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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一虐到底 作者:音蜗

    第11节

    如果那个人死了,她肯定会高兴的……但是作为一个母亲,面对着那个人幼年时最好的朋友,高兴二字她却是吐不出来。但是她的表情已经出卖了她内心的想法。

    思雅的用途在这个时候就显现出来了,她拦在女人面前,表情有些凶,“你怎么说话呢?”

    沈琛眨了眨眼睛,他冰冷生硬的唇线也和他的眉眼一起弯了弯。他又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了。

    “韩阿姨,抱歉了。”他弯下腰,九十度的标准距离。没有比那更诚恳的角度了。

    但是他的眼,却是冰冷的。他的眼睛里,住着择人而噬的妖怪。

    沈琛最后没有等到谁说话,他走到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然后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鞋柜,转头离开了。

    这里不是韩景宇的家,他不想呆在这里了。

    外面的街道上面没有一个人,这本来就是一个很老的住宅区了,住的大多都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那些老人的孩子有出息的在国外,没有出息的也早早的去了更繁华的地方,但是那些孩子最终是还记得是谁抚养他们长大的,每个月都会寄来一些钱,让这些老人孤独的在这里走到生命的尽头。

    这里没有别人了,所以沈琛再也不用摆出那副叫别人喜欢的脸了。

    他的嘴唇抿的紧紧的,眼神凶悍,放在两侧的手捏的脆响。

    内心又一头野兽,正在拼命的想要冲出来。

    “喵呜——”

    老院墙上,有一个毛色斑驳的大猫,这只猫已经活了很久很久了,棕色的毛稀稀疏疏的,和那双黄色的眼一样,身上的肉又松松垮垮的,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可是就是这样一只丑陋的猫,却被这一片的老人子女一样的豢养着。

    这里的老人都太孤独了。

    那只猫早就不怕人了,它在围墙上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一跃跳了下来。走到沈琛的脚边磨蹭着。

    它还记得小时候,这个人曾经总是喜欢带着另一个人来喂他吃东西。虽然已经隔的太久太久了,一些事总是会有人记住的。

    “喵呜——”连叫声都已经透出迟暮的老态来。

    沈琛弯下腰,就和从前一样,拍了拍这只猫的头。

    老猫身子往前倾了倾,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沈琛的嘴唇突然往上一划,裂开的弧度让他整张温文尔雅的面孔都变得极其怪异起来。他白皙的手突然掐住了那只猫的脖子,体型肥硕的老猫一下子被他拎了起来。

    “喵呜!喵呜——!!”

    爪子疯狂的乱抓着,在沈琛的手腕上划出了很多细密的血痕。

    沈琛仰起头来,他的脸在阳光下,笑容扭曲,目光混度的失了心智一般。但他偏偏却又是清醒的。

    他抓着那只猫,然后狠狠的砸了出去,那个猫一下子砸在了灰白的围墙上,只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锐利叫声,然后就掉到了地上。

    鲜艳的血一点一点的渗透进灰色的尘土里,浸染成了那种凝固的深褐色。

    沈琛的头歪了歪,他的右手腕上全部都是被猫爪子抓出来的血,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那上面的血渍,突然的就笑出了声。

    “阿琛啊!阿琛!”刚走到院子里来晾衣服的女人看到自己的儿子站在门口,一下子跑了出来,她看到沈琛手上都是血,“怎么弄的?阿琛啊,你手上怎么都是血?”

    沈琛根本没听到一样,整个人像是陷入了一种魔障里。

    沈母也注意到了他现在神情的不对劲,就仿佛是几年前的雨夜,沈琛在外面打了一架,他也是现在这个模样,不过那个时候他身上都是血,手上牵着同样年幼的韩景宇,他走掉院子门口,笑着抬起头来,叫她——

    “妈。”这个时候的沈琛也突然这么叫了一声。

    和多年前的那一幕重合!

    沈母一脸惊恐的模样,眼里都是闪烁的泪光。

    “阿琛!阿琛!你别吓妈!”她抓着沈琛的胳膊,那力气仿佛要掐进肉里去一样。

    她知道沈琛是犯了病。就跟那医生说的一样。

    只是这一次,沈琛没有再像多年前那样,被她一叫就从梦魇中醒来,而是继续维持着那种叫人口齿发寒的笑容。

    沈琛抬脚往外面走。

    沈母拉着他不让他离开,沈琛的动作太大,让她一下子扑倒下来。

    没有任何形象的,沈母满脸的泪,手紧紧的揪着沈琛的手,“阿琛啊,妈求你不要这样——妈求你——”

    大滴大滴的眼泪不断的砸了下来。

    一直执着的往外面走的沈琛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他低下头看着那个哭的全身发抖的女人,阴郁的眼中终于破进来一抹迟疑。他伸出手摸着那个女人的脸,“妈,为什么哭?”

    他的神情终于温柔下来,不再是刚才那种阴郁偏执的模样。

    “阿琛!”哭倒在地上的女人被沈琛扶了起来,脸上还有懦弱的眼泪,“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沈琛帮她擦着眼泪,脸上是切实的愧疚和自责,那愧疚和自责把他眼底所有的阴郁全部吞噬的干干净净,他扶着女人的胳膊,低着头说,“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沈母往巷子四周看了看,现在周遭的确是没有人,她松了一口气,拉着沈琛进了院子。

    地上那只老猫还有一口气,挣扎的想要爬起来,前腿还没将身体承起来,就脑袋一歪的又倒了下去。

    地上的血迹,颜色更深了几分……

    第35章 异乡

    韩景宇不是那种只是一时意气用事的孩子,但是当他站在车站的时候,看着那连绵到没有尽头的铁轨时,心头涌起的并不是畅快和解脱,而是恐慌,茫然。

    离开家的孩子大多都怀着一种心理,仿佛他们的离开只是一场随时可以折返的旅途,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义无反顾。韩景宇却是做到了,他义无反顾于所有人的漠视中。

    怀里的小狗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指尖。

    韩景宇站在车站的入口处,看着无数拉着行李箱从那远方归来的人,每个人行色匆匆,忙碌于自己的事情中无法自拔,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去处,不知道归期。他抬起头,平行的望着前方,那是一条仿佛他踏上去就能和一切过往作别的道路。

    韩景宇这一刻,却是真正的犹豫了。他转过头,身后是寂静的喷泉,没有和它相互映衬的白鸽,只有那道路两旁数不清的行人和它作伴。这里孤独的只容得下分别的重聚。

    韩景宇想,他既没有要分别的亲人,也没有要重聚的爱人,那么,为什么还要这样的踌躇呢?

    投身在父母怀里的孩子,和恋人拥吻的情侣,与工作谈恋爱的大人,没有比车站更伤人和更幸福的地方了。韩景宇抱紧怀里那只安分的狗,往入站口走去。

    说起来甚至是有些可笑,韩景宇从未离家过,从小学到大学,虽然他选的学校都离家里很远,远到要大费周章的转几路车,但是他也从来没有离开到更远的地方了。这样一个阴郁的叫人喜欢不起来的家伙,站在自动售票机面前,居然发起了愁。他只知道公交卡怎么用,只知道车怎么开,但是却离奇的不知道怎么在一台机器里买票。

    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她已经在韩景宇身后等了一阵子了,看着他站着不动,不自觉的就开口催促了一下。

    韩景宇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他把身子往旁边偏了偏,“你先。”

    女生也没有丝毫的矫情,手指在触屏的机器上点了几下,然后把身份证拿出来压到机器上,把打印出来的票收进了包里。

    韩景宇按照她的步骤买票,最后却不知道把哪个地方当做终点站,扒在他怀里的那只狗歪着头看着眼前发着光的机器,用爪子试探着按了一下。那一下正按到了一个地方,韩景宇那时皱了皱眉,低着头去看怀里那只不安分的狗,等到他抬起头来的时候,机器已经把票打印好了。韩景宇把票拿到手里之后,才看到那终点站居然是西藏。

    不过,像现在他这个样子,去哪里都是不要紧的吧。

    韩景宇把票收进口袋里,往车站里面的候车厅走去了。

    西藏偏远,这一站又是晚上十一点左右的,坐这一班车的人并不多,有人也是去沿途的几个地方。本来嘛,西藏那地方偏远贫瘠,除去一些特殊的人群,没有人会选择往那个地方跑。跟韩景宇一起上车的只有几个提着笨重旅行箱的中年男人,在这一群人中,只身一人还一身行头从简的韩景宇无疑就是最扎眼的那个。

    晚上十一点二十,火车到站,韩景宇跟着那几个中年人一起进了站台。

    十九号车厢在火车的最末尾,韩景宇抱着一只狗按着车票上所显示的车厢号一路找了过去,目光是无意的瞥了几节前面的车厢,那几节车厢都是卧铺,里面的人或坐或躺,还有几个人在里面打扑克。夜里的风有些冷,走在韩景宇旁边的两个男人交谈着。

    一个说,“这是今年的新兵蛋子?”

    一个答,“还是京城那富贵地儿的。”

    一个看到了那围在一起打扑克,笑容满面的年轻人,“笑吧,以后有他们哭的时候。”

    两个人男人上了十八号车厢,韩景宇跟没听到似的,走到十九号车厢那边,把手里的票递给那个正在打着哈欠的女人,那女人只是瞥了一眼他怀里的狗,也没说别的话,就把票给韩景宇让他上去了。

    十九号车厢的是硬卧,那上面床铺上都躺了人,上中下三层床铺,一进来满眼看到的都是悬空的脚。车厢里的味道有些难闻,窝在韩景宇怀里的小狗打了个响鼻,惊的靠近的几个人都看过来了。

    韩景宇用胳膊把怀里的小狗遮了遮,挡住那些投射过来的眼光。

    按着车票上的编号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个中铺,只是那上面已经躺了一个男人了,那男人原本是靠在枕头上看手机的,看到韩景宇过来,马上脖子一缩,闭上眼装出睡着的模样。

    韩景宇刚才被夜里的冷风吹得清醒了,也没有什么睡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就在下面的一个位子上坐了下来。那男人看到韩景宇没反应,偷偷瞥了几眼,就把手机又拿出来摆弄了。现在已经很晚了,车厢里大多数躺着的人都睡着了,韩景宇把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压的有些扁的面包,凑到怏怏的窝在他怀里的小狗嘴巴旁边。

    已经饿了很久的小狗抬起头来,黑溜溜的眼睛看了一眼韩景宇,张开嘴巴开始啃起了面包。

    韩景宇喝口水润了润嘴巴,他的胳膊已经有些酸了,抱了这只狗抱了一天了,现在他把它放下来,手里还是拿着一个面包喂它。小狗吃了几口,就别过了头,向着旁边走了过去。韩景宇把吃剩的面包封好,放到了桌子上。

    小狗在旁边转了一会儿,又乖乖的蹭到了韩景宇的身边来。

    韩景宇正在喝水,听到上面传来了动静,然后一双大脚就踩着梯子下来了,下的动作太快了,现在又是漆黑的环境,只差一下就要踩到韩景宇脚边的那只狗。

    韩景宇猛然伸出手,按住那个男人正要往下踩的脚,“别动!”

    被韩景宇这一声一惊,车厢里有些还没睡迷糊的人都又清醒了过来,发出不满的抱怨声。韩景宇跟听不到似的,趁着那男人动作一僵的空档,把还在他脚边磨蹭的狗捞了起来放在桌子上。

    被他按着腿的那个男人也是准备下来撒尿的,陡然被那么一吓,背后出了一层毛毛汗不说,心情更是差到了极点,扭过头就对着韩景宇吼道,“小子,你干什么了你?!”

    韩景宇皱着的眉头还没有舒展开,被那么一吼,脸色也不由的沉了沉。

    那个男人从上面跳下来,“你妈比哑巴啊?”

    韩景宇已经站了起来,空下来的手猛然伸出来卡着那个男人的脖子。

    脖子被一双手掐住的男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那双手只卡着他的颈动脉,小指刚好又按着他的喉软骨,只这一手,就叫这男人知道遇到硬茬了,在黑暗里连呼吸都迟滞了几分。晚上,车厢里的人大多都睡了,没睡的都背着身子弯着手机,哪里注意到这里的一幕?

    韩景宇一句话也不说。

    那个男人额上冷汗涔涔。

    那个玩手机的男人正好翻了一个身子,手机的灯刚好照亮了下面的那一幕。然后他马上把手机的光捂住了。

    韩景宇把手收了回来,低声喝了一声,“滚!”

    那方才还欲准备好好教训他一顿的男人马上缩着脖子去车尾的卫生间那边了。

    中铺的那个男人听到下面没什么动静了,把按着手机屏幕的手悄悄移开,透露出来的光线刚好照亮了仰头看过来的韩景宇的那张脸。格外的年轻和俊美。

    中铺的那个男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哆嗦了一下,连韩景宇的眼睛也不敢看,也不敢在这霸占来的地方在躺下去,趁着韩景宇坐下去的空档一骨碌从上面爬了下来,钻到车厢前面的黑暗里去了。韩景宇在下面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现在见到那个男人走了,也没有说别的话,把背包往中铺一甩,揽着那只狗翻身爬了上去。

    一到晚上都特别精神的小狗趴在韩景宇的胸口,软软的肉垫踩着韩景宇的上身站了起来。韩景宇仰面躺着,眼睛半眯着,也不去管它的动作。

    小狗踩着他的胸口爬了一会儿,就乖乖的缩在了他胳膊旁边,连尾巴也卷了起来。

    韩景宇摸了摸它的头,闭眼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蓝色的窗帘已经拉开了,行驶了一夜的火车停在一个站点上,车厢里的人一下子空了大半。

    韩景宇眼睛还是混沌了,晕着一层雾气,他翻了翻身子,又睡了过去。

    他这一觉睡了不知道有多久,最后还是被那湿润的舌尖舔醒的,小狗踩着枕头,伸着舌头舔着他的脸,黑亮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它。韩景宇知道它是饿了,用脚把背包勾了过来,从里面把那吃剩的面包拿出来,那小狗凑过来正要张嘴,韩景宇却把面包凑到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伸手就把面包丢了出去。

    现在天气正是热的时候,那面包打开了之后,就已经有些变味了,韩景宇比旁人的嗅觉更灵敏一些,所以才能察觉。

    十九号车厢已经空了,现在也没有列车员过来兜售盒饭。

    韩景宇自己也有点饿,那只狗更还是扒在床头眼巴巴的看着那个被韩景宇丢下去的面包。喉咙里发出’呜噜噜‘委屈的叫声。

    韩景宇从床上跳了下去,那只狗站在床边,看着他一眼,又转过身,屁颠屁颠的咬着背包上的黑色带子拽了过来,韩景宇拽着那根带子把背包拽下来,接住了背在背上,然后伸手去接那只狗。

    车厢都是共通的,韩景宇在火车上自带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往前面的车厢走过去了。前面的一节车厢也是空的,韩景宇又往前走了走,刚打开门那震天的笑闹声就穿了过来,和后面那几节车厢的寂静不同。

    这一节车厢可以说是拥挤的,都是一些十八九岁的少年人,青春朝气,跟自己的同伴笑闹着。

    韩景宇的年纪看起来和他们相似,他们那些人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

    韩景宇有些不适应这陡然的喧闹,抱着怀里那只狗往前面走着。

    有几个人正在吃盒饭,盒饭里食物的香气把韩景宇怀里怏怏的小狗都吸引了过去,它一边扒着韩景宇的手臂,一边往那里张望着,舌头都伸出出来。

    韩景宇自然也看到了,他从来没有羞怯那样的情绪,走过去,手按着那个正在吃盒饭的人的肩膀,问道,“盒饭在哪里买的?”

    那个吃着盒饭的男生转过头来,看到抱着一只杂毛狗的韩景宇,愣了愣,还是他的同伴看不过他的蠢样帮他回答的,“在前面车厢里吧,刚过来的。”

    “嗯。”韩景宇也不习惯道谢,他收回手往前一节车厢走过去。

    这一节车厢里显得有些拥挤,都是因为那些年轻的男生都站在走道上,有的在聊天,有的在打电话。各式各样,不一而足,他们脸上的神色都自带一种韩景宇以前都并不少见的,从富贵地儿所濡养出来的骄傲自信,这是很多一般年纪的人都没有的。

    他们年轻,骄傲,前途不可限量,因为他们从一开始的起点,就比别人更来得高上一些。

    所谓气质,不过就是钱与权的掌握。

    韩景宇不欲在这里耽误时间,他一路避让过去,往前面的车厢走。因为那因为拥挤所耽误的时间,让他总是比那送餐的列车员错上那么一会儿。

    怀里的小狗已经叫的有些可怜了,车厢里到处弥漫的都是食物的香味,它饥肠辘辘的向韩景宇撒娇。

    韩景宇只是胃里有些不舒服,他已经有些习惯了脆弱的胃这么粗暴的提醒他需要进食。越往前走,韩景宇越觉得不一样,从最初的喧哗到后面的安静,那些年轻人已经不再那么浮躁了,躺在各自的位置上,很是悠闲的捧着书听着音乐或者干着自己其他的事情。他们比同龄的那些人来的更为沉稳一些。

    也许是韩景宇抱着一只狗的造型太奇特了一点,一路上都有人看着他。

    因为到了现在走道已经完全宽敞起来了,韩景宇走的就快了一些,赶上了那个送餐的列车员。

    列车员推车里面的食物保温的正好,可是这里的人已经没有人需要这个了,他连叫卖的声音都压低了许多。韩景宇走过去,“两份快餐。”

    送餐的列车员迅速的将盒饭装好,递给韩景宇,“一共三十五元,谢谢。”

    韩景宇递过去一张一百的,等到对方找零之后就抱着小狗按原路返回了。

    那个送餐的列车员已经没有再往前走了,前面就是一号车厢,他犹豫了一下,折返了回来。

    这个车厢里也没有人买这种列车上的快餐,他们都抬起眼来看着韩景宇,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仿佛在他们眼里,吃这种廉价的快餐是多么丢脸的事情一样。的确,于他们的家庭而言,这的确是很难入口的食物。

    韩景宇没有看他们一眼。看地点挑剔食物的味道,这是他早就知道的道理。

    回到十九车厢的时候,在关上门的那一瞬间,仿佛在一瞬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这里安静的只有阳光,白色的床单。

    韩景宇在一个下铺坐了下来,他把桌子上装满瓜子壳的餐盘推到一边,把自己手上的盒饭放了上去。他怀里的小狗已经忍不住把头探了出来。

    韩景宇把饭和带着汤汁的菜拌了一下,放到了地上,根本不等他动作,他怀里的小狗已经一跃跳了下去,埋头在盒饭里面吃了起来。

    韩景宇的目光柔和了一下,把自己的那份盒饭打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跟着我的脑洞,一起在脱肛的草泥马丛林里飞奔——飞奔——

    第36章 绝对控制

    送餐的列车员似乎总算是想起了十九车厢还有那么一个人,每次兜售快餐的时候都会过来问一遍,韩景宇一个人占着一节车厢,过的甚至比前面那几节车厢的人更惬意一些。

    在火车上过了两个日夜,外面的风景也有浓郁的翠色变成了土黄色。

    终点站规模蛮小,水泥台子砌的又矮,上面有些横幅像是已经挂了很久了,都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了。反正一看都知道是和乡下一样的地方。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几个穿着笔挺军装的人站成一排,气质都蛮不凡,脸上有点黑,更显得五官硬朗,车厢里的人陆陆续续的下来了,都拖着行李箱,行李箱里面也都鼓鼓囊囊的,手上还带着腕表,出了车站还手里拿着手机,左顾右盼的和同伴抱怨着这里的信号。

    这里根本没有信号。

    “敬礼!——”站在最前面的军装男人突然张口叫了一声,在车站站成一排的军人整齐划一的敬了一个礼。

    这原本只在电视上看的一幕现在出现格外的震撼人心,那些个才从车厢里下来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被那声音震的有点蒙了。一个个站在那里不动了。

    那些敬礼的军人却根本都不瞧他们一眼,从一号车厢里下来了一个男人,也是穿的军装,肩章是刻意取下来了,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眉目沉稳,身材挺拔,一站在那里就自有一种叫人信服的气质。站在车站里的那一群人中为首的一个男人走了出来,两人同时伸出手,一沾即离。

    他身后跟着的都是今年的从京城那地儿挑出来的新兵蛋子,一个个面皮白净,收拾的也都是干净的很。

    韩景宇是从十九号车厢下来的,离这里远的很,远远的望了一眼这里,就转过头了。

    他们学校前段时间也在从大一的新生里选服役的新兵,韩景宇对这事没什么兴趣,但是那宣传力度太大,连他寝室门口都贴上了“征兵固防,安兵兴邦’的标语。现在没想到居然赶上了这一次。

    韩景宇下车的第一反应,和那些刚下车的新兵蛋子一样,都是狠狠的拧起了眉毛。

    这脚下踩的地里的黄沙都恨不得把脚埋进去,左右都是那金灿灿明晃晃的太阳,连个遮挡的地方都没有。又破,又旧,又落后,简直是马上就想在跟着列车一起走!

    小狗在车厢里闷了两天了,一点生气都没有,怏怏的趴在韩景宇怀里,韩景宇摸它它都不动,现在这个状态再坐火车,这狗八成是就要死了的。

    好在这地方赶不上都市繁华,该有的也还是有的,没有叫人一下子掉到原始荒岭来。车站后面就是一个集市,集市上都是来往的居民住户,那些人脸色蜡黄,只有面颊前酿着两抹深红色,这里的女孩子家家的都没有都市上那些女孩子的羞怯矜持,一个个说话声音都很大,叫那些习惯了女生柔声细语的人都有些适应不过来。

    新兵到这里都是要核实姓名的,那边一圈军人围着,一个一个的查着,韩景宇抱着小狗坐在车站里,这里的太阳太毒了一些,只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韩景宇就觉得头皮发烫,也不知道那些个在日头下大汗淋漓的等着点名的人是怎么过来的。

    车站里有人在兜售麻糖,就是那种黄色的焦糖,里面裹着花生米和芝麻的糖块,怀里的小狗鼻子动了动,扒着韩景宇的胳膊开始叫了起来。

    韩景宇瞥了一眼,就知道它要的是什么了。那边卖麻糖的人也看到韩景宇望过来了,巴巴的凑过来问。

    韩景宇口袋里都是零钱,那种一块一块的硬币是十块的纸票子,他不自觉的就掏了一把出来,那个卖麻糖的中年人也蛮实诚,韩景宇给了十块钱,他切了快有两个巴掌大的糖块给韩景宇。韩景宇不喜欢吃甜的,用手撇了一点喂给狗吃,那麻糖都有些化了,粘哒哒的粘在手上,引的小狗伸着舌头直舔。

    韩景宇喂了它一会就不管了,把手上的糖浆擦了擦,站起来准备去买瓶水喝。

    他站起来的时候无意的往车站那边望了一眼,那些个白净的新兵蛋子一个个都晒得脸色绯红,为首的那个男人脸色有点不快,手上捏着一张纸,不知道在和旁边的人说什么。韩景宇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看到一个脸上晒的绯红的人正看着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然后他伸手指着他大叫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

    条件反射的,韩景宇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个穿着军装手上捏着一张纸的男人脸色有点不好看,看着悠闲的还抱着狗的韩景宇,不知道对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四个穿着军装的人向着韩景宇走了过来。

    一般人遇到这种阵势,早就不问缘由的跑了,韩景宇也不知道往哪里跑,他又没犯什么法,那些人也不能拿他怎样。

    那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走过来,二话没说就动手了,那些还站在骄阳下的新兵蛋子一个个幸灾乐祸的往这边看着。

    韩景宇挡住一个男人抓肩膀的动作,往后退了一步,他想问点什么,但对方完全没给他开口的机会。韩景宇向来也不是什么软柿子,人家对他动手了,他也没必要一直的避让下去。坐在椅子上的小狗还抱着麻糖舔的不亦说乎,不知道韩景宇这边是出了什么大事。

    几个男人围着韩景宇,把退路都堵死了,一个人去捏他的肩膀,一个人去扫他的下盘。韩景宇也是架打多了,跟这群老兵对峙着,还没落入下风。

    人数是对方占优势,论起本身的后力也是对方占优势,韩景宇扛着几拳几脚之后,慢慢的就有点坚持不住了。有一个男人就趁着韩景宇躲避另一个人扫下盘的动作的时候,捏着韩景宇的肩膀,一收一放,腰间的力量猛然带起来,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韩景宇直接摔过了肩膀。

    韩景宇应对的方式完全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在被那个男人一个过肩摔摔到地上的时候,同时用力扣住那个男人的虎口,接着落地的姿势狠狠一扭,挣脱开那个男人手臂的钳制,在地上滚了两圈快速的爬了起来。

    那群新兵蛋子完全是已经看呆了的那种!他们哪里见过这样打架的阵势?他们凑在一起,斗财,斗权,斗女人,却没真拳实脚的干过架。这在他们眼里,实在是上不得台面的事现在被演绎出来,愣是把一腔的热血激了起来,一个个看的兴致勃勃的。

    莫名其妙被纠缠上的韩景宇心里暴躁的很,动手也没什么轻重了,他那性子本来就是经不起激的,被那四个军装男人缠着,下手就难免狠厉了一些,专门捡眼睛后腰那样的地方动手。就是他这样不入流的打架招式,竟然把那几个训练有素的男人逼退了好几步。

    那群新兵蛋子还有叫好的。

    韩景宇只觉得头大的很,任谁莫名其妙的打了一架,心里都不会好受。

    对方根本不给他好好说话的机会,这下子来的不是一个两个,十几个穿着军装的男人一起围了上来,韩景宇气都还没喘匀,看着往这边走的男人,把那还在啃麻糖的小杂毛往拉开的背包里一塞,翻过栏杆就往外面跑。

    他是有病才会再跟他们打!

    这个车站里有蛮多的兵,都是为了迎接这些新兵蛋子的,韩景宇跑了没几步就被人堵回来了,一群人把他围了起来。

    十几个男人一拥而上,韩景宇这下子算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被扑倒在地上,一个军装男人反剪着他的双手,看着韩景宇挣扎的凶了,还揪住了他的头发。

    韩景宇被压住了还狠狠的踹了几脚,将压着他腿的几个男人都踹的闷哼不止。

    这边韩景宇挣扎不休,那边那个为首的摘掉肩章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他把手上的纸展开,嘴巴呶着,他后面还跟着一群年轻的男人。

    韩景宇脸上已经在地上沾了点灰,只有他那双眼睛发亮的要刺人心窝子。

    “梁耀,你胆子还真是挺大,第一天都这么不服纪律。”那男人长着一张周正的脸,手上拈着那张纸。

    韩景宇被后面的人揪着头发,后腰窝子又被一个男人的膝盖抵着,那姿势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但是制住他的几个男的也没有几个讨好的,墨绿色的军装上都是灰扑扑的脚印,一看都知道受了很多脚。

    男人后面跟着今年的新兵蛋子。他原本准备叫人收拾一下这个不服纪律的新兵的,却没想到这个才入伍的新兵拳脚功夫意外的好,倒真是小瞧了。

    韩景宇直喘着气,他刚才挣扎的力气大了,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那男人说,“你们把他放开。”

    压在韩景宇身上的几个男人同时收手站了起来,韩景宇刚站起来,那个男人突然伸脚,冲着他的膝盖就踹了过去,韩景宇受了那一下,硬生生了没有像一般人那样跪下去。

    那男人看着韩景宇狠戾的眼,砸吧着嘴道,“咦,有点意思。”

    韩景宇刚准备张口说话,那男人突然伸出手扣住了他的肩窝子,他那动作稳准狠,一下子把韩景宇整条胳膊的力气都卸掉了。他偏过头看韩景宇正欲挥另一拳,刚毅的嘴唇一弯,硬生生把那张正义凛然的脸笑出了几分痞气,然后他手上猛然一用力,压着韩景宇单膝跪了下来。

    这个男人转过头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铁血模样,对着那群新兵蛋子问道,“你们以为你们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那些人都是家里金贵的独生子,受尽了万般宠爱,这次都是因为各自家里的原因被下调到这里历练,一个个心气傲的很,要想以后能训练他们,必须在第一天就打掉他们的傲气。怎么打?当然就是杀鸡儆猴!

    一群新兵胆子把车站堵得严严实实,望着男人一个个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你们以为我会成为你们的朋友,你们的保姆,在这里照顾你们接下来的一年生活?不!”他手上压着韩景宇的动作更重,韩景宇跪在地上的腿硬生生的被压到了黄沙里,“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们幼儿园的老师,不想被打的哭成狗就乖乖的听我说话!”

    韩景宇的背包掉到了地上,小狗钻了出来,他看到韩景宇半跪在那里,摇着尾巴走了过来。一群人都盯着那只狗。

    “不要卖弄你们爹妈的钱权,在这里等于零!不要觉得自己的身家很牛逼,在这里等于零!”

    小狗走到了韩景宇面前,用软软的身子蹭了蹭韩景宇的腿。

    “要知道,你们就算死在这里,我也有办法跟你们爹妈交代,所以不要以为自己还是个人物。想走出这里,接你们老子班的,就给我乖乖的竖起耳朵听话!”

    韩景宇握紧的拳头慢慢放松了下来,垂着眼睛看着那只狗。

    “梁耀,你也是行啊,人家都在那里点名,你最叼啊?”男人突然低下头盯着韩景宇,韩景宇自己根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男人就又加大的动作,压的韩景宇简直连腰都直不起来,“还躲着太阳是吧?成啊,真是叼!”

    韩景宇这个时候才有点明白了。

    有个新兵叫梁耀,这个估计是个吃不了苦的主儿,跑了!没来!于是他就被当做那个见鬼的梁耀了!

    饶是韩景宇心性再好,这个时候也忍不住骂了一声,“操!”

    第37章 顶替

    那男人看着韩景宇还在挣扎,抽出另一只手扣着韩景宇的手腕,把他的胳膊反剪到了身后。

    韩景宇一只腿被压着跪在黄沙里,又在这大太阳下挣扎了半天,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放手!”

    “你个小崽子,还真挺狂!”

    韩景宇被反剪在身后手腕都被捏的发白了,“操!我他妈不是梁耀!”

    男人听到韩景宇的话,脸色就变了变,钳制着韩景宇的手往前一推,韩景宇往前扑了一下,马上就有人上前压住了他。

    得了双手空闲的男人看着那张被他揉的皱巴巴的纸,这些个二世祖的背景照片都在上面,偏到了梁耀这张照片上……

    抖了抖夹在两指间的a4纸,上面被他抖下了两颗瓜子壳儿来。本来就是复印的a4纸,紧巴巴的一寸登记照,还是黑白的,他这几天跟着几个二世祖玩的乐呵了,这张夹在文档最后一页的纸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吐了几颗沾着唾液的瓜子壳儿,一张黑白的照片被污的不像样子,根本看不出来那上面人的长相。

    韩景宇还被人押着,挣扎了几次挣扎不开,死瞪着那个一边一会看照片一会看他的男人,“现在可以放开了?”

    男人把手上的纸夹进档案袋里,冲着韩景宇摇了摇手指,轻飘飘的两个字,“不行。”

    韩景宇一下子气的差点站起来一拳揍上去,身后的几个人死死的压着他,不让他动弹上一下。

    “证件给我看一下。”男人说。

    韩景宇想起了放在包里的身份证,那一群人本来就盯着他的动作,跟着韩景宇的目光落到了掉在不远处的背包上。

    男人走过去把包捡了起来,掸了掸上面沾着的黄沙,走到韩景宇面前,“证件在哪?”

    韩景宇虽然恼怒,但是也是知道审时度势的,“背包里。”韩景宇有些迟疑,他买了车票之后,就随手把身份证丢到背包里去了,但是具体放在了哪里却是不知道的。

    男人拉开拉链,在里面翻翻拣拣了一会儿,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韩景宇。

    韩景宇知道他是没找到,心里也有点不妙的预感。

    男人把包丢到他面前,“在哪里?”

    韩景宇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被翻乱的包,“身份证,在里面。”

    男人看到他还不想承认,直接拎着他的包开始往外面倒,里面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还有几叠现金,更多的就没有了。

    “在哪里?”

    韩景宇整个人都懵了一下,明明他把身份证是放到包里了的。韩景宇知道,现在明显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如果不能出示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很可能就要被困在西藏这里当兵了。他一下子想到了出站时候捏在手上的车票,一下子又挣扎起来,“我出站的时候把车票……”然后他说不出来了,他只记得刚才从口袋里摸零钱的时候顺便把车票也掏了出来,然后就是那么随手的一扔……

    男人看着韩景宇现在僵住的脸色,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更甚,“我说,梁耀梁同学,你在学校是表演系的吧?”他蹲下来摸着韩景宇的头,韩景宇别过头,一脸厌恶。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男人十分好脾气的改用手拍了拍韩景宇的肩膀。

    韩景宇咬牙切齿,字字都像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我不是梁耀!”

    他这打死不承认的态度终究是把别人激怒了。

    那男人拧着眉头喊了一句,“拿绳子过来!”

    一个当地驻守的军官马上就拿了一条粗麻绳过来,那种麻绳都是部队里用来绑暴动分子的,都裹了一层热油,捏在手上就跟条鞭子似的。男人拍了拍韩景宇的脸,然后按着他的脖子,用麻绳利落的在他两个胳膊上绕了三圈,连着腿都没放过,绑的严严实实的,在韩景宇要杀人一般的目光下,男人笑着打了一个死结。

    压在韩景宇身上的人都退开了,韩景宇跟条泥鳅似的在黄沙里扭动。

    “别白费力气了,这绳子可是捆过成年的老虎,你啊。”男人一巴掌拍在韩景宇的屁股上,“还是省省吧。”

    挣扎不休的韩景宇被男人那个动作弄的更是咬牙切齿,白净的脸在黄沙里都蹭伤了几条细细的血痕。

    要是韩景宇这副模样搁在学校里,不知道又要有多少人遭殃,但是他偏偏的是落到了这个地方,他打架厉害,人家也不是吃素的,现在人家拿他杀鸡儆猴,谁管啊?

    一群京城来的爷的确都是被震慑住了,韩景宇本来就生猛的跟个张牙舞爪的大闸蟹似的,凶狠起来没人敢招惹,但是那男人就有手腕把他拿捏的死死的。

    “操!”韩景宇眼神凶狠,但是和他现在受缚的模样相映衬着,可是半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那男人也不跟他废话了,一手拽着捆在韩景宇手腕上的绳子,一只手揽着韩景宇的腰,一下子把他扛了起来。

    那男人的肩胛硬实的很,韩景宇的胃正抵在他的肩胛上,一下子张口就要往外呕。

    扛着他的男人只觉得肩膀上这个狼崽子突然安生下来了,扛着捆的死死的韩景宇,拎着一群今年的新兵蛋子往那边的车队走去。都是那种绿皮子车,跟乡下的货车似的,人站上去连个座位都没有。在这样的车上站着,绕着这平地绕一圈,人就得灰头土脸的。

    韩景宇被那男人扛着,直接丢到了车上。那动作粗鲁的很,韩景宇被扔上去,直接砸在了那层铁皮上,动静很大,却不怎么痛,比刚才胃被抵着的感觉舒服多了。

    那些今年来的新兵一个个都满脸嫌弃的看着那掉漆的绿皮子车,一个准备上去,扶着栏杆的时候摸了一手灰,就大惊小怪的。

    那男人虽然是跟今年的新兵一路来的,对他们却是半点情意都没有,自己优哉游哉的坐在副驾驶座上,旁边的老兵跟他是旧识了,两人在上面聊了一会,男人嘴上叼了根草烟,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手拍着车窗下面的铁皮子,发出哐哐的声响,把那些个新兵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男人把嘴皮子上叼着的烟拿了下来,夹在手指上,正气凛然的一张脸,愣是被他这副模样弄出了几分痞气来,“嘿嘿嘿!我可告诉你们了,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七八里路呢,中间的路还没修好,你们要是不乐意坐车就自己走过去吧。晚上——”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腕表,“九点点名,不在的直接跟上头禀报,当逃兵处理。”

    国家对逃兵的惩处可是很重的,基本上没有人乐意这么干。

    那些个原本还嫌七嫌八的新兵一下子也把自己身上的洁癖给撇开了,一个个扶着栏杆开始往上面爬。

    一共就四辆绿皮子车,一辆还是给那些军人坐的,今年的新兵却有两三百个人,剩下的三辆车怎么站的下。那男人就是特别为难他们一样,等到那些个因为家庭背景特别好的二世祖终于纡尊降贵的准备上这绿皮子车的时候,绿皮子车开动着。还没上车的人吸了一鼻子尾气灰尘,站在车上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扶手,没有座位,连安全带都没有!简直了!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男人转过头对那些还站在原地的人喊话,绿皮子车动静太大,一个字人家都听不见,那男人干脆直接用手比了一个九的手势,然后就把头缩回去了。

    四五十个还站在原地的人本来吸了一鼻子灰了,心里的火气就有点大了,但是看着男人如此明显的暗示,即使现在恨得想要扭头就走,也不得不为了顾及家里的名声而去追那绿皮子车。

    站在车上人东倒西歪的,本来都是穿的一身名牌,几个颠簸下来,再名牌的服装穿在他们身上都跟那抹布似的,左一块黑右一块白的。

    已经有几个人忍不住开始骂脏话了,他们哪里受过这种苦,才来的第一天各个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了!

    那些个还没上车的人追着绿皮子车跑,前面的两辆车上面人已经站满了,只有落在后面的那辆车还显得空了点儿,只在边缘上站着几个人,那些还没上车的人把目标都放在了这辆车上,一个两个都是形容狼狈。

    终于有个动作快的人追上了车,这下子也顾不上护栏上脏不脏了,一只手抓上去,脚在铁皮壳子上面一蹬,整个人就翻进去了。

    韩景宇就是被丢在这辆车上,那些个人都是避着他站的,现在一个人突然翻上来,动作大了点,踩在铁皮子上震天响,韩景宇是脸都贴在那铁皮子上,整个耳朵都被震麻了。紧接着又一个人翻了上来。

    韩景宇现在趴在着铁皮子车上难受的很,那个男人捆的又紧,手脚都麻了。

    爬上来的人也都看到韩景宇了,一个两个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眼睛都盯着韩景宇转。路上都是漫天的黄沙,路又不平稳,一颠一颠的,韩景宇从车头滚到车尾,那些个人站在那里,也算是没有落井下石,看到韩景宇的头撞在铁皮壳子上,都会伸手扶他一下。本来对他们而言,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今天收拾的是这个,没准明天他们就是被收拾的那个。

    落井下石,在没有摸清楚局势之前是很可笑的。

    韩景宇咬的牙根都在发痛,现在他又要维持这个难受的要命的姿势,虽然有人会扶他一下,但是那些个站着的都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多的心思特别照顾他。渐渐的,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了,一辆车因为多了韩景宇这个躺着乱滚的人,空间变得极度狭窄起来。

    为了后来的人能爬上来,几个人把已经颠簸的头晕眼花的韩景宇扶了起来,韩景宇一站起来,路上又是一个狠狠的颠簸,扶着他的人就看着腿都还没直起来的韩景宇一下子又跪了下去,旁边几个人连忙动手扶住他。

    韩景宇现在全身都被捆着,明显是不能扶着什么东西站着的,那些人就把韩景宇扶到靠车头的地方站着,那些落下的人都翻上来了,这车的空间也还比前面那挤得跟鸡笼一样的两辆绿皮子车空上那么一些。

    韩景宇靠着后面的车头,才算是站稳了。

    那些翻上来的人把气喘匀之后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看韩景宇这边了。

    韩景宇旁边空着巴掌大的位置,就那么狭小的空间在这里也变得格外奢侈起来。韩景宇也不去管他们的反应,背后抵着那车头,捆在背后的手开始不动声色的去摸有没有什么突起锋利的东西,他旁边的人都忙着站稳,哪里会去管他的动作。

    后面的铁皮子车都上了锈,怎么都不可能把这绳子割断。但好在这绳子粗,捆不了那种死紧死紧的结,就算系的是死结,还是留着一点缝隙。韩景宇在找锋利的铁片无果的情况下,开始用手指抓那绳子中间的空隙。

    打了两个结,中间的空隙大概是小指那么宽。

    韩景宇的手已经麻了,现在背在身后,一动都是麻的如同触电一样。车上那些人也不交谈,一路上只有那颠簸造成的铁皮摩擦的噪音。

    韩景宇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低着头笔直的靠着车头,身上的绳子一层层的捆着他的胳膊和腿。

    韩景宇心里越来越烦躁,他抓着身后的结,手都因为一直试图解开那个死结而摸出了血泡。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是偶尔被韩景宇的胳膊肘撞到那么一两下,他们都以为是车子的颠簸造成的。身后的绳子已经解开了,韩景宇的手拽着那两根分开的绳子,把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

    他的神色和这里所有的人都不一样。

    有几个正在看他的人见到韩景宇突然抬起头来,心头都因为那阴鸷的目光而动荡了一下的时候,韩景宇借着车上的颠簸左右晃动了两下,然后在所有人都扶着身边的东西站稳的时候,一直安静的韩景宇突然动了,他身上的绳子跟变魔术一样一下子全掉了下来,韩景宇的动作太快了,那几个站在护栏旁边的人只感觉到肩膀一重,整个人不自觉往旁边偏了一下,韩景宇就跟头豹子似的窜了下去。车子还在行驶,韩景宇在黄沙地上滚了两圈,然后开始往原来的地方狂奔。

    坐在副驾驶座的男人眼光一瞥,突然的就在后视镜上看到了韩景宇的逃跑的背影,整个人一下子都愣了,半个身子扒在窗户那里往外面看过去。

    韩景宇被绑了很久了,跑也跑不快,那个男人打了一个呼哨,四辆车全停下来了,一车子上的军装男人全部跳了下来,往韩景宇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韩景宇这个状态也没跑几步,就被一群人捉了回来,三个车上的新兵蛋子全部瞪着眼睛看他。

    那个站在原地等着的男人愣是被气笑了,一只手掐着腰,一只手把嘴巴上的烟头拿下来丢在地上,“梁耀小同志啊,我就想不通了,你就这么想跑啊?”

    韩景宇这一次因为反抗的太厉害身上已经挂了伤了,抬着头盯着那男人,一字一顿,“我不是梁耀!”

    “好好好,你不是。”男人根本听着当玩儿一样,“表演系的高材生嘛。”

    韩景宇这下子连话都气的说不说来了。

    那男人嘴巴一撇,韩景宇直接被丢到那辆给军人坐的车上了,这下子没捆了,反正也捆不住。

    男人笑眯眯的看着韩景宇被几个军人拎上车,那副狼崽一样凶狠的模样叫他格外的中意。他看到韩景宇上车了,自己也拉开车门准备上去,转头一看,三辆车上的新兵一个个眼巴巴的瞅着韩景宇那边。

    男人勾着嘴角,“你们要是也想有这待遇,跟着跑一次试试啊。”

    第38章 禁闭

    纵然韩景宇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甘心,在胳膊拧不过一群大腿的情况下,还是被一群军人跟看囚犯似的带回了这次新兵要服役的地点。

    那是一个很荒僻的地方,跟乡下的农村有点像,入眼都是那种黄土砌的围墙,里面的房子倒都还是砖瓦房,只是看起来不怎么干净就是了。只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外面围着一圈铁栅栏,门口的大铁门更是比这里面所有的房子都还高,都是钢筋焊接起来的,间隔的空隙也就胳膊宽。

    绿皮子车停在大门外面就没有往里面走了,穿着军装显得特别英气的男人率先下了车,然后那些一路站过来的,灰头土脸的新兵也跟着跳了下来。韩景宇的待遇是最特殊的一个,两个军人直接一左一右的捏着他两条胳膊,让他连转身都做不到。

    哨岗里的人早看见他们过来了,现在车一停,里面马上就有几个穿着英挺军装的男人走了出来,“钟源啊。”

    下车的男人亦是伸出手,很是熟稔的打招呼。

    几人闲聊了一阵,完全把那些站在一边的新兵给忽略了,韩景宇刚一站稳又在挣扎,押着他的两个军人防备了他一路,现在根本不把他的挣扎当回事儿。

    那些个出来的军人也看到了格外显眼的韩景宇,笑吟吟的问了一句,“这个怎么给捆过来了?”

    钟源扭过头看了韩景宇一眼,“这崽子不安生,路上跑了几次了。”

    “哦?这个倒是有意思,往年都是来了一两个月才想着翻墙跑到,这个一来就想着跑哇。”

    钟源笑笑,“你也知道,那些个祖宗在京城可是金贵着呢。”

    再金贵的人到他们手上该蜕几层皮的还是蜕几层皮。

    韩景宇现在身上都是灰扑扑的,脸都看不清了,只露出了那双慑人的眼。

    由那几个来接的人领着,一群人跟着进了大门。韩景宇还想着跑,竟也被他挣脱了一次,不过现在都到了这里,又是他能跑的了的吗?连大门都没跑出去,又被抓住了。

    钟源觉得他挺有意思的,让人把韩景宇拎了起来,“我说,到了这里还想着跑啊?”

    韩景宇嘴唇抿的紧紧的,看着钟源的目光都是带着凶光。

    “别这么看我啊。”钟源拍了拍他的脸,“梁耀小同志,别白费力气了,该安分了。”

    “我不是梁耀!”第三遍。

    站在钟源旁边的几个男人都有点诧异,看了钟源一眼,钟源眯着眼笑,“你是不是梁耀得跟给你办户口的人说去,反正我手上捏着的,是你的体检报告和入伍申请。”

    韩景宇是实在是没话说了,阴着脸,“操!”

    “才来就想跑,不给点惩罚是准备都反了的。”钟源越看越觉得韩景宇顺眼,除了脾气倔点儿……好吧,就着死倔死倔的脾气都合他的胃口,虽然心里是挺喜欢眼前这个小崽子的,但是钟源说出来的话可就表现不出半点儿的喜欢了,“先关三天禁闭吧。”

    “你他妈听不懂人话啊!”韩景宇听到禁闭两个字,情绪一下子出现了剧烈的波动,要不是身后两个人及时的压住他,没准就又被他给挣脱了。韩景宇拼命的喘着气,“操!”

    在军队里,骂人的粗话听得多了,连带着钟源都没什么感觉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

    那群新兵蛋子都被晾在那里,也没见到他像‘关照’韩景宇那样关照他们。

    “行了,把他送去禁闭室吧。”钟源挥了挥手。

    韩景宇被拽了下去。

    钟源在一群新兵里转了一会儿,冷不丁的突然大叫一声,“列队!”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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