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之累不爱/修仙之寡夫 作者:瑞者
第8节
花见非轻咳一声,不忍地插言提醒道:“葛姑娘,这是态度问题。”
身为修炼之人,遇到强者,可以退让,但不能从心里就已经认怂了,修士艰难行走于长生途上,凭的就是一股积极进取、永不言弃之心,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到终点,但若从一开始就认为自己走不到终点,那就一定长生无望。面临强者,也是一样的道理,从一开始就认为对方不可战胜,那么这一生就都永远笼罩在失败的阴影之下。葛笑笑的错就在于,在知道撞她的女修是渡劫真人那一刻,就没了心气,所谓有心气,不是让她明知可能被一巴掌拍死还不怕死的冲上去,而是要让她化心气为心性,在心中种一颗长生种子,只知进取,永不言退。
林莫南微讶,看了花见非一眼,微微颔首。这花见非不仅七窍玲珑,心境也很通透,可惜身为散修,功法上有先天的缺陷,又只知养花种草,缺乏冒险一搏之心,将来道途很难走得长远。
葛笑笑听得半懂不懂,正要再问,这时忽听得隔壁包厢传出阵法撤消的声音,她连忙收回念头,马上就要轮到自己所在的包厢了,她是随大流呢?还是鼓起勇气鸡蛋碰石头?
“蜀山弟子葛金、燕七,不知老祖驾临,未及拜见,望请恕罪。”
林莫南微愕,心下也觉得巧合,但并未在意,随手撤去了阵法,缓声道:“大逍遥派林莫南、葛笑笑,得蒙前辈尊面,不甚荣幸。”
花家兄妹亦紧随着道:“花家散修花见非、花见雪得蒙前辈尊面,不甚荣幸。”
葛金锐利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转了过来,忍不住欲抬脚,却见林莫南对他暗暗摆了一下手,他动作僵住,心中那些许激动兴奋,如被冷水浇灭。
纵使他知道林叔的用意,是不想让他夹在师父与林叔之间为难,但林叔那一句“斩断前缘”,依然令他有种被遗弃的愤怒感。
而这终归是因为他不够强大,如果他足够强大,林叔怎么会舍弃他而去选择那个还很弱小的少年,如果他足够强大,林叔又怎么会顾忌与师父之间的嫌隙而要与他斩断前缘,如果他足够强大,谁又能让他如此刻这般憋屈与愤怒。
直到所有的修士礼敬完毕,夜叉老祖肖红衣都没有再出现,让心中满怀期待的修士们都失望地退回自己原来的包厢内,随后,翡玉映花楼里出现了冷场。
优昙花孤零零地摆在那里,没有一个人叫价,窦妙娘也觉尴尬,连续问了数声,也依然无法让人开口叫价。
“师叔,为什么没人叫价?这优昙花很差劲吗?”葛笑笑奇怪了,初次出门的小丫头,还没有听说过优昙花的美名。
啪!
“哎哟,师叔你为什么又敲我?”
林莫南白了她一眼,没见识也要有常识,夜叉老祖肖红衣拿出来的灵花,能差劲吗?
连腼腆害羞的花见雪都忍不住了,轻声道:“笑笑姐,优昙花天下无双,仅此一株,大家不叫价,是因为坐在这里的修士,没有人能出得起价,而且优昙花所生之地,对灵气的要求非常高,普通宗门连适合它生长的地方都没有,更不要说散修了,就是买下了,也无法种植。”
没人知道夜叉老祖肖红衣为什么会把优昙花拿出来,此时大家面临的窘境是,不叫价,似乎太不给夜叉老祖肖红衣面子,叫价,谁也出不起价,优昙花根本就无价,只有与之同等级别的天材地宝,才可与之相提并论,用灵石叫价对它只能是亵渎。
“它有什么用?”葛笑笑的想法实际多了,不管优昙花是不是天下无双独此一株,它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没用处的灵花,它就是能走会跳口吐人言,那也只是看个新鲜而已。
“固本培元,返老……”
花见雪的话还没有说完,葛笑笑就“哎”了一声,打断道:“固本培元?效用比固本培元丹强吗?”
“天地之别,别拿固本培元丹那种垃圾货跟优昙花比啊!”花见雪的声调顿时高了八度,小姑娘是优昙花坚定的花粉,在看到优昙花的第一眼,就已经深深地为之着迷,一听葛笑笑居然把优昙花跟固本培元丹这种大众级的普通丹药相提并论,差点没气得涨红脸。
葛笑笑顿时兴奋了,把怀里的毛团往旁边一推,伸手道:“师叔,灵石袋。”
林莫南抽了抽嘴角,道:“你想叫价?”
葛笑笑理所当然道:“又没设底价,我为什么不能叫价。师叔,快点数数咱们有多少灵石,趁着他们都不敢叫价,咱们上啊,过了这村没这店,有了优昙花,你就不用再吃固本培元丹了。”
“不行。”
林莫南直接拒绝,大逍遥派这次出行带上了全部家当,不用数,总共是六百二十九块灵石,来的路上,蹭了叶知秋的霞光辇,一块灵石也没动用,在蜀山时又有何道理包食宿,离开蜀山后只用了一块给葛笑笑买了三朵冰绒花,之后的食宿,又是沾了俩毛团的光,全由花见非给包了,所以现在灵石袋里总共是六百二十八块灵石,这就是大逍遥派这一路回去的盘缠了,总不可能之后的路上,还有人给包食宿吧。
再说了,拿这点灵石去叫价,跟白捡的有什么区别,都不用夜叉老祖肖红衣出面,其他不敢叫价的修士都得气得用唾沫淹死人。
“师叔……”葛笑笑拖长音,“你让我叫价试试。”
“如果你还想活着走出翡玉映花楼,就打消这个念头。”打个架,斗个殴,这种小事林莫南可以放纵她,但是有些事,必须让她明白严重性。
“为什么?我是正大光明的叫价。”葛笑笑死活不能理解,这不是斗花节吗?不是谁都能叫价吗?优昙花又没设置底价,一块灵石也可以叫价,一百万块灵石也可以叫价,现在又没有别人愿意叫价,她凭什么不能叫价。
林莫南揉揉她的头发,道:“平时占点小便宜没什么,但是这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坑的便宜,就要谨慎,你以为别人不叫价,真的是因为出不起价吗?”
花见非立刻附和,道:“林道友说得极是,此事摆明有蹊跷,斗花节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达到优昙花这种等级的灵花,这不合常理,连渡劫真人都出面了,我等普通修士,谁敢瞎掺和,依我看,夜叉老祖的目标,另有其人,我们等等看,之后必有波折。”
优昙花,早就脱离了灵花这个范畴,它已经算是天材地宝级别的宝物了,整个仙盟,能与它并肩的珍宝,屈指可数。
葛笑笑只能闷闷地坐回去,心中还是不大服气,多好的机会啊,错过太可惜了。
第47章 忘情川内一袭红裳现
蜀山。
陈召脚踏金剑,一路疾驰,落在凌云峰顶。
“大师兄可曾出关?”
剑童守峰连忙上前行礼,道:“公子未曾出关。”
“大师兄闭关前,可曾留下启关钟符?”陈召又问。
“未曾。”
陈召神情一沉,阴声道:“休要瞒我,大师兄身为诸弟子之首,绝不可能不留下启关钟符。”不然遇有要紧之事,找不到人可就是笑话了。
剑童守峰顿时一滞,苦着小脸道:“公子闭关前,曾留有言道:天塌地陷,不得相扰。陈公子,若不是什么极其要紧的事情,您就不要为难小子了。”
“大师兄若有责怪,自有我来承担。拿来。”陈召伸出手,不容拒绝。
剑童守峰磨蹭着,随即身体一沉,却是被陈召的剑势所笼罩,顿时动弹不得,揣在怀中的启关钟符也被搜去。
噗!
就在陈召捏破启关钟符的那一刻,密室内,何道理心中响起清越钟音,初时轻若拂羽,渐渐转为浑重,如洪钟大吕,浩浩荡荡。
“谁唤醒我?”
数息后,何道理气急败坏的出现在凌云峰顶,看到陈召站在那里,不由一怔,“七师弟?”
神情迅速转为云淡风清,似乎刚才的气急败坏只是一瞬间的错觉,他仍是那个风度翩翩、潇洒旷达的十三小剑仙之首,蜀山大师兄。
“大师兄,片刻前,我有一名弟子飞鹤传书,说看到夜叉老祖出现在落花城斗花节上,并且带去了优昙花。”陈召直入主题,丝毫没有寒暄之意。消息是葛金传出来的,陈召一接到飞鹤传书,大吃一惊,没耽搁就赶到凌云峰。
“什么?”何道理呆了呆,脱口道,“叶知秋那个混蛋……”难道真的说动了夜叉老祖,该不会用了美男计吧。
等等,这不可能啊,夜叉老祖身在忘情川内,虽说关押期早就过去好几百年,但是这些年她自缚于忘情川,寸步未离,叶知秋就算求到了优昙花,也没有理由让夜叉老祖走出忘情川,亲自将花送到落花城,而且送的方式也不对啊,难道不是该交到林莫南的手上,怎么会送到斗花节上?
陈召挑了挑眉,这事跟叶知秋有什么关系?
“这事有些不对……”何道理沉吟片刻,“我这就往忘情川一探究竟,有劳七师弟先行一步往落花城,若真是优昙花,务必不能使它落于他人之手,尤其要提防魔孽环伺,千年来,魔巢从未停歇过将优昙花抢回的心思,若不是,暂且旁观,不必出面。”
“好。”
陈召应了一声,径直飞离。
忘情川位于蜀山深处,名为川,其实是一处深谷,谷中有一道深不见底的地缝,恰好与一条地下灵脉相通,灵脉中的灵气自地缝中喷涌而出,为使这些灵气不流失,蜀山先辈们在深谷四面的山峰上,布置了锁灵大阵,浓郁的灵气在谷内肆意流淌,得不到释放,就宛如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大川,将谷内的一切生机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光秃秃的岩壁光滑无比,不见丝毫绿意,故而名为忘青川,后来叫顺了口,渐渐就演变为忘情川。
何道理对忘情川这个名字向来是不屑一顾,蜀山弟子又不走忘情道,弄个忘情川的名字,容易使人误会。
站在忘情川的入口处,还没有真正进入,仅从锁灵大阵内泄漏出来的丁点灵气,就让何道理全身有如针刺。忘情川,是深谷,也是囚牢,而使之成为囚牢的,正是这些灵气。
凡人无法在奔腾的大川中立身,修士同样无法在灵气形成的灵潮中立身,常年冲刷的灵气,带给修士的何止是肌肤的刺痛,就连血肉、经脉、骨骼,也一样被冲刷了一遍又一遍,身处川内,便如人在沸水中被蒸煮,旁边还有一人拿着铁刷,将身上的皮肉一层层的刷下,刷完皮肉刷筋骨,刷完筋骨刷脏腑,刷完脏腑刷神魂,一遍又一遍,永不停止。
何道理不知道夜叉老祖肖红衣是怎么在忘情川里面待了千年,但他知道,能在这种地方待上千年的人,只有两种结局,要么在痛苦中疯狂,要么在沉默中变态。毫无道理,他认为肖红衣属于后者。
所以,他一向是闻夜叉而色变,要说在蜀山中他最不敢面对、也最不敢得罪的人是谁,非肖红衣莫属。
尽管肖红衣千年不出忘情川,但何道理却是她这一脉的嫡传。他的师父,蜀山现任掌门常青子,是剑灵子的大弟子,而剑灵子就是肖红衣的小师弟。
那一辈的蜀山弟子中,唯有肖红衣和剑灵子是一师之徒,肖红衣一生没有收徒,所以,她师父华阳子这一脉,只有剑灵子留下了传承,七百年前,剑灵子渡劫失败,没有选择兵解为散仙,而是一点真灵不灭,转世投胎去了。华阳子在小徒弟死后不久,也随之耗尽了寿元,同样选择了转世重修之途。
自那之后,肖红衣就成了华阳子这一脉唯一的老祖,剑灵子留下的传承,理所当然全部转到她的名下,虽然没有确立师徒名分,但实质上何道理就是她的大徒孙,当年他初定道心时,常青子曾经把他送到忘情川外,由肖红衣亲自调教了三年,以稳固道心,那三年……不堪回首,他被肖红衣拎着脖子,堵在了地缝灵眼中,被灵气冲刷了一遍又一遍,每时每刻,他都恨不得当场就死掉。
想起往事,何道理头顶的峨冠瞬间就软趴趴的搭在脑袋上,深吸一口气,方才恭恭敬敬道:“徒孙求见老祖。”
忘情川内,没有半点动静,唯有灵气奔涌冲刷谷壁时,产生了阵阵呼啸风吼。
何道理等候片刻,不见肖红衣应声,心中顿时一咯登,难道真是老祖亲手将优昙送到了翡玉映花楼?
“徒孙何道理,请见师伯祖。”
再次请见,依然没有得到回应,何道理的心情彻底沉了下去,老祖真的不在忘情川,千年不出,这一出,老祖就带走了优昙花,究竟想做什么?
这到底跟叶知秋有没有关系?
何道理匪夷所思,叶知秋有这么大能耐?思索片刻,怵于那三年的噩梦经历,何道理还是没有勇气直接进入忘情川,他决定先去回禀师父常青子,再行定夺。
忘情川内,依然灵潮汹涌,就在何道理离开不到数息之后,自深谷之间,蓦然传出一声闷哼,旋即有阵阵如雷鸣般的沉闷声响,似浪涛拍岸,顷刻间爆成无数连续不断的碎音,在深谷中回荡着。
“忍不住,就滚。”
清冷冷的女声,突兀地响起,一袭红裳的女修,负手立于深谷地缝之前。
此时正是又一轮灵气泄涌之时,从地下灵脉中喷薄而出的灵气,几乎形成了实质,像一颗颗晶莹玉沙,喷出了地表,与空气一接触,就爆迸为一蓬灵雾,震荡空气产生了阵阵无形的激流。女修用于蒙面的青纱,在激流中被掀起半边,隐隐约约露出皮肉外翻的焦黑面容,怖如夜叉。
夜叉老祖肖红衣。
如果何道理鼓起勇气走入忘情川,绝不会错认眼前的人。既然肖红衣依然还在忘情川内,那么在翡玉映花楼出现过的那位女修,又是谁?
可惜何道理在忘情川外求见时,肖红衣没理会他,自然不会知道,外面有人冒充她。
她正与叶知秋说话。
第48章 杀人灭口蜀山小剑仙
“晚辈……还撑得住……”
叶知秋咽回了几乎冲喉而出的又一声闷哼。此时此刻,他的身体就堵在地缝的缝眼中,那些从地下灵脉中喷涌而出的灵气,首先冲刷的就是他的身体。
优昙花身为天材地宝,对灵气的需求极高,而忘情川内灵气如潮,正是适合优昙花生长之地。但是对于修士来说,这些灵潮却有如凌迟酷刑,唯有优昙花生长之处,方圆十丈,有如一片乐土,可使修士不受灵潮剐身之苦。
肖红衣固然修为高绝,但若无优昙花,她在忘情川内也难以渡过千年时光。叶知秋来求优昙花,被她抓入忘情川,直接就堵了地缝眼。
“想要我的花,容易,优昙花五百年一开,开花后需休养百年方才再次生长,你替我堵住地缝眼百年,使我免受这百年剐身之苦,这一朵优昙花就给你。”
当时,肖红衣提出条件。
“晚辈……从命!”
叶知秋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肖红衣只是冷笑,这之后,她就负手站在地缝之前,每当地下灵脉喷涌之时,她就说上一句“忍不住,就滚”。
叶知秋忍住了。
其实这忘情川对修士来说,无异于一处洞天福地,灵气的冲刷是痛苦,但是再也没有比这里的灵气冲刷更能打磨肉身、纯净道体的地方了。灵气一次次的冲刷,肌肤血肉筋骨以及五脏六腑乃至于神魂中的杂质,就在这一次次的冲刷中,被慢慢的清洗打磨,若至大成,便是仙体。成功与否,只看修士是否有足够的意志支撑住。
何道理曾经说过,他在这里堵了三年地缝眼,从此稳坐蜀山这一代弟子的头把交椅。叶知秋当时就对这忘情川砰然心动。他来求优昙花,也志在仙体,即使肖红衣不抓他来堵地缝眼,他也会主动要求。
每一次肖红衣让他滚,他都回以“撑得住”三个字,撑不住,也要撑。
为了优昙花,也为了仙体,前者,可以为林莫南修复爱损的根基,而后者可助他五百年内飞升。仙界有造化果,传说能重塑道体、增延寿元、修补神魂。
他犯的错,他弥补,任何代价他都甘愿付出。
闭上双眼,叶知秋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如精怪,不复往日雍容华贵。所谓生不如死,莫过于此,然而他的道心却坚定一如遭受风浪千击万磨的海中礁石。
所谓忘情,必先有情,他此时此刻所遭受的痛苦,正是有情之痛,只有品尝到了,方知是何等的噬骨附髓,却又甘之如饴。
深谷危岩上,一株低矮不过手掌大小的灵花正随着灵潮的喷涌而微微摇晃着枝叶,总共九片绿叶的中心,托出了一朵雪白的花蕾,半开半合。
这是忘情川内唯一的生机。
此花无香,其姿态亦是寻常,若置于荒郊,与野花无异,然而这才是真正的优昙花,与翡玉映花楼内的那一株,截然不同。常言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真正的天材地宝,绝不以五色乱目,五香乱鼻。至简至洁,方为大道,于优昙,亦如是,方成就它天材地宝之名。
而此时,那株假冒的优昙花,依然静静地伫立在翡玉映花楼,待价而沽。
“师叔,到现在还没有人出价……”葛笑笑再一次坐不住了。
“坐好,戒焦戒躁。”
林莫南品一口茶,老神在在。优昙花的好处他当然明白,谁看着不眼馋,但他不愿意做跳坑的傻子,如果他是孑然一身,自然要冒险搏一搏,可是他现在搏不起。
如果葛欢在天有灵,知道他为了一个几乎不可能抓住的机会而去拼命,会很失望的吧。他的命,是那个傻子舍弃了百年光阴,才保下来的,如果不是为了赚灵石替他买固本培元丹,葛欢荒废了百年的时光,疏于修炼,也许早就突破了筑基期,也不会因为救人而送命。
为了葛欢,他要保重自己,更要替大逍遥派把姐弟俩给培养出来。何况优昙花并不能彻底解决他的问题,为它拼命,不值。
坐着看戏就好,顺带还能让葛笑笑多长些见识,别以为什么便宜都贪得,是大逍遥派的窘状,让这丫头养成了什么便宜都想往自家怀里扒拉的习惯,林莫南想到这里,微微有些赧然,终归是他无能,除了剑道,别的他几乎什么都不会,如果不是领悟了逍遥道,让他能制作竹叶符糊口,估计现在整个大逍遥派都得出门要饭了。
葛笑笑哪里坐得住,屁股上面跟长了钉子似的,挪来挪去,又探头探脑,惹得两只毛团也跟着她坐立难安,在桌子下面钻来窜去,一不留神就撞桌子腿上了。
“师叔……”
就在她再要出言恳求的时候,青幔镜像中突然花了一下,然后多出了一个人。
“今日斗花结束,请诸位道友离开翡玉映花楼。”
来人正是陈召,没有见过优昙花,他也分不出真假,但眼力还是有的,场中那株灵花,一看就非凡品,当下就下了逐客令。
这逐客令下得极不客气,在场修士无不气闷,然而陈召身着蜀山剑袍,周身剑气如割,仿佛能听到空气被割裂后传出的滋啦声,这些最高修为也不过是筑基巅峰的修士哪里敢得罪这样的高手,静默片刻后,已经陆续有人走出阵幔包厢,离开了翡玉映花楼。
“慢着!”
先有人喝止,接着又有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无嘲讽道:“蜀山真是霸道,还有数种灵花未及登场,便宣告今日斗花结束,造成的损失,蜀山包赔吗?”
正在离开的修士们脚下一顿,兴致高昂,有好戏看了,竟然还真有人敢在蜀山的头上动土。
陈召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被人当场反驳奚落,就是不给他陈召面子,他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大胆子。
“是谁,出来!”
“陈七,你若说一句包赔,我等立时便出来,若不赔,相见何益,我等只需将蜀山霸道之名,传遍仙盟,公道自在人心……”
陈召冷哼一声,手一扬,本命金剑自丹田内飞出,握在掌中,然后一剑斩向左前方。
“杀人灭口,陈七,你好毒。”
两个身影狼狈的从帘幔后面连滚带爬地逃出来。
陈召眯了眯眼,心中警铃大振,能躲过他一剑,纵使他不过随手一击,这一剑的威力只有平日全力出手时的百分之二三,这二人竟能完好无损地避过,足见并非普通的宗门修士或是散修。
“你们是何人?混入翡玉映花楼意在何为?”冷冷一喝,陈召御使本命金剑,悬于半空,剑势所笼,将那二人压迫得动弹不得。
“哼哼……”二人冷笑,齐声道,“诸位道友看清楚了,蜀山陈七要杀人灭口了……”
围观的修士们都有些骇然,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陈召要杀人灭口,还是那两个人真的有问题,再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当着许多的人面,陈召怎么也不可能大开杀戒,可是那二人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啊,他们携灵花而来,本来就是想在斗花节上大赚一笔,此时斗花节突兀的结束,他们的灵花却还没来得及登场亮相,损失惨重,向陈召索赔也是情理之中,陈召为何突然翻脸挥剑相向?
这场面着实让他们看得一团迷糊。
“师叔,那两个人好像有问题。”
葛笑笑也迷糊,看不明白事情的走向,但她的镜花道对真假虚实的感应特别灵敏,那两个人大呼小叫的,透着一股子的虚假之态,摆明是故意找茬,但她不明白,怎么就有人敢在蜀山脚下挑衅蜀山弟子,而且明显还是修为极高的蜀山弟子。
不过,这更让她肯定自己的感应没有错,那两个人真的有问题。
“多看,少说。”林莫南轻声道,他不想让陈召看到他也在场,不然很难说陈召会不会借机让他出丑以报当年的一剑之仇。
花见雪这时靠近葛笑笑,道:“那两个人我见过,上一节斗花节,他们的灵花夺得了花相之位。”
葛笑笑大讶,这么说那两个人还真是来参加斗花节的修士。
“他们这次带来的灵花一定非常好,不然不会这么生气。”
花见雪猜测的话让花见非捂了捂脸,他这个妹妹,太纯真了,就连葛笑笑都看出那两个人有问题,怎么可能只是因为斗花节结束而甘冒得罪一位蜀山弟子的风险跳出来索赔。
花见雪顿时弱弱道:“大哥,我说得不对吗?”
当然不对,花见非还没来得及解释,忽听到窦妙娘一声惊呼:“不好,优昙花不见了。”
优昙花真的不见了,当修士们的注意力从陈召和那两个人身上转开,目光移到之前摆放优昙花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已是空空如也。
当场轰然。
第49章 道理之争以拳论胜负
是谁,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了优昙花?更重要的是,在场还有一位蜀山小剑仙,他所站立的地方,离摆放优昙花的位置,不过七、八步,几乎可以说,优昙花就是在陈召的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了。
陈召的脸色一片铁青,他从未受过这般奇耻大辱。
“葛金,燕七,封锁翡玉映花楼,从现在起,谁也不得出入。”
葛金与燕七应声而出,两人分作两头,一个守住大门,一个卡住通往后门的穿堂。
“说,是谁指使你们?”陈召的剑尖,再次指向那两个人。
情况很明显,这两个人跳出来,一通乱搅,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然而又有人趁乱偷走了优昙花。
陈召只能肯定,偷走优昙花的人还没有离开翡玉映花楼,因为从他走进这里时,神识就一直笼罩在翡玉映花楼内,如果这期间有人走出去,逃不出他的感应,但优昙花却不在他的感应之内,因为它离他太近,一眼就可以看到,完全不需要用神识来感应,所谓灯下黑就是这种情况。
“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到了,我们俩个从头到尾都没碰过优昙花一根指头……”
“我说你们蜀山是唱哪出戏?先送来优昙花,又闹一出被偷,名门大派也不能耍人玩啊,再说了,肖夜叉的花,哪个敢偷?别是你们做贼的喊捉贼……让我想想,三十六年后仙胎周岁礼,该不会是蜀山舍不得送出一朵优昙花做贺礼,故意演一出被偷的戏码吧?”
“也说不准啊,玉清仙君蜀山不敢得罪,也就拿咱们俩个小散仙当替罪羊了,哼,还名门大派呢,做的事儿狗都嫌丢人……”
这两人一唱一和,直把陈召气得七窍生烟。
“再敢胡扯,休怪我不客气!”
如果是在平时,陈召一剑就斩了这两个胡说八道的家伙,但现在不行,优昙花被偷,要从这两个人身上找线索,何况,众目睽睽下,要杀,他也要有证据证明这两个人和优昙花被偷有关。
“哟哟,还想杀人灭口啊,你杀得了我们两个,难道还能杀得了这里所有的人……”
这种挑拨的手段,简直拙劣之极,但却非常有效,立刻就有人道:“陈前辈,此事与我等无关,请让我等离开。”
戏固然好看,但万一波及到自身,自然就没人愿意了。
陈召静默数息,冷冷道:“要走,可以,葛金、燕七,搜身放人。”
这个命令绝对是带有羞辱性质的。
“陈前辈,蜀山不能欺人太甚。”有人愤怒道。若被搜了身才能走出翡玉映花楼,他们以后还有什么面目见人。纵使他们不是如陈召这样在整个仙盟都名声显赫、修为高绝之人,但能拿出来灵石来购买相对普通修士来说属于奢侈品的灵花,足以说明他们在各自的门派、或圈子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
“你若有本事,杀出去也可。”陈召不屑道。
杀出去?怎么可能,不说陈召本身的修为足以横扫翡玉映花楼,就是守住前后出入口的那两名蜀山弟子,也都是筑基修为,在场中修为能高过他们的,不足五指之数,但是,要知道,蜀山弟子都是剑修,剑修的攻击力向来强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绝不是虚言。
但还真有人不信邪,仗着离大门近,低喝一声就向葛金冲了过去。
“回去。”
葛金疾喝一声,本命金剑脱“鞘”而出,当场将那人斩得向后摔出数丈,倒在血泊中呻吟。那剑速之迅如电光一现,大多数在场修士甚至连他怎么出剑都没有看清楚。
这下子,纵是心有不满,也无人再敢说半个不字。之前陈召出剑,虽将那两人压制得不能动弹,然而剑势无形,非当事人不能感知其怖,旁观之人只知道陈召身为蜀山十三小剑仙之一,修为之高不可揣摩,但究竟有多强,却并无切身体会,然而葛金这一剑,剑光未动,剑气已至,当场血溅三尺,虽未取人性命,但也足以使人心生寒意。
“太过分了。”葛笑笑在七层包厢内看得清清楚楚,顿时义愤填膺,“蜀山的人,怎么还有这么不讲理的。”
因何道理的缘故,她本来对蜀山还挺有好感的。
林莫南笑了笑,道:“道在心中,理在手中,与人论道,胜负在道心,与人讲理,胜负比拳头,你拳头不如人,如之奈何。”
葛笑笑顿时憋住,好一会儿才闷声道:“我明白了,就跟之前夜叉老祖撞我的事是一个道理,我打不过,嘴上只好认怂,但是从心里,我要鄙视她,对她无惧无畏,坚信有朝一日,我能与她拳头对拳头,把这个理给争回来。”
俩毛团在旁边甩尾巴花,表示对她的支持。
林莫南:“……”
好吧,这样解释,也不是不行,至少说得通,至于做不做得到,那就见仁见智吧。
“可是,师叔,咱们真要被搜身才能出去?”葛笑笑还是不服。
林莫南沉默片刻,方抬眼微笑,道:“有些事可忍,有些事不可忍,忍与不忍,只问道心可堪忍否?”
语毕,他走出包厢,双手撑在七楼栏杆上,淡淡扬声,道:“陈道友,做人留一线,善莫大焉。”
他走的是逍遥道,心如水镜,万事万物都只留痕不留心,但不代表他可以容忍有人把臭脚丫子伸进水里随意乱搅。如果换作是葛欢,大概一定会气得哇哇大叫,纵使大逍遥派再窘迫,他也是堂堂一位掌门,心中自有原则和底限,老好人并不是懦弱怕事,如果葛欢如这些不敢吭声的修士们一般惧强怕硬,当年就不会救他这个浩然剑宗的弃徒了。
心中憋屈的修士们闻声顿时愕然注目,这是哪位前辈,竟然敢跟陈召以道友相称,而且还当场驳他的脸面。
看到林莫南出现,陈召也一愕,显然没有料到他会在这里,而葛金先前飞鹤传书的时候,竟然没有说这件事。
如剑锋一样的目光在葛金的身上扫了一眼,陈召不屑冷笑,道:“林道友说得轻巧,优昙花被偷,你如何保证偷花之人不混在他们当中,老祖怪罪下来,你承担得起?”
葛金被看得浑身一寒,然而清秀的面容并无异样,依然仗剑守在大门口,没有多看林莫南一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一样。
倒是黑白毛团,蹲在林莫南的脚下,隔着栏杆冲他用力晃尾巴,狐眼眯成半月状,显得极为开心,结果被跟出来的葛笑笑各敲了一个毛栗,道:“不要对讨厌的家伙卖萌。”
黑白毛团呆滞片刻,放下了尾巴。它们依稀记起,葛金已经不是大逍遥派的人了,对灵兽来说,它们一生只认一次主,当它们在母腹下渐觉寒冷僵硬时,是葛欢把它们揣入怀中,给予温暖,哪怕当时它们还没有睁眼,却永远记住了他的气息。
只有葛欢才是它们的主人,葛欢不在了,大逍遥派就是它们一生守护之地,它们的忠诚,也只给予大逍遥派,背弃了大逍遥派的人,也等于背弃了它们的忠诚小狐崽儿们有些怏怏,终归,那是它们曾经的玩伴。
第50章 剑心如镜力压小剑仙
林莫南自然没注意葛金的冷漠和黑白毛团的黯然,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陈召的身上,闻言又是轻笑一声,道:“陈道友,在场修士,修为最高者,也不过筑基巅峰,与你差之甚远,若说有人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偷走优昙花,这话说出去,也得有人肯信,何苦为难大家。搜身之举,辱人尊严,蜀山以剑道立派,剑者,正也,直也,刚也,烈也,何以以强势而强迫他人。”
这话大是在理,当场就有修士暗暗点头,就凭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哪可能从陈召的眼皮子底下偷东西而不被察觉。
陈召顿时嗤笑一声,道:“这是浩然剑宗的剑道,你若真的信奉剑者正也,直也,刚也,烈也,又怎会沦为弃徒,真是可笑!旁人说我以势压人,我陈召都认,唯你林莫南,此言出之你口,听来令人作呕。”
浩然剑宗?弃徒?在场修士大为诧异,记性好的人,还记得刚才林莫南明明自称大逍遥派。有人耳目灵通,倒是想起前几年隐约听到的传闻,不过更多的人却都还达不到那个层次,自然完全不知道当年的浩然剑宗弃徒事件,迷迷糊糊的只明白了一件事,原来这位大逍遥派林莫南是有来头的,怪不得敢站出来反对陈召搜身之举。
林莫南被陈召嘲讽,并不以为意,伸手拦住已经气得跳脚准备骂回去的葛笑笑,而后方道:“剑道就是剑道,不会因为我背弃了它,而使它失去本心,陈道友,你若以为我之言不足为凭,那么就以剑道见高低吧。”
天下剑道千千万,若说仙盟历史上究竟曾经有过多少种剑道,只怕没人能说得清楚,但浩然剑宗,既以浩然为名,宗门的剑道根基就在这浩然二字上。浩然指的是浩然之气,刚正宏大,正义道德,所以浩然剑宗弟子行走于山门外,素来都以端正自身、斩魔除恶为己任,从不以势压人,也从不屈从于势,正是所谓的正也,直也,刚也,烈也。
陈召曾经与林莫南论过道,还惜败一招,自然对浩然剑道深有体悟,别人只道浩然剑宗是为了遮丑才将林莫南逐出宗门,但事实上,事情都传出来了,哪怕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丑也是遮不住的,何以严重到要让林莫南成为弃徒。当年肖红衣毁容之后性情大变,干的事情更加恶劣,蜀山也不过是将她关入忘情川,并未逐她出宗门。历来名门大派逐徒,往往只有两个原因,一是该弟子恶贯满盈,天理不容,二是该弟子欺师灭祖,罪无可恕。
以陈召对浩然剑道的理解,林莫南所犯的,正是后者。除魔之人,被魔所害,这不是错,但他错就错在,背弃了正也,直也,刚也,烈也的浩然剑道,浩然剑道,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纵落魔手,也绝不会屈身苟活。可是,林莫南受辱之后,活着回到了浩然剑宗,这就是背弃了他的剑道。于浩然剑宗而言,剑道就是宗门的根本,背弃剑道,等同于欺师灭祖。
所以陈召讽刺他,没有资格以浩然剑道来指责自己。但他没有想到,林莫南居然说出了以剑道见高低的话。
对剑修来说,以剑道见高低,就是论道。
“你要与我论道?”陈召神色一凛,本命金剑飞回头顶上方,盘旋若蛟龙出渊,气势惊人。
“你的剑……”他目露讽色,“你还有剑吗?”
简直就是可笑,修为被废,本命金剑被毁,连功法都被抹掉了,现在的林莫南,有什么资格与他论道。
“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林莫南站在七层扶栏处,伸手遥遥向陈召一指,无声无息,不见半点声势。
“嗤……外剑之道……”
陈召再次嗤笑一声,不屑之语只说出一半,神色已是僵住。一股强大的剑势,在无声无息中,将他笼罩其中,剧烈的压迫感,令他呼吸一窒,就连盘旋在头顶上方的本命金剑,也僵了僵,纵使还在盘旋,但明显弱了气势。
修炼命剑的剑修一向看不起修炼外剑的剑修,因为外剑比命剑容易修炼,更重要的是,走外剑路子的剑修,往往欠缺一股子勇猛精进积极进取的气势,尽管外剑修炼到极致,威力并不比命剑弱,挥洒自如肆意狂放犹在命剑剑修之上,便在命剑剑修眼里,但心性上落在下乘,剑道自然也就落在了下乘。
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就是外剑剑修最爱说的一句话,也是他们最骄傲的地方,其实外剑剑修也不大看得起命剑剑修,就为了追求极致的威力,将一身修为全部寄托在本命金剑上,那么大个弱点摆在那里,等着被人去捅吗,修炼命剑的全都是一群二傻。
陈召以为林莫南是修为被废之后,改走了外剑路子,所以才习惯性地讥笑,然而当他察觉到笼罩在身上的剑势之后,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这股剑势其重如巍巍之山,绵绝若滔滔之江,浩大若无边之空,然而又锋芒内敛,毫不泄于外相,竟比当年论道时,高出一大截。
“你的剑道……已是剑心如镜……”
这一句话,几乎是陈召的齿缝里挤出来。当年他与林莫南论道时,两人的剑道境界,都是剑心通明,之间的差距几乎微不可计,所以这些年,他对输了一招的事,一直都念念不忘,总想找机会一雪前耻。当他知道林莫南被逐出浩然剑宗时,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对背弃了自己的剑道的林莫南,鄙视到底。身为剑修,背弃剑道的行为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如果他是林莫南的师父,早就一巴掌拍死这个徒弟,哪里还会给他留出一条生路。
可是……这一次论道,林莫南竟然已是剑心如镜。
剑道境界有五重,剑心初定,剑心不染,剑心空明,剑心如镜,剑心知道。
剑心初定自不必多说,身位剑修,如果连剑心都定不下来,还是洗洗去睡吧,葛无缺在走过蜀道之后,初定道心,而剑心也随之定下。
初定剑心后,就是磨砺锤炼剑心,就像一块刚从地下挖出来的凡铁,要经过千万次的水磨火炼,去其杂质,留其精髓,是为剑心不染。
然而凡铁终归还是凡铁,不染之后,还需以精血温养,心火熔炼,褪去凡根,明悟天道,化凡铁为天晶,谓之剑心空明,只有达到这一境界的剑修,才有飞升之望,所以蜀山十三个达到剑心空明的弟子,才会被称为小剑仙,小剑仙,就是有机会成为剑仙的意思。
剑心如镜则是在剑心空明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凡铁化天晶,还需再打磨,将天晶化为天镜,天镜者,映照天地法则、自然万道,剑心如镜,就是把天地法则、自然万道倒映在镜中,所以,陈召从林莫南的剑势中,感受到了巍峨之山,浩荡之水,空阔之天,这些,都是自然万道之力,他纵使是修为再高,也一剑劈不了巍峨之山,斩不断浩荡之水,刺不破空阔之天。剑心如镜者,只要修为到了,随时都可以飞升成仙。
至于剑心知道,就是剑心自成一道,不是倒映天地法则、自然万道,而是它本身就是天地法则,就是自然万道。那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的境界,还在剑仙之上的剑道境界,从来没有人亲身见识过剑心知道。
竟然又一次输了,不是惜败,而是输得无话可说,尽管以陈召和林莫南之间的修为差距,他要破掉林莫南的剑势,轻而易举,但是纯以剑道论,输了就是输了。剑心空明,自然不敌剑心如镜。
陈召几乎就沉浸在那巍峨之山、浩荡之水、空阔之天的意境里,完全无法自拔,他虽心胸不阔,但对剑道的痴迷绝不弱于任何剑修,反而还远远超出,否则又岂能成为蜀山十三小剑仙之一,林莫南的剑心如镜,成了他最好的观摩对象。
如果不是何道理突然来了,一声“陈师弟,你在做什么”如暮鼓晨钟,将他从沉迷中唤醒,指不定他当场就要开始修炼了。
第51章 辩明真伪快刀斩乱麻
“我输了。”
满心苦涩,陈召不明白,为什么曾背弃了自己的剑道的人,剑道境界反而更上一层,而他专心剑道,一心一意,剑道境界却没有丝毫提升。丢下三个字,他扭头就走,背影失魂落魄。
葛金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无法控制的又将目光转向林莫南,脑中一片空白。原来,林叔的剑道境界,还在师父之上。他依稀也品尝到了舌尖的苦涩。
何道理却是瞠目结舌,这是唱的哪一出?输了,陈召竟然输了?他来迟一步,没看到林莫南出手,只看到陈召沉迷。
“何前辈……何前辈……看这里……”
葛笑笑一看到何道理,可开心了,总算来了个讲道理的人,她把两只毛团高高地举起,对着何道理一通乱晃。黑白毛团也很配合,弯眼咧嘴,尾巴摇成了黑白两朵花儿。
何道理顿时全身一僵,也有了转身就走的冲动,可是两条腿却像在地上生了根。
“哟,林道友,葛姑娘……好巧啊!”
毛团控真的伤不起,众目睽睽下,要稳住,要稳住,一定要稳住。
何道理不是陈召,蜀山大师兄的胸襟涵养风度都是一等一的好,等他从燕七和葛金口中听到事情经过后,尤其是听燕七描述了那株优昙花的样子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马上抬手向四面环施一礼,诚恳道:“陈师弟也是一时心急,得罪之处,诸位海涵,何某在这里给诸位赔罪了。”
顺带还自掏腰包送出一颗疗伤药,给那个被葛金一剑砍伤的倒霉修士服下。蜀山大师兄拿出来的丹药,自然不是凡品,那修士因祸得福,不但伤势瞬间痊愈,修为还有所精进,顿时就乐坏了,哪里还有什么怪罪之语。
他都如此,其他修士自然更不用说,蜀山大师兄当面赔罪,脸面都挣回来了,他们又没真的有什么损失,犯得着不依不饶吗,自然是嘻嘻哈哈,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然后何道理大袖一挥,让燕七和葛金送客,一转眼,翡玉映花楼就已经空空荡荡,除了那两个捣乱的修士,被何道理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扣了下来,交给燕和葛金看管,那两个人还想挑拨,但其他修士又不都是傻子,早就看出他们有故意挑事之嫌,此时哪个还肯站出来帮他们说话。
林莫南出手逼退了陈召,也无意再多事,就带了葛笑笑向何道理告辞。
“林道友且慢一步。”何道理拦住他,“今日之事颇有蹊跷,道友先前出手,应是肯定此处并无偷花之人吧?”
他和林莫南之间没有什么交情,但毕竟招待了一段时日,多少也有些了解林莫南的脾气,更重要的是对逍遥道有所体会,现在的林莫南,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见不平而拔剑的浩然剑宗首席真传,冲冠一怒这种事,绝不会发生在领悟逍遥道的修士身上,所以林莫南会对陈召出手,肯定另有原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名门正派出身的人,做事肯定要在道理上立于不败之地,所以他确信林莫南一定能肯定楼内没有偷花人。
林莫南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何道友放众人离开,也是确定他们不是偷花人吧?”
何道理一哂,很干脆地道:“这个我其实不确定。”他才刚到,怎么可能立刻分辨出偷花之人是谁,“不过我曾见过优昙花。”
所以放人放得干脆利落,因为燕七和葛金描述中的那株灵花,根本就不是优昙花,既然不是,管他谁偷的,谁偷的谁拿走就是。
林莫南恍然,不由失笑,道:“我还以为何道友成竹在胸……”摇了摇头,然后才道,“何道友,逍遥道之根本,在于洞悉,之前有人喊了一声‘优昙花不见了’,声音与窦掌事一般无二,只是我却洞悉,那不是窦掌事的声音……”
当时他就知道,优昙花的被偷,与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干系,那个声音模仿得再像,也遮掩不住从声音里透出来的气息,那是渡劫真人的气息,而这楼里,只出现过一位渡劫真人,就是那位自称夜叉老祖的红裳蒙面女修。
摆明是这位渡劫真人把那株灵花又拿回去了,也只有渡劫期的修为,才能在陈召的眼皮子底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灵花。想来那两个捣乱的修士也是有渡劫真人做靠山,否则怎么可能这样不知死活地挑衅蜀山小剑仙。
虽然不知道那位女修到底在搞什么花样,但这不妨碍林莫南站出来,他做事,就是要占理,确认了在场修士与偷花毫无干系,自然是理直,气也壮,只是陈召与他有嫌隙在前,他也不会好心地告诉陈召内情,估计陈召也没心情听他说。
对陈召这种心胸狭隘却又痴迷于剑的人,就是要用剑道境界压得他没脾气。除非在剑道境界上有突破,否则估计以后陈召遇上他都会绕道而行。
只是之前他还真没有想到,优昙花居然是冒充的,话虽如此,但逍遥道之下,岂有被瞒住的道理,只不过一来林莫南没见过优昙花,二来那株灵花也确实达到天材地宝的等级,纵使不是优昙花,其珍贵也绝不下于优昙花,所以如果不是何道理解释,只怕任谁也想不到那株优昙花是冒牌货。
既然优昙花是假的,那么那位红裳蒙面女修的身份,就很值得商榷了。很明显,对方是冲着蜀山来的,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冲着夜叉老祖肖红衣来的,否则冒充谁不好,非冒充这位活祖宗和她的优昙花。
但这不关林莫南的事,所以他没再多问,解释过后,就再次向何道理告辞,这回何道理没拦他,亲自送他出了门才回转。
燕七脸色发白的迎上来,道:“何大师伯,妙娘说,那冒充女修的身上,确实有夜叉老祖的腰牌。”如果不是窦妙娘的承认,当时修士们也不会对那冒充的女修和优昙花毫无怀疑,而窦妙娘也是冤枉,她也没见过真正的夜叉老祖,何况腰牌也不是假的。
此时窦妙娘就站在燕七的身边,对何道理这位小剑仙之首有些敬畏,低头不敢说话,妩媚风情全都收敛起来。刚才她已经把情形都对燕七说了,就在她说出“正是夜叉老祖”之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压了下来,她全身动弹不得,更不要说是开口说话了,后来那一声“优昙花不见了”,真的不是她喊的,只是当时她还无法动弹,只能怔愣愣地看着场面一发不可收拾,几乎就惹出大事来。直到何道理来了,她才感觉到那股力量渐渐褪去。
何道理皱眉沉思片刻,又问了几处细节,才道:“行了,此事我自会向老祖求证,你们两个就留下来收拾残局。”又转头对葛金道,“押上那二人,跟我回蜀山。”
“师叔,你刚才真是太……”
此时,走在路上,葛笑笑正满眼亮晶晶地在脑海中搜刮合适的形容。
“就是手那么一指……哈哈哈,那个陈什么的就不敢动了……”
少女眉飞色舞,意气风发,倒像刚才压制得陈召没脾气的人是她一样。
花见非和花见雪二人已经与他们分道而行,在亲眼看到林莫南将陈召逼退之后,他们才真正意识到,这位林道友,真的是个大人物,至少,跟蜀山小剑仙是一个层面,兄妹二人都有些心情复杂,这会儿正准备回去好好平复一下心情。
“是陈召,他行七,你也可以叫他陈七……”林莫南叹了口气,“笑笑,对前辈要尊重。”
“他欺负师叔呢,哼。”葛笑笑很看不上陈召对林莫南明打明的嘲讽,得意什么,还不是输给了师叔,师叔的剑道,胜过他一百倍,他凭什么看不起师叔啊。
“好像……是我欺负了他……”林莫南失笑,葛笑笑这护窝的习惯也不知是怎么养出来的,要改,护窝可以,但不能没有原则。
“诶?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哦……”
葛笑笑挠了挠后脑勺,跟着两只毛团蹦蹦跳跳跑了几步,又转回来。
“师叔,你就没担心那个陈什么……”见林莫南瞪她,她吐了吐舌头,改了口,“好吧,是陈前辈,你就不担心陈前辈用修为碾压你吗?”
林莫南幽幽道:“陈召是剑痴。”
剑痴,只与人论剑道,当日在凌云峰,如果不是叶知秋把陈召挡了回去,估计今日这一幕,在当时就会上演。
“那不是练剑练成傻子了?”葛笑笑嗤之以鼻,有优势不懂得利用,难怪会被师叔给欺负了。
林莫南严肃起来,沉声道:“笑笑。”
“师叔?”葛笑笑几乎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心中顿时一虚,声音弱了下去。
第52章 天意弄人林莫南自逐
“陈召此人,心胸狭隘,行事简单粗暴,品性亦非君子之流,以资质心性而论,在蜀山弟子中,只排中下,然而蜀山弟子以万计,成就小剑仙之名者,仅只十三人,他能居其一,你以为他真是练剑练成傻子?”林莫南看着她。
葛笑笑张了张嘴,顿时说不出话来。
“痴者,一心一意也,蜀山十三小剑仙中,他的剑道是最坚定的,这是他最大的优点,也是他以中下之姿而能位列十三小剑仙的原因。只凭此一点,你就该尊重他。”
极情道本来就是一条偏执坚定的成仙道,而陈召在极情道之上,还要再添十二分的坚定,他的小剑仙之名,绝不是浪得虚名,如果不是他的资质和心性拖了后腿,他的排名又何止在第七,三甲之内必有其名。如果林莫南没有领悟逍遥道,如果不是逍遥道能洞悉世间至法至道,使林莫南的剑道境界因此而得以更进一步,他今日未必能用剑道压制住陈召。
不过最大的优点,往往也是最大的弱点,所以,林莫南今日可以用剑道逼退他,换成别人,早就用修为强行破掉他的剑势,而不会执着于剑道上论高低。
“是,师叔,我知道了。”葛笑笑有些耷头耷脑,她没想到师叔居然这么维护陈召,听得出,师叔对陈召的剑道,其实是相当推崇的。
“镜花道繁花似锦,最易迷失其中,你若能学得陈召对剑道十分之一的坚定执着,日后,仙盟第一女仙绝非做梦。”
一听这话,葛笑笑跟吃了仙丹似的,瞬间恢复了精神。仙盟第一女仙,她一定会向着这个目标前进。
“师叔,我懂了,以后我不会再看不起任何人,哪怕是讨厌的人,身上也会有我能学习的长处,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
完成了对少女的一次再教育,林莫南的脸上终于露出几许疲色,他的剑道境界再高,身体终归是吃不消的,一次出手,对手还是陈召这样的人,他的修为不足以承担所有的消耗,只能用精气来弥补,此时疲累几乎渗入骨头里,神魂沉重甚至隐约有油尽灯枯之感。
好在,住处离翡玉映花楼并不远,马上就可以美美睡一觉以弥补消耗。
这一觉,林莫南睡下就没醒,差点没把姐弟俩吓坏了,还是花见非请了花家一位略通医理的散修过来看了看,再三保证没事,只是精气耗损过度,睡够就自然就会醒,才算安抚住姐弟俩,不然,葛笑笑都打算回去向叶知秋求救了。
这三天里,有两位峨嵋青衣弟子出现,送来一瓶益精丹,没等葛笑笑问明白情况他们又径自走了。
“哼,扔了。”葛无缺眼中透出嫌恶之色,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定是叶知秋让人送来的。
“别啊,师叔正需要益精丹补回损耗的精气,扔了多可惜。”葛笑笑持反对意见,花见非请来的散修说了,师叔这一睡,除非有益精丹弥补消耗,否则大概要一个月才能自然醒。
葛无缺倒是想说不稀罕,但想到之前他揣着那六百来块灵石去买益精丹时才发现这丹药死贵,大逍遥派的全部财产加起来,只够半颗,还是品质最次的那种,于是叹了口气,一副“世道艰难我就不说什么了”的少年老成模样。
然后葛笑笑就把益精丹照着一天三顿的用量给林莫南服用,连着服用了九颗,睡了整整三日三夜,林莫南终于缓过劲来,醒了。
对叶知秋命人送药的事情,他只是笑笑,没说什么,用了就用了吧,虽然不想欠叶知秋什么,但真要欠了,他也没有丝毫负担。
又休息了一日,林莫南把姐弟俩叫过来,通知他们,该准备启程了。
“师叔,咱们这就走了?”葛笑笑挺诧异,“那个冒牌的夜叉老祖和优昙花,是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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