不是剑,而是一个通体乌黑像是被火烧焦了一般的剑鞘。

    寒铁心满脸狐疑的望着雪谷老人,问道:“师父,这是?”

    “剑鞘。”雪谷老人对他的吃惊不以为意,淡淡回答,“当年为师救过一个重伤之人的性命,后来那人离开的时候将这个剑鞘交予我保管,并说如果一年之后他还没有回来,我就是这个剑鞘的主人。”

    说到这里,雪谷老人僵硬的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落寞,叹息般说道:“这个东西在我这里放了二十多年了,我想,他恐怕是不会回来拿了。我现在把它送给你,也算是让它得以有用武之地。”

    “他死了么?”这句话在寒铁心的喉咙处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回去,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他觉得没有必要问出来让师父平添忧伤,于是说道,“这么看来这剑鞘还是件宝贝,只是不知它宝贝在什么地方?”

    雪谷老人掏出一个匕首,对准躺在桌子上的剑鞘砍去,在匕首与剑鞘相碰的刹那,匕首沿着柄整齐的断开来。

    寒铁心立刻呆立当场。他从未见过哪个剑鞘能有如此威力。

    “此乃铁木杉与玄钢混合而制成的剑鞘,坚硬无比,刀枪不入。”雪谷老人解释道。

    “果然是宝贝!”寒铁心将剑鞘拿在手中,只觉剑鞘的寒气顺着掌心直入体内,掂量一下,竟是比普通的棍棒都要沉,重新细心裹好背在身后,寒铁心恭敬的向雪谷老人告辞,转过身跃上瓦砾,快步离开了青萍教。

    ☆、第37章 探

    寒铁心不太会骑马,又嫌马车太过引人注目,只得靠轻功赶路,一路奔波,总算在天黑前到达目的地,在身形停稳的刹那,他觉得两条腿都是酸软的,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以狗□□的姿势摔倒在地上。他环顾四周,找到一间门脸很小的饭馆,走进去打算歇歇脚,顺便等到天色完全暗了在行动,一进饭馆,他发现有这样想法的不止他一个人。

    萧凤翎一尘不染的白衣和雕刻精致的白玉面具和这间连招牌上的字都褪了颜色的小饭馆格格不入。他点了一桌子的饭菜却不动筷子,只是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怔怔望着楼下的街道发呆,寒铁心知道,他也是在等待日落。

    在寒铁心坐下的时候,萧凤翎转脸看了他一眼,但只是一眼,很快又将头转了过去,寒铁心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应该是骗过了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又因一路奔波腹中早已敲起战鼓,招呼小二上了一碗牛肉面,闷头大口吃了起来,这个饭馆店面本就很小,人又少,虽然寒铁心吸面的声音并不大,却仍是清清楚楚的传到了耳力敏锐的萧凤翎耳中,伴着胃里反上来的一阵酸水,面具后的萧凤翎深深的皱了一下眉,就再也不想看那体态臃肿的庄稼汉第二眼了。

    太阳落山后,萧凤翎起身离开了饭馆,正在剥着核桃的寒铁心见状也起身跟了出去,为了不引起萧凤翎的怀疑,在第一个路口便与他分道扬镳,绕了一圈偷偷潜进南宫世家。摸索着找到了南宫炼的房间,走到房间门口时微微一笑,看来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那人是谁,寒铁心不难猜出,暗想也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萧凤翎从教众那里得到消息,南宫炼的房间自从他死后就一直空着,这一点就让他颇为奇怪,南宫世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毕竟是武林世家不是达官显贵,不会像官老爷那般自己住一间房,夫人住一间房,各个宠妾再一人一间房。南宫炼只有一个妻子,就是江南金刀堂堂主闵敬的幼女闵雅,两人成亲十余年,育有一子南宫淳,是南宫世家唯一的继承人。

    江湖传言南宫炼与夫人闵雅虽是在家族的安排下指腹为婚,成亲十余年来也算得上举案齐眉,他们的独子南宫淳更是乖巧伶俐,根骨极佳,虽然年纪尚幼,但不难看出日后定是能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这样一对外人眼中门当户对的江湖眷侣,怎么会在南宫炼死后不久,闵雅就搬出了他们的房间呢?就算是她不愿睹物思人,那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人守在房间周围,一副害怕被人闯入的样子,不过是一间卧室,又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除非,里面藏着什么秘密,藏着什么不能为人知的秘密。

    萧凤翎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仔细查找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夜风吹打着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萧凤翎的手微微僵了一下,转身,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眸紧盯着窗外,沉声说道:“阁下既然已经来了,为何还要畏首畏尾不愿现身呢?”

    在说话的同时,萧凤翎一挥右手,袖中三支丧门钉已经打出。

    “阁下既然要我出来相见,为什么又要暗器相迎呢?”一道黑影从窗户闪了进来,声音低沉沙哑,吐字含糊不清,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萧凤翎一见来人,立刻警觉了起来,这个人便是曾经他在青萍谷遇到的那个身材臃肿的蒙面人,自从上次交过手,萧凤翎派人四处打听,那人却好似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打听不到丝毫消息,这次再见,仍是一身夜行衣,也仍然是蒙着面,又出现在南宫世家,不得不让萧凤翎心中更加怀疑,眼前这个胖子究竟是哪路人,与自己的一次次相遇,是偶然还是有所预谋。

    “萧教主不必惊慌,我并没有恶意。”黑衣人操着浓重的南方口音说道,“相反,我们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

    “哦?阁下此话怎讲?”萧凤翎问道。

    “南宫世家,便是我们现在共同的目标。”黑衣人笃定的说,“无论是南宫炼的死还是最近武林名家的死,都有着太多的疑问,我们都是为了解开各自的疑问而来,不如合作,将这件事调查得水落石出。”

    “合作?”萧凤翎冷笑,“阁下将我的底细调查透彻,我却对阁下一无所知,你说,我们要如何合作?”

    “青萍教萧白衣的名号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萧教主艺高人胆大,夜间出行也不改装束,自是不怕被人认出来。”黑衣人淡淡的说,“而我不过是个江湖上籍籍无名的小人物,就算萧教主曾经听过我的名号,恐怕也不会记得。”

    “阁下自谦了。”萧凤翎如剑般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脑中不断搜索着,南方出现过什么厉害的角色。

    蒙着面的寒铁心看着萧凤翎面具后的眼睛,心中还是很坦然的,虽然易容的功夫自己先天条件不好没有学成,但这声音也算是练得小有成就,不能说任何人的声音都模仿得以假乱真,变化几种声线还是游刃有余,他故意以南方口音与萧凤翎对话,就是为了要误导他,让他不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门外传来几声细碎的脚步,似是南宫世家的家丁正在巡视,走过门口时,有一人忽然开口说道:“房间里好像有声音。”

    “什么声音?我怎么没听到。”另一个人粗声粗气的说。

    一个听上去年长一些的人谨慎的说道:“我们还是进去看看吧。”

    门被推开,三个家丁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萧凤翎衣袖中的丧门钉正要抛出,却被寒铁心拉着手飞身躲在房梁上。

    “你做什么?!”萧凤翎狠狠地瞪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黑衣人沉声喝道。

    “嘘~~”寒铁心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在他耳旁说道,“你不要出声,等他们转一圈没有发现自然就走了,何必要下狠手取他们性命呢。”

    萧凤翎冷冷说道:“看不出阁下还是一副菩萨心肠,但萧某杀人与否,还从来没有受过谁的管制!”

    说罢,萧凤翎打开寒铁心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反手向那三个家丁挥去,寒铁心暗叫不好,这丧门钉一射出去,一旦造成什么声响引来其他人,他和萧凤翎虽是可以全身而退,这南宫世家怕是再也探不了了。寒铁心一个纵身过去阻拦,面具后的萧凤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冷笑,右手在空中画了一个弧形,从袖口处飞出的三支丧门钉直向寒铁心胸口处射来。

    ☆、第38章 故居

    寒铁心这才恍然大悟,萧凤翎的目标,竟是自己,硬生生在空中扭转了身形,狼狈的接住两支丧门钉,眼见第三支射来,寒铁心情急之下从袖中甩出一个刚刚在饭馆里拿的核桃,打偏了丧门钉的方向,锋利的箭头贴着自己的脸颊划过,才没有在额头上留下一个血窟窿。

    这时萧凤翎已悄无声息的将三名家丁的脖子拧断,冷冷笑道:“我还以为阁下是名门正派不屑暗箭伤人,原来身上也带着暗器。”

    “我从未说过自己是名门正派。”寒铁心的声音中隐隐带着几分怒气,“既然萧教主不信任在下,那么咱们还是分道扬镳,各查各的。”

    “哼,想走么?”说话间,萧凤翎已纵身来到寒铁心面前挥掌打来,口中质问,“你究竟是谁?来此又有什么目的?”

    寒铁心没好气的说:“我说了你又不信,何必还要来问我。”

    “所以,你最好和我说实话!”

    萧凤翎出掌如风毫不留情,寒铁心不敢怠慢,全力相迎,两人打得难舍难分。萧凤翎左手虚晃一下,回手一抓,正好将寒铁心脸上的蒙面摘了下来。一张蜡黄的脸映入眼帘,萧凤翎这才发现眼前这个人正是自己在饭馆中遇到的那个庄稼汉,不知为什么,那一碗油腻腻的牛肉面和那津津有味的吸面声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引得胃里一阵阵翻搅,一股作呕的感觉涌上喉咙,高手之间过招,胜负往往只在一瞬,在萧凤翎身形一滞的工夫,寒铁心的手掌已带着劲风袭来。眼见就要拍到小腹之上,萧凤翎的心里骤然一紧,孩子两个并不常被想起的字眼蓦地浮现在脑海,双手似是不受控制的护在小腹前,丝毫不在意身上已有多出要害门户大开。

    让萧凤翎感到意外的是,这个“庄稼汉”的手掌竟贴着自己的小腹硬生生的停了下来。他诧异的看着那人,那人的眼神晦暗不明,让人难以捉摸。其实,在那电光火石的一刻,脑海中浮现出孩子两个字的又何止萧凤翎一人。想到自己险些铸成大错寒铁心心有余悸,连收回的手掌都不自觉的微微颤抖。

    为了不让萧凤翎怀疑,寒铁心急忙将手收回袖中,清了清嗓子不冷不热的说道:“我想萧教主夜半来此,不是为了和在下切磋武艺的吧,这三个人虽然死了,门外还有其他家丁巡逻,若不想涂添不必要的麻烦,咱们还是暂且化干戈为玉帛,合力找到线索为好。”

    “你是在命令我?”萧凤翎冷然说道。

    “我只是提一个对你我都有利的建议。”

    “我凭什么相信你?”

    “和唐潇有恩怨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不必相信我,只是与我合作,我们有着各自的目的,便可取所需,岂不是一件事半功倍的事。”

    听到唐潇二字时,萧凤翎的身体轻微的颤抖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两个字始终是他心中一道愈合不了的伤疤。满腔的愤恨涌上心头,萧凤翎下决定似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那便如同阁下所言,咱们可取所需,希望可以合作愉快。”

    寒铁心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花瓷的瓷瓶,捡起地上掉落的丧门钉,在已死的三个家丁身上各划出一道伤口,打开瓷瓶,将里面墨绿色的米分末倒在三个人伤口外翻的皮肉上,随着轻微的气泡声,三个人的伤口竟迅速的扩大、溃烂、腐化,不一会儿的功夫,地上的三具尸体已消失得不见踪影,只留下一滩夹杂着血丝的尸水。

    站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的萧凤翎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暗暗吃惊:“这到底是什么药,竟能将三具尸体瞬间化得连骨头都不剩。相传苗疆蛊术阴狠诡异,杀人于无形,难不成……”

    “你是苗疆人?”萧凤翎试探着问道。

    寒铁心抿了抿嘴唇,不置可否,将青花瓷瓶盖好重新放回怀中,淡淡说道:“南宫世家派这么多人看守南宫炼生前住过的房间,这中间肯定有鬼。”

    寒铁心所说的萧凤翎早就想到了,所以对于他的话萧凤翎并不感兴趣,只是继续套他的话说:“阁下既然说要与我合作,却连姓名都不肯告知,这样的合作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寒铁心扫了一眼地上还没有完全渗透进青石板的尸水,随口说道:“我叫幽离。现在萧教主可觉得我有诚意些了?”

    这个名字纯粹是寒铁心胡诌的,幽离其实是一种含有剧毒的草,用来解决这三个家丁尸体的化尸散,其主要原料就是这种毒草。但就是这么一个胡诌的名字,却让萧凤翎的心中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苗疆以使蛊施毒闻名,其中势力最大的教派要数五毒教和赤焰教了,赤焰教的护教大护法,好像就叫幽离。

    “原来是大护法,久仰久仰。”萧凤翎虽然嘴里说着久仰,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相见恨晚的意思。

    寒铁心不知道他将谁的身份安在了自己的身上,无论那人是谁,于自己而言都是无害的,所以寒铁心聪明的选择了闭嘴,任由萧凤翎将自己认成是什么大护法二护法。他径自走进里面的屋子,一边翻找着搜寻线索一边说:“这个房间里的摆设物件,没有一件是给女人用的,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住过女人一般,或者是说南宫夫人在搬出这里的时候,将自己日常所用的所有琐碎东西全部带走了。究竟是什么让她这样的与自己的丈夫撇清关系呢?”

    “慧静师太。”萧凤翎忽然接口道,“峨眉派的慧静师太,是南宫炼的情妇。”

    寒铁心点点头,这一点他是知道的,他想,作为南宫夫人的闵雅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才会不与南宫炼同房,所谓的江湖侠侣,举案齐眉,不过是米分饰太平的假象。

    “既然南宫炼与夫人的感情不和,南宫夫人为什么又要在他死后加派人手来看守这间空房呢?总不会是对南宫炼情深义厚。”

    “她是想要隐瞒什么。”萧凤翎眯起眼睛,“她想要隐藏南宫炼真正的死因!”

    寒铁心勾起嘴角,又担心脸上的□□不那么服帖会被萧凤翎发现,立刻又将嘴角放平,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点头说道:“萧教主和在下想到一块去了,但奇怪之处就在于,如果南宫炼的死与南宫夫人有关,那么在南宫炼死后,武林各派的矛头都纷纷指向你,她有充足的时间,大可以将证据全部毁掉。为什么只是派人看守这个房间呢,怎么说都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是她考虑不周?”萧凤翎的眼中划过一丝冷冽,“又或者,这件事情中另有隐情。”

    寒铁心走到书案旁,书案收拾得很干净,可见南宫炼是一个做事井井有条的人,书案一侧整齐的放着一摞书,有的边角有些卷起,有的甚至已经泛黄,可见经常被翻阅、寒铁心的手指无意的划过这摞书的时候,却轻轻的咦了一声。

    ☆、第39章 闹鬼

    “怎么了?”萧凤翎快步走来问道,“有什么发现?”

    “这书……”寒铁心撵着手指指腹,奇怪的说,“还真是干净,连一点尘土都没有落上呢。南宫夫人派人看守南宫炼的房间,难道还派人每天进来打扫不成?”

    “不会的。”萧凤翎掏出一块白色的手帕,蹲在地上轻轻一抹,白色的手帕上立刻沾上一层灰土,“这个房间应该很久没人来打扫了。”

    寒铁心望着书案喃喃说道:“这样……就更奇怪了。”

    萧凤翎起身,却在站直的瞬间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事物也变得模糊不清,随着膝盖处一软,萧凤翎在心中暗叫糟糕,慌乱中伸出手想抓住一个可以支撑的对象,不想被另一双手牢牢扶住了双臂。

    “你没事吧?!”寒铁心一句话出口便觉得不妥,这样紧张的语气很容易让萧凤翎起疑,心中盘算着要怎么应对他的质问,殊不知萧凤翎此事根本无暇去想他到底说了什么,伴随着头晕目眩,小腹上升起一阵钝痛,让他不禁弯下腰去,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了寒铁心架着自己的手臂上。

    寒铁心见萧凤翎蜷起身子,料想又是他腹中的孩子在闹他,急忙搬出书案前的椅子扶他坐下,想了想从腰间布袋中拿出一朵干花在萧凤翎鼻子前晃了晃,然后晃动着他的胳膊,轻声叫道:“萧教主、萧教主。”

    萧凤翎觉得自己的四肢百髓都透着凉意,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却没有抬手去擦的力气,身体仿佛处于暴风雨的湖面,摇摇晃晃天旋地转,恍惚间听到有一个声音在远处叫着自己,起先很模糊,像是隔了重重屏障,闷闷的听不甚清楚,随后伴着一阵若有似无的药草香,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萧凤翎缓缓睁开眼,看到声音的主人正是同自己一起在南宫炼房间的苗疆人幽离。

    “萧教主,你怎么样?”

    “我没事。”萧凤翎深吸一口气,压下积于胸口处的恶心,撑着书案站起身子,淡淡的拱手道,“有劳了。”

    “萧教主太客气了。”虽然隔着白玉面具,寒铁心看不到萧凤翎此时的表情,但从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和微微晃动的身形上,寒铁心不难看出萧凤翎此时的状况并不乐观。

    望着他依旧挺得笔直的背,寒铁心觉得这个人的身上充斥着一股不屈服的倔强,就像是师父在雪谷中种植的千瓣玉桃,开在最陡峭的山坡,迎着最凛冽的寒风,虽是飘摇,却始终挺立着枝桠迎风绽放。

    “幽离护法还有什么发现?”萧凤翎首先打破了沉默,“这房间没有被人打扫过,书案上的书却没有落下尘土,只能说明已捷足先登来这里查找过线索。”

    寒铁心忽然补充道:“而且,来查找线索的人时间还很充裕。”

    “哦?何以见得?”萧凤翎问道。

    “萧教主一身白衣不染纤尘,刚刚做过书案前的椅子,身后却没有沾上半点灰尘,可见这个椅子在不久前有人坐过。”

    “应该就是那个在我们之前来这里查找线索的人。”萧凤翎说道。

    “那个人不仅能进来这个房间,还能坐在这里翻阅案上书籍,而且……”寒铁心拿过放在最上面的书随手翻开一页,对萧凤翎说道,“房间里这么黑,怎么可能看到书上的字?除非那人是白天来的,或者,他点了灯。”

    “无论是那种情况,都很难不被外面的守卫发现。”萧凤翎说道。

    “南宫夫人!”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寒铁心道:“南宫炼死后,南宫夫人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家主,她出入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人敢阻拦,也不会有人怀疑。”

    萧凤翎赞成的点头:“闵雅也算是名门之后,知道自己的丈夫在外拈花惹草自然愤愤难平,一气之下设计杀了那对奸夫□□也在情理之中。峨眉派的慧静师太死前曾有人去峨眉山找过她,或许正是南宫夫人派去杀她的杀手。”

    门外的脚步声突然多了起来,一个中年男子说道:“换岗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是!”几个人应道。

    随后不知谁叫了一声:“奇怪,老李呢?”

    “小赵也找不到了。”另一个接着说道,“奇怪,我刚刚还看到他和老李一起在这边溜达呢。”

    “你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中年男人沉声问。

    “是啊,老李、小赵还有小何,他们三个人是一组。”

    中年男人提高声音叫道:“小何?”

    没有人回答,在一阵交头接耳之后,不知谁轻声说了句:“小何好像……也不见了。”

    经过短暂的沉默,中年男人果断喝道:“走!”

    寒铁心和萧凤翎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互相使了一个眼色,很有默契的纵身跃起上了房梁,门被推开,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带头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群人,统统手握兵器,络腮胡子大汉命人点燃了桌子上的蜡烛,带着大家小心翼翼的向前探着路。检查了一圈无果后,一个人小跑到络腮胡子大汉面前道:“头儿,没有。”

    “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那两个小子不敢说,老李可是个老实人,不可能偷懒的。”

    “见了鬼了,怎么好端端的凭空消失了。”

    “你别说,我还真觉得这个屋子里不太干净。”一个人哆哆嗦嗦的说道,“还记得我上次和你们说,看见老爷站在房间了,你们还不信,非说我没睡醒……”

    “难道……真的是老爷魂魄在这里徘徊不去?”

    这话一说出来,众人都心有余悸的向门口处走了几步,像是随时都准备夺门而出一般。

    “别胡说八道!”络腮胡子大汉喝道,“人死了就是死了,哪里会有什么魂魄!”

    大汉环视四周,沿着四周的墙壁向上看去,这时房间内忽的刮起一阵阴风,桌上的蜡烛跳跃了几下便尽数熄灭,这下屋子里的家丁纷纷吓破了胆子,大叫着有鬼争先恐后的向外跑去,活塞胡子大汉叫不住他们,又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阴森的房间中,急忙随着他们一起跑出房间。

    寒铁心知道,根本没有什么鬼,蜡烛之所以会灭,是萧凤翎抽出手帕上的丝线揉成团将蜡烛打灭的。

    萧凤翎看了寒铁心一眼,淡淡说道:“我们现在可以下去了。”

    看着萧凤翎一身白衣翩然落地的样子,寒铁心忽然笑道:“刚刚萧教主若是这么跳下去,恐怕他们会真的以为见鬼了。”

    萧凤翎冷哼一声:“我刚刚若是跳下来,变成鬼的将会是他们。”

    “头儿,怎么办?里面真的有鬼啊!”门外的家丁们慌张说道。

    络腮胡子大汉强做镇定的咳嗽几声,说道:“先把这件事告我夫人,请她定夺。”

    “是!”

    听着门外杂乱的远去的脚步声,显然一群人一起去报告夫人了。寒铁心走到萧凤翎身边说道:“托萧教主的福,我们现在可以从正门走出去了。”

    ☆、第40章 南宫夫人

    寒铁心与萧凤翎尾随着和众人,很快找到了南宫夫人闵雅的住处,透过屋顶瓦砾的缝隙,两人看到一位身穿素衣不施脂米分的丽人斜坐在椅子上,面容憔悴,似乎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一般,芊芊细指支撑着头,有气无力的细声说道:“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夫人,老爷的房间里闹鬼了!”

    “就是就是,还把老李他们三个给带走了!”

    “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吓死个人嘞!”

    年轻的家丁们七嘴八舌的嚷着,闵雅本就憔悴的面容似是看上去更加疲惫,哪里还像是个倚剑江湖的侠女,分明是个养在深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走几步路都能娇/喘半天的娇小姐。但寒铁心却注意到,在家丁提到鬼的时候,闵雅的身体微微一颤。

    “你们小声一点!淳儿正在睡觉,不要吵醒了他!”闵雅压低声音命令道,“马建,你来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上前去,从三名家丁的无故失踪到刚刚在南宫炼房间里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的和闵雅说了一遍,闵雅听完后,苍白的脸上血色更淡了一层。

    “那现在那房里什么情况?”闵雅问道,目光扫过面前站成一排不停瑟缩的家丁,他们的脸上,是明显的打死也不回去的表情。

    最后还是马建机灵,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当时急于将这一消息告诉夫人,就没有多做停留。”

    闵雅疲惫的叹了口气,挥挥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吧。”

    “夫人。”马建小声建议道,“你看……要不要请个道士做做法事什么的?”

    闵雅先是不满的皱眉,随后又颇为无奈的将眉头舒展,点了点头说道:“你去张罗吧,记得,莫要让外人知道。”

    “是,属下明白!”

    屋顶上,寒铁心轻声说道:“我看闵雅的神情,不像是在撒谎。”

    “或许只是做戏,若是被人从表情中就看出是在撒谎,那么她还怎么去骗人。这么简单的道理,大护法不明白么?”萧凤翎讥诮道,“看来苗疆还真是个山灵水秀的宝地,人与人之间以诚相待,不像中原这般勾心斗角,心口不一。大护法看来是从没有被人骗过。”

    寒铁心面具下的脸浮起一丝惨淡的苦笑,没有被人骗过么?脑中不能自已的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也是这般的明月高悬,但是那一天的月亮却是血红色的。月亮的颜色自是不会变,只是那一天,自己的双眼被层层鲜血迷住,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被布上了一层血红。

    那是自己至亲至爱之人的血,爹娘、大姐、小弟……他们的血溅在了自己的脸上,烫得仿佛能灼伤自己的皮肤,看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却完好的活了下来,每每想到这里,寒铁心都会觉得很讽刺。自己的一时多事,救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引狼入室的害了整个村子,偏偏最后大难不死的人却是自己。那是寒铁心第一次尝到被人骗的滋味,那种苦涩与悔恨,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大护法再想什么?”萧凤翎见寒铁心半天不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怔怔望着远方,好奇问道。

    寒铁心被他一句话叫回了神,轻咳一声,装作深思熟虑的说道:“我只是再想,能不能从南宫夫人身上再找到些有价值的线索。”

    萧凤翎不能判断寒铁心的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因为那一张蜡黄粗糙的脸上永远都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漠然神态,他不知眼前这位赤焰教的大护法是真的面部表情匮乏还是故意摆出一副淡漠神态,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个时候幽离能帮自己,对自己来说是如虎添翼,他有一句话说的很好,敌人的敌人便是盟友,于是萧凤翎暂且不去管他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继续说道:“南宫夫人刚刚第一句话便问又出了什么事,可见这不是南宫世家中第一次发生奇怪的事了。”

    “没错。”寒铁心赞同道,“南宫夫人容颜憔悴,若她早已与南宫炼貌合神离,又怎么会为他的死伤心难过呢。”

    “除非……她见鬼了。”

    “见鬼?”寒铁心哑然失笑,“萧教主相信这世上有鬼么?”

    “当然相信。”萧凤翎回答,“只不过这鬼不是存在于世上,而是在人的心里。”

    “萧教主的意思是南宫夫人心里有鬼?”

    “没错,她心里有鬼,所以才要封锁南宫炼的房间,所以听到南宫炼的房间闹鬼后才会害怕,若她真的无愧于南宫炼,南宫炼弃她在先,她又何惧南宫炼的魂魄?”萧凤翎肯定的说,“南宫炼的死,一定与南宫夫人有直接或者间接的关系!”

    “就是说,到南宫炼的房间里去找东西的人,就算不是南宫夫人本人,她也一定是认识的。”寒铁心说道,“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将南宫夫人的嘴撬开。”

    萧凤翎的眼中闪出一丝狡黠:“她不是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呢么。”

    房间内,闵雅轻轻的关上门,走到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南宫淳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走进了房间,嘴角微微养着,仿佛正在做着一个美梦。闵雅抬手摸了摸他圆圆的稚气脸蛋,脸上带着无尽的慈爱。

    “娘?”南宫淳睁开朦胧睡眼怔怔的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闵雅,奇怪的问,“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睡觉啊?”

    “淳儿乖,你先睡,娘这就睡了。”闵雅抚摸着他光洁的额头温柔细语。

    南宫淳显然还没有睡够,哦了一声后转了个身,很快呼吸便沉了下去,再次进入了梦乡。

    闵雅俯下身子,在南宫淳的脸蛋上轻轻亲了一下,忽然眼中的温柔一下子凌厉下来,沉声喝道:“谁?出来!”

    ☆、第41章 中毒

    闵雅不愧是出生名门,虽然看上去娇小柔弱,手脚上的功夫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她飞身跃上屋顶,追着前面一个黑色的人影一路跑去,在一片茂盛的树林中,她却忽然停下脚步,语气生硬的说道:“淳儿还在等我,我没时间和你练习轻功,叫我出来到底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这是已经跑远的黑已经去而复返的又跑了回来,停在闵雅面前,以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

    闵雅一见黑衣人,忽然觉得从头皮里往外渗着寒意,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冷冷问道:“你是谁?!”

    身材臃肿的黑衣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反问道:“你以为我是谁?”

    黑衣人正是寒铁心,他和萧凤翎商量好,他引闵雅出来,萧凤翎乘机去挟持她的儿子南宫淳,本以为闵雅好歹也是江南金刀堂堂主的女儿,不会这么容易就中计,没想到她真的一下子就被引了出来,直到看她诧异的问自己是谁,寒铁心才明白她原来是认错了人。那么那个需要如此偷偷摸摸相见的人又是谁呢?

    闵雅见面前人虽然也是黑衣蒙面,却体态臃肿,绝不是那个人,当下警觉到自己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再理寒铁心的问话,转头便跑。

    寒铁心怎么会让她轻易离开,一个闪身挡住了闵雅的去路,不温不火的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怎么急匆匆的就要走了?”

    “让开!”闵雅担心儿子安危,大喝一声,手往腰间一探,一条软剑便被抽了出来,将内力灌入剑身,手腕一抖,软剑瞬间笔直,不由分说的向寒铁心刺来,却诧异的发现这个胖子的动作竟然灵活至极。

    寒铁心避开闵雅的剑,一挥手十根手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精钢指套,捏住闵雅再次刺来的剑。

    闵雅诧异于对方明明只是双指一夹,手中的剑却像是被铁钳固定住一般怎么抽都抽不出来,她暗忖自己遇上了厉害的人物,想着还在房间中睡觉的南宫淳,心急如焚,无奈之下弃剑,挥拳向黑衣人打去,随后很快便后悔了起来,没有武器,自己更加不是眼前这个蒙面人的对手。对方虽然一直只守不攻,但自己的所有去路都被他防得密不透风,根本就没有突破的机会,长此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和体力而已。

    寒铁心心中推算了一下时间,觉得萧凤翎应该已经得手了,在闵雅再次向自己攻来是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闵雅一见有破绽,急忙见缝插针快速逃走,在两人的身体相错的瞬间,她清晰的听到黑衣人口中说了一句话:“你必须和我们合作。”

    “凭什么?”闵雅柳眉一挑,冷然问道。

    “呵呵~~”寒铁心微笑,淡淡说了句,“你会再来找我的。”

    “淳儿!”闵雅仿佛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口中喃喃叫着儿子的名字,如离弦的箭一般运气轻功往回跑去,几乎是冲撞着推开房门,看到南宫淳仍是静静的躺在床上睡觉,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稍稍落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拉过被他踢开的被子重新盖好。

    “他中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蓦地从身后响起,吓得闵雅一个激灵,转过身,一个带着白玉面具的白衣公子正静静的站在离自己不足一米的地方。

    “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闵雅面对这个如鬼魅一般忽然出现的男人,虽然强做镇定,声音却不可控制的颤抖起来。

    “在你回来以前,我便来了。”萧凤翎在桌子前坐下,还颇有地主之风的对闵雅摆摆手说,“请坐。”

    “你是谁?!”闵雅用身体挡在萧凤翎与南宫淳之间,但想到他说的在自己之前已经来到房间了,又见这么吵闹南宫淳竟然没有醒来,眼中露出凌厉杀气,狠狠问道,“你对淳儿做了什么?!”

    面具下的萧凤翎轻笑一声,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话,带着几分笑意回答道:“他还需要我做什么么?”

    闵雅的心猛的一紧,急忙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萧凤翎看着一脸紧张的闵雅,云淡风轻的说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儿子身上中的毒是无药可救的吗?”

    “什么?!”闵雅如被重击般摇晃了几下身子倒在地上,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口中还自言自语般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答应我,只要我照他说的做,就会给我解药,这段日子,淳儿吃了他给的解药,身子也的确好转了!”

    “那只是治标不治本的表面现象。”萧凤翎毫不留情的打破了闵雅的希望,“鬼面蜘蛛的毒根本无药可解,就算是暂时克制,也只是以毒攻毒,,日积月累,毒素在身体里沉淀,到时候就算他没有被鬼面蜘蛛的毒毒死,也会被他体内沉淀的毒素要了小命。”

    “不可能!不可能!你骗我!”闵雅崩溃的大喊,泪水决堤般涌出。

    “是那个人骗了你。”这时寒铁心推门走进来说道:“所以我说,你必须和我们合作。”

    “你们?”闵雅绝望的望着两人,呆呆的说,“我又怎么能相信你们?”

    “我与银临阁的阁主,医仙温玉很有些交情。”萧凤翎说道,“我可以请他帮令郎看看,鬼面蜘蛛的毒虽然无解,温玉的医术也是前无古人的,说不能能研究出解毒的方法呢。”

    “真的?!”闵雅的脸上重新洋溢起希望,但这转瞬即逝的希望很快被狐疑盖过,她谨慎的说,“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萧凤翎冷笑道,“令郎的命不过就剩下这几个月光景了,鬼面蜘蛛的毒解不了,到时候他就要去地下见阎王,温玉为他治疗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坏的结果无非也就是个死,同样是去地下见阎王,早几个月晚几个月又有什么区别?”

    “你!”

    寒铁心抓准时机插话道:“萧教主所言虽不中听,却是实话,交予医仙治疗,总比坐以待毙要强得多,还望南宫夫人为了令郎考虑。”

    “萧教主?”闵雅听寒铁心这么说,第一次注意起萧凤翎的打扮来,白玉面具,一身白衣,难道他就是青萍教的教主萧白衣?

    闵雅大吃一惊,颤声问道:“你是……萧凤翎?”

    ☆、第42章 鬼面人

    “没错,我就是被你们当做替罪羊的萧凤翎。所以你最好识相一点,在我失去耐心之前乖乖与我合作,否则就算你哭得多么梨花带雨,我也都不会对你手软。”萧凤翎淡淡承认,盯着闵雅的眼神逐渐转冷,“说!是不是你与唐潇串通一气杀死南宫炼,而后又将罪名推到我的身上?!”

    闵雅泪眼婆娑的望着萧凤翎频频摇头,颤抖的说:“不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杀了相公?而且,我并不知道你口中的唐潇是谁!”

    “你是说南宫炼不是你杀的?”寒铁心心中诧异,难道自己推断错误么,“那你可知他的真正死因是什么?”

    “相公、相公是因喘病发作而亡。”

    “呵~~喘病?”萧凤翎明显不相信闵雅的话,“那他脖子上的剑痕又怎么解释?”

    “那个、那个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鬼面人做得手脚,不关我的事。”

    “鬼面人?”寒铁心迫切的问,“他是谁?可是给你儿子下毒的人?”

    寒铁心这一问,闵雅的眼泪又落下来了,哽咽半天,才说道:“没错,就是那个人!我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每次见面,他都是穿着一身夜行衣,脸上带着鬼面面具。他用淳儿威胁我,让我听他的。”

    寒铁心点点头对萧凤翎说道:“萧教主既然能说出南宫公子身上所中之毒的名字,可见对那种毒并不陌生,那么下毒之人……”

    “是唐潇!”萧凤翎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冰冷彻骨的寒意,像是一把冰刃贴在耳廓划过,“他娘曾是你们赤焰教的五毒使之一,蛛使朵卡,你应该也听说过,后来嫁了人就离开赤焰教随了夫家来到中原,鬼面蜘蛛就是她培育出的得意之作。”

    寒铁心惴惴想着,自己怎么会听说过什么蛛使朵卡,他连苗疆的土地都没踏上过一步,脑中正想着如何把这个话题避过去,却听萧凤翎又问闵雅:“那人武功如何?”

    闵雅面露挫败之色,闷声道:“他的武功究竟有多高我不清楚,但我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这下萧凤翎面具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闵雅师承金刀堂,一身功夫在江湖上虽算不上顶尖高手却也能跻身一流,唐潇被自己捏碎琵琶骨废了一身武功,就算有所恢复,也不应该是闵雅的对手,除非……他有什么奇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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