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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7节

    红楼国师贾敬 作者:Panax

    第17节

    皇帝点头表示同意,原来太医给他看病的时候也是药越下越重。

    “臣倒是可以给北静王一颗丹药,能让他起来交待好后事再走,只是……这药有伤天和,得用大功德来换才是。先帝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是这么个不体面的死法。

    皇帝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重复道:“大功德?”,难道是要给百姓施粥?或者大赦天下减免赋税?

    见到皇帝已经按照他的思路想下去了,贾敬说:“臣想着可以让北静王捐出一部分家业,一来充实国库,二来由陛下出面,更显陛下以仁治国,皇恩浩荡。”

    好话没人不爱听,尤其是“仁”这个字,更是说到了皇帝心里,他赞许着贾敬的主意,又赏了他不少东西。不过这北静王需要捐多少出来,他还得再想想。

    贾敬见到皇帝主意已定,便又意味深长的加了一句,“陛下,你可以一个个的叫进来跟他们说。”

    皇帝点头,也加了一句,“三五日就行,别像父皇那样……”

    于是贾敬又是满载而归,皇帝的内库现在主要是戴公公在管,最重要的是新帝还没清点过内库,于是那个闪烁的像珠宝展示台一般的玉如意被换给了荣恩公,还有诸多可遇而不可求的珍宝。戴公公也是个明白人,他说:“咱们这位皇帝啊,酷爱书法绘画,这名家名作奴才就不拿给您顶好的了。”

    贾敬回去没多久,皇帝就分别叫了北静王的三个儿子进来,说要定下世子之位也容易,不过要捐出五成家产。皇帝也许是跟贾敬学坏了,也许是突然开窍了,话也没说的很透彻,北静王的三个儿子都以为是皇帝要选自己当世子,以为这五成的家产……嗯,直白点说是贿赂。

    于是当天晚上回去,他们就暗地里将北静王府的家产列了个清单出来,因为这事大家都是相互瞒着,又都忙得不行,第二天家产清单交上去的时候谁也没发现。皇帝看着北静王的五成家产,大约也有小一百万两银子,很是开心。

    今年事情多,先皇在的时候,先是大家一起被封了亲王,当然里面的重头戏是忠顺王,又给他赐府赐地,添派人手等等一系列就花了不下两百万两银子,下来又是皇帝殡天,又是几百万两出去,国库又空了小一半,今年刚刚过了一半,国库里去年收的税银就花掉多一半了。

    皇帝想这银子收上来也是用之于民的,自然是大功德了,不过荣恩公能连丹药出来,想必也是付出许多。于是皇帝叫来戴公公仔细盘问一番,知道他每月都会去义诊,因此又赐了五万两白银给了贾敬,说给他买药材,不能让他亏了。

    皇帝是想差了,他光想着当初贾敬给父皇炼丹从皇宫里拉出去的八箱药材,还有他自己已经收集好的虎骨犀牛角等物,也堆了满满几大箱。因此他觉得贾敬的丹药有效果,应该是因为浓缩了这许多药材的精华所致,所以皇帝认为贾敬去义诊也是旁边放着好几箱药材才行的,他哪里知道贾敬是用那些药材揽私活了呢。

    北静王在醒来之后上了折子请封世子,最后的大赢家是他的小儿子。

    今年还未及弱冠,单名一个溶字的新北静王上任后的第一件事,除了老北静王的葬礼,就是清点出了大约八十多万辆的财物拉进了皇宫。

    皆大欢喜。

    不过贾敬想反悔了,这丹药本来的作用就是回阳救逆,让人说话安安心心交待完后事再走的,而他给林如海的丹药可是一颗能延长三月寿命的,实在是太逆天了,而且他自己觉得他要的银子似乎多了点。

    自从贾敬当上了一等公,每日闲着无事也上上朝做做算术题,他大概能从花费税收及其他官员的话里话外推测出大概每年的税收也就三五千万两,逢旱涝等天灾可能更少,他这一下就收下了国库三十分之一的收入,心中略有不安。

    所以,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但是现在暂时还不用考虑这个,因为老皇帝的灵柩要出宫入陵墓了,这可是件大事。

    ☆、第44章 四十四

    先皇因为是死在位上的,因此他的葬礼从重要性和隆重程度上在皇家诸事中排第三,第四的是太上皇的葬礼,第五是皇帝大婚。排第二的是个组合事件,及太上皇退位和新帝登基,排第一的则是封禅。毕竟作为一个皇帝,他一生中必会经历登基和死亡或者退位,但是封禅,这个可能几代皇帝的努力才能封一回。

    先皇的灵柩在宫中理论上放了二十七天,实际上已经放了五十多天了。说句不敬的话,几位皇子都觉得诧异,虽说现在天气不热,但是总会有些味道传出来的。在他们若有似无的暗示下,宫中的管事太监也准备好了香料,只是最后没用上。棺材里一点儿味道都没传出来。

    六月初五,先皇出殡。

    先皇的棺材是棺材又不是棺材。毕竟除了皇帝,没有谁的棺材能用得上金丝楠木,而且也没谁的棺材能花上数十万两银子,里里外外套了三层。

    贾敬的记忆里没有关于皇帝葬礼的任何印象,因此在先皇出殡的那天早上,他被吓了一跳。先说皇帝的棺材,光是抬棺材的人就有密密麻麻七十二人。贾敬是在宫里陪着一起出殡的,按说这也不合规矩,应该是先皇的妃子皇子等人祭祀完毕之后,再由杠夫将棺材抬出午门。贾敬勉强算是文武百官,而这些人都是应该在午门外等着的。

    不过虽然先皇在贾敬被封做一等公之后就没怎么敲过棺材了,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几位皇子,包括几乎都要对贾敬言听计行的皇帝都觉得反正规矩已经坏的差不多了,也不在乎这最后一次了,因此贾敬陪在几位皇子身边,还是站在离先皇棺材最近的一处地方,跟着一起走出了午门。

    除了负责洒引路钱和奏乐的仪仗队,现任的皇帝捧着先皇遗像走在最前面,后面就是七十二人抬着的棺材,贾敬和剩下的五名皇子一边三个,站在了棺材两侧。后面则是一眼望不到底的仪仗队,先皇的陪葬,包括焦大的棺材,也都在这一队里。

    没错,焦大的尸首找回来了。要说被贾珍留在荣府的侍卫,那也是个妙人,因为身上有功名,又兼着差,虽然不好直接往荣府的内院闯,但是在外院游荡一番,也不算太过失礼。

    于是一开始,贾母先是差了荣府的家丁小厮几十口人去找尸首了,还留着几个人给侍卫大哥上茶,不过这侍卫一见荣府还有闲散人手,便二话不说,去了荣禧堂,直接对贾政说教了一番。好么,这下连贾政和贾赦两兄弟的小厮也去了。

    侍卫大哥依旧不满足,他对比自己家里的情形,又去了门房,马圈和三处偏门,于是不到一个时辰,荣府七百多号下人,性别为男,年纪在十二岁以上,能下得来床的都被派出去了。

    这可是皇帝陛下布置的差事,又关乎先皇的葬礼,你敢不上心试试?!

    要说焦大的尸首,其实也不难找。当初虽然是破席一卷,扔到乱葬岗了事,但是荣府常用的乱葬岗就那么一个,只是尸首扔过去那么好些天,就算没烂到只剩下白骨,但是也已经是面目全非了。

    要是这尸首是别人要,指不定荣府就敢随便找个糊弄过去了,但是因为是要给先帝陪葬的,因此还真不敢随便。于是荣府上下三百号男仆,由管家赖大带队,用破布掩着口鼻,在乱葬岗里翻找起来。

    焦大穿着是宁府统一发的衣服,身上还裹着个草席,衣服好认,草席不好认。因为这草席是没棺材的尸身的标准配置,而且要找到好认的衣服,还必须将草席翻开。

    赖管家表示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当日的情景了,只能说:连想想都是泪。

    好容易将尸首找到,装在棺材里运回荣府。贾母是既伤心又愤怒,一是这等随葬的好事没轮到她荣府,二来她荣府的大门里何时进过这等东西!

    侍卫大哥点点头,说:“不错,没想到才半天就找回来了。你们先洗着,我回去禀告总管。对了,这两天你们要设灵堂祭祀,等三天后宫中会有人来迎的。”

    洗?怎么洗?难道把烂肉洗掉就剩下白骨么……

    还有祭祀,这是宁府的人啊,而且因为先皇葬礼,珠儿的灵堂才设到三七就不得不取消了,这竟是腾了地方来祭祀奴才么。

    总之,折腾了三天之后,焦大的尸首总算是在洒满了香料之后被装进棺材里了。贾母松了口气,总算是过去了。

    哪儿能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呢。

    先皇出殡的队伍,在仪仗队之后就是文武百官了,说是文武百官,比起上千人的仪仗队,其实也没多少,而且这文武百官也不是人人都有名额的。很不巧,贾敬给他儿子贾珍还有他家新进封了三等子的蓉儿找了两个名额,很简单么,他都是国公了,他家里还出了个能进先皇陵寝的奴才。

    贾珍不算,蓉儿算多进来的一个,那自然就要有人出去。于是贾敬又很不小心的说了一句,“我那弟弟贾政的儿子比先皇先去三天,唉~白发人送黑发人那。”

    于是皇帝体恤,贾政被踢出了送葬的队伍。

    身为文武百官的一员,但是又不能去送葬,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那就是从午门到安远门中间,沿着玄武大道一路跪着的人,这里面有不在送葬队伍里的文武百官,还有文武百官的家眷。

    极其不幸,贾氏一族除了宁府众人,剩下的都在里面。比如贾母,比如贾赦贾政。于是他们在看到第一梯队的贾敬,第二梯队的焦大和第三梯队的贾珍和贾蓉之后,给先帝磕头究竟有几分真心,究竟心里有没有跑神去骂焦大和贾敬贾珍贾蓉三个,就可想而知了。

    出了安远门,就换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一个时辰到了先帝的陵寝。陵寝是早就修好的了,每个皇帝上位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修陵寝,因此只要别头三年就死了,也没被人篡位,很有可能死后比生前还要风光。

    接下来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祭祀完毕,先帝的棺材被放入陵寝,抬棺材进去的七十二人都喝了毒酒死在前室,陵寝的大门一关,与世隔绝。

    七皇子,现在是皇帝的七弟,目前唯一没封亲王的七弟,留在了先帝的陵寝,剩下的人又原路返回。

    从安远门进城,仪仗队就散了,剩下皇族宗室和能上朝的文武百官回去皇宫。谁知就在他们将到午门之际,从旁边冲出个人来,直冲冲的跪在了队伍面前,口中大喊:“冤枉!冤枉!荣国府逼走宁国公后人,侵占宁国府!”

    “冤枉啊!陛下!”那人不住的磕头,没两下地上就淌满了鲜血。

    按说遇到这种事情,侍卫是应该直接叉出去的,只是一路疲惫,等那人两句说完,似乎是给宁国府喊冤的,侍卫一半看向皇帝的马车,一半看着依旧是大红人贾敬一家人坐的马车。

    半响,皇帝的马车里传出戴公公的声音,“将好好他带入宫里。”好好两个字说得极其平稳,没重读也没拐调,于是戴公公的意思就是好好的本来含义。

    等到侍卫给贾蔷安排了马车,戴公公则从皇帝的马车下来,坐到了贾敬的马车上,还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原就觉得荣恩公与家人不和,原来里面还有这等缘故,放心,朕定与你出气!”

    皇帝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早在贾敬进荣恩公之后,在他的提议下,在皇帝的默许下,他儿子贾珍以白丁之身升了正五品的监正,他孙子贾蓉袭爵分毫没降。但是除此之外,可没见他给他贾氏一族其他人谋过任何好处了,甚至还明里暗里的将贾政排出了送葬队伍。

    贾敬这一支可是贾氏一族的长房嫡子嫡孙,是族长的,就应该为族人谋利才是。

    皇帝觉得他新进的荣恩公这点儿不太好,你看,朕虽然心里讨厌着大哥,对七弟也没什么好感,还有粗鲁不堪的五哥,但是该给的东西都给了。哪怕是北静王支持的是大哥,朕也只要了他一半家产就让他顺利的解决了身后事。

    虽然皇帝挺欣赏贾敬的直率,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过有时候难免妥协,别太过分就行。谁知道今天听了有人拦路喊冤,又听戴公公欲言又止,“这拦路的人奴才认得,是荣恩公的孙子,虽不是亲生的,但一直在宁府里跟蓉哥儿一起长大,听荣恩公说过一次,自从那晚……唉,就找不见了。”皇帝觉得这里面另有隐情,听起来还是他的荣恩公吃了亏。该死!

    戴公公说完皇帝的口谕,又道:“陛下的意思,是让荣恩公一会稍加回避,也不是不让您听,就在御书房隔个屏风就行。荣恩公放心,陛下说了,一定给您好好出了这口气!”

    ☆、第45章 四十五

    皇帝一行人又回到了皇宫,有了这等子八卦事件,还是开国到现在第九位国公爷家里的八卦,众人心里燃起熊熊烈火,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不过国公爷家里的八卦也不是那么好听的,再说这等事情也不能上金銮殿去说,御书房里可站不下那么多人,于是皇帝一家子再加上丞相和六部尚书等人,还得在御书房里给国公爷拿屏风劈出一小块地方,这算下来不到二十人就将御书房占满了。

    贾蔷今年跟贾蓉一般大小,跪在地上缩成一团,看着挺可怜,而且他孤身一人在外面流浪了近两个月,虽然身上有些银子玉佩之类的能过活,但是前面也因为涉世不深被狠狠骗了两回。于是跪在皇帝面前的贾蔷面色苍白,身形瘦弱,连讲话都没了底气。

    皇帝心里又偏向了贾敬几分,想当初见到贾敬家里的贾珍和贾蓉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看着不太好,原以为是因为国丧的原因,现在才明白是因为贾敬被下狱了,他这一支被族里欺负了。

    想到这儿,皇帝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句,“莫怕,跟朕好好说说,荣府是怎么欺负宁府了?”还颇有几分长辈的样子。

    李丞相眼皮一跳,这才第一句话就用上了欺负,倾向性已经很明显了么。

    贾蔷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有些颤抖,他先磕了个头,才说:“回禀陛下,大约在五十多天前,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宁府太爷谋害先帝。后来,荣府的老太太和两个儿子就敲开了大门。”贾蔷哭了两声,继续道:“那天我在外书房看书,因为太晚了就没回内院睡觉。听得外面声音不对,还有大爷的叫声,我就偷偷溜了出来。”

    “只见他们将大爷按倒在了宗祠里,大爷嘴里直喊‘哪有将祖宗也让出去的!’,后来府上的奴才撞柱而死,满地是血,我心里害怕,就跑了出去。”贾蔷又开始咚咚地磕头了,“第二天我偷偷回来一看,宁府大门紧闭,门口还站着几个荣府的下人。我害怕荣府差人寻我,便躲出了京城。”

    “大爷和蓉哥儿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啊!”贾蔷额头淌血,“还有我那才一岁多的小姑姑,刚刚会叫人……”贾蔷说到这儿,已经是泣不成声。“我虽那天晚上害怕了,没能跟大爷蓉哥儿在一处,但是我想了许久,既然留了这条性命下来。”又是咚咚几个头表决心,“我愿意滚钉板告御状伸冤!”

    一片哗然,这是连命都不要了!

    皇帝拍了两下桌子,口中直道:“好!好!差人去将荣府众人拿来。”

    吏部尚书心里喊着不合吏法,可谁让发话的是皇帝呢。

    戴公公跟着贾敬,站在屏风后面,有点热泪盈眶,心说这荣恩公一家子真是有情有义。

    去拿荣府众人的官兵由兵部尚书张大人带着出了宫门,按说这是杀鸡用牛刀了,可谁让发话的是皇帝呢。到了荣府,尚书大人也没多想,就将贾母、贾赦和贾政两个都带走了,顺便又在宁府随便抓了个下人一起带进去了。不过荣府众人身上都有功名,因此也没有太过无理。

    这下荣府乱成一团了,除了贾琏,剩下的可都是女眷了。可是贾琏也才二十,又见官兵将家里主事的人都拿走了,慌得在荣禧堂正厅走来走去,口中喋喋不休。

    后来还是王夫人喝了一声才让众人平静下来,“琏哥儿带小厮去看好大门二门,不得慌张。凤姐儿和李纨两个,去将家里的婆子丫鬟拘在一处,切不可自乱阵脚。”

    到了御书房,贾蔷还在地上跪着。饶是贾赦这种不争气的,或者贾政这种不怎么管家的,看到地上跪着的贾蔷也知道不好了。贾蔷是宁府的人,还能指望着他说好话么?不过想想母亲说的他们半点证据也没有,两人又放下心来,交换个眼神,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了。

    贾母年纪大了,又是一品诰命,因此得了个小板凳坐着。

    皇帝面前,审案的也只有刑部尚书了。他咳嗽一声,道:“宁国公后人贾蔷状告荣府逼走宁公后人,侵占宁府财产,你等可认罪。”

    自然是不认的。两人的头都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贾政毕竟大小是个官,胆子比他哥哥稍微大了一些,率先开口说:“容臣详禀。那日宫里传来消息,珍哥儿就说担心他父亲,因此带了家人去寻,还将宁府交由臣等代为照看,今日怎么成了霸占。请陛下明察。”

    “你胡说!”贾蔷这会也顾不得贾政算是他长辈了,“明明就是你把他们都赶出去的。”

    贾赦这会也反应过来,接了一句:“你这孩子,怕不是那两天混出去玩了吧,因此你伯父才没带着你一起去。”荣府的人可是都看见宁府发达了,以为贾蔷不过是被贾敬贾珍父子两个戳出来做戏的。

    老太太点头,说:“我们都是姓贾的,原以为不过是看家,现在怎么变成了这等祸事。”

    贾珍一下气得就从屏风后面绕出来了,他也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当着众人的面又将那天晚上的话说了一遍。“我原以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平素里连年夜饭都是一起吃的,荣府人多,我宁府有个什么进项都会给他们送去一二。现在宁府有难,谁想到老太太非但不帮,还落井下石,趁乱将我们父子两个都赶了出去,还逼着我按了手印,将整个宁府族长都给了他们。”贾珍抹着眼泪,“陛下圣明,定能还我宁府清白。”

    贾蔷见到贾珍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身上还穿着官府,下意识就觉得他们没事了。腿下跪着挪了几步,跟他跪在了一起。

    刑部尚书张大人心里也是倾向于宁府多一些的。毕竟当日贾敬是以谋害皇帝的罪名被带回京城的,荣府要避祸也可理解,只是这手段可真不怎么光彩。方才两方人马都说是“那天晚上”,只不过一个是说被赶出去,一个是说主动去找父亲了。

    “堂下跪着的宁府仆人,你在那天晚上看到了什么?”张大人故意用了这指代不明的四个字。

    他们从宁府抓来的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厮,见了这么多大人物,就算是跪在那里,都能看到他腿抖个不停。听到有人问话,更是吓得颤了一下,结结巴巴说:“那天晚上府里嘈杂的很,院子里亮了许久,后来就看不到大爷了。”

    这时,贾敬也从屏风后面饶了出来。“陛下,就算如他们所说,我儿担心与我,却如何不带着蓉儿蔷儿两个去找,而单单带上了我那还不满两岁的女儿。要是真如老太太所说,我儿为何不将妹妹留在荣府呢?”

    这下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带着个不到两岁的女孩上路,太不合常理了么。

    贾敬走到贾珍贾蔷两个身边,拍拍贾蔷的肩头,贾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贾珍急忙将他一搂,自己也掉了几滴眼泪。

    老太太扑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说:“陛下,他们一点儿证据都没有啊!”

    皇上也有点犯难了,虽然问到现在,他差不多也能认定是荣府做的孽了,只是老太太敢这么肯定,那证据一定是被她毁了的。

    这时屏风后,戴公公在贾蓉耳边低语两句,“你出去哭诉,说是那天晚上荣府从你们那儿搬东西了。”这是他们管用的伎俩,荣府祖上是国公,现在可不是,一定有很多违制的东西,而且要是像方才贾珍所言,他往荣府送了不少东西,这一搜不就有证据了?就算没法用侵占宁府家产定罪,用违制来定罪他们也讨不了好。

    贾蓉虽然不明白戴公公深意,但是看他跟祖父关系甚好,遍听了他的话,急匆匆扑了出来,跪倒在地道:“陛下,那天晚上他们将我和父亲姑姑赶出去,就迫不及待的从我们家里搬东西了,我都亲眼看见了。”

    “去搜!”皇帝一声令下,戴公公带人走了,抄家或者搜查这类事情一般都会有太监参与的,这种内务府出来的人对什么品级的人该用什么东西最是熟悉了。戴公公临走之前看了贾敬一眼,国公爷,您放心,万一搜不出东西,我就从您府上搬些回来了。

    早上先帝出殡,已经花了大半天时间了。方才审案再加上去荣府提人,外面天已经快黑了。皇帝看见跪在地上还抹着眼泪的荣恩公一家子,和神情慌张,时不时趁人不注意就对视一眼的荣府三母子,真是高下立现。

    等待的时候,小太监端了热水热汤等物,给堂上的众位大人,皇帝还说地上凉,又给贾蔷也赐了板凳。可怜老太太,本来坐的好好的,非要自己跪下来,这下可好,皇帝不叫起,她也只能一直跪着了。

    戴公公的速度可真是神速,才一个时辰不到,就从荣府搬了三大箱东西回来。往堂上一放,就开始一件件说了,什么这个是国公爷该用的,这个上面刻得是宁府的号,还说很多东西都是藏在体面的婆子那里的,很不好找。

    堂上众人看着三箱子金碧辉煌的东西,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大了,夺人家产就算了,还将东西放在婆子那里,这里面可有不少御赐之物啊,这不找死么。

    啪的一声,皇帝拍了镇纸,堂下不大的嗡嗡声立刻消失了。“行了,你们不是要分宗吗,分,朕下旨分,从宁国公那里就分了!”皇帝从书桌后面走了出来,“拟制分家,荣国公府邸收回!”说完,皇帝又指着戴公公,“你去,把他们家里不和规矩的东西都给朕拉回来!一件不留!”

    贾母吓得脸都白了,贾赦贾政两个急忙将她托住。

    贾母平息片刻,心中不甘,还想在争取一下,便说:“陛下,先夫袭爵的时候爵位未降,也是国公啊!”

    皇帝被噎住了,张大人急忙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你既然说是先夫了,自然是要跟着儿子过了。荣国府上继承爵位的可是侯爵。”

    皇帝气的一摆袖子,“侯爵?夺爵!”

    ☆、第46章 四十六

    皇帝生气归生气,倒也没真的一甩袖子就走了。他又快步走回书桌后面,指了指荣府一家子,略带嫌弃道:“先把他们弄出宫去。”

    贾蔷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原本以为太爷是死了的,大爷和蓉儿也没什么好下场,现在这峰回路转的局势让他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手下紧紧抓着不知道是谁的袖子,手里满是汗,都捏出褶子了。

    皇帝看到他新任的荣恩公,很是愧疚,“朕原先误会荣恩公了,还以为荣恩公跟族里……唉,是朕的不是。”皇帝说完,也不等贾敬回答,又说:“朕看此子很是正直,不畏强权,将来做个御史很是合适。”

    这下又是齐刷刷的眼刀飞向了荣恩公一家子,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么说将来贾蔷只要能考上进士,御史是跑不了了。御史是人人都能做的么,那是多么让人畏惧的一个官职。当然御史有分监察御史和殿中御史,一个负责监察官员的失职行为,一个主要掌管宫廷礼仪。可是皇帝都发话了,说此子“不畏强权”,明白不是想让他当殿中御史的么。

    这还不算完,御史进来就是正四品,做到最高的御史大夫就是从一品了,更关键的是,在丞相有了意外之后,御史大夫是顺位第一继承人啊。

    六部尚书齐齐看向李大人,好像他屁股底下的丞相之位已经保不住了似的。

    折腾了一天,看着外面天都快黑了,皇帝总算将人都放了出来。不过临走的时候他特意留下了贾敬一家子,说:“今儿宫里熬得汤不错,给荣恩公端一半来。”于是贾敬一家四口坐在御书房里,一人捧着一个小碗,将皇帝晚饭里的汤喝掉了一半。

    贾母和贾赦贾政三个几乎是被架出宫的,而且来的时候是坐的官府的马车,回去的时候怎么办呢?就算是马车夫,也没人敢在宫门外面拉生意的。

    于是母子三个也顾不上失礼还是避讳了,互相搀扶着往外走了好久,才找到马车回荣府。可是一进荣府大门,他们就恨不得还待在宫里别出来了。

    荣府已经乱成粥了。

    荣禧堂前面的一大块空地全放着箱子,贾政的书房里的桌子椅子全被搬了出来,戴公公和一个记录的官员坐在一处,听着下面的人一个个的清点。

    贾母当场就晃了几晃,想要晕过去,可是又想着阖府上下没个能做主的人,便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强打着精神,让人搬了椅子过来,在里面屋子坐着。她想虽然明旨未下,但是大儿子被夺了爵,二儿子这官也不知道能做到何时,自己好歹还是正一品的诰命,这个时候一定得撑住了,不然这一家子人要如何是好。

    要说戴公公本质上还是个善良的人,下手也不算太狠,只将御赐和明显超出品级的东西整理了出来。过进去搜东西的侍卫就没这么善良了,谁家得了御赐的东西不好好供着,他荣府居然放在奴仆的房子里藏着,其心可诛。因此他们下手稍微重了些,又都是孔武有力的年轻侍卫,因此连大家具都给挪了位置,房子里翻得其乱无比,甚至连几个夫人的嫁妆都下手翻了一遍。虽然都有嫁妆单子,但是一群大老爷们对着嫁妆单子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还是顺手捞了不少小巧的玩意儿。

    唯一幸免的只有李纨屋里了,里面都是白布帷帐,官兵一进去便看见贾珠的牌位,屋里还有不满一岁的小儿所用之物,再者她的屋子也是最小的,因此只在外屋搜了一搜便离开了。

    官兵来时早有通传,因此几房的女眷都在贾母的花厅里待着。邢夫人坐在一边不住的叹气抹泪,王熙凤拉着王夫人的手叫:“姑妈,这可如何是好。怎么就被抄家了呢!”

    王夫人拍着怀里的宝玉,瞪她一眼,“谁说是抄家了!方才传旨的太监是说收回御赐之物。我贾府祖上是国公,又与众多名门联姻,皇帝总要顾忌一二的。”王夫人想着还有她王家,老太太的娘家侄子两个也都是侯爵,她的小姑嫁去了林家,她的大姑娘又是七皇子的侧妃。王夫人盘算一遍,心里总算安心了些。

    而且他贾府能得罪谁呢,新君刚刚即位,又是平时名声不显的六皇子,他们府上能出门的几位爷跟他都是一点交集没有。要说是隔壁府的太爷……王夫人又开始心惊肉跳了。

    不过一见旁边抱着贾兰的李纨,她心里又是另一番滋味了。身为贾府的儿媳,她是替贾府未来的命运捏了好一把汗,贾府要不好了大家都逃不去,但是她儿子死的不明不白,又让她对贾府现在的局势有些幸灾乐祸。

    她一共生了三个,贾珠只留下了兰儿一个,现在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元春进了皇家,还有个小儿子宝玉一直在老太太跟前养着。或许她能趁着这次机会将宝玉要回来?宝玉也大了,珠儿这个时候都能写文章了,而宝玉连个正经学都没上几天。

    一时间花厅里除了几个孩子的哭泣声音,倒也安静,个人心里都在打着主意。

    邢夫人膝下并无亲生儿女,贾赦的儿子贾琏跟她并不亲近,连带儿媳王熙凤对她也不很尊敬,因此她最在乎的是他们大房的银子。她虽然是小户人家出身,但是也不是一点见识都没有的,开国到现在,就算加上前朝,有哪个体面人家的东西被皇帝又收回去了,这不是抄家是什么?邢夫人又捏了捏方才情急之下藏在腰带里的银票和首饰,可不能让人搜了去。

    王夫人想的是她的儿女,倒是一点没往银子上去,出嫁前是王家的小姐,出家后管着荣国府,她何时缺过银子,因此就算到了这个时候,银子仍旧不是她在乎的。她拍着怀里的宝玉,又招呼李纨坐下,再狠狠瞪了呼天抹泪的赵姨娘和哭得满脸都是的贾环一眼,就会添乱!

    王熙凤想的跟她姑妈差不多,两人都是王家教出来的,因此出事之后想得都是她王家。王熙凤的伯父现在还是京营节度使,身上还有爵位,就算这一层关系,贾家也是有机会起复的。

    还有迎春探春两个姑娘,都被各自的奶妈带着,情况紧急,也没人顾得上她们了。两个小姑娘一边抹着泪,探春还往王夫人跟前凑了凑,给王夫人添些茶水。

    贾赦贾政两个回来,气还没喘过来,就得跟着贾琏一起,三人被拘在一处,看着家里的好东西一箱箱被抬出来,急得心慌气短,满头是汗。

    贾赦花了大力气寻回来的扇子被扔到了地上,两下就满是灰尘,踩得扇骨都断了;贾政喜爱的书籍字画也被不识货的侍卫扔到了一边,贾琏则是不停的探着脖子,他记得他媳妇的陪嫁里不少好东西,可别被带走了。

    “老二,你仔细看着,我是不行了。”贾赦看得心口痛,摸着额头上的汗,一出溜滑到了椅子上,半真半假避着眼睛装晕了。

    可怜贾琏,一边惦记着王熙凤的嫁妆,一边给他爹递茶扇扇子,也是满头的汗。

    将整个荣国府搜一遍也要花上不少时间,戴公公算算时辰,道:“先歇一会。”他从袖口摸出瓶丹药来,是贾敬早先给他用来提神醒脑的。戴公公将二十多个侍卫叫到一起,一人发了一粒,说:“喝口水继续。”

    贾赦的侯爵没有了,整个荣府最高的是贾母的一品诰命,但是照张大人说的“夫死从子”,贾母这诰命估计也就半分不值了,这下子可拿的东西就更多了。除了银子,还有几个小姑娘的首饰,连衣服都被收拾出来不少,甚至连贾母邢夫人的抹额都少了一半多。快到天亮这才算完,整个荣国府被清了一遍,大大小小收拾了不下七八十个箱子。戴公公坐了一夜也不觉得疲惫,临走时还将荣府的主子叫到一起说:“好好收拾吧,明旨估计也就是这两天的事了。”戴公公说的是搬府的事,荣国公府被收回了,这也算是开国以来独一份了。

    等到官府众人离开,贾母第一个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赶紧抬人的抬人,叫大夫的叫大夫,又是一顿忙乱。

    与荣国府不同,荣恩公府里可是度过了安静平和的一个晚上。

    贾蔷刚去,房子也没收拾出来,再加上他在外流浪将近两个月,贾敬想着让他暂时先跟蓉儿住在一处,相互说说话。

    兄弟两个躺在一处,都觉得最近的日子过的跟云里雾里似的,尤其是太爷从庙里回来,就大不一样了。兄弟两个先是被一股脑扔进了家学里,后来大爷改好了,忠顺王还到府上来拜访过。

    不过那块玉佩太爷不让带了。

    之后就是先帝过世,情形急转直下,好在最后他们还在一处,太爷居然成了国公!

    “真是吓死我了。”贾蔷躺在床上说,他又回想起他扑到马车前面的景象,现在回想起来腿还是软的,而且到现在还跟做梦似的。

    “那时候我也是怕的,半夜被揪起来,抱着姑姑就跟父亲被赶出了府。”贾蓉拍拍胸口,“姑姑还一直哭。后来父亲带着我们两个在外面混了有快一个月才等到了太爷。”

    兄弟两个回想起刚刚出府的那段日子,唉,总算是熬过来了。

    “不过你可真行,居然躲了两个月才自己出来。太爷差了不少人出去找你呢。”贾蓉道。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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