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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浮生瞬华 作者:禅狐

    第12节

    「是麽?」

    「就是啊。算了,不提他们,你前两个月说要游湖,船呢?紫月楼的老板不会又乱放话讹人了吧。」

    裴清和笑着回他:「你今天没问杪杪?」

    「忘了。」

    「後天吧。我明天要去那附近出诊,顺道去紫月楼一趟,没别的事我们後天就去镜湖。」

    秋灿点点头,下巴靠在裴清和肩上盯着这人手里端的卤肉说:「哇,裴大夫你可真贤慧,什麽都会做。」

    「因为有人什麽都不会做。」

    「你讲谁啊?」秋灿笑着咬他耳朵,轻啃他脸颊,裴清和冷静把他抛在後头,迳自端菜饭到前头。平常是在室里吃,偶尔天气闷或是想赏月、赏花,就在後院摆小桌在户外吃。

    他们从不缺话题,什麽都能讲上几句,遇上意见不合快要吵起来也有许多办法论输赢,简单的就一人一手比起剑、盾、鎚的猜拳,复杂的就棋局对弈,交流不同玩法。

    多半就像兄弟、朋友,偶然对上目光,又相望不语的时候,才觉得眼前的人比天上的月儿美,比星辰亮。秋灿对裴清和讲过,每个人都觉得月亮美,可每个人看的月亮样子就不一定相同,而且也不会妄想要霸占月亮。

    当时裴清和还在消化秋灿的天马行空,只附和了句:「是啊。」

    这回秋灿又想起此事,吞下嘴里的卤肉饭对裴清和说:「裴大夫,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人人都能赏月,却谁都没办法拥有它麽?」

    「嗯,记得。怎了?」

    「我想到一个办法可以赏我自己的月亮。」

    「你做梦啊?」

    「才不是。」秋灿哈哈笑,盛了一碗清汤对他讲:「瞧,这汤上面有什麽?」

    「油光。」

    「是月亮啦!月亮!」

    裴清和浅笑,告诉他:「千江有水千江月,江水映月,它始终不专属於谁。」

    秋灿撇嘴道:「可这碗汤里的月就是我的,我把它喝光。」

    「像孩子似的,呵嗯。」裴清和开始收拾桌上空碗筷,也收拾秋灿的空碟,并在秋灿身边蹲低,亲了他脸颊一口。秋灿拿喝乾的空碗盖脸,半晌不语,後院挂的小灯笼底下却见秋灿耳根极红。

    「一会儿帮忙洗碗。」裴清和迳自走进厨房,不忘交代一句。

    「厨房那麽小,挤来挤去的,你洗要不就我洗啊。」

    「过来洗碗。」

    「裴大夫你真麻烦,该不会是想我陪你吧,嗯?」

    「是啊。」想念和寂寞时绝不忍耐,这方面裴清和倒是很坦然,有次到了较远的地方,几天无法见到秋灿,他就在想念秋灿时画一张像,回来时把一小叠的画像收着,秋灿打扫时翻到便打趣的问:「你画我做什麽?」

    裴清和兴味反问:「怎知我画你?我画工好?」

    「这眼尾的痣。」

    「画你又怎了?」

    「你想拿去做符不成。」

    「是啊。做几道符,烧了化了给你喝,让你日夜都离不开我。」

    裴清和的坦然是最直接的表白,虽然直率得让人有些无措,却是秋灿最喜欢的方式,这些玩笑、争执、细琐的日常事务,有时消磨精神,但又因此振作。

    当晚秋灿先睡下,裴清和巡了屋里门窗之後才熄灯,後者睡了两个时辰醒过来,闭眸聆听深夜出现的细微动静,接着用不扰醒秋灿的动作摸走挂在墙上的软剑到外头。

    屋顶伏着一人,来者像是很意外自己被发现而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清和不带杀意的剑气扫过头脸,惊吓跃起之际又中了颈肩几个穴道,再回头时裴清和已经贴在身後拿剑刃贴住咽喉。

    「何方人士?」

    那人沉默,裴清和便低道:「不说杀了你。」

    「我只是来探情报,有人在找一年多前忽然失去消息的通天飞贼,後来丰姜出现梦魔,所以、呃!」

    裴清和长剑一抹将此人格杀,扛着屍体施展轻功到外头去,到无人的林子才点了支小脂烛,把死人剥光发现身上的刺青,原来是帮鬼灯做事的人,有一种暗地探取情报的叫萤虫,还有一种能出面打杀争斗,抢夺地盘或各种猎物的,叫火星子。

    「看来这人是萤虫。」裴清和决定杀与不杀很乾脆,有风险就一律杀死,这和他平日当大夫的身份与观念是很矛盾而极端的,拿剑迎敌时,他不会将敌人看成是人,杀人只是一个决定。

    萤虫是为了调查秋灿的消息来的,出钱买情报的人可能是仇家,不管理由为何,都会影响到他们的太平日子,裴清和下手时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此时便将萤虫的屍首卸成几大块,各自点了一滴化屍水,让屍首融成血水,再舞动软剑扫下树上花叶覆盖其上。

    在此之前也有两三回,有的是他自己招惹的仇家,因为失去杀人香的庇护网而泄露踪迹,有的就如同此次是为了找秋灿而来,裴清和都一并解决,之前还会逼问来意,现在裴清和认为没必要,反正就是烦人的虫子,往後发现一并抹煞便是。

    「唉。」裴清和叹的这口气不是为了死去的人,而是因为化屍水的调配既麻烦又不便宜,再加上他答应秋灿不再干杀手这行,如今却犯杀业,看来怎样念经都抵不掉这业报了。

    裴清和回玄草堂时发现屋里的气氛不对,他将剑藏在屋檐下排水小沟里,佯装一脸困意的回房,秋灿坐在床边望着他问:「去哪儿了?」

    「哦,没事。我方才去小解,以为听到老鼠的声音,便去找了找,後来猜想可能是小偷,又到外头巡了下。」

    「那发现什麽没有?」

    裴清和微笑摇头,回答:「什麽都没有。你怎麽醒了?」

    「因为身边少了个暖暖的……一个人躺着睡原来是这样……」秋灿低头喃喃自语,裴清和脱了鞋坐回床里,歪头凑近秋灿面前噙笑问:「你说什麽?」

    「裴大夫,往後别管外面老鼠还是小偷,反正我们这儿没啥好偷。不要出去那麽久,要不我会睡不好。」

    「这个意思是你孤枕难眠?」

    秋灿躺下来打了一个呵欠,敷衍道:「你说是就是吧。」

    秋灿心里觉得挺奇妙,以前莫名其妙就想赖着裴清和,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现在更觉得自己往後没办法再回去过一个人的日子,他比从前还不能接受孤独。

    这不是脆弱,秋灿带睡意思忖着,这是因为他确确实实拥有了一个专属於自己的月。

    裴清和见秋灿一脸迷糊的躺回去,跟着凑上前亲嘴角,秋灿模糊哼了声拨开他的脸然後翻身背对,他就从背後搂住人贴着睡觉。

    其实秋灿念的片段字句,裴清和感觉得出在讲什麽,一旦知道对方是需要自己的,裴清和心里就很高兴,同时有些不舍。

    爱上一个人,会变得连那人最细琐的小事也舍不得,哪怕是一刹那的寂寞和旁徨。

    翌日,秋灿去紫月楼搬了些楼里淘汰的树栏,心想可以架在後院。将板车固定在坡道上正在卸下物品时,养旺财老狗的那对小兄妹出现,小哥哥揪了揪秋灿的袖摆,秋灿忙手上的事,头也不回问:「干什麽?」

    「哥哥对不起,是我爹娘不准我们接近玄草堂的。」

    「哦,原来不是针对我。玄草堂怎麽了?怎不让你们接近?」

    「爹娘说玄草堂两个男的同吃同住还同睡,一定是有问题才让裴大夫娶不了老婆。我、我不清楚那种事,可我跟妹妹都觉得裴大夫和哥哥你很好,可是对不起,我们……」

    秋灿停下手边的事,有点愣住,看小兄妹俩都一脸无辜又为难的模样,他向来不是爱心泛滥的人,唯独对小孩子多了那麽一点儿温柔,便噙着温和的笑告诉他们:「不要紧,我跟裴大夫都不怪你们。这事也没什麽,往後你们不必特地跟我打招呼,免得你们爹娘生气。快回去吧,乖。」

    小兄妹手拉着手慌忙跑走,秋灿叹了口气,心忖:「还觉得丰姜既热闹又好住,可邻里间依然闲话多,看来我跟裴大夫挤在这间玄草堂,难免不妥。」

    其实秋灿也能就近另外找地方租住,但这就能够避嫌?再者他更不甘心为了他人的三言两语就改变,如此一来岂不是应证了谣言确有其事。

    然而裴清和已经在玄草堂、在丰姜紮根,秋灿不忍心勉强裴清和跟他走,他自己也不想离开。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秋灿暂时不打算思考这些烦心事,还是想想明日游湖该做的准备。

    ***

    镜湖在丰姜南面,传说是古神相斗时引发灾变,天摇地动下的产物。湖面倒映两山,中央有几座宛如盆景的小岛,四季交替的景象各有特色,从前高耸的杉木林淹没於湖水里,加上雾气时常弥漫,而有不少神秘故事。

    这座湖是官家地,仅有一隅被紫月楼买下,平日没人管理,偶尔会有钓客出现,而能够搭船游湖的人更少,因为以前总有谣传说这湖里住了吃人的妖怪,加上到此一游必须到郊外爬上一天以上的山路,久而久之就被淡忘。

    普通人入山後天色都暗了,欣赏不到什麽风光,但秋灿又岂是常人,他有一身轻功,花不到半天就抵达镜湖东北岸,裴清和已经在相约的古木下等他。

    因为白日秋灿说有事要出门一趟,让裴清和先过来,裴清和没带什麽东西就上山来等秋灿,反观秋灿不仅背着小医箱,手里又拎得大包小包,裴清和不由得好笑道:「你怎麽带这麽多东西上山来,想多过几天再下山?」

    秋灿的脸红通通,太阳穴和额头都是汗,浏海及鬓发湿得贴在肌肤上,站在原地等裴清和走来,嗓音微微沙哑道:「帮我拿。」

    裴清和顺手接过东西,秋灿一手带的是酒,一手拿了早先买的点心跟几样冷食,他瞄了眼秋灿背的医箱问:「带那麽多东西,里头都装什麽啦?」

    「换洗的东西,御寒的衣物被毯大氅跟毛巾帽子。」

    「噗。」裴清和失笑,发现秋灿脸色颇怪异,往前凑近想看仔细,秋灿空下两手便往退开问他:「干什麽?」

    「你的脸真红,不是一向自诩轻功厉害,这山又不是太高,怎麽流这麽多汗?」

    「上船啦。」秋灿直接无视裴清和的话,一手被对方捞过去号脉,他抽回手别扭道:「我没病。大惊小怪。」

    裴清和眯眼觑他,觉得秋灿的模样相当古怪,说不出的……妩媚?

    「船停在附近,走几步就到。」

    「帮我。」秋灿把医箱也拿给裴清和,後者奇怪的多扫了眼,接过医箱带路,上船之後两人把东西搁船舱里,虽然不是漂亮的画舫,但也不是单薄的一叶扁舟,船舱狭小而隐密,一边有个床板可供休息,底下是两格的拉柜,其他收纳格柜则是隐藏在两侧壁上,桌子得从地上立起,平常就拆解收在底下。

    放好东西之後,裴清和就把船撑离湖岸,就他们俩没有人负责控制方向,反正湖再大也不通海河,任它漂流亦无妨。

    裴清和迳自上甲板吹风,过了会儿发现秋灿并没有要出来赏景的意思,担心那人身子出状况,於是回船舱里查看,他发现秋灿正在铺床被,认真的样子相当可爱。

    「你这麽早就要睡,天色都还没暗下。」

    秋灿回头瞅他,讷讷道:「我先整理好,免得晚上还得点灯。」

    「随便吧。就算不带这些也能睡,你我都是练武之人,现在又暖和,岂会怕冷。」

    「裴大夫你不帮忙就算了,还讲什麽风凉话。哼,晚上你不准盖被子!」

    裴清和抿笑睇他,发现秋灿屁股上的布料有一小片深渍,走近查看道:「你衣服怎麽脏了。」

    「哪儿脏?」

    「是不是坐了小店没擦乾净的椅──」

    「啊!」

    裴清和一手摸秋灿屁股,听到秋灿发出惊吓而尖细的叫声,便知道秋灿裤裆里八成有什麽玄机,於是坐在床缘两手撑在後方壁面,不让秋灿逃脱,压低嗓音问:「你做了什麽,都交代出来吧。一早你是不是去找杪杪了?」

    秋灿瞳孔张缩,讶道:「你知道?」

    「他那家伙看起来一板一眼很正经,其实最会出馊主意。他让你干什麽了?」

    「我只是跟他说,你怕我疼,没怎麽碰我……」秋灿自己也觉得跟商杪杪聊到这事很可笑,八成是在闲聊瞎说时,无意间提到了这事,反正商杪杪是不可能笑他的,而且又不会四处乱生话,便有些口无遮拦的聊天。

    「然後?」裴清和揪起眉心睨秋灿,目光往下挪,秋灿主动解了自己腰带。

    「讲不出口,你自个儿看就晓得。」

    秋灿扁嘴,臭脸宽衣,但这对裴清和来说俨然是诱惑。

    「我来。」裴清和接手替秋灿揭开衣衫,此时不像冬天穿得多,两三件衣裳轻松就撩开,因为两人都流了些汗,蒸散些许淡淡的药香味,并不难闻,加上秋灿身下有股麝香味儿,将底下蔽体的衣物全解开後,裴清和面无表情的盯着秋灿胯间。

    「你这是……」裴清和喉音乾涩,神情和表情明显有起伏,无法如上一刻那般淡然沉着,只因情人下体插着一根角先生,那是拿来自渎的情趣工具,看外露在秋灿穴口的底部应是白玉雕琢,用细丝揉成的绳子绑在大腿根,底座中央有个软塞,里头用来填药或其他东西。

    「我……我想这样你若想要,便随时……」

    裴清和阴沉着脸挑断系绳,将角先生抽出来,因为动作太快,秋灿冷不防一阵颤栗和呻吟,他立刻便心软,皱眉轻斥:「谁要你这麽傻,你就带着它上山?你、真想狠狠揍你一顿!」

    「可是它那麽小,我以为还行。」秋灿抹了额头的汗水,裴清和轻轻拍他脑袋,他低头问:「那你不想要麽?」

    裴清和瞪了眼被自己扔到一旁的工具,那东西确实不大,像嫩笋似的,只是有别於一般雕成龟首,那根东西是雕成蛇首,通体玉白有蛇鳞,蛇的唇窝正流出乳白膏油,带了点甜的气味,光看都觉得秋灿会受不了。

    「里头装的什麽?」

    秋灿抬头,一脸无辜的回答:「普通的、润滑的东西。我以为你会高兴,结果……哼。」

    「我不喜欢你伤害自己,也不喜欢你拿那种东西捅自己。」裴清和心里暗骂:「商杪杪你这浑帐!」

    「再乱听商杪杪的鬼主意,你跟他就惨了。」裴清和委实气恼,但他更气自己。「对不起。」

    「啊?」

    「我以为自己够体贴你,没想到反而让你不安心。一厢情愿的忍耐并不算是真正对你好,唉。」裴清和握住秋灿双臂,在他额头吻了下。

    「裴大夫……」

    「还这麽喊我。你把命都给我,还不肯改口?」

    秋灿赧笑,确实如裴清和所讲的,从前喊裴大夫还觉得能保有一点距离,现在又何必如此,於是张口唤道:「清和。」

    这一声清和意味着他不仅命交给此人,心亦然。

    裴清和搂着秋灿慢慢躺下,低声问:「那东西还没我的大,你怕不怕?」

    「怕还主动勾引你,我又不是白痴。」

    「你把自己弄得这麽湿,是怕我不好进去?」

    秋灿抿嘴把脸别开,僵硬点头,整张脸发烫,脑袋也晕呼呼的,他伸手摸摸裴清和的脸,余光瞄见裴清和给自己褪下衣裤,不久便觉得後庭塞进滚烫坚挺的东西,一下子就将甬道填满,受刺激的穴口不停抽动,绞着裴清和的阳具。

    「啊、啊嗯……清和、呼……真,你真表里不一。」

    「什麽?」

    「明明一脸什麽也不会的,的样子,可……什麽都、都跟你这张脸不同……啊啊嗯、嗯,啊……真坏!」

    裴清和感觉到自己被彻底接纳,紧紧包覆住,舒服得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抽送起来,并不停亲吻秋灿的脸轻声道歉。

    「秋灿……对不起,真舒服,你真舒服……呼,呼……」

    裴清和架高秋灿两腿,欺压在秋灿身上,两人抱在一块儿喘息、呻吟,销魂的滋味难以言喻,一时间谁都没办法讲话,只有私处毛发和细嫩的肌肤磨擦,肉体相击的声音,体内血液沸腾,彷佛还能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嗯、呃嗯!嗯!」

    「啊啊、清和。啊──」秋灿忘我的浪叫着,不仅股间湿稠,下腹也一小滩湿,原来自己泄了出来,裴清和那根粗长的肉杵仍执着捣弄,过了会儿才缓下动作,趴在他身上轻喘。

    裴清和红了脸,有点困扰的望着秋灿,秋灿觉得那眼神别有深意,小声说:「你没尽兴?」

    「可以再要麽?」裴清和撑起身,觉得身躯紧贴好像快烧起来似的,怕秋灿不舒服。

    秋灿在对方让出的小空隙里转身趴着,微微点头,自己抬起臀蹭着裴清和,两人亲昵拥吻了好一会儿,裴清和才握着彷佛比刚才肿大狰狞的东西插进殷红的穴口。

    秋灿低声呻吟,浑身轻颤,裴清和宠溺的亲他,一手和秋灿手指相嵌撑在床板上。

    「好深啊、啊啊嗯、呃,呃嗯,清和……到我里面……嗯、嗯唔……」

    「叫得这麽……甜,呼……你嘴也不是特、特别坏。往後就这麽……不分开了。」

    秋灿觉得这时讲也不能讲,勉强想回话的裴清跟他一样言语变得零落散乱,十分好笑,张口哼笑了声却又皱着脸哀哼,其实是舒服得欲仙欲死,他忽然发现原来最舒服快乐的时候,扭曲的表情跟痛苦的时候很像,甚至差不多。

    裴清和做完这回同样浑身是汗,秋灿身体因高潮余韵变得极为敏感,好像龟头被风拂过都要他蚀骨销魂似的,受不了这余波荡漾的诱惑,秋灿转身仰躺,两手抱起自己大腿,架着膝窝朝裴清和露出求欢的姿态。

    「你这妖……」妖什麽的实在骂不出口,裴清和倒不担心被榨乾,自己早就积欲已久,便趁秋灿想要时解决了吧。於是又提枪入穴,要将洞里妖怪杀得一只不留。

    秋灿於是哭喊起来,牙关挤出片段词语,有时下流露骨,像是让裴清和蹂躏他,恣意干他小穴,将精液丢在体内。

    他渴望裴清和的全部,也不再怕表露出淫荡放浪的模样,虽然平常会害羞,但此时又有什麽好保留?他知道裴清和绝不会唾弃他,就算他下流也不会是为了自己。

    宛如野兽般交媾,漫长的拥吻和抚摸,不知不觉天色暗下来,船已经漂到湖心,隐於浓雾里,窗口洒进幽微月光,他们还陶醉在对方所给予的温柔和激情中,难分难舍。

    直到秋灿趴在床板上,连呻吟声都哑了,裴清和才忽然惊醒退出来,找了蜡烛点燃灯光,秋灿躺卧的姿态委实淫靡,两腿屈起张开,曝露出私穴来,小洞皱折填满了白浊液体,一旁布料有乾了的痕迹,刺满桂花与卯花的身躯密布吻痕,连腿根也不放过,裴清和紧锁眉心,觉得自己真是禽兽。

    反观裴清和背上那只火凤,其实也留了不少爪痕,但凤羽火红,看起来自然不明显。

    「秋灿,还醒着麽?」裴清和把秋灿两脚并拢,轻轻拍他脸颊。

    「唔……饿……」或许是这地方偏僻,不怕惊动别人,秋灿喊叫时没什麽收歛,便伤了嗓子。

    「你饿,我去弄东西吃,你躺着休息一会儿。」其裴清和自个儿的嗓子虽然沙哑,比以之前还低沉,但却是神清气爽的模样。

    「来,喝点水。」幸好他带了茶水,添了些野蜂蜜和了之後先倒给秋灿润喉,自己才拿了块布沾湿抹身,迅速穿套好衣裤就去准备晚饭。

    那晚秋灿闹肚子又发热,裴清和开始庆幸他们带了医箱来,要不只得连夜折腾回玄草堂,扫了出游兴致。然而罪魁祸首是裴清和自己,他没有丝毫怨言,反而觉得能和秋灿逃开尘俗到这样僻静的地方很好。

    秋灿熟睡到隔天近午,躺在整理乾净的床上展开手脚,一边怪哼一边伸懒腰,觉得筋骨好像前一天被全部拆解又重新组好似的,虽然还是有点酸疼,但更觉得畅快。

    睁开眼想喊:「我饿、裴大夫,饭!」的时候,裴清和刚好进来,有点雀跃的走过来喊他。

    「秋灿你醒啦,快跟我出来看。」

    「啊?什麽?」

    「有东西给你瞧。」

    秋灿望着裴清和闪闪发光的脸,体会到何谓容光焕发,他觉得裴清和整个人都在发亮,观音菩萨也没这麽高调,但那张眯起长眸的表情很殷切,像是急着分享好事。

    「你这模样真可爱。」秋灿嘿嘿笑了两声,像调戏妇女似的摸裴清和下巴,後者不恼火,拉他的手把人往外带,秋灿抱怨道:「还没洗脸梳发呢。」

    「有什麽要紧的,这地方没别人。」

    「说得也是。」秋灿点头就被裴清和往外面拉,并发出疑问:「到底要我看啥?」

    第21章 贰壹

    从幽暗船舱朝光明处走,几阶之距便宛若另一个白雪纷飞的世界。

    眼前有无数纤薄雪白的光点在飞舞,它们不断自秋灿和裴清和头顶飘起,与风缱绻,又飘零於雾里,那是一朵朵、一片片的卯花。

    原来天快亮的时候裴清和就醒来,发现船漂到了开满卯花树丛的盆景岛之间,於是收集许多卯花枝条到船上,费了番工夫装饰在船顶,水面铺满粉雪般的白色花瓣,随水流动,彷佛船行走的轨迹。

    秋灿两手高举,让花瓣落到身上,抓在手里,前一晚他哭的表情和此刻的笑颜,看在裴清和眼里单纯得像个孩子。

    「瞧,不会融化的雪。」

    「呵呵。」裴清和拈了一个指甲大小的花瓣贴到秋灿眼尾的小痣上,蓦地烙上轻吻,秋灿用眼尾觑他,眼角眉梢盈满悦色,笑得极开心。

    裴清和被秋灿拉着双手绕圈,秋灿忽然腿软,他及时把人捞到怀里,那人开怀大笑,靠着他叫喊:「裴清和!裴清和,你好样的,竟敢把我当姑娘哄啊你!」

    「呵嗯。」

    「可我真开心,有人爱有人疼,真开心!裴清和,裴清和啊啊啊!」

    裴清和笑着深吸口气,也抱着人学他喊:「秋灿!秋灿!」

    「裴清和!」

    「秋灿!」

    「蠢死了你!」

    「你才是!」

    「可我喜欢!」

    「喜欢什麽?」

    「喜欢你啊,喜欢你,也喜欢你喜欢的我──裴清和,哈哈哈哈──」

    两个人相拥笑成一团,傻瓜似的,也不怕被取笑肉麻,更羞耻的事都做过,也不在乎更蠢一些。

    秋灿举起左腕说:「我知道你在里头藏的药。」

    「哦?」裴清和心里讶异,不动声色问他:「所以?」

    「你要是敢比我早走,我就把毒药吃了。」

    「那里头的药不是给你的。只是以防万一放进去,许久没换,料想也失效了。」裴清和说的话半真半假,药效过期这话是假,他怕秋灿哪天闹脾气吞了毒药,那可是见血封喉,要命的毒。

    「既然失效了你紧张什麽?」秋灿扬笑道:「逗你的,我哪这麽傻吃毒药。只是想跟你说,你没有事能瞒住我,我永远不害你。」

    「我知道。」

    秋灿哼哼笑了两声,默默去拉裴清和的手,乘了一艘开满卯花的小船,好像是座小雪山,远看又像糖霜糕点。

    两人静静相望微笑,秋灿想起什麽似的又提起:「对了。夜里的老鼠就随牠们去,你一个一个杀,牠们还是会记恨的。」

    秋灿跑回船里从医箱里拿了一盒东西,里头装的物品发出不少金属相击声,他对裴清和说:「这是我以前的吃饭家伙。以後不偷东西便用不到它们防身,今天把它们扔了,彻底改头换面。」

    他讲完捧着盒子站到甲板前端,作势要扔掉,但就这样定住动作,裴清和过来拍他肩笑道:「别扔了吧。毕竟费了不少心血制的东西,留下作纪念也好。」

    「真的可以麽?」秋灿回眸,眼睛泛着水光好像快哭的样子,看来相当舍不得这盒暗器跟私藏的利器。

    「嗯,留下无妨。」

    裴清和没讲的是在玄草堂地砖下、檐瓦间各种能想像得到或想不到的空间,都藏了他的兵器与剑。他自己舍不得扔,又有何立场要秋灿舍下呢。

    「我睡觉时想到一事,其实我以前跟恶棍们混的时候,学会不少钓鱼的技巧,要是有天你不想当大夫了,我想我可以养你。呐,一整天都钓鱼,河海溪川我都钓过,还曾经到矶石熬过几天几夜,不怕的。这麽多年是一定生疏,可让我练练应该成,吃不完的还能拿去卖。你就在家当贤夫,打理家务,管管帐,我用多的钱给你买琴,闲暇时合奏娱乐,多好啊。」

    裴清和听得一直微笑,没说好或不好,看起来是挺开心的,秋灿年纪比他小,他一直想照顾秋灿,但是对方有这份心,实际上也曾被照顾过,那感觉着实是温暖难忘。

    「你哪来的闲钱买琴。」

    「偷偷跟你说。我在别的地方有私藏财物,一直没别人知道,可我不再干盗贼,有机会就把它们都卖了,换笔钱做点小生意也是可以。」

    「不喜欢玄草堂?」

    秋灿微愣,想起邻里间的闲话和眼光,随即摇头扬笑道:「没有。我只是讲讲,随便想的。反正将来的事难讲,这些不过是一个可能性吧。」

    这种时候裴清和的直觉见鬼的敏锐,开口就问:「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吭?什麽事,你说呢?我能有什麽事,哼呵呵。」

    「秋灿。」

    秋灿本来轻松笑着,後来摆出认真的表情望着裴清和,抱住对方说:「我可是什麽都给你了。你千万不能不要我。这话说来很见笑,可我是认真的。裴清和,我就只有你,你知道不?」

    裴清和紧紧回拥,心疼道:「我知道。」

    裴清和知道的不仅如此,他还晓得秋灿偷偷去钱庄存钱,用的是裴清和的名字,那庄票藏哪块砖哪块瓦,裴清和都心里有数。

    尽管秋灿平日吃住用的都是裴清和的,乍看就像裴大夫在米缸养了只肥老鼠,但秋灿把所有攒来的财物全记在裴清和名下。

    他还晓得秋灿默默记下他爱吃的饮食,有时跑去买,带回来就说是别人送的,其实是怕被他唠叨乱花钱。若要出门到外地出诊,秋灿一定前两天就帮裴清和薰衣物,缝补衣鞋,自己做乾粮,跑去寺庙求护身符再偷偷塞到他医箱跟行囊里。

    他们都是孤独惯了的人,习惯没人照顾,更没学过怎样照顾人。裴清和还好一些,因为大夫的这层身份还懂得与人交际往来,秋灿却不同,有些付出讲了更别扭,因此只是默默做,裴清和也不提,他知道那会令秋灿尴尬。

    他一直都明白秋灿很努力想照顾他,哪怕真的很笨拙,好几次差点把厨房给烧了。

    「倘若来生……」裴清和自知贪心,他实在太想独占秋灿,下一世、再下一世,竭尽所能的跟着秋灿。但他晓得秋灿爱自由,这句话只起了头,便没了尾,无疾而终。

    秋灿等不到後半句,歪头觑他,笑说:「来生怎麽?」

    「没有。」

    「奇怪啦。今日不贪心啦。」秋灿调侃他,嘻笑道:「你该不会想说,来生我若是女人便娶我,你若是女人便要嫁我吧。先讲清楚,我绝不会是个好夫君的。」

    裴清和无言以对,面色微哂,脸皮微微泛红。秋灿睁大眼指着他笑说:「真给我讲中啦!啊哈哈哈。」

    「就算来生你我仍是男人,我还是会这麽看着你。」

    秋灿挑眉,双手抱胸问他:「你怎麽看着我?」

    裴清和不好说自己是充满爱意,秋灿便顺势拿来调侃他,邪笑道:「知道啦。裴清和,原来你一直都色眯眯的看着我,怪不得眼睛老是眯成那样。」

    「……」裴清和无奈叹气,懒得辩驳了。

    他们在镜湖度过了三天,一同返回丰姜玄草堂,越是接近平常活动的范围,裴清和发现秋灿离自己的距离越远,起初以为是错觉,但走在坡道上时,秋灿远远在後头十几步的距离,假装忙着拎东西没空看裴清和一眼。

    加上一些人远远对他俩指指点点,裴清和便把秋灿心里藏的顾忌猜出一个大概,乾脆停下脚步原地等人走来。

    秋灿慢吞吞爬上坡瞟他,问:「干什麽?」这态度和在游湖时落差极大,冷淡又无礼。

    「一回来就躲我,你是不是怕别人误会什麽,所以刻意疏远。」

    「你多心了。」

    秋灿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准备往前走,手里的东西就被裴清和接过,两人都空了一手,裴清和当街就握住秋灿的手。

    「干什、干什麽?」秋灿像沾到脏东西一样忙着甩手,却甩不掉。

    「我不介意。你介意?」

    「我……我怕你会被……」

    「怕我被唾弃,没人肯上玄草堂?」裴清和笑道:「顺其自然吧。我有你,什麽也不怕。你也不怕,你有我。」

    秋灿的眼光原本还畏缩退怯,听了这番话就只是盯着裴清和衣襟,瞄了眼他挂着的平安扣,而後低道:「你小声一点。」

    「害臊?」

    「我怕别人受不了你肉麻啊,裴大夫。」他故意这麽喊,窃喜在心。

    直到现在,秋灿仍认为他与裴清和的发展是不可思议的事,当初相识并没料到会成为这种关系,不过与严泓之那段路依然是避不了,他怎麽都放不下亲弟弟。

    话说回来,丰姜是个繁荣的地方,各色各样的人都有,也许有无法接受他们这种感情存在的人,但应该也有接受得了的人。不管怎样就如裴清和所讲,现在不偷不抢又不杀人,怕他什麽?

    想到这儿,秋灿安心许多,跟在裴清和身後等着他开门,余光瞄到有人站在坡道高处注视他们,他转头一望就这麽愣在原地,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裴清和开门跨进玄草堂,将东西往屋里摆,却不见秋灿跟进来,回头看的时候发现秋灿侧首一脸恍惚,好像非常惊讶的看着什麽,他朝门口唤了声:「喂。不进来?」

    秋灿恍若未闻,转身跑走,裴清和立刻警觉的绷紧精神,立马追出去。他对秋灿见到什麽并无头绪,只是出於一种本能,他觉得有事要发生,而那会破坏他们还算平静的生活。

    究竟是什麽让秋灿看懵了。关於这点裴清和不知道,更不敢想,但他必须去探究,秋灿会有那种表情,连他的呼唤也没理睬,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不对,裴清和的记忆反驳了自己,他想起自己曾看过秋灿那样,彷佛丢了三魂七魄一般,他见过的。那时他们在龙霜城,他借住在秋灿家里,一天秋灿睡在门口浑身酒气,烂醉如泥,醒来之後便像丢了魂魄。

    後来裴清和才知道严桦的事,将当时的情形做联结,知道秋灿当时伤心成那样是因为死了弟弟。如今,如今还能有谁让秋灿不顾一切追上去的?严泓之?不,那不可能。

    「秋灿,秋灿──」裴清和开始慌了,他沿河川跑,追到一座林子里放声呼喊。忽地听到林子里传来哀凄的哭声,沙哑又悲惨的叫着,他听出是秋灿,找到人的时候秋灿趴跪在地上发抖,哭得不能自已。

    「你怎麽了?」裴清和跑上去把人扶起来,秋灿靠躺在他身上仰首呐喊了一个名字,是严桦。

    「不要走──你不要走,严桦,咳、原谅我……」

    无论裴清和怎样哄劝,秋灿都无法冷静,眼泪鼻涕一直流,整张脸胀红,像是发疯似的,甩着头将发髻弄乱,最後昏倒。

    裴清和的心脏跳得又快又乱,他从没见过秋灿这般失控,而且他根本没见到任何人出现在树林里,只有一种可能,秋灿被下了药。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裴清和立刻给秋灿把脉,抱回玄草堂做了各种检视。然而,检查不出任何结果,顶多就是秋灿浑身发烫,像感染风寒,累得昏睡而已。睡梦里秋灿不停梦呓,喊的都是严桦,裴清和真的很害怕,怕秋灿就这麽让严桦的鬼魂给勾走了。

    世上有许多不可思议的事,也有许多奇人,就算秋灿真的这麽走也有可能。裴清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书案和架上的书册被他翻得乱七八糟,因为不知病由,他实在不敢给秋灿下药,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要是秋灿走了,他还能活麽?

    「裴……哥?」

    听到有人喊自己,裴清和抬头看向房外,商杪杪一脸错愕站那儿,商杪杪没想到裴清和居然没发现自己,更被裴清和可怕的表情给震慑住,裴清和像深山妖魔般踱来,两手搭在肩上阴沉质问:「你都给秋灿做了什麽?除了角先生你还给他做过什麽?」

    商杪杪疑问道:「没有啊。他怎麽了?」

    「他出事了,病卧床榻。你要是不能救他就滚。」

    商杪杪不怪裴清和这态度,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到房里查看秋灿情形,问了裴清和几句,裴清和把知道的事都告诉商杪杪,接着就听商杪杪再度叹道:「裴哥,你是关心则乱啊。还记得许多年前,有人从外域引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麽,用得好便是药,用不好即是毒。」

    「关我何事。你想扯废话就滚。」

    「其中一样是虫草,当年我见识过整个村子因此灭村的情形。虽然对年纪轻的孩童才有毒性,可是把它跟异邦一种怪虫的屍体烧成灰,就会让你我这样的大人产生幻觉,严重的话……」

    裴清和闻言愣住,狐疑的瞪着商杪杪说:「我记得那批东西早就给销毁了。」

    「谁知道呢。黑市可能有。说不定负责销毁的人自己藏了。」商杪杪走出房外,在院里说:「我这就去查,其他的你想办法。这毛病不会马上死人,秋灿平日又健朗得很,但拖越久越不利。我先走了。」

    裴清和的手心都是汗,指尖发凉,回头看着秋灿不知如何是好。虽然这事有了一个方向,但他越来越旁徨,因为秋灿若真是中了那种古怪的迷药,以他所知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取用龙霜莲花及花露服下。

    当年中毒的人没能到龙霜城,就算到了,也没有这麽多龙霜莲,而城主更不会把这样的东西交给外人,中毒的人意识徘徊在梦魇和现实间,最後发疯,有的被自己的梦活活吓死,有的会自残,或是失去生活的能力虚弱、饿死。

    心会废掉,肉体自然跟着残败,就算活着也只是累赘,或许连自身是谁都遗忘。

    尽管裴清和六神无主,但手上已开始收拾东西,拿了几张没到期的庄票去向熟人换现银作盘缠。他知道秋灿不想回龙霜城,野外说不定还找得到龙霜莲,他心忖到时请绦草堂的人帮忙安顿秋灿,自己上高山找。想定之後裴清和就去借盘缠,顺道找来马车,连跟商杪杪当面交代都没时间就驱车往北。

    路途本就遥远漫长,裴清和一心记挂秋灿的毒症,路上连换好几匹马,连车轭都因此折断,裴清和不敢耽误,以往节俭的人顾不得这些,乾脆又换了新的马车,雇了人在前头驾车,自己则抽了空闲在车里陪秋灿。

    不分昼夜赶路,几乎花光借换来的钱财终於到了绦草堂,叶云隐跟一个医童看到裴清和的时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筛子掉到地上。

    「怎麽搞成这德性?像逃命似的,裴师父要杀你是不?」

    裴清和笔直冲上前抓了叶师弟的手说:「拜托你照顾秋灿,他中毒了,我得再往北上山找龙霜莲。」

    「他中毒?」叶云隐听到他要找的东西,心里就有了底,转头说:「我去叫蓝大夫看。」

    「苡浱他吃太多闹肚子,谁急着找他?」魏大夫从屋堂小道绕出来,看见裴清和狼狈的模样,胡子都没刮,以往眉清目秀的样子荡然无存,惊讶的呆在原地,半晌吐出一句:「云隐,这你朋友?山上来的?」

    「是裴师兄!」叶云隐大叫,气呼呼的跑去马车把秋灿抱下来。

    魏大夫跟进屋帮秋灿把脉,问身後站着的裴清和说:「还以为谁能把你搞成这样,除非是裴素炘要杀你,或是跟其他古氏族的後裔反目,要不然……他这样几日了?」

    「四、五日。刚开始还能清醒一个时辰左右,然後嗜睡,醒来的时候一直说他看见自己弟弟的亡魂,可谈别的事脑子都清楚得很。昏睡时多梦,只能趁醒着给他进食,但这两天醒来就剩一柱香的时间,甚至更短。」裴清和看秋灿的情况越来越差,提了肩上的包袱扭头要走,丢了句:「我去找龙霜莲。」

    「直接去求严泓之吧。」魏大夫说。

    「不成。他跟秋灿……」裴清和曾听秋灿提过一些关於严泓之的事,那个再不相见的话也讲过,他很怕,他怕一旦让严泓之知道,自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野外是没有龙霜莲的,要是有的话,龙霜城还会煞费苦心的培育它?」魏大夫不停泼冷水,叶云隐在旁使眼色要他讲话婉转点,魏大夫偏偏不理,又接着讲:「再说,龙霜城就算现在没开花,城内说不定还有以往保留下来的乾制花叶什麽的,去求严泓之快一些。野外的花,少说得等十年才开,你等得了,这小子等不了。」

    「把整座山翻了我也会找。」

    「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要找多久?你急我们就不急啊!」魏荆澐破口大骂,和裴清和互瞪,叶云隐怕吓着孩子,早就将少年们赶到外头去,一回头就见他们俩怒冲冲狠瞪对方,活像要把对方宰来吃似的。

    「你们别这样,容我讲一句吧。」叶云隐问裴清和道:「你想让秋灿少吃点苦,还是舍得他活下来却变成一个神智不清的人?若他安稳活下来,就算遇上困难,总还有个希望的……」

    裴清和冷冷看着叶云隐,眼眶烫红把腰间的剑扔到地上,身无寸铁的跨出门槛说:「我去龙霜城。」

    叶云隐有些尴尬无奈的叹了口长气,回头时魏荆澐给秋灿盖好被子,还以为魏大夫要他去打盆水来给秋灿抹汗,却听他道:「你刚才跟你师兄讲了不只一句。」

    「我啐!」叶云隐啐了声,骂骂咧咧去打水。

    魏大夫挑眉哼了声,回头神色凝重的看秋灿。

    相较於裴清和仪容全无打理,满脸胡渣、青影吓人,连头发都披散乾燥,脸色苍白,秋灿虽然状况不好,但看得出被裴清和仔细照料着,嘴唇色泽红得不太寻常,但并无乾裂,几天没洗澡却不臭,想来是裴清和付出全副精神在照料。

    「清……和,清和……」秋灿唇间低喃的不单是严桦这名字,还有裴清和。

    魏荆澐摇头叹道:「你们的事我在这儿也听说过,莫非真是生来就注定好的,他前脚刚走你连梦里都惦着。冤孽啊。啧、啧。」

    龙霜城周围千亩山地开满春天花树,梨花林雪白花枝交错,自高处观望宛如白浪,嫣红杜鹃依旧抢眼,其间还有白花荆桃、杏花、桃花,城里同样有它们的芳踪,更有棵树龄近百的紫丁香,衬着它的是白丁香。

    一向给人寒荒冰冷印象的龙霜城,亦有繁花盛开时的风情,刚下过一阵细雨,城门外湿软的草地上跪了一名样子狼狈狰狞的男子,正是裴清和。

    「我们城主不在。」守门的护卫是这样讲的,眼里对这个不修边幅的男人充满鄙视。

    裴清和握着双拳忍耐,既要求人便不该有任何冒犯和冲突,他依然用饱含内力的声音喊道:「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恳求城主出面一见。在下裴清和有事相求,厚颜请城主出面──」

    城门忽然有了动静,能听见里头门轴转动声,沉重的大门远些看像是开了一道缝。严泓之双手负於身後悠悠从里头踱出,像是吃饱出门散步似的悠然来到裴清和面前,神情冷漠的打量裴清和,眼中有着一丝嘲讽,慵懒问他:「所求何事?」

    低沉浑厚的嗓音略带笑意,想起以前在绦草堂与这人有些不快,眼下看到的景象让他有点好奇,等着想看好戏,这念头有些恶毒,但男儿膝下有黄金,看到此人跪着相求,严泓之心情甚好。

    「求你赐我龙霜莲。」

    「不可能。」严泓之扬起嘴角,忍不住哼出笑声。

    「秋灿中毒。」裴清和握紧拳的手臂都浮出青筋来,再一次强调:「若没有它,秋灿恐怕……他……」

    「我跟他已经毫无关系了。你凭什麽为他跑来求我?」

    裴清和朝严泓之叩首,趴在地上哽咽道:「求你救他,不管你要我付出什麽代价,要我死也可以,求你救秋灿。」

    听到这儿,严泓之再迟钝也嗅出不寻常的暧昧,他不想多问,只道:「他在哪儿?」

    「绦草堂。」裴清和听到对方问,想来是有所动摇,高兴的抬头望着严泓之想道谢,却看到严泓之厌恶而冷漠的扫了他一眼後望向别处,对他说:「我还没讲我要你付的代价。」

    「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秋灿得留在龙霜城。一生一世。」

    「你……」

    严泓之眼尾瞄他,慢慢扬起一抹浅浅笑痕说:「你可以选,看要他发疯、死去,还是要他活得好好的,哪怕没有自由。」

    「裴清和,我不会要你死,天底下哪有这麽便宜的事。」严泓之知道失去所爱的苦,裴清和若死了,秋灿只会记着别人一辈子。

    「求你……救他,我会走,我永远都……咳,不会再与他相见。」

    「好。」严泓之转身说:「我回城带上解药,你先回绦草堂,等秋灿服了药之後你就得走。」

    裴清和怨愤瞪着他,这人太过歹毒,就连最後一面也不让他们相见。他撑起疲惫的身躯要站起来,严泓之想到什麽似的又喊住他说:「且慢。还是等他醒了你再走吧。」

    「真的?」

    「既然你要离开,就该亲口告诉他不是?」

    裴清和气得快呕血,漫天飞花,他却无心多瞧一眼,满腔怒火与悲哀都为了对方一个承诺忍了下来,他想起秋灿,硬是把这些委屈吞下。

    「好。」裴清和表面沉静,看不出太多情绪,在严泓之兴味注视下颓然离去。

    之後商杪杪飞书到裴清和手里,信里提及一些过往机密,列了几个可能保存毒药的嫌疑者,其中一人便是靖王。而引进那些东西的人亦是靖王,好像在炼制某些东西,为了试药而秘密把药下在几个村子,其中一个村子就是秋灿的故乡。

    然而这些事对裴清和而言已经不那麽重要了。也许哪天他临时兴起去将靖王一干人等杀个精光,但那又如何?他要的东西,从来不是杀完人就能获得的。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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