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 作者:luomei
第10节
但是甘紫扬没有。
她还是像以前一样,装作温柔贤良的模样,每天为严席准备饭菜,清洗衣物,收拾家里。试图想要软化严席的态度,就如同现在。
严席摇了摇头,拒绝甘紫扬的饭菜:“我已经吃过了。”
甘紫扬望着他,嘴角抿起来,很是担心:“我并不是在软化你,我只是想要关心你,想要你吃的好一点。”
严席带上张仪的微笑:“没,我真的吃过饭了。”
拒绝甘紫扬后,严席不想让甘紫扬继续再做这些无用功了,在对方持续不变的行为下,他又郑重地说了几次,对方笑了笑,依然一副不为所动,坚持到底的模样。然后严席便不再说了,而是用行动表明对她切切实实的拒绝。
被再一次拒绝的甘紫扬静静地站在桌子的后面,她低着头,严席看不清她的神色,仿佛是很失落的模样。桌子上,错落有致地放着她一下午努力的成果——一盘盘色心味俱全的饭菜,此时还正在冒着热气,冉冉的在两人之间升起又消散。
“我先回屋了,你慢慢吃。”严席见她不说话,微笑地说道,不等她回话,便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打开又合闭,站在客厅里的甘紫扬怔怔地望着紧紧关闭的大门,一股挫败涌上心头。
爸爸……
他只是想要陪在爸爸的身边,不论用什么面目和方式……
为什么……就不行呢……
严席回到了房间,他打开小灯,准备看一下最近买的计算机方便的书籍,或许这本书真的太过枯燥了,而看着看着,严席就渐渐地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严席的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许久不见的梦境困扰着他。睡梦中,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睡在一张并不熟悉的床上,窗外明月高悬,四周的床纱被窗户里进来的风吹得飘扬。房间内冷意四窜,彻骨的寒冷。
他被冻得不轻,在床上瑟瑟发抖,他挣扎着,努力想要起身,然而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
黑暗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它仿佛是一片暗影,又仿佛是一股柔到极致的水,它从黑暗中流出来,披上月的皎洁,蜿蜒地爬向床,爬向床上的他。
严席想要挣扎,他努力的想要挣扎,但最终也只是隐忍地皱眉。
那股黑色的水在他的不情愿中爬上他的床,将床上的他包裹其中,房间内的冰冷它驱散,温暖从黑水中散发,它温柔地流向他的全身,抚平他的眉头,渐渐地将他包裹其中。
没有想象中的阴冷恐惧,只有无尽柔软,仿佛从身体流入他的心理,如羽毛般轻轻亲吻他的心跳,安心的不可思议。
渐渐地,严席尝试的一点点放松了全身的肌肉,仿佛察觉到他的不安,黑水更加温柔,窜流心中的温热更加地轻柔,一点点的抚平的犹豫。终于,迷迷糊糊的严席放松了警惕,全身心地放松了下来,依赖地让自己陷入了这股黑水之中。
“爸爸……”在逐渐沉入黑暗的视线里,又谁这么呼唤着他,额头又似乎被印上了轻轻的吻。
严席一夜甜美到天亮,而在他的隔壁甘紫扬却在床上紧紧地抱住被子不敢睡觉。一夜无眠,眼低乌青,第二天严席走后。格外注重形象的他她甚至都没有为自己画了一个浅浅的状,她带上帽子和墨镜走出房门,开车来到了医院。
她一脸憔悴,坐在医生的面前。
“医生,我是不是生病了?”
第46章 卑劣的小偷
甘紫扬一脸的憔悴,一整夜的疑神疑鬼让她的精神快速地萎靡下去,她的反应迟钝,护士连叫了她两声,她才恍惚过来,站起来走进了治疗室。
治疗室的医生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她一脸的慈眉善目,只是看着就感觉分外温柔,有点像是那种知心的大姐姐类型,让人忍不住将所有的事情都向她倾诉。但是,她却是有名的精神疾病方面的医生。
甘紫扬看到她,慌乱的心有一瞬间的安定,她在这位女医生温柔的安抚下坐在她面前的凳子上,情绪随着有了倾诉的对象开始镇定下来,她的脸庞不禁染上几分愁绪,语气带着微微的惶恐。
“医生,我可能生病了。”
女医生明显对这种情况见得多了,面目上虽然跟着甘紫扬的话题露出担忧的神色,但是她脸眉头都没有皱一皱,十分的镇定地引导着甘紫扬将自己的病症说出来。
在医生温和的声音下,甘紫扬开始将自己的症状说出来。
她本来非常的正常,但是自从搬入了丈夫的家里,她就开始变得不像自己了。就像是中了毒一样,她非常的想要靠近他,看见他就心跳不止,心中十分的汝幕和欢喜。仿佛无缘无故地就喜欢上了对方。
并且,她为此开始洗衣做饭,从一个职业女性逐渐变成家庭妇女。在家中,面对丈夫的她并没有感到丝毫的不妥,反而为此十分的开心。而从家里出来,她却开始为此挣扎,不知道自己在家里的想法是对是错。
但是无论是对是错,她一直以为这是自己的想法。喜欢上了丈夫,所以才会无怨无悔地为此付出,为此挣扎。可是……并不是的,有一天她忽然无比清楚的意识到,家里的她并不是她,就像有另外一人催眠着她,占据了她身体,然后在她的面前讨好着她的丈夫。
甘紫扬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的她想了一夜,是精神分裂,是多重人格,还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想到最后一个可能,甘紫扬脸色煞白,真是一点都不想再回忆起那段日子了。
她将这些说给了医生听,这种案例对于精神疾病来说症状有些罕见,不过具体还要看患者的相关症状,女医生思考着,她看到脸色苍白,状态十分不好的甘紫扬,连忙安抚她,问道:“那你是从什么地方发现自己和在丈夫面前的自己是两个不同的存在呢?”
听到医生的回答,甘紫扬陷入了对昨天的回忆。
严席现在和甘紫扬在一起生活就是为了防备双方父母的突然袭击,日渐相处下去,严席甚至都以为那只是甘紫扬的借口,他准备过些时间,如果这件事情还没有什么的动静的,便让甘紫扬搬出去,或者他搬出去。
不过事情有的时候就是那么措手不及,正当严席考虑着的时候,他打开门回到家,一眼就看到了端坐在家中的两位中年男女。
——那是这个身体的父亲和甘紫扬的母亲。
严席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很清楚,后来时间长了,他才渐渐的明白张仪具体的家庭状况。
张仪父母健在,只是双方在他很小的时候离了婚,他的母亲当时就去了国外,一直断了联系。而因为父母离婚的事情,张仪一直和他的父亲不冷不淡,关系僵化。他父亲面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暴怒到后来的泰然,想必也是觉得拗不过来了。便只在人生大事上态度意外强硬之外,其余的全都不过问。和甘紫扬订婚结婚的事情,便是由这位院长父亲一手掌控。
至于张仪父亲为什么想要他和甘紫扬结婚,这也就说到了他旁边的这位中年女子。
“余仪,你回来了。”张仪父亲旁边的女子看到了严席望过来的目光,微微一笑打着招呼,她保养的极好,身上有着和甘紫扬如出一辙的含蓄内敛,气质出众。
这个女人便是甘紫扬的母亲。
严席也露出张仪热情的微笑,点了点头:“妈,你可来了,老早就盼着了。”
这句话逗得对方又是一笑,眉宇间的打量消散了不少,:“快喝点水,出去工作累坏了吧。”
“我来吧。”严席上前将三人杯子里的水倒满。
“余仪回来了。”三人正在寒暄间,厨房里的甘紫扬出来了,她看了一眼严席,端着一碗饭菜放到了桌子上。
一旁甘紫扬的母亲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色,原本还有些怀疑他们婚姻的状况,但看到女儿面对女婿,眉宇间掩都掩不住的温柔,便将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你还说他工作辛苦,你看紫扬,又是工作,又是做饭的,比这小子辛苦多了。娶到紫扬可是这小子的福气,张余仪,你可要好好对你媳妇,不然我可饶不了你!”
张仪父亲瞅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敲打了一番严席。
“那是当然。”本来就是为了应付他们,严席一脸的还用你说。看的张仪父亲和甘紫扬母亲都一脸欣慰的微笑。
“好了,好了吃饭吧。”寒暄完毕,甘紫扬的饭菜也做好了,众人纷纷落座。严席从冰箱里找了几瓶饮料和啤酒放下,也跟着坐在了甘紫扬的旁边。
甘紫扬悄悄地看了一眼,分给了他一双筷子。
甘紫扬的母亲笑着看着他门,和张仪父亲交换了一个放心的眼神,她拿起了筷子,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饭菜,而这一看,她的神色就顿了一下,虽没说什么,但笑容慢慢淡了些。
严席没有看到,甘紫扬时刻注意着严席自然也没有看到。
甘紫扬的手艺好,这一段饭菜吃的自然畅快,期间,严席为了应付他们,经常夹了饭菜给她。甘紫扬来者不拒,全部都吃了下去。
院长浑然不觉,在饭桌上和严席长篇阔论的说着医院的事情,而在他们不注意的时候,甘紫扬母亲脸上的微笑慢慢地没有了。
饭桌下空的啤酒瓶散落一地,桌子上的饭菜也如风卷残云,一顿饭吃完,外面的天色见黑,严席让他们两人住下,两人摆了摆手,坚持离开。严席自然不再多做挽留。他起身,要送两人离开。
这一路自然就送到了楼下,张仪父亲拉着他说啊说啊,直到来到了车前,一直沉默的甘紫扬母亲忽然打断了张仪父亲:“你先车里醒醒酒,我有事和余仪说两句。”
张仪父亲愣了一下,以为她要嘱咐张仪一些事情,拍了拍自己浑圆的肚皮,低身钻进了车里。
车门的砰的一声被关上,严席和甘紫扬的母亲站在车前,此时天色已经黑了,远处的路灯照过来,光线已经影影绰绰,看的不太真切。严席分辨着这位的神色,揣测着她到底会对自己说些什么。
“紫扬是不吃辣椒的,她以前有过鼻炎,从小闻到辣椒的呛味就呼吸困难,头昏难忍,就算后来鼻炎手术好了,她也闻不得,也沾不得辣椒了。所以我们很多年都没有做过有关辣椒的饭菜了。”
甘紫扬母亲的一句话让严席愣住了,他想起了今晚的饭菜,以及自己给甘紫扬夹得菜,他想,他应该猜到了对方要说什么。
“我知道这起婚姻可能是我和你父亲对你们太过要求了,但是我们的本意还是为了你们好,我看的出紫扬她是真的喜欢你的,她以前在家从来没有做过饭菜,曾经学过,结果每次都把锅烧了,但是为了你,这些困难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所以,我希望……”
甘紫扬的母亲推心置腹地对严席说了很多,严席低着头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认真附和两句,这场对话持续了不断的一段时间,似乎母亲对关于孩子的事情,永远也说不完一般,直到觉得自己过于啰嗦了,她才止住了话头,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以一句“对她好点。”结束了整个话题,开门进了车子。
车子渐行渐远地开远,严席转身进了公寓,他还想着甘紫扬妈妈告诉他的事情,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收拾餐桌,忙碌的甘紫扬,她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到严席,冲着他柔柔地微笑:“你回来啦。”
原本在房间内的时候不觉得,严席出去了一趟,又回到房间里,突然发现房间内的辣椒的香味非常的浓郁,仿佛就弥漫在鼻间,让他忍不住地想打喷嚏。
而他确实也打了一个喷嚏。
对面的甘紫扬十分地紧张,连忙来到了他的身边,着急地问道:“是刚才出去一会冻到了吗?”
严席摇了摇头:“辣椒味,呛人。”
甘紫扬一愣,恍然大悟,连忙去打开了窗户。
严席这个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注视着甘紫扬的背影,眼神多了几分疑虑。
今天早上,医生的治疗室内。
“因为我从来都不吃辣椒。”
甘紫扬幽幽地说道,她从来都不吃辣椒,甚至连闻都不想闻到那个东西,所以当她毫无芥蒂拿着辣椒做饭的时候,她想制止却没有办法制止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她的身体内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她所认为的对张仪的爱恋,喜欢,甚至是毫无怨怼地付出,全部都是另一个存在的东西。它就像是躲在阴暗角落里的怪物,在张仪出现在自己眼中的时候迅速占领自己的思绪和身体,它冲着张仪微笑着,在那样无暇的微笑下,阴影下却塞满了腐臭和阴暗,它自私地想用她的身体爱着张仪,待在他的身边,想要……一辈子陪着他。
一个卑劣又可怜的小偷。
第47章 火车(一)
严席的办公室。
电视上,喋喋不休的新闻在不紧不慢地放着,相比于前些斗殴杀人事件的层出不穷,这些天又趋于平静,血腥暴力的事件少了不少,播报的大多都是一些全国各地的趣事。
即便如此,严席还是觉得新闻的声音太过嘈杂,他上前将电视关上。低头继续看着办公桌上赵护士给他整理出来的文件。刚刚低下头,密密麻麻的字体就映入眼中,上面紧凑的手术行程让严席多了几分不耐。
他皱眉让自己耐心看下去,看着看着,赵护士忽然敲门进来。
“张医生,刚才夫人过来了,然后楼下来了一些货车。”
严席疑惑地抬头,不解地看着赵护士。
赵护士犹豫了一下,顶着严席的目光,继续解释道:“夫人觉得中午的时候,张医生您休息不好,便想要在您的办公室里按上床铺。”
在医院里,每一个护士都是有宿舍的,中午休息的时候可以回去小睡一会,但是因为张医生一直住在家里,没有办宿舍,中午休息的时候都不怎么休息,偶尔累了,才会趴在桌子上睡一会。
许是上一次甘紫扬来的时候留意到严席中午没有休息的地方,便做了这些。
听到赵护士的话,严席来到了窗前,从窗户底下看到了正停在医院大门门口的送货车子。今天的天气很好,热烈的太阳烘烤着大地,热得人有些烦躁。
“夫人对张医生真好,真关心您。”赵护士还在不明就里的说着。严席抿紧了唇,心中不悦,偏偏不能表现出来。
因为她是张仪的未婚妻,就算是经常出现在他的身边也没有什么,并且在外面的严席无法名正言顺的拒绝她。因为她为表面上是张仪的他做这些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想到这,严席蹙起的眉就越皱越紧。
前些天,关于双方父母对他们试探的事情告一段落,虽然说的结果并不怎么样。严席想了想,当时就提出了分开住。
甘紫扬的表现很是奇怪,她仿佛早就料到,不过情绪还是很是低沉的模样。她似乎看出了严席在这件事情上的坚定,并没有多说就离开了。只不过,再离开之后,她渐渐开始出现在严席的身边。虽然不频繁,却也无法令人忽视着分热忱。
自从身体变异之后,严席就有了一种类似于一种野兽的直觉,那是一种冥冥之中的感觉,甘紫扬母亲的一席话下来,面对这样的甘紫扬,严席就细微地察觉到了一些违和感。身边的这个甘紫扬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对劲,那是一种怪异,而至于怪在那里,到底为什么不对劲,严席又哑口无言。
一时间,严席竟是比和甘紫扬住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的不自在。
紧随赵护士其后,甘紫扬买来的家具也被家具城的人搬了过来。一个个陌生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让原本就不大的办公室变得狭窄起来,严席努力不让自己属于张仪的微笑落下脸庞。眼不见心不烦,面对嘈杂起来的办公室,他直接走了出去。
严席一路走过走廊,从楼梯下楼,心中为甘紫扬的事情烦心不已,他不禁思虑自己是不是需要换一个身份了。
正在严席不悦间,他走出医院后厅门口,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唤回了严席的注意。
严席双手插进兜里,看了看人际寥寥的医院花园,他扫视了一圈,坐到了医院的凉亭下的公共座椅上。低头掏出了手机。
外面的天气燥热,出了医院,外面的空气比看着还要燥热,不过在人少的凉亭底下,微风袭来,再加上区别于医院里面充满消毒水味道的空气,令人精神一震,倒是比在医院里面还要舒服。
刚才在楼上的时候手机就在响,不过在工作的时候,严席不想一心二用,他也就没有看。这个时候有时间他就将手机拿出来了。
手机上显示的是一连串qq信息,严席将其打开,发现全都是一个人给他发过来的,是张仪那个大学好友,他一直准备和张仪一起去唐娇娇的婚礼,严席一直没有回他,眼看明天就到时间了。他便准备自己去,现在是给严席说一声。
严席看着他信息,皱着眉愣了一下。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唐娇娇婚礼的日期了。
就是明天了。
去还是……不去?
严席的眼神移开了手机,目光放空,头顶上的阳光透过缝隙斑斑点点地照射在眼前的空地,随着微风,阳光悄悄地在他的眼前轻轻晃荡,安静地在他的眼前游离着。
不知所谓地思索了半响,严席又低头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多,明天的婚礼啊。可是他还有很多的手术,严席想到了刚才密密麻麻的手术行程,随后,不由地想到了甘紫扬,想到了一直出现在他面前的甘紫扬。
那个女人很奇怪。
严席想到目前无法阻止他靠近的现状,一阵头大,随即改变了主意。
比起面对甘紫扬,他还是去唐娇娇的婚礼吧。
鉴于婚礼就是明天,严席也没有多踌躇,他站起了身,他想了想直接给赵护士打了一个电话,让她将手术的时间往后挪,然后开着车回家换了衣服,到了机场。
最后,严席坐上了火车,因为机场没有及时的航班。他在火车扑腾扑腾的声音中,以另外一幅面孔回到了自己许久不曾回去的故乡。
严席坐在火车的窗口,车窗外,是大片大片荒芜的草原,他身上的消毒水味道还没有散去,等冷静下来,他又有些恍惚,自己决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坐在他对面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举止亲昵,时不时地低语浅笑,细细碎碎的聊天声传来,严席看了一眼,看得出他们是一对热恋的情侣。
情侣中的男孩看到了严席望过来的眼神,他们的成双成对正好衬托了严席的形单影只,男孩忍不住更加亲昵地和女孩说话,恋爱中意满的情绪仿佛要虐死严席。
严席对男孩的秀恩秀丝毫不感兴趣,他撇过头,正想要继续看窗外,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耳边传来。
“张仪,你也在这里。”
对于这个名字,严席已经从一开始的不熟悉变成了后来的条件反射了,就正如同自己的名字一般,他转抬起头,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女子,一脸柔和的笑意,长发披散在肩头,漂亮的眉眼因为眼尾的绯红艳丽无双,她不用多说话,强烈的存在感就已经吸引了车厢内大多数的目光。严席对面的男孩甚至都看直了眼睛,以至于忘记了旁边女孩的存在,气的他的女朋友使劲地拧了拧他的胳膊。
男孩痛的嘶嘶直叫,连忙回头讨好地冲着生气的女朋友哄了又哄。
但是严席皱了皱眉,为她的到来很是不感冒。
他去唐娇娇的婚礼是一时兴起,来的时候,敏锐的五感也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可就是这么巧,他还是和甘紫扬撞在了同一列火车上。
没有理会他的冷淡,面前的甘紫扬自顾自地坐在了他的旁边,继续说着:“你也是去参见唐娇娇的婚礼吗?我也是,正好飞机没有航班了,我就坐火车了,只是没想到你也去。好巧。”
一连串的话解释了严席产生的所有疑惑,严席转过眼神,对她的说辞不置可否。
面对严席不咸不淡地语气,甘紫扬毫不气馁,对面的情侣好奇地看着她,她甚至都好心情地冲他们笑了笑。笑的那一对小情侣都红了脸庞。
严席眼不见为净地转过了脑袋,他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躲避甘紫扬才出发的,但是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对方,此刻还真是兴致败坏。
而在他沉默的时候,他们对面的情侣见甘紫扬性格温柔,对视了一眼,已经鼓起勇气向她搭起了话。
“你好,你们这是要去那里啊?”
这大概是坐火车上最经典的聊天语句了,因为大多数的火车会到很多次站,每到一站都会有人下车或者有人上车,所以,就算是坐在同一辆火车上,面对面的两个人可能都不是同一个目的地。
“b省。”甘紫扬微笑,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突兀的搭讪而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
“我们也是啊!刚才听你说,你们去b省要去参见朋友的婚礼?”相同的目的地瞬间就拉近了彼此的关系,无聊的路途上,有了话题的开端,两个小情侣继续和甘紫扬攀谈起来。
“嗯。你们呢?是要去旅游吗?”甘紫扬微笑,轻轻地回答着对方,偶尔也问起了对方一两个问题。狭小的座位上顿时热络了起来。当然,除了严席的沉默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车停了又走,旁边的火车呼啸而过,甘紫扬为了掩饰身份,敷衍地和对面的情侣聊了一会,绝大部分的注意力始终都在严席的身上,火车内的空间拥挤,人来人往的,空气混浊。时间一长,她看向严席的眼神就不禁有些担忧。
此时正好有火车上的推车过来,甘紫扬连忙让对方停下,好好地翻看了一下推车上的物品,挑挑拣拣了一堆买下来了。随即挑选了一些给严席。
“渴了吗?要喝点水吗?”
纵使严席感觉自己的脸上不露一点端倪,甘紫扬也总是能够知道严席所有的需求,她的这一点和血团子十分相像。不过严席看到甘紫扬放在桌子上的水,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程悦。他摇了摇头,拒绝了甘紫扬的水。
甘紫扬没有失落,她只是担心严席会赌气让自己渴着,他看着严席转过去的脑袋,神情无奈。
“好吧,我放在这里,你渴了就喝。”
“不用。”严席依旧拒绝,甚至脸庞都没有转过来。
甘紫扬对严席的态度殷勤,再加上她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大美女,严席不假辞色,但是绝大部分的人,甚至连女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尤其是对面的小情侣,就发生在眼前,看得可不清楚。
他们好奇地看这样甘紫扬和严席之间的互动,心中犹如被猫抓了一般,又转悠地向甘紫扬搭了半天的话,最后才好奇地问出来。
“姐姐,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啊?朋友吗?”
听到这话的甘紫扬愣了愣,此时火车正好停站,播报着翘莲市到了翘莲市到了,一时间,车箱内又开始乱了起来。准备下车的人站了起来。
“我们是一起走完一生的人。”甘紫扬轻轻地说着,嘈杂的车厢让对面的情侣听不到甘紫扬在说什么,小女孩看到可甘紫扬嘴唇张合回答了,但是具体却没听清楚,她好奇得脑袋都往前伸了伸,一个劲地问:“什么?什么?”
而再问甘紫扬就笑了笑,不回答了。
对面的两人没有听清楚,但是一旁的严席却听清楚了,这个过于浪漫和意义深重的回答让严席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她一眼。
时刻关注严席的甘紫扬怎么会没有察觉到严席的视线,她迎着严席望过来的眼神,冲他微微一笑。
这个微笑太过笃定,也太过温柔缠绵,看的严席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躲过,视线转了过去。
甘紫扬看着严席的侧脸,本就温柔的眼神越发地柔软。
他们是一起走完一生的人,所以会一直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就算成为爸爸身边任何一个存在。
车子停在不熟悉的火车站,火车上的人下去一些,又上来一些,女孩们嘻嘻哈哈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她们大多时尚靓丽,有的口里嚼着口香糖,有的耳朵里塞着耳机,有的甚至还抱着狗,她们黑溜溜的大眼珠张望着,一排一排地寻找着自己的座位号,而寻找到了严席过道旁边的时候就正好停下坐下了。
她们一来,一股浓郁的胭脂香味迅速弥漫在他们的附近,或许平常人只会觉得清香袭人,但是严席被这味道呛得难受,他不禁将窗户开得更大一些了。
甘紫扬见状,不禁看了看过道旁边坐下的女孩子们。其中短发女孩看到一个大美女看她,冲她眯眼笑了笑,青春靓丽得逼人。
甘紫扬没做任何表示地转过了脸,看得女孩的神情一愣,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她不待见了。女孩耸了耸肩,不在意地回过头,继续和同行的女孩们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
火车停了一会,又开始缓缓地向前驶去,外面的风景不断地变化,大概是风的作用吧,严席鼻尖那股窒息的香味终于散开,了无痕迹。微风习习吹拂着,严席一直皱起来的眉头终于缓缓散开。
一旁的甘紫扬见严席好受多了,也跟着放松了下来。
正在此时,一个男人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好,我是这里的位置。”
正在低头说着什么的小情侣愣住了,他们抬起了头,一个高个子,体格壮硕的男人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一手拎着包,一手捏着火车票,沉稳有神的眼神抬头看了看火车车壁上的座位号,将火车票给两位小情侣过目。
两位小情侣低头看了看男人递过来的火车票,连忙站了起来。
他们本来应该是过道那边的座位,但是因为那边的没有风,车厢里太过闷热,他们便到了这边,此时座位号的主人来了,他们便连忙起来,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男人将小情侣们弄走了,他将包放在了上面,自己一人坐在了两人的位置上。对面换了人,甘紫扬和严席不注意,严席只是错眼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就逮住了他的目光,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扫在严席的身上,一看,对方的反应竟然比严席还要大。
他迟疑了一两秒,然后笃定地叫出了他的名字:“张仪!”
这个名字一出来,严席和甘紫扬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男人的身上,严席心想:这难道是遇到了张仪多年不见的老熟人了?
没有等严席如何想应对之策,对面的人就首先亮明了身份:“你可能不认识我,我是程悦的表哥。程一。”
程悦……的表哥。
想到程悦这个人,严席就忍不住的暴虐,而程悦的表哥,严席抬眼看到了对面男人炯炯有神地眼神,小麦色的肌肤,以及不用看就格外壮硕有肌肉的体格。最后对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才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那个在程悦死后,总是找自己麻烦,被自己揍伤了好几次的人,模糊的面孔逐渐和眼前的人对上了号。
严席眼神极快地闪过一丝厌恶,他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一副连程悦是谁的都不太记得的模样。
程一的眼神紧锁着严席,极其内敛的他没有在意严席的态度,他知道对方不一定记得程悦,但是一定能记得严席。因为,当年他可是没少听程悦嘴里阴沉地说起这个一直和他争夺严席注意力的张仪。那抱着深深忌惮和厌恶的眼神,他一直都记得。
可是程悦却死了。程一眼神眯了眯,微微勾唇,问道:“不知道你还记得严席吗?”
第48章 善良
程一的这句话一问出来,比严席的反应更快,甘紫扬的视线就极快地锁住了程一的脸庞,眼神微微泄露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冷意。
而身为当时人的严席反而不紧不慢地抬起头,微笑:“抱歉,我不记得你说的严席,也不知道你说的程悦。”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直接不承认。察觉到对方并没有与他攀谈的意思,男人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严席,干脆地说道:“哦,可能是我认错人了。”
态度落落大方,不过度纠缠,神态更是没有被驳了的不悦。
严席察觉到此时的程一和十年前的程一不同了,他变得内敛了,变得令人捉摸不透,绝对是一个麻烦。不过那又如何,已经过去十年了,纵然关于程悦的事情他还死死地咬着严席不放,在时光的侵染下,那件事情已经掩于尘埃,他更是想不到,他想要找的人会以另外一副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男人隐晦的探究目光中,严席微微翘起嘴角,张仪标志性的微笑令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十分温和,一点也没有十年前严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淡漠。
一旁的甘紫扬也在隐晦的打量着程一,她自然不知道程一是谁,她只是对严席的情绪十分的敏感,她感觉得到,严席虽然笑着,心里却满满对这人的厌恶。自从察觉到他情绪的那一秒,甘紫扬看向男人的视线也满是冰冷。然而下一秒,她就轻轻垂下眼眸,在严席看过来之前,遮盖住了不属于甘紫扬的神情。
严席敏锐地向望去,敏锐的五感也只是捕捉到甘紫扬的垂眸,又长又黑的睫毛衬得眼尾微微的绯红更加刺眼,被半遮住的瞳孔朦胧又温柔,温婉的气质在这个女人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严席心中略过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怪异,他收回眼神。忽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严席拿出手机,看到了来的一则最新短信。
您的文件我们已经收到。
看向手机的眼神微动,严席看过便删掉了这则短信。
短暂的插曲之后,火车继续晃晃悠悠地行驶着,严席他们过道旁莺莺燕燕的女孩子们时不时传来欢笑打闹的声音,三五成群的美女,绝对是车厢内最起眼的地方。一位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她们的身边,言语幽默,逗得年轻的女孩们开怀大笑,让整个场面更是热闹。
严席坐在他们的过道旁边,自然对这个热闹更加深有体会,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大声,就算严席他们没有用心去听,那些声音也不自觉地会钻到耳朵里。
正如此时,女孩一声突兀地尖叫,接着就是一阵响亮的狗叫,将车厢内大半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住了。
严席下意识地扫视了一眼,黑色的瞳孔映入了尖叫的声源,那是一个女子,二十多岁的模样,她坐在车厢的最里面,此时,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不由的颤抖着,黑色的瞳孔微微扩张着,明显处于惊恐余惊之后。
严席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准备离开的视线就顿住了,不由细细打量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坐在最外面的年轻男人被女子的尖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连道歉。
“我以为你是开玩笑……毕竟……”毕竟这个人说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奇怪了。接触电子产品会被动物疯狂攻击之类的,真的太匪夷所思了。
男子尴尬地看向旁边女子的身边,被她朋友抱着的小狗,原本它小小的,毛绒绒的,刚才他逗弄一会,又会撒娇又会卖萌,说出的温润可爱。但是如今却是眼神凶悍,呲牙咧嘴,毛发炸起,喉咙还发出低吼,露出一副攻击作态的模样。男人咽了咽口水,不信也信了。
小狗低吼还在车厢内荡漾,女子的朋友连忙地抚摸着小狗的脊背,给它顺毛。一点点将它的攻击抚下去。
男子见状,却不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她会一接触电子产品就会被动物列为攻击目标呢?是所有动物吗?还只是就是它?”
男子的目光落到了呜呜咽咽撒着娇,黑溜溜的眼珠却始终不离尖叫女子的小狗身上。
尖叫的女人脸色苍白地转回了目光,没有回答男人的话。她微微侧过头,在黑色秀发的掩映下,她的肌肤白皙,惊吓过后的眼睛带着湿润。小小的嘴巴抿得紧紧的。男人原本没有注意这个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但此时,他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意外的漂亮。
男人的眼神不由闪过一丝惊艳。
是的,相比于其他女人的光彩照人,尖叫的女人未施粉黛,长发披散,一身衣物也是样式普通的那种,是最落魄的一个,但显然也是在这群女人中间长得最漂亮的一个,不仔细注视她的脸,根本就不会发现这个人竟然会有着一张秀气的脸庞。
没有忽视男人的表现,坐在他对面的女人嘻嘻笑了一声,回答男人说道:“姐姐可没办法回答你的问题,她不能说话。也不是接触电子产品会被动物攻击,几乎只要她有任何的轻举妄动,不管是猫是狗,动物都会攻击她。也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这些小祖宗。唉。”
女人叹息了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同情,看了一眼坐在自己里面的尖叫女人,又摸了摸旁边女人怀里的小狗。
“哦。”被女人意有所指的话所引导,男人对女人外表的惊艳瞬间淡却,被天性懵懂又敏锐的动物集体厌恶,难道是这个女人做过什么?
不仅是男人这么想。女孩的声音很大,再加上刚才女人的一声尖叫,周围的人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们身上,关注之下,他们自然也听到了女孩的解释,心里纷纷想着,众人看向尖叫的女人就多了几分恶意。
男人看了女人一眼,看到女人在她旁边同伴的话语下低下了脑袋,长长的头发遮盖住了她的神色,不知道她是不是偷偷地伤心,男人咳了一声,对别人胡乱的猜测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尴尬,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连忙转移话题,其余没有出声的女人此时也跟着附和着,表面上,又恢复了应有的热闹。
严席在事情告一段落的时候也转过了脑袋,由一开始的面熟到后来的恍然,纵然过了五年之久,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面孔略一思索,严席便也记了起来,况且,对方给他惹来的麻烦也不少。
刚才尖叫的女人叫做若蝶,是五年前,他在深山里救助过的一个队伍中的一员。然而阿循的好心并没有给他好报,后来这个女人画了他的画像,为了自己的利益准备将它发在网上,丝毫不考虑他的想法。
只是,严席一直以为这个女人已经死了。他一开始对阿循说:监控这个女人。过一段时间之后,关于男人死亡的事情渐渐被遗忘。严席又说:让动物攻击她,这个女人永远的闭嘴。
他的意思是,让这个女人被动物袭击,佯装成意外死亡的模样。但是没想到阿循竟然让这个女人变成了哑巴,然后让所有动物敌视她,监视她。
以阿循的聪明,不可能不了解他话语中的意思,然而,他选择让这个女人活着,到底是为什么?
善良?同情心?
严席微微一怔,为涌上心头的想法感到一丝不自在,他微微皱起眉,撇开了这个想法。
怪物……怪物怎么会拥有善良和同情心呢?
当然,怪物怎么会拥有善良和同情心呢。阿循当然不是因为这个才没有杀了这个女人的。
第49章 百起县
五年前。
狭小阴暗的房间内,一个女人抱双腿蜷缩在椅子上,她披头散发,发丝后面的双眼紧紧地盯着电脑上的屏幕,幽蓝色的浮光在她平静的瞳孔不同闪烁。
音箱里,记者的声音清晰地现在响在房间里,整个房间更加的寂静。
“田姓男人在异地被杀害,银行的监控录像十分清晰地了录下来这个男子被杀害的过程,警方目前断定为抢劫杀人案,已经确定犯罪人员姓名为刘大建和……”
电脑屏幕上,监控的摄像头由上向下注视,品质劣质的监控录像中,一个男人干脆利落地捅死了小田,小田无力地摊到在地上。另一个凶手哆哆嗦嗦地跟着他,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男人抬起来看了一眼监控。面孔暴露在监控中。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面孔,明明黑白的监控中,他的眼神都有些模糊了,可是他!就是山里的那个男人。
毫无缘由,若蝶就是那么认为。
若蝶啪嗒一声关闭了电脑,房间内的话语突然停了下来。自己的呼吸声一下子响在耳边。
若蝶抱紧了自己的双腿,仿佛耳边的空气都变得令人害怕,她将面孔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腿间。
是那个诡异的男人,他来报复了!
若蝶露出双眼,惊恐地打量着房间内的一切,洁白的墙壁上贴着某个明星的海报,粉红色的被单,有些凌乱的床铺,床铺前的梳妆台,没有放入收纳盒里,摆在桌面上瓶瓶罐罐,还有拉的严实的窗户,留了一个小缝隙,小股小股的微风吹得窗帘微微扬起。在之后就是自己面前的电脑。
一切都如同往常的模样。只是空气无端多了异样的气氛,那可能是她的错觉,是她的心理作用。若蝶坐在床上,从被子里露出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外面的夜色天越来越黑,屋内也越来越亮,从门缝里倾泻出去的灯光十分明显,外面,关上走廊灯光的妈妈嘱咐道:“不要熬夜了,早点睡哦若蝶。”
僵硬地,坐在床上的若蝶抖了抖,她起身关上了灯光。房间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若蝶躺在床上,蜷缩在一起,砰砰的心跳响在耳边。虽然强撑不去睡着,但是还是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睡梦中一片虚无,黑色在她的视野中无尽地弥漫。
“你好……你好……”从从虚无中传来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睡梦中的她仿佛忘记了恐惧,在一团一团弥漫在视野里灰色的迷雾中,循着声音找到了发声的人。
眼中的迷雾闲散,若蝶看到了藏身在迷雾中的人,一个孩子,他有着白皙的肌肤和十分精致的面孔,玉雪可爱,只是在这灰色的世界里静默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显得有些诡异,也有些眼熟。
若蝶茫然地走到了他的面前,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有像是被妖怪迷惑了一般低头傻傻地看着孩子。
孩子的眼眸虚无,漆黑的瞳孔又深邃又平淡,他伸出手递给了若蝶了一杯水。
一杯普通的白开水,用透明的,最常见的那种杯子装着。
“喝下它。”
少年轻轻地说道。
然后若蝶就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她伸手接过了那杯水,慢慢地一饮而尽。
水的味道也很普通,白开水,平淡。
最后一滴水落入喉咙,透明的玻璃掉在地上,啪嗒一声碎裂。
喝下水的若蝶双手死死地捂住了喉咙,眼神涣散,呼吸颤抖着,痛苦扭曲了她的面容,她甚至跌倒在了地上,张着嘴,想要发出尖叫,但是却完全没有办法出生。
被眼泪朦胧住的眼睛,仰视视角里的孩子面容有些不太真切,只有耳边传来仿佛要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声音。
“你会……你会……如果……你会痛不欲生……”
泪水从若蝶的眼角滑落,打湿了她的睫毛,她躺在地上,双手捂住如同被刀搅的喉咙。然后,头顶的灰色的雾气散开。她感受到了地面不断地震动的声音。然后,一张张或大或小的嘴咬住了她的身体,泪流满面中,她似乎在眼泪中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从上空俯视,灰色的空间里,以他为中心,各种各样的动物围绕在她的身边,一口口撕咬着她的血肉,吞入腹中。
她正在被分食。
尖叫被困在喉咙里。痛不欲生。
满头大汗,若蝶满脸惊恐地从梦中惊醒,她飞快地打开了灯光,亮堂的室内给了她一点点安全感,她瑟瑟发抖地坐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全身。
眼神涣散,她抱在住自己,安慰自己。
这不是真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而已……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脸颊都有些凉。她摸了摸。一脸的泪水。
然后,她看到了自己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张画纸。
这是她放的吗?
犹疑着,她伸手拿住了画纸,小心翼翼地翻开。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的寂静,她发抖地抱着自己,眼泪如同流水一般不断地从眼中涌出。
那是她画下来的那对父子,原本这幅画美丽精致,被她珍藏在放画作的夹子里,然而现在这幅画放在桌子上,被人涂上了一层一层的颜料,毁了画中的面容。
是他们,是那对父子来报复了!
抽泣声不断地从被子里传来。她想起了自己的梦。
“你会被所有动物厌弃,你会丢掉你的声音,如果你有任何的坏念头,你会痛不欲生。”
虽然这句话,若蝶只是支离破碎地听了几个字,但是她知道,对方就是这个意思。
后来,所有的一切也验证了她的梦。
人生,因为一时贪念改变了它的轨迹。
阿循当然不是因为所谓的善良才没有杀了那个女人的,他只是察觉到了严席内心的顾虑,如果女人也死亡了,过度的巧合可能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只是没有办法,充满不安的严席只有在知道他秘密的人真正死亡那一刻,他才能感到安心。
而阿循是有办法的,当时他的能力虽然还没有掌握到修改他人的记忆,但是给这个女人的思维设下障碍,让她无法说出关于严席的事情,他还是做得到。
所以,察觉到爸爸的顾虑,并且无法违抗爸爸的命令。于是,那个就女人成了哑巴,无论是蚂蚁蛇鼠,所有的动物看见她的任何轻举妄动都会燃起起敌意。她只要升起一点泄露严席秘密的想法,就会痛不欲生。
狭小的,猫憎狗厌的人生。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严席,他只是不想让爸爸把他当成怪物。一直努力装作正常的孩子。
就如同现在又披上的一层皮囊。
火车上发生了一点小插曲,很快就过去了。见到以为死去,其实还活得好好的人,严席的心情有些不好。然而他的表面还是矜持沉默的,一如既往。
火车驶向夜晚,苍白的白色灯光打在车厢,照的每个人都面色发白,在坐了长达八九个小时的车之后,严席的目的终于到站了。有着强烈的敏感不安,也有着强烈的自制力,在簇拥着下车的人群中,严席甚至都没有再多看一眼那个女人,无比自然地下了车。
甘紫扬还跟在他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跟随着。在打下出租车的时候,沉默地回头看着甘紫扬。
甘紫扬笑的灿烂,早就想好措辞:“我们都是去参加唐娇娇婚礼的,明明是夫妻却不一起去,好奇怪吧?”
“明天我会打电话接你的。”严席说道,坐上了出租车,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担心被甘紫扬跟踪,严席特地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才来到距离唐娇娇婚礼地点最近的酒店,办理了入住手续。
大半夜的时间,酒店的前台很是精神,很快就为他办理了手续,他拿着手续卡向里面走去,站在电梯面前等待电梯缓缓降落。
在等待的时间,敏锐的五官还隐隐听到了酒店前台讨论的话语。
“最近a市还真是不怎么安全了,我在这上晚班,爸妈担心的不得了,说是让我不想干了。”
“就是,前些天我家附近还被发现有人死了。”
“又有人死了?”
“可不就是……”
叮咚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了,严席走进了电梯,电梯门合上,后面的话他就没有再听了。
火车站外,和严席一起下车的程一来到了一辆车面前,站姿笔直,他冲车里的人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坐进了车里。
车内,坐着一位一脸坚毅的中年男子,他命令司机开车,缓缓地问道:“所有人都撤离白起县了。”
“是的,百分之百都撤离了。”
“唉——白起县!”
第50章 婚礼(一)
本来以为到了陌生的城市,他会睡不好,但是没想到一夜好梦,第二天严席神清气爽地起床了。不过这个好心情他并没有维持很久。
他在酒店遇到了甘紫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跟过来的。
严席皱了皱眉,想到一会还要一起去参加唐娇娇的婚礼,他没有多说什么,和对方吃完一起吃完早饭,两人一起起身离开了酒店。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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