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颜 作者:肉书屋
诛颜第21部分阅读
一定要见古痕最后一面,否则就算有了“飞鹤山庄”诛颜园的诛颜,他也找不出极品诛颜,救不了他自己,“还有,我想明日让飞羽下山到落日城见古痕一趟,你至少该让我确信他现在仍安好”。我得确定古痕没有遭到云楚的暗算。
“你在试图激怒我?”云楚怒狠狠道,“古痕,古痕!你现在怀着我的孩子,不要在我面前总提别的男人……”
“谁说他是别的男人,他是我的丈夫。”我忽然毫无畏惧的仰头迎视云楚。
“……你该死的还有什么不满足?你要的我全都可以给你,你还有何不满足?”云楚俯下身,双手撑在床上看我。
在这种趁人之危,对我近乎胁迫的情况下答应给我诛颜,云楚也能说得像慈善施舍一样,“你无可救药了。”
云楚利落的站直身体,走了几步背向我,冷冷道:“好,我统统答应,只是,你也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我要我的孩子绝对平安。”
“放心。”我心虚的回答,“我会养好孩子。”在天堂。
得到我的回话,云楚径直出了门,我静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自云楚进来至他离开,睡在外屋的飞羽似乎一直没有被我与云楚的谈话惊醒。直到第二日凌晨我才知道,那是因为飞羽被点了|岤,所以昨夜我与云楚的任何谈话,她一句也没有听到。
辰时之后,我服过了药,仍在床上躺着,飞羽说“女神医”让我在床上多休息几日,有利于安胎。我虽然觉得这是多余,因为我与孩子都将不久于人世,但还是遵照执行了。
用过早膳,云楚安排了人送飞羽下山见古痕,我将要紧的话交待了一遍,让飞羽带给古痕,早去早回。
飞羽走后,老婢女搀扶着夫人再次进了屋里,送来碗补身的炖品,夫人尚未说话,老婢女已趾高气昂的说了一通。我面带微笑,将所有的话当成耳边风,左耳吹进,右耳吹出,貌似认真在听,其实把她当成了透明。也不知道这个老婢女拽什么,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人我最讨厌。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三章 提醒]
躺在床上近一日的光景,我的心一直没有平静过。也不知为什么,总是没来由的心绪不宁,老惦记着古痕,总想着飞羽见着他时的情景。
傍晚用了晚膳,飞羽还没回来,我正闷得发慌。一个丫鬟来报,说逸蝶等多位侧夫人求见。我正惊讶于丫鬟用的“求见”二字,逸蝶等人便已进屋,我一瞟,竟有五位仪态端庄衣着华贵的侧夫人。众夫人一见我,有意无意间挤开逸蝶,迎了上来,热络劲明显异于从前,一口一个“妹妹”“姐姐”,又是端上炖人参又是送补品,平白无故“奉献”了无限姊妹“情怀”。
而这些人,我大多数是第一次见到。我到“弑君宫”并非一日两日,她们也非今日才知道有我。以前我在逸香阁的时候,难得有人过来“求见”,今日竟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而且这次来的人显然与那些到逸香阁串门的侧夫人不同。
听逸蝶说,云楚的侧夫人分三六九等。以前串门的那些,大多是娘家身世地位背景不济的人,算是侧夫人中最不受云楚重视的女人,也是地位最低的侧夫人。逸蝶虽说也不是豪门贵族出身,但她出自世代名医红家,在云楚的眼中算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其人又知书达理,颇得长公主的欢心,因此地位也比较特殊。加之,逸蝶待人接物谦和懂礼,底层的侧夫人多与之交好,因而颇有往来,以致我识得其中的一些。
可今日来的这些我没一个认识,她们的穿戴又极其讲究,看来是平日在宫里地位颇高的豪门大户家的“千金”侧夫人。想到这一层,就可断定,今儿这些人来,八成有什么连我也不知道的原因。
按我的推断,她们先是找来逸蝶,以她的名义“求见”我,现在又在此各显神通,忙着大献殷情,只怕是想巴结我。这些人对我猛灌迷汤,直夸得我天上有地下无的,巧舌如簧的本事,真能把死人说活了。我陪笑与她们打太极周旋,试图觅出这背后的原因。
不是有句古话说得好吗?无事献殷情,非j即盗,我不得不小心提防着。
说着说着,几位侧夫人与我“一见如故”,就要“一结金兰”了,真不知她们的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而逸蝶从进屋就没说过一句话,更令我纳闷。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这些华贵侧夫人也都要起身告辞了,就在这当口,逸蝶忽然走到床前小声说了句“小心,夫人。”
我一听,这话颇有意思,似乎还有弦外之音。送走了众夫人,我还没来得及细思逸蝶的话中话,飞羽便神色慌张的回来了。
我稳住飞羽传了些饭菜,支开云楚派来伺候我的丫鬟,让飞羽在我屋里吃了晚膳,便把她拉到床前细谈。本想得知古痕的近况,可飞羽的一席话,越说越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飞羽说她到落日城后,进了古痕落脚的庄园,却被告知古痕换到了别处住,她好不容易找到了那个地方,人家又说古痕又换了住所。如此,一直找了四五个地方,方才有人告诉她实话,古痕一行早在三日前已经匆匆起程回了醉城。
而原因更为骇人。
两大国围攻醉城!
天啊!我几乎惊叫出声。日月国,和国分别出兵十万,八万将醉城的西,北方向统统围住。西有玉建业镇守,北有和国二皇子水华宇围截,东南还有虎利五万军队虎视眈眈。而醉城享有盛名的彪骑大将军龙文远带去援助赤唐国的正好是原本驻守西,北两方的精锐军队。
这种结果,古痕在出兵之前应该就能想到吧,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出了兵。
“少夫人,醉城会不会有事?”飞羽拽着我的手担心道。
我压住惊慌,“这个消息确实吗?”
“回少夫人,落日城里都传遍了,说是这两日才传过来的消息。告诉奴婢这个消息的是个醉城人,应该不会有假。”
“你怎么知道他是醉城人?”
“奴婢听得出他是醉城口音。”
这么说来,这个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了。这对古痕来说,不是雪上加霜吗?古痕本已命在旦夕,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该叫他如何面对啊!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回到他的身边,无论如何,我都该在他身边支持他,协助他,至少该在他身边关心他……
“少夫人,”飞羽忧心,“他们为何要围攻醉城啊,醉城的人从不跟外城人结怨的……”
傻丫头,“这世上的战事有几场是因百姓间的私人恩怨而打起来的?”大凡是战事,不论发动者以何光冕堂皇的理由为借口,那都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总要落到利益和当权者的欲望之上。发动者的政治经济利益才是他们追求的根本。
玉建业背后的云楚,以及水华宇,虎利之辈,“他们真正想要的也就是醉城的一个字——‘财’。”醉城之丰腴富庶,比之一个富裕的国家还要更甚,这些人怎么可能不眼红?所以一个“财”字既是所有参与围攻者的目的,也是云楚策划这场战事,抛给其他参与者的饵。
我已认定,云楚是这场“围攻醉城”事件的最大策划人,而水华宇,虎利之人不过是他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他这招当真高明。
日月国向来财弱,云楚若要征服天下,必须有强大的财力作为后盾支持,这一点他十分清楚,而这天下最富裕的地方就是醉城,他自然不会放过醉城这块肥肉。可天下间有他这种觊觎醉城之想法的人何其多,好比水华宇,虎利。云楚若是先自己一方攻打醉城,攻下的机率定然不高,就算真能攻下来,其他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定会与之争抢,有的甚至还可能与醉城结盟先将他击败,这就对云楚吃掉醉城构成了极大阻碍。
因此,云楚索性四处煽风点火,搞得天下纷乱,方便浑水摸鱼。这回正好让他逮着了一个机会,他便将觊觎醉城财富的野心家都联合起来,想以重拳痛击古痕。在他心里醉城远比其他人的实力大,他若能先借助他人之力将实力最雄厚的醉城吃掉,再掉过头来吃掉实力稍弱的盟友,这样一来,天下迟早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何愁大业不成?
我惊惧万分,云楚将他最没有野心的对手——古痕拉入了战事,这下,天下真的要大乱了。
我该如何是好?我该怎么办?
总之,当务之急是我要尽快想办法回到醉城,回到古痕身边。可是云楚不放人,我又该用什么办法离开“弑君宫”呢?这一日没见过云楚,或许他真去忙诛颜的事了。也或者他根本没去,而是筹谋着如何对付古痕。否则以他的神通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古痕三日前就已经离开了落日城?他对此事只字不提,也不告知我醉城被围的事,该是打定了主意不让我离开的。
“少夫人,夫人命奴婢送燕窝过来。”一个丫鬟在屋外柔声禀报,打断了我的思绪。
“让她进来吧。”我随口吩咐飞羽。
飞羽开了门,一个端着个精美瓷盅的丫鬟进了屋,“放在桌上吧。”我这时哪里有心思吃什么燕窝?龙肉都吃不下去。
支退了丫鬟,我看着瓷盅出神,蓦然间想起了逸蝶临走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小心,夫人。”
夫人,夫人,我把逸蝶的话在脑中咀嚼了一会儿。
难道夫人想对付我?
“飞羽,把燕窝拿过来……再拿支银钗给我。”逸蝶若真是让我小心夫人的暗算,岂不表示夫人已经开始动手对付我了?那么,这盅燕窝决不会是普通的燕窝,铁定还加了别的什么“佐料”。
看着银钗,我一阵战栗,寒意直入脊髓,“少夫人,怎么银钗变黑了?”飞羽好奇叫道。我看了她一眼没应答,这叫我如何回答?夫人果然出手了,竟在燕窝中下毒意图谋害我。我早有直觉,料准这个长公主不是吃素的主,省油的灯,否则她怎能养出云楚这种阴谋算尽的儿子?只是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她会如此急着将我除去。
这么说来,云楚今夜一定不在“弑君宫”中。他若在的话,夫人难有下手的机会,毕竟云楚似乎很看重我肚里的这个孩子。退一步说,即使夫人能得逞,在云楚面前也隐藏不了害我的行迹,到时母子之争在所难免。
可是云楚今夜不在,事情就好办了。我“意外暴毙”,过了一晚,什么蛛丝马迹都被清扫干净了,云楚就算怀疑,但若再想纠出真相只怕就难了。
呵,他果真有个好母亲!
我会意一笑,难怪那群夫人会来巴结我,只怕她们的到来也是那位长公主授意的吧,想把我捧上天,让我飘飘然,放下戒心好着她的道?幸好逸蝶事先看出些什么,提醒了我。也幸好,我来自未来世界,虽不识毒却看过些武侠小说,侥幸用银钗试了试,否则我岂不死得太过冤枉?
“飞羽,将燕窝倒进花盆中,再把瓷盅洗干净,替我送到夫人楼里,就说我感激夫人的关心。”想我死,只怕没那么容易。
“可少夫人,您还没吃呢?”飞羽端着瓷盅看我。
我挥了挥手,“照我说的办吧。”
长叹一声,无限悲凉油然而生。这世上的人都怎么了,我从未心生害人之意,却总有人时时处处与我为难,醉城有花迎归,日月国就有长公主,梦里还有那个两百年的女鬼——颜娘……我不禁反思,究竟何处开罪了这些人?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四章 计谋]
与云楚的争执,在我的计划之内,恐怕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昨夜他的确不在“弑君宫”中,今日不到晌午,他已将上百株诛颜陈列在我的面前。
“你到底要如何?”斥开了众人,云楚怒言,手已成拳,青筋暴出。他收敛了一贯的慵懒和狂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霸气,那声音仿佛天边滚滚而来的一道惊雷,预示着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你会不知道我要如何?”我冷讽,“我要见古痕。你不会以为我还不知道你攻打醉城的消息吧?”还想骗我说,古痕安好?“我早说过,古痕绝不会与你争夺天下,你却总不愿相信,树他为敌,与你何益?”
云楚一时无说辞,双眸色如深渊,神色稍窘,“你既已知道,我也不瞒你,古少主此时已到了醉城古府。十几万大军围攻醉城,你若回去见他,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那我也要去!”就是死,我也要死在他身边,“我清楚你不会放弃攻打醉城,而我也希望你明白,他死了我绝不独活!”云楚是个目的性很强的人,他做任何事都清楚自己的付出和所获,只可惜在我心里他终归只是个阴谋家。
“你……”云楚怒目相视,“女人,你别太不知好歹!把我惹急了,有你好受。”
我抬头迎视云楚深邃的眼眸,看到其中已掀起了巨浪,不甘示弱的迎头回击,“你也别太自以为是。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一个将死之人,还怕你的言语威胁?何况我此前忌惮的是你可能对古痕不利,可如今古痕既然已经回到了醉城,死活不再由你拿捏,我还有什么好顾忌。
“好,好,”云楚咬牙切齿,“很好。”他负手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留,还是不留?”
“不留!”我不假思索。
“你!”云楚怒不可遏,恶狠狠道:“既然你想回去送死,那就别怪我心狠,我现在就一掌送你上路……”
“那你就快动手吧!”我闭上眼,等待着云楚落下的掌风。
他横,我也不能怕。时间刹那停止了,空气刹那凝固了,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云楚的呼吸声。缓缓睁开眼,云楚正看着我,我回看他,他剑眉紧蹙,冷峻无匹,我与他四目相对,气氛剑拔弩张,而我的性命似乎也悬在他的动静一念之间。
我知道云楚看到了我眼中的无畏,他涨红了脸,一拳重重打在了床柱上,震得木床剧烈的晃了晃,但掌风却始终没有落到我的身上。这时,我暗松一口气,我知道,在这场无声的对峙中,我赢了,云楚败了。
“呵,我还以为云世子如何英雄了得,原来,也不过是只狗熊,既说了要了结我,怎么又不动手了?”
“女人,你给我闭嘴!”云楚终于暴喝,以一种霸者的姿态勾起我的下颚,“你是我的,没我允许,你哪儿也去不了,包括阴曹地府!”云楚一字一顿说完了“阴曹地府”四字,拂袖离开,摔门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我深深吐了口气,顿觉浑身气力已被抽空。仰望着帐顶,久久方才缓过神,天知道云楚挥拳的时候我有多紧张,我的心几乎被吓出了胸口,可我不得不死命的强撑着,我知道,我若想离开这里就一定要做到这点,纵使我心里害怕已极。
躺了一会儿,我才渐渐从惊恐中恢复过来,飞羽报说逸蝶来看我了。
我强打起精神,坐起来,与逸蝶寒暄了几句,又闲扯了些话题,总觉得她还有些话没有启口,总之有种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感觉。
聊了约莫一个时辰,见逸蝶还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我笑道:“你今日是不是还有些别的话要说与我听?”
逸蝶眉目一动,温柔一笑,“少夫人看出来了?”
我点点头,你满腹心事的模样,我想看不出都难,“何事?不妨直言吧。”
“这……”逸蝶顿了顿,“少夫人可能没有发现,爷近来特别易怒,好比今日,简直是暴怒不已,谁都不敢接近。妾身还从来没见过爷如此盛怒……”
“是吗?”我反问,“你跟我提这个,是不是想知道云楚今日发火的原由?”毕竟云楚是从我这里暴怒着出去的,逸蝶想从我口里问原因也是理所当然的,“这话,是夫人让你问的吧?”我试探性紧盯着逸蝶的眼。她的眼里闪过了一些东西,我莞尔,果然是夫人让她来问话的,否则依逸蝶的性子,就算心里真想知道原因,她也不会开口的。
我笑笑,“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她最担心的事,只怕就要发生了。”
“这……”
“你就这么说吧,夫人会明白我的意思。”她若不明白,我也就不会如此激怒云楚了。若非她昨夜的一碗毒燕窝,我还想不到这个脱身的计谋。
逸蝶走后,我继续在床上静养。用了晚膳,入夜之后,天外一声闷雷传来,闪电过后不久,淅淅沥沥的雨帘便趁着夜色挂了起来。夜风带着湿气吹进敞开的木窗,吹进了我的心里。我是个素来喜雨的人,以前最喜欢撑着把伞在雨中漫步,尤其是夜雨,那种静凝中夹着点点忧愁的漫步感觉至今令我怀念。
我让飞羽服侍我起床,躺了两日,吃了两日的药,身体早好了。难得今夜有雨,只站在檐下看看夜雨之景也是好的。
飞羽帮我把雨披系好,“下雨了,风凉,少夫人最好还是别出去了。”
我弯了弯嘴角,“躺了几日,正闷呢,出去透透气。”如此的夏夜雨景怎可辜负?再说,这夏只怕很快就要消逝了,秋快来了。今夜这份清凉是上天对我的厚赐。我接过飞羽递过来的油纸雨伞,十分精致漂亮的伞,我很喜欢。
“呀,”飞羽开门,小声惊叫道,退开了几步垂首低语,“奴婢见过云世子。”
我扫眼过去,也吃了一惊,云楚浑身湿漉漉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从他身上流下的雨水打到地上,发出“叭嗒叭嗒”的声响,显得这夜更静了。我凝神静气看着云楚,从没见过他如此平凡的一面,此刻的他就是个平凡的男人,没有高高在上的王者之气,这模样甚至可算狼狈。
“滚!”云楚忽然指向飞羽,“滚出去!”我这才发现,门外的侍卫,丫鬟全都不见了,门外有的,就只是黑漆漆的夜和清爽的雨,偶尔伴着雷鸣闪电。
飞羽为难的蹙眉看我,我瞅着云楚,走到她身边,耳语道:“你赶紧去逸香阁找逸蝶,让她找夫人过我这里来。记住,千万别惊动了其他人,快去。”
飞羽担忧的看了我一眼,我使眼色让她快去,她这才退出屋外。
飞羽一走,云楚进屋将门掩上,我嗅出了他身上的危险气息,暗叫不好,不动声色地移步门边,拉开与云楚的距离。云楚一句话不说,一双绿色的眸子死死盯着我,步步逼近,步伐却是踉跄的。他一走近,好大一股酒味便钻入我的鼻子,“你喝醉了?”
“醉?”云楚嗤笑,自顾着将汤湿的外衫脱了下来,赤裸着上身,“我会醉?”
“呃,”不管你醉没醉,“我要休息了,你……也请回吧……”
云楚的身上散发着一种可怕的气息,逐渐将我包围,令我感觉害怕。
“休息?”云楚走过来,邪魅一笑,“你不是刚刚准备出门么?连雨披都穿上了,还有这个……”他一把夺下我手中的雨伞,狠狠扔到地上。
我被他这突发举动一吓,直觉应该开门逃跑,“我……不外出了……”
“想跑?”云楚慵懒着低呼,快我一步挡在门口,借着酒醉一脸邪笑,“女人,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你想干什么?”我惊惧中躲开云楚伸来揽我的手,转身退进内屋。云楚坏笑连连,一摇一晃逼近我,将我逼到墙边。我背抵着墙,祈祷长公主快些出现。云楚将我圈在他双臂之间,带着酒味儿的气息吹拂到我的脸上。
我害怕得别过脸,云楚一手掰正我的脸,一手揽住我的腰,将我拉近,我的身体几乎已贴着他赤裸的上身,他低头看进我的眼中,声音低沉,“霓裳,你是我的。”
我看见云楚眼内燃烧的欲火和他滚动的喉咙,霎时明白那种危险的气息就是他的占有欲。
我惊恐万分,挣扎起来,试图摆脱云楚的钳制,云楚却将我越搂越紧,一手原本把玩着我的青丝,忽然一使劲,将我的头固住,他的唇便覆了上来,我挣扎不过,云楚便攻城掠地般强吻起我。
我心中又恼又急又气又难堪,久久摆脱不了云楚,忍不住泪便涌了出来。云楚尝到我的咸泪,惊诧的抬起头看我,眼神朦朦胧胧,迷离中又带有几分清醒。他蓦然伸手轻轻拭掉脸颊边的眼泪,“霓裳,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将来,你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母仪天下。”
我趁机挣开云楚的怀抱,拨浪鼓似的不停摇头,“不可能,我不可能留在你身边,也不稀罕做什么皇后,我只要回到醉城。”回到古痕身边,我只希望过平凡的生活。
云楚,这个男人太疯狂,太可怕,太霸道。
他这是在向我示爱吗?可我为什么只感觉到了惊惧和害怕?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五章 说服]
我强撑着坐在床上,窗外的雨仍旧淅淅沥沥,夜风吹拂着我垂下的青丝。夜雨撩人,扰乱了我平静的心湖。
长公主坐在我的正对面,端庄贵气,仪态万方。她只带了几个心腹婢女而来,三两句话便将酒醉的云楚喝斥离开,遣开了下人,屋内只剩下了我和她。
冷看半响,“还好吧?”长公主不失威仪的柔问,“可有伤着?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毕竟是我的长孙。”
我惊讶的扬头,“夫人怎么知道?”连飞羽,鬼医等都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云楚的,几乎足不出户的长公主怎么会知道?难道是玉逐云说的?
长公主像似知道我所想一般,“不用逐云那孩子告诉我,我就不知道了?楚儿毕竟是我的儿子。他能为一个不上心的女人大动肝火,失魂落魄?为别人的骨血砍掉几个大夫的人头?”
“这就是夫人送那碗燕窝的原因?”既不留我也不愿我生下云家的长孙?
长公主瞧着我怔了怔,良久无语,寂静之后,她蓦然弯眉一笑,感叹道:“也好,你既挑明了,那我也就明说了。这宫里的默契,无论楚儿身边有多少女人我都可以不过问,但绝不允许一个能左右他心绪的女人存在……至于你肚里的这个孩子更是我容不下你的一个由头。据我所知,你聪慧机敏,胆色不凡,仔细想想就该明白,为何时至今日楚儿的侧夫人虽多,却无一人有所出。”
“难道是你……”我止住了话,为自己想到的事而发寒。
“是,是我,”长公主镇定自若的接道:“正是我暗中吩咐药膳房给所有受宠幸的女子一一备好‘药膳’,绝不让她们怀上楚儿的子嗣。如若不然,只怕楚儿早已子女成群……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何这么做?”
好厉害的女人啊!为了让云楚无后顾之忧全力称帝称霸,她竟不惜断自己的后继烟火。这女人之心机手段比之中国历史上唯一个登上帝位的女皇帝武则天只怕也逊不了几许。
难怪出自名医红家的逸蝶不能诊治长公主的脑震荡。如今看来,非不能而是不敢。逸蝶也是聪明的,她懂得在长公主面前“显拙”才是生存之道。只怕她也喝过长公主所谓的“药膳”吧,出身医学名门的她怎能看不出那“药膳”的内里玄机?
看来,她是真悟透了。悟透了隐忍显拙,不争锋不出头不独领风马蚤才是“弑君宫”的生存真谛。所以,在云楚眼中,逸蝶是特别的一个,在长公主眼中也是放心的一个。
“这,”我稍稍想了想,隐去了原本的心思,避重就轻道:“夫人不希望有母凭子贵的侧夫人出现?”只要没有人生有子嗣,所有的侧夫人为求云楚的重视必当劝说娘家竭尽全力助其一统天下,不论各人怀有怎样的争宠心思,其结果是云楚受益。而一旦有人生了子嗣,母凭子贵,各夫人为求争宠,或为其子谋利,便会在彼此之间勾心斗角,争个你死我活,结果只能是云楚后院起火。
长公主点点,“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其三。”
“那其二是……?”我故作不知,急忙追问。
长公主高深莫测的看了我一眼,“楚儿大业未成,若添子嗣,势必成为负累,徒添弱项。你即将为人母必能体会其中道理,人一旦为父为母,心肠就会变软,人心一软,当断不断,就再难成就大事。再说楚儿要谋的是天下所归。成,他便是江山之主,享千世勋荣;败,他则是叛臣逆子,受万世骂名。大业未成,成败未定之时,又何苦让下一代跟着受累?我也于心不忍……”
“那么,其三呢?该不是为给什么人留一把正夫人的椅子吧?”我貌似不经大脑的瞎问。
长公主惊看我,眼中流露出些许赞赏,“不错。楚儿风流成性,女人成群,却至今未有正宫夫人,便是为各位侧夫人与各国皇宫贵戚之女留一个念想。既是如此,为保正室地位,我的长孙一定需由正室所出。否则,后宫之内人人谋权弄术,楚儿还如何稳定心思一统天下?”
我看着长公主,果然是在皇宫没有硝烟的血泪战场上浸泡过的女人,非一般人家的能比,只怕寻常人家的男人也比不了。她虽是个女人,却也是个对人性,对朝局,对权谋洞若观火的高人。
“现在,你知道自己非死不可的原因了吧?”长公主语气一转,笑得和蔼。随口一个“死”字柔柔绵绵,却卷起一股令我胆寒的杀意。
“你不想说点什么?”长公主看着我的反应。我强作镇定,平静无波的回视她,“夫人虽有必杀我的理由,却没有必杀我的决心,不是吗?”
“哦?”长公主涨了兴致,“说说看,你的生机在何处?”
“在夫人你的心里,确切说,在夫人对云世子的爱里。”我轻描淡写回答,“夫人应该清楚,我与你一样已成为云世子的弱点,而你我唯一的不同,在于你是他的母亲,我却是他对手的妻子。”云楚那一掌没有落到我的身上,我就断定,他是真的爱上我了。我明白这点,阅历丰富的长公主不可能不明白这点,今天的事就是一个充分且生动的证明。
所以杀了我,必会对云楚造成某种影响,长公主也没把握确定我的死会将云楚影响到什么程度,她爱云楚,因而在她还不确定我的影响力之前,她不会冒险非置我于死地不可。
“成大事者,身边可以有很多他喜欢的女人,”长公主平缓而论,“却不能有一个真爱的女人,因为这样的女人能拴住男人的野心,羁绊男人前进的脚步。楚儿他可以对你有情,但绝不能因你而为情所困。你若是寻常女子,我就是让他娶了你也无不可,可你偏偏是他人的新婚妻子,我如何能让你活?”
我波澜不惊的看着长公主,“你不让我活是因为你对云世子的爱,你不忍见他因我而丧志,但夫人现在也一定清楚,只要我死在日月国内,云世子必会疑心是夫人所为,那后果,我自不必说。”前一夜你还能选一个云楚不在的夜晚赐我毒燕窝,今日之后你却未必敢在日月国境内杀我。因为你是云楚的母亲比我更了解云楚,知道他爱上一个人将意味着什么。
长公主冷睇我一眼,眼神犀利目光如鹰一般尖锐,“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既有胆色又善于观察懂得剖析利害,难怪楚儿一贯放荡不羁,风流成性,却会为你所吸引,你的确与众不同,值得楚儿欣赏。想必今日楚儿做出的这等失态蠢事也在你的意料之中吧。”
好厉害的夫人,这不是直指我故意激怒云楚么?长公主柔和温良的面具下,果有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
我暗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夫人既明白绝不能留我在云世子身边羁绊他,也明白我死在日月国境内的后果,可有想过别的法子消去你所有顾虑?”
“哦?”长公主半睁着眼毫不意外的问:“这么说来,你有好法子?”
“这个自然,我从哪里来,就该回哪里去,不是吗?”我娇笑着看着长公主,“醉城朝不保夕,夫人难道还怕我回去之后继续左右云世子的心绪?”
长公主瞥了我一眼,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仍是默不作声。我又道:“莫非夫人还有别的顾虑?”
“哦——原来你的如意算盘打在这里。”长公主忽然站起来,看着我的肚子,“孩子何时出世?”
“啊?”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直接答道:“入岁。”在古府安胎的时候,大夫就说过,过了年,入岁的时候,孩子就该出生了。长公主问这何意?
“入岁?”长公主重复着我的话,自言自语道:“入岁,将是踏雪探梅而来的孩子。”
“那好,”长公主顿了顿,“本宫明白你意思。在孩子出世之前本宫送你到醉城养胎,不过你要记住,这个孩子,本宫要了,这是唯一条件。入岁之后,本宫自会着人来接我的长孙。”这是长公主第一次在我的面前自称“本宫”,语气坚定,突显了一个公主的尊贵威严。
可是,长公主忽然答应,我却不禁狐疑起来,她怎会如此爽快就答应了?我本还以为将有一场难打的口舌攻坚战呢……除了孩子,长公主该不会还有别的什么图谋吧?
“怎么?你不想回去了?”长公主打断我的思量,“你若想改主意还来得及。”
“不!”我怎会不想回醉城?我做梦都想回去,去救我爱的那个男人。
长公主点点头,她的双眼深邃无比,不知在思忖筹谋什么,“如此甚好,这一两日我便会安排,遣人送你至醉城。”她这般云淡风轻的话语,我听来却更感忐忑不安,她要如何安排?是说服云楚放了我还是秘密遣送我回醉城?如今醉城被十几万大军围攻,我又要如何安全回城呢?
这其中似乎还充满了变数,长公主却为何这般轻松的一口应下?是胸有成竹还是另有企图?虽然得到了长公主的承诺,可我的心还是七上八下,不敢不信她也不敢相信她。毕竟能做出与云楚意愿相背离之事的人,整个“弑君宫”中除了长公主,便没有别人了。可也正因为如此,长公主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既有野心家的权谋与手段也有女人行事的细腻谨慎,她真会放我回去吗?
送走长公主后,我静坐在窗前,聆听着黑夜里的雨声,想遍了各种可能的情况,却始终揣测不出长公主那令人匪夷的心思。她的心里明明充满了杀机,想灭了我和孩子,怎么转瞬间又要我生下孩子?
这个女人,真是难猜。
[第四卷 宿命:第七十六章 回城]
连绵夏雨意外的下了整整三天三夜,我的旅途也融进了雨中。雨水洗涤了尘土的燥气,还人一个清净清明的心境。凉风袭面,清爽中悄悄裹带了秋的凋敝气息,令人心里泛起无限哀伤。
梦幻般,我来到那座宏伟的傍山宫殿“弑君宫”,搜寻传说中的极品诛颜,一切都如梦如幻,连离开也是这般传奇,仿佛发生在梦里。
我再次确信,长公主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的行动和思维一样迅捷,迅捷到不容我反应,只怕也没给云楚一个反应的机会,就已将我送出了落日城。真难想象,这个女人的心机智谋是用什么铸炼而成?我不知道她是怎样瞒过了云楚,反正我是越来越猜不透她了。她的心思比云楚更难猜,浮云般飘忽不定,像镜中花水中月,虚幻而不真实,当你以为你已看到了“花”和“月”时,却发现那不过都是些幻影。
没有焦点的望着车外一闪而过的景致,我忽然发现我已弄不清楚,究竟长公主是云楚的弱点,还是云楚是长公主的弱点,我对自己曾经的判断越来越没有信心。因为直到此时,我仍没猜透长公主放我回醉城的真实用意。
自两日前离开“弑君宫”的那个夜晚开始,我一直没有放弃思索这个问题,设想了多种可能,却没有一个能成功说服我自己。只是记得那夜长公主答应前,曾沉默良久,上下打量着我,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当时不觉有异,这两日想来,那种眼神令我的脊梁骨都寒颤不已。记忆中,我似乎见过这种柔中带刀的眼神,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危机感便时刻萦绕着我。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我在哪里见过这种眼神?
“少夫人,前面十里处就到西墨郡了。”驾车的古巽拉开车帘欣喜道,他背上的刀伤已好了大半,只是似乎伤了些元气,看上去不如以前精神。飞羽一听到了醉城边界跟着雀跃起来,我的心却隐约仍警惕着什么,我自己也说不上来。
是啊,就要到醉城了。难道是我太敏感,想太多了?自下“弑君宫”出落日城,一路都平安无事,临近醉城的地方百姓也都照常作息,人气旺盛,哪里像是有十万大军兵临醉城城下的景象?
或许真是我想太多了……人一想多,有时就会神经质。
可我却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思维……
长公主为我准备了最好的马车,虽是秘密出的“弑君宫”,连逸蝶也未辞行,但上百株诛颜随行,阵仗不大却也不小,云楚向来耳聪目明,不可能不知道。可两日来,马车换马日夜兼行,沿途竟通畅无阻。我没想过云楚会追来寻我,因为他毕竟是云楚,是个有太多欲望,太大野心的男人,不可能为了儿女私情放下他的理想,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再高也高不过天下帝位。但我以为他至少会派人在沿途干扰拦截,可如今看来不是我低估了长公主稳住云楚的能力,就是我高估了自己在云楚心里的地位。
还有,长公主究竟为何同意放了我?她的算盘到底打在哪里?若想沿途杀我,她是不是已错过了太多的机会?
马车急行,黄昏时分,我已到了醉城西墨郡一个边县的城门外。醉城实行郡县制,主城之外为郡,郡下为县,县下为镇。醉城主城之外共有四个郡,以城的辖域人口来看,醉城属于一个超大的城;而以郡的辖制来看,醉城的四个郡也属于超大的郡。所以我娘曾说过,没人把醉城仅仅看作一个城。
西墨郡是醉城四个郡中离主城最远的一个。回途时没有经过日月国的乌飞城,我便知道,长公主给我选了另一条回醉城的路,只是没想到会到了这里。我出城时走的并不是西墨郡,而是靠北靠主城的北番郡的一个边县,因此对眼前的事物稍感陌生。
醉城的郡每年要向主城报上计簿,也就是郡内各项统计表册,即地方的行政成绩,包括财政、经济、教育、刑事、民事、灾荒、军事等事,每年上呈一个簿子,分门别类,在入岁之前呈报到主城,名曰:纳上。也就是中国古代秦时的上计。
记得,我曾在古痕送来的一堆账簿中看到过西墨郡的“纳上”,印象中西墨郡的这个边县守兵多是疲弱伤残之辈,因为其每年的抚恤开支与匪患人祸比其他郡的边县都多,令我印象深刻。但现在看来,这里城门边防虽森严城门却依然敞开,任商旅百姓进出,井然有序,将士们也都年轻力壮精神振奋,倒是大出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原本以为云楚若真有十万大军围攻醉城,那么必定会先围攻西墨郡的这个边县——湟梁,而湟梁此刻也应该在积极备战,城门紧闭。
“这真是湟梁县吗?”我禁不住疑惑。
“是呀,少夫人,”飞羽接道:“城门上写着呢。”我笑了笑,知道飞羽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探颜看去,正好瞧见古巽将自己的名牌递给一个守城门的士卒,那士卒看了看,对身边一个满脸胡须的将官耳语了几句,那将官一挥手,一群守兵竟将我们的马车团团围住,将官喝道:“将所有人等统统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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