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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节

    [快穿]快穿之老攻在手 作者:正是日生时

    第9节

    现在正是刘大山被货车碾压又被刘壮拉回刘家之时,许锦逸侧头看向隔壁刘壮夫妇的房间,眼里冷光尽显。

    第36章 孤儿(二)

    钻心的疼痛让许锦逸一夜都没有睡好,当第一抹曙光从窄小的窗户照进来时,许锦逸才终于看清这间屋子的摆设。

    这间屋子差不多有二十个平方,但混乱的堆了许多杂物:刘母买的破布头,只有招待众多亲戚时才会动用的大摞的锅碗瓢盆,装电视电风扇的纸壳箱子,一袋半烂的苹果,一大包棉花,两化肥袋花生……

    许锦逸躺着的这张宽度也许不到一米的床,以一个很可怜的姿态挤在这些东西之中。

    算起来,这座房子是刘壮的父亲在他成婚之前为他盖的,如今已有二十多个年头了,难怪看上去如此破旧。房子显然很长时间没有打扫了,墙角一圈大如蒲盖的蜘蛛网,曙光从门缝里照进来,许锦逸可以很清楚的看见飘荡在半空中的灰尘。

    没过多久,刘壮夫妇起床的声音响了起来。刘母嘟嘟囔囔着做饭,锅碗瓢盆叮当乱响,偶尔夹杂着两句骂声。刘壮沉默着做些其他的活计,若是听烦了刘母的唠叨,便会很大声的训斥两嗓子,接着便是刘母更尖利的反驳声。

    要搁在刘大山十岁之前,刘母因为没能生出孩子,根本不敢反驳刘父的打骂。但自从她为刘家添了一对双胞胎男孩后,心里就很是洋洋得意,若是刘壮让她受了一点儿委屈,她立刻扬言要带着儿子回娘家,直到刘壮低了头,她才会停了哭闹。

    因此,刘壮能够随意打骂的对象只剩了刘大山一人。若是他兴致上来,拳脚相加都是小的。

    饭菜味飘了出来,一家四口围坐着吃完饭,许锦逸又等了多半个小时,房屋终于被人打开。

    “给,吃吧!”刘母面上无肉,脸颊内陷,颧骨突出,一脸的尖酸刻薄相,她随意将饭碗砸到了许锦逸床头,“真是个败家小子,你是干什么吃的,连两小孩都看不住,还被车撞?算了算了我看见你就头疼,早知道我就不该买——”

    虽说刘壮夫妇看刘大山不顺眼,但买卖儿童始终是讳莫如深的话题,两人在刘大山面前并不敢提。

    “哼!”自知失言,刘母脸色更加难看,“连个床都下不了,吃个饭还让人送,真是讨债鬼!”

    说完,刘母走出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许锦逸瞥头看向床头的饭碗,里面只有一碗清粥,泡了个黑黄的馒头,还插着一根又粗又老的咸黄瓜。

    瞪了半晌,许锦逸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将这个馒头和这碗粥都吃掉了。

    要想逃离这个地方,他必须得保持力气。

    想他许锦逸竟然落到了这步田地,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即使被人这样侮辱,许锦逸也从未想过要退出游戏。他心中的确有对刘大山的怜惜,更有对刘壮夫妇的憎恨,但此时胸中充斥着的,还是满满的激动与期待。

    经历了三个世界,他在每一个世界中都会遇见自己的爱人,更幸运的是,总有证据表明,三个世界的爱人是同一个人!

    这让许锦逸欣喜若狂。

    他钟爱自己的爱人,他期待再次遇见他,即使在遇见爱人之前会受到许许多多他并不需要忍受的痛苦,许锦逸依然义无反顾。

    只要再次遇见他。

    除了送饭,刘家人轻易不会踏足这个破旧的小房间,许锦逸躺在床上,拿出郑荣瀚的画像和周荣邦的影像,自得其乐的回忆着与爱人的点点滴滴。

    唯一的遗憾,背包格子中没有第一个世界中赵承厉的影像。但许锦逸并不会因为这个而心生落寞,他知道他们三个是同一个人,郑荣瀚是赵承厉,周荣邦同样也是赵承厉。

    回忆爱人之余,许锦逸也不会忘了思考摆脱这个家庭的对策。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字:逃!

    想来再过不了两天,刘壮夫妇就会被刘母姐姐劝动,找来县电视台的记者演绎一场“母子情深”。

    许锦逸不是没想过借着这次机会,在县电视台的记者面前揭穿刘壮夫妇的真面目。但仔细思考过之后,他还是摇了摇头,觉得这个方法不太妥当。

    追根究底,县电视台的记者为什么要去医院采访刘大山,还不是因为刘母姐姐在县电视台有个熟人?县里的可怜人有这么多,要按正规程序,刘壮夫妻就是排上两年的队也轮不上。

    甚至很可能,连采访的记者都是那位熟人找的自己人。

    在乡下这种熟人关系错综复杂,他们就如一只密密麻麻的网,明目张胆地将事实真相掩盖在光天化日之下。即使他将刘壮夫妇的虐待罪行告诉给那位记者,记者写的稿子很可能也会是“母子情深”,甚至连“母子情深”都算不上,他或许会直接颠倒黑白,将刘大山为了救弟弟伤了左腿一事写成刘大山顽皮贪玩被车撞。

    记者最会控制舆论,而舆论又是这个社会最利的刀刃。

    届时,别说许锦逸会打草惊蛇惹怒刘壮夫妇,恐怕连他刘大山的名声都保不住。许锦逸再想逃离这个地方,更是难上加难。

    因为许锦逸一无所有。

    尽管这个贫穷小农村也有善良的人,但这些村里的人最看重的是血脉,是面子。

    即使刘壮人再浑,他也是正正经经的刘家人,即使刘大山再可怜,他也是被刘壮夫妇从外面买来的野孩子。更别说,刘壮只在家里凶,在村里人的眼里他还是很老实肯干的。

    再者,若是他们帮了许锦逸,日后与刘壮夫妇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面子上怎么过得去?

    所以,村民们不可能帮助这个跟他们没有一点儿关系的刘大山。

    许锦逸此时真的是孤立无援,他若是不想配合刘壮夫妇表演一场“母子情深”,他只能逃,更要赶在刘壮夫妇将他送到医院之前逃。

    至于拖着一条伤腿要怎么逃,逃走之后又该如何生活,许锦逸却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现在对于他来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这个刘家蛇窟,只要离开这里,凭借着他三世的生活经验,怎么也会比如今吃黑馒头就咸黄瓜好过。

    正思忖间,许锦逸余光一瞥,正巧看见被人随手扔在角落里的一个破铜佛像。

    那破铜佛像也不知被放置了多久,全身蒙了一层灰尘,一些部位有些绿色的锈迹,看上去灰扑扑的颇为不起眼。

    但许锦逸却是眼前一亮。

    这破铜佛像是刘壮某日挖井时挖出来的,夫妻两人都没有文化,更不知道这破铜像有什么价值,竟是随手将这破铜佛像扔到了破烂堆里,打算等收破烂的来了当成废铜卖了。

    至于这尊破铜佛像如何到了这个角落,不用想,肯定是被双胞胎的某一个翻了出来,玩腻后随手扔在了这里。

    许锦逸越看那破铜像眼睛越亮,恨不得立即站起来捧起那铜佛像细细查看。正当许锦逸想挣扎着坐起来时,那对双胞胎撞开了门。

    “小王八羔子,讨债鬼!”

    刘志乾和刘志隆被刘壮夫妇捧到了心尖尖上,他们两人简直是刘家的两只小霸王,平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想要什么刘壮夫妇就给什么,甚至在外面闯了祸,刘壮夫妇也从来不认为是自己宝贝儿子的错,经常无理闹三分,闹得那些家长们面红耳赤。

    刘志乾和刘志隆在刘壮夫妇的无限纵容下愈发骄横无礼,平时不仅欺负外面的小朋友,更在刘壮夫妇的言传身教下,对刘大山呼来喝去颐指气使,完全没将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讨债鬼!小王八羔子!”刘壮夫妇平日里就是这么称呼刘大山的,刘志乾和刘志隆将他们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态学了个十成十,他们竖着眉毛,扬着下巴,像极了刘壮的耷拉眼眯着条缝,当真是一脸猖狂。

    许锦逸平静的看过去。

    小孩子的感觉最为敏锐,虽然他满肚子坏心眼,可在许锦逸看过来的时候,刘志乾还是感觉这个小王八羔子似乎和以前有了点儿不同。要搁在以前,这小王八羔子可根本不敢这样抬头看自己,而是低着头一脸怂样。

    “谁让你推我了?害我胳膊肘上刮了口子?”刘志乾狠狠瞪着许锦逸,嘴巴歪着,嚣张跋扈的模样像极了地痞流氓。

    接着,刘志隆不甘落后,伸出黑黑的食指盛气凌人的指着许锦逸,“就是因为你这个小王八羔子,我哥哥才流了这么多血!我们今天是来找你报仇的!笨蛋!”

    “呸!”

    “呸!”

    两人相继朝着许锦逸吐了两口口水,接着便举起不知从哪里挖来的胶泥,一脸的不怀好意。

    许锦逸面色未变,下身却轻轻动作,不留痕迹的挡住了受伤的左腿。昨夜的内力显然没有白费,疼痛竟减了许多,动作也不用像之前那样费力。

    “嘿嘿,瞄准!”刘志乾笑了两声,和刘志隆同时揪下了一块胶泥,高举在耳侧。

    “射击!”

    两块胶泥重重砸在许锦逸身上。

    射一块再揪一块,直到将两大块胶泥全部射完,刘志乾和刘志隆才算心满意足,互相打闹着离开了小屋。

    许锦逸轻轻抖落一身的胶泥块,忽然勾着唇低低的笑出声。

    孩子在他眼中从来都是美好的天使。人之初,性本善,如果他们有什么坏心眼,许锦逸只会觉得那是父母的过错,老师的过错,乃至社会的过错。

    但亲眼所见,这两个孩子的恶毒程度还是让许锦逸瞠目结舌。

    刘志乾和刘志隆砸出的一个个胶泥块,完美的将许锦逸本就微薄的怜惜砸的消失无踪。

    听着外面兄弟二人得意的笑声,许锦逸眯起了一双狐狸眼。

    刘大山五岁被拐,从此寄人篱下,一生凄惨。既然你们也满了五岁,也该尝尝刘大山上辈子所受的苦楚了。

    第37章 孤儿(三)

    听着外面没了声音,许锦逸轻轻坐起身,想着去将那尊佛像拿来仔细查看一番。

    但这只伤腿却让他不良于行,许锦逸环顾四周,正巧发现脚边儿的墙根处立着几根粗木棍,他顿时眼前一亮。

    这几根粗木棍是刘家闲置的铁锹棒,每根都有婴儿手腕粗细,又是实实在在的榆木做的,不能再结实了。

    许锦逸抓了两根,一手一根拄在身侧,身下慢慢移动到了床边。接着稍稍用力,竟尝试着站了起来。

    因为曾经学过武功,许锦逸的身体平衡保持的十分不错,虽说几米的距离就耗了他将近一刻钟,但他终究在一步一挪之下走到了佛像前。

    许锦逸左手拄着铁锹棒站稳,右手拿着另一只铁锹棒扒拉那尊佛像,这么一步一扒拉,一刻钟后又走回了床边,那尊佛像也滚到了床脚下。

    许锦逸大呼一口长气,坐到床上捡着佛像细细观看。

    这尊佛像不过手掌高度,外表锈迹斑斑,但若是仔细,可以看出锈迹之下的暗黄。

    一佛坐于莲花宝座之上,双手于脐前托着宝瓶。束发高髻,宝珠顶严,面相方圆,表情沉静。

    帔帛搭于佛身双肩弯曲而下,绕过两手腕对称搭于身体两侧。体态均称,结构合理。

    许锦逸的舅舅曾经在许氏危难之际给了许锦逸莫大的帮助,在许锦逸夺回许氏大权之后,他知道舅舅最喜收集古代佛像,曾逛遍了古玩市场和拍卖会,最终入了个明宣德年间的无量寿佛给舅舅做生日礼物,让舅舅高兴了小半年。

    逛得多了,许锦逸也对佛像有了一定的辨识能力。

    观手中的这尊佛像,小腿部的裙褶呈椭圆形,是明代造像中较为常见的装饰样式。而且在莲花座面的正前方依稀可以看出有“大明宣德年施”的字样,证实了许锦逸的猜测。

    无论是锈迹,做工,佛身服饰,甚至底座字样,这尊佛像都与那座无量寿佛有诸多相似之处!

    这佛像又是刘壮挖井时挖出来的,若是仿品,谁会大费周折的将它掩埋在一所农家院中?

    因此,许锦逸认为,这尊佛像为明代真品的概率足有百分之八十,价格按照现在的物价来算,七位数都打不住!

    就算它不是一件真品,仿的如此逼真,又埋在地下几十年,必是一件上了年头的高仿!价值也不容小觑!

    什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本来许锦逸还在发愁逃离刘家后如何生活,如今有了这座佛像,他倒是心神大定了。

    许锦逸终于露出一个舒心的笑,他翻着一件林大山的破衣服将这尊佛像裹了几圈,又小心的将其放到了床底下。

    剧情中可没有刘家卖了古董一夜暴富的情节,想来这尊佛像真是被刘壮夫妇当成破铜卖给收破烂的了。如此,他许锦逸就毫不愧疚的收纳了。

    更何况,就算刘壮夫妇因为这尊佛像一夜暴富,许锦逸拿的也丝毫不觉手软。刘大山被刘壮夫妇虐待的壮年早逝,这尊佛像怎能与一条活生生的人命相比?

    安心之后,许锦逸越发安静,白天躺在床上修炼内功,可将昨晚消耗掉的内力恢复至之前的八九成,晚上便又重新用内力梳洗经脉,拼接碎骨。如此努力了几天,左腿的伤势好了不止一星半点,许锦逸就是不拄着铁锹棒,也能凑和着走上几步。

    等终于有一天,刘母的姐姐从大老远来到刘家,慈祥的看望了许锦逸,又和刘母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上午之后,许锦逸知道,逃离刘家的最后期限已经到了。

    刘母姐姐走后刘壮夫妇又干了一下午活,晚上到了睡点自然如同往常一样沉沉的睡了过去。

    许锦逸一直听着隔壁刘壮的响如雷的呼噜声,直到凌晨一点半,他才悉悉索索下了床来,脖子上垮了一个看上去又土又破的小背包,里面鼓鼓的赫然是那尊破铜佛像。

    虽然左腿还带着伤,但好在如果不太用力就没多大问题,许锦逸微跛着走出了屋门,借着微弱的月光找到了停在车棚里的自行车。

    这辆车子是刘母花了小二百块钱从熟人手里买来的某岛国二手货,因为比乡下人买的一百多的新自行车都要轻便,刘母还珍爱非常,舍不得它受风吹雨打,每晚都记着将自行车放进车棚。

    街门只插了门闩,许锦逸轻轻拉开,轻轻推车走出街门,轻轻将街门关上,接着掏出一把铁锁,咔嚓一声从外边将街门锁住了。

    如果刘壮夫妇发现他逃了,这把锁至少也能拖延一会儿。

    许锦逸深深看了这黑沉的房子一眼,扭头上了自行车,即使他只用右腿也蹬得飞快,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幸好这村子村头就是国道,平坦的水泥路上许锦逸蹬得十分欢快。在刘家的这段日子里许锦逸过的前所未有的憋屈,但别无他法,为了养伤,他暂时还离不开刘家。

    现在终于逃离了那个蛇窟,似乎连外面的空气都清新许多。许锦逸想起心中的那个人,脸上的笑容咧的越来越大,虽然目前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寻找他,但许锦逸肯定,那个人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像前几个世界那样。

    恍惚间,许锦逸似乎听到轰隆的摩托声,这声音与林大山脑中的刘家的摩托声一模一样,许锦逸回头一顾,只见远远的几道光追了上来,几秒钟和他的距离就剩了几百米。

    刘壮大声叱骂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过来,“就在前面,那个小王八羔子,竟然敢跑?追回来我非得踹的他下不来床!”

    许锦逸脸色一瞬间惨白如雪。

    刘壮怎么来得这么快?

    若是被他们追上……许锦逸紧咬着牙关,脚下拼了命的蹬,可是自行车怎么比得上摩托车的车速,后面的几辆摩托还是很快追了上来。

    有一瞬间,许锦逸几乎想掏出枪给上刘壮一枪了。

    但是不行,这么多辆摩托,显然刘壮发动了所有关系近的村民。他现在伤着腿,即使拿出枪,也不见得能走出这些人的包围圈,更别说他目前还没权没势,又是外来的没有一点儿人脉的养子,连善后都善不成。

    许锦逸脸上一片绝望,穿到这么个孤苦无依四面楚歌的人身上,比险些被饿虎吃掉的李天赐和险些吸了毒的甄远山还要难办。

    “砰!”

    许锦逸只顾着后面的那几辆摩托,却没看见从上道和下道的交界口突然开过来一辆轿车。

    轿车速度不大,自行车与轿车相撞,许锦逸竟没受什么伤,但还没等他松口气,自行车控制不住的向一侧倒去,许锦逸的左腿正巧被压在下面。

    “嗯!”许锦逸闷哼一声,感觉到左腿刚拼接好的骨头被重新砸断,似乎连吸气都疼的要命。

    司机连忙下了车,“小伙子你怎么了?有没有事儿?”

    这个司机面相忠厚老实,看他那副着急的模样,想必本性也如同他的面相一样。

    听着身后呼啸的摩托声,许锦逸转了转眼珠子,立即抓上他的手,“疼!疼死我了,我要死了!快送我去医院!”

    这疼可不是装的,许锦逸脑门上的汗珠如同豆子,大颗大颗的低落下来,两缕头发都湿了个透,他的小脸更是苍白的没了一点儿血色,攥着司机的手似乎使上了吃奶的劲儿。

    司机被唬的一跳,还未请示主人就打开车门将许锦逸放了上去。

    等那几辆摩托终于赶到,轿车已经飞速驶离,不多时就成了一个小点儿,原地只剩下了一辆前轮圈被撞得变了形的自行车。

    “二哥,那小子上了辆轿车走了,我们这破摩托可追不上。”刘壮的本家弟弟看了远方越来越小的黑点一眼,下了摩托走到刘壮跟前小声说:“反正他也成了瘸子,追回来也干不了啥活儿,再说撞他的那个人给的补偿费也算是把本捞回来了,二哥你还追他干啥?”

    看着完全没了踪影的小轿车,在看看地上变了形的自行车,刘壮的牙关咬的咯吱咯吱响,脸色难看的厉害。

    今天上午小姨子的话让他和媳妇同时眼前一亮,心里没法不蠢蠢欲动。如果像小姨子说的那样,捐款的傻子真有那么多,那他们怎么也能再捞上一笔大的,到时候将家里这几亩田租出去,在县里随便做个小买卖都比种地强。

    夫妻两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第二天就上医院等着记者去。

    谁知媳妇晚上出来上厕所,余光瞅到了车棚,竟发现晚上停好的自行车没了!

    刘母脑光一闪,直接奔向了刘大山的房间,打开灯一看,果然床上是空的,那个小王八羔子显然骑着自行车逃走了!

    刘母急忙喊醒了丈夫,刘壮正做着富翁的美梦呢,一睁眼听刘母说能挣到捐款的小王八羔子跑了,立刻大骂了两句,骑上摩托车就要去追。

    谁知街门被小王八羔子在外面锁上了。

    刘壮心里更气,恨不得立刻将许锦逸捉回来狠狠揍上一顿,他连忙打了邻居的电话,趁着邻居给他开街门的工夫,又连续通知了几个关系好的哥们儿。等刘壮终于出了门,一伙人浩浩荡荡的上了国道。

    这个时间段,小王八羔子肯定是从国道跑的。

    果不其然,众人追了没多长时间,就看见了前面蹬着自行车的许锦逸。

    刘壮生气的同时又止不住得意,这小王八羔子怎么能逃得了他刘壮的手掌心?

    但几个人紧赶慢赶,只能眼睁睁盯着小王八羔子进了一辆轿车,几秒钟跑的没了影。

    眼看到嘴的鸭子飞了,刘壮怎么能甘心?可不甘心他也没办法,这些摩托都是十来年的旧摩托了,追个自行车没问题,比起那辆小轿车却是差得远。

    而且这几个兄弟大晚上的被他从被窝里叫了起来,脸上也早就不耐烦了。

    刘壮将变了形的自行车搬上摩托,拿绳子捆了两圈,向着几个兄弟摆了摆手,“真他妈晦气,走吧,不追了。”

    第38章 孤儿(四)

    许锦逸被司机扶上车,也顾不得管再次负伤的左腿,更顾不得管要了命的疼痛,他第一时间扒这后车窗朝后看,见自己正坐着的轿车将那群摩托车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浊气,瘫软下来倚上椅背。

    堵在胸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下,许锦逸低头查看左腿,余光却似有似无的朝旁边的那人斜了过去。

    刚上车时,他就发现车后座竟还坐了一人。当时来不及观察这人,此时他已经摆脱了刘壮,许锦逸安下心来,才顾得分析当下的情况。

    旁边这人身材十分高大,许锦逸斜过去的余光只能看见他坚毅的下巴,和慵懒倚在椅背的强健身躯。

    “贺总,我看这小兄弟伤的十分厉害,就擅自将他抱了上来,到了市区之后我先给这位小兄弟打个车,然后就送您回酒店。”

    贺朝风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淡漠的“嗯”了一声。

    司机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他又称呼这个男人为“贺总”,想必这两人是上司与司机的关系。

    许锦逸眼珠转了几圈,带着点儿讨好的笑意抬了头,“这位贺先生,刚才全怪我没看清路,不关司机大哥的事儿。到了市区之后让司机大哥随便找个地儿给我放下去就成,我自己去医院。”

    明天a市有一场拍卖会,父亲酷爱古董,贺朝风此次也是为此而来。听说这场拍卖会里有件宋代的花瓶,他想拍下这花瓶作为父亲六十六岁大寿的贺礼。

    白天谈了一个合同便焦急而来,但帝都与a市隔着几百公里,中间的高速又因施工被封,司机开着车子兜兜转转上了国道,两人好容易才进了a市的地界。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贺朝风倚在后背上眯了过去,谁想到这车突然一停,竟是撞上了人。

    贺朝风忙了一天工作,又做了那么长时间的车,身体很是疲惫,见司机未打招呼便将人抱了上来,他神情淡淡,稍有不虞。

    但听到这个清朗的声音,贺朝风却是面上一缓,只觉得旁边这个少年的声音让他说不出的舒服。他转过头,待看着少年略带讨好的微笑,竟不自觉的也勾了勾嘴角。

    说实话,这个少年长得并不出色,小脸黑瘦,五官也并不出奇,但那一双眼珠子却黑亮的过分美丽,让贺朝风暗自感叹。

    待看见少年苍白的嘴唇,布满大颗大颗汗珠的额头,贺朝风的瞳孔瞬间剧缩了一圈,心脏竟是慌了一瞬,忙低下头看少年的伤势。

    少年的左腿单裤上已经殷出了一片血迹,贺朝风自作主张的掀起许锦逸的裤脚,少年皮包骨头的腿上全是狰狞的旧伤疤和重新裂开而外翻的血肉。

    说实话,这些伤口实在丑陋,当贺朝风却丝毫未觉得难看,他只是痛惜少年竟遭了这么大的罪,忍受着这么剧烈的痛苦。

    “疼不疼?”贺朝风手指微颤,忙询问前边的司机,“车上的医药包在哪儿?”

    司机从旁边的一个小箱子里翻出一个医药包递给贺朝风,“都怪我,竟然忘了这回事儿了。”

    贺朝风没工夫理他,他两手飞快的打开了医药包,拿出止血垫轻轻按在许锦逸裂开的伤口上,动作极为轻缓,似乎害怕弄疼了少年。等血的流速渐渐慢下来,贺朝风松了一口气,又打开了一瓶粉末状的药物轻轻给许锦逸敷了一层。

    伤口被撒上这种白色粉末之后,血液的流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满了下来。许锦逸微微诧异,这瓶不起眼的粉末竟有如此奇效!

    “谢谢!”他仰起小脸,满脸感激。

    许锦逸十分庆幸自己撞上了这辆车,更庆幸他拉住了司机,借着万钧一发的机会从刘壮的手里逃了出来。

    若没有这两人,想必他此时被刘壮绑回了那个蛇窟,届时情况还不知如何严峻,这两人也算是他的救命恩人了。

    虽然这位老板看上去性格十分冷硬,但为了不让救了自己的司机为难,许锦逸还是为司机辩了几句。

    没想到,这位老板竟也十分有爱心,许锦逸大起大落的心脏瞬间回暖。

    贺朝风抬眼看过来,因为姿势的问题,少年的脸蛋和他之间不过一个拳头的距离,贺朝风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少年的每一根睫毛,看见少年那双大眼睛闪闪发亮,黑亮的瞳孔里全是感激。

    贺朝风的心脏突然酸涩起来,他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试探性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瓜。

    少年剃着板寸,不到两公分的头发却如同从水里刚捞出来的似的,贺朝风只轻轻摸了一下,就湿了半个手心。

    “疼不疼?”

    听到自家老板如此轻柔的声音,司机大感惊讶,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后视镜。此时老板低头,看着那个小兄弟的神情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司机张大了嘴巴,似是不敢置信。

    他跟在老板身边都五六年了,老板对谁不是冷冷淡淡的?就是面对着亲人好友,他也没这么温柔过呀?

    司机打了个冷战,连忙专心开车,这小兄弟被自己撞伤,也不知道老板会不会迁怒?他还是加快点儿速度,将功赎罪把小兄弟赶紧送到医院吧。

    许锦逸笑着摇摇头,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不疼。”

    明知少年撒谎,贺朝风却不忍拆穿,只是心里的怜惜却如海啸般汹涌而出,让他皱紧了眉头,“小李,开快点!”

    看着闭着眼睛神态安详的少年,贺朝风终于舒缓了眉头,但等他的目光移到少年的身体,眉间又立刻蹙起了两道深深的沟壑。

    方才他只顾着少年腿上的伤,直到此时才发现少年消瘦的厉害,整个身子瘦瘦小小,仿佛遭人虐待过似的。

    此时虽是春末,可a市的天气却是乍暖还寒,更别说现在还是凌晨,气温更是低到了个位数。然而少年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破旧的单衣单裤,袖口裤腿更是短了好几寸,露出少年细弱的手腕和脚踝。

    贺朝风记得后备箱还有一条毯子,连忙将它拿了出来为少年盖了个严实,但即使这样贺朝风仍觉不够,三下两下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给少年搭在上身。

    “不用了。”少年闭上的眼睛睁开来,欲将这件外套还给他。

    贺朝风急忙握住了少年的手腕,眼里的坚决和威严显而易见。

    “谢谢。”许锦逸弯了弯唇,将宽大的毯子掀起一角搭在贺朝风身上。

    贺朝风的眼尾弯了弯,紧挨着少年的身子与他相继睡了过去,两人的身影竟是意外的和谐。

    座驾驶进a市市区,小李司机按照导航将车子开到a市最好的骨科医院门前。

    “我抱你下去?”

    许锦逸知道自己左腿伤的严重,闻言也不矫情,朝贺朝风点了点头就伸出了手臂,“谢谢。”

    即使到了a市,贺朝风的名声依然够用。他并未将少年放到前来迎接的移动病床上,而是亲自小心的抱着许锦逸走到了医院为他准备好的病房,那里已经有这里最好的骨科医生在等待了。

    “真是谢谢你们了,你们有事儿就先走吧,医院里这么多医生和护士呢。”许锦逸伸出左腿,见医生剪开裤腿开始检查,笑着冲满脸疲惫之色的贺朝风和司机摆摆手。

    “我……”贺朝风想说我在这儿看着你,但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预定的酒店离这儿比较远,我还不如在这儿歇一会儿呢,小李你下去在车上睡一觉,反正拍卖会还早得很。”贺朝风躺倒隔壁床上,侧着身子看着医生为少年检查。

    小李惊奇的瞥他一眼,明明酒店就在离这儿不远的下道街,十几分钟就能赶过去!但见老板已经躺在了床上,小李特别有眼色的点点头,又冲着许锦逸笑了笑,“那小兄弟,我就先下去了,有事儿你叫我。”

    “你们要去拍卖行?是去拍东西还是……”许锦逸听到贺朝风吩咐小李的话顿时眼前一亮。

    “听说这次的拍卖会有个花瓶,我想去看一眼。”

    许锦逸了然的点点头,身体顿了一顿,两秒后低头拽下自己胸前的破布包,将里面的佛像拿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老东西,你去拍卖会的时候帮我拿过去吧,如果能卖就把它买了,如果不能卖就把它扔了。”

    少年脖子上一直坠着个鼓鼓的小东西,自上了车之后就没离过身。贺朝风虽然时刻疼惜着少年腿上的伤,但对这个让少年如此重视的小东西也还是有两分好奇的。

    想不到,这个被少年兜在布包里其貌不扬的小东西,竟然是一尊佛像。

    贺朝风下床将那尊佛像接了过来,转着它看了两圈,不多时便连连点头称赞道;“这应该是明代的鎏金青铜佛像,保存的虽然不算太完整,但能流传至今已经是很可贵了。”

    贺朝风见少年许只是微笑,并不见多惊喜,一脑热便将自己心中估的价格说了出来,“这尊佛像如果参加拍卖,价格必定在百万之上。”

    许锦逸配合的咧开嘴,“那就太好了。”

    少年身上的单衣既小又破旧,这布包亦是如此,再想到遇见少年之时他似乎骑了一个破自行车,贺朝风判断,少年应是a市当地的一个贫困家庭的孩子,生活条件很是清苦。

    听到手中的东西价值百万,若是其他人,必定会激动非常,手舞足蹈欢天喜地都是轻的。但少年脸上虽有惊喜,却似乎太过平淡,仿佛这是意料之中的数字。

    贺朝风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似乎是想给少年惊喜但少年却无惊无波的挫败感,又似乎是因少年宠辱不惊而产生的自豪感……

    心中五味杂陈,但贺朝风唯一没有的,便是对少年的怀疑。

    一个平平常常的十几岁小男孩却拿着一件价值几百万的古董,贺朝风看着病床上面色惨白却一声未吭的少年,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

    第39章 孤儿(五)

    陪着少年照了x光,得知少年的左腿要尽快做手术,若是恢复的好复健也肯努力这条腿就会恢复正常,贺朝风看上去竟比许锦逸还要开心。

    但自听到医生说出“少年长期营养不良,日后应充分补充营养,尤其是手术之后,若是营养不足,伤口愈合也将会十分缓慢”的话时,贺朝风心中的酸涩和自责层层叠叠,在胸中来回翻涌。

    他酸涩少年忍受的艰苦和疼痛,他自责自己出现的太晚。

    如果少年从小就跟着自己,自己一定会将他养的白白胖胖,也一定会将他牢牢看紧在身旁,必定不会让少年受一丝一毫的痛苦和委屈。

    少年打了止疼针之后很快沉沉睡去,看着少年的眉头终于平坦下来,贺朝风轻轻抚了抚少年凹陷的黑眼圈,满心不舍地走出病房。

    贺朝风不知自己为何对只见了一面的少年如此上心,毕竟在此之前他一直冷心冷清,除了父母和认识了二十多年的两三好友,从未对任何人上过心。

    但他并不想压抑自己的这种感觉,生命中出现一个让他牵挂的人非常不易,让他牵挂到这种程度的也是绝无仅有。无论少年是何人,无论少年是什么性格,他都愿意这样牵挂下去。

    拍卖会很是热闹,a市本就是历史悠久的古城,无论是民间还是新出土的古文物,数量都极为可观,因此,每当a市开展一场拍卖会,前来捧场的人不计其数。

    更别说,发起今日这个拍卖会的还是a市最富盛名的古玩交易中心。

    但今日来的这个人物,还真是出乎拍卖会总负责人的预料。

    只因为这人竟是贺朝风,贺家的人!

    哪个贺家?新闻联播上每晚都少不了的贺老爷子的那个贺家!

    这贺朝风可是贺老爷子的小儿子,贺老夫人宠上天的命根子。这人一来,拍卖会的总负责人立马迎了上去,亲自给贺朝风带路,一行三人低调的进了这场拍卖会最好的包厢。

    “贺少,有事儿您吩咐。”总负责人的弓着脊背,神情十分恭敬。

    贺朝风皱了皱眉,摆了摆手,总负责人立即有眼色的离开了包厢。

    贺朝风最不喜欢别人称呼他为“贺少”。他不屑活在父辈的阴影之下,即使父辈位高权重的让无数人仰望。而且“贺少”两字一出,似乎硬生生的将他喊小了,那些他努力了这么年的成就和资历,一瞬间被叫的荡然无存。

    “贺总,我打听了一下,那件瓷器排在第二十七号,而您今天拿来的那尊佛像,就排在瓷器的后面,第二十八号。”小李司机跟着总负责人出去唠了几句,想要的信息就全出来了。

    贺朝风点点头,示意小李司机坐下。

    拍卖会十分热闹,主持人每推出一件物品,台下必定抢的十分激烈。贺朝风却只是淡淡看着,几乎没有出手。他这次来的目的十分纯粹,就是给父亲拍下那件花瓶,旁的东西虽然也有不错的,但对他来说却是无用,无用的东西买来干什么?

    贺朝风本就是晚到,到了拍卖会时已经拍了十几件了,他又坐等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了第二十七号。

    一件尺高的双耳花瓶缓缓现于人前。这件花瓶出自宋代钧窑,钧窑自宋代便有“黄金有价钧无价”的美称,更是被历代帝王定位御用珍品。此件花瓶算是其中翘楚,保存的几乎完好无损,品相也十分完美,瓷身赤中带紫,灿如晚霞,令人叹为观止!

    且正好带着“夕阳红”的寓意,为父亲做寿礼再合适不过。

    自主持人报出底价,众人争先恐后加价,价格一路疯涨。

    等后期报价的频率降了下来,贺朝风才拿起手上的机器摁了一个数字,待主持人报出贺朝风的这个数字之后,大屏幕上仿佛被摁了暂停键,久久没有新数字出现。

    最后结果自然不用多说,这件宋代的花瓶归贺朝风所有。

    但出乎小李司机意料的是,贺朝风竟然将后面的那尊佛像也买了下来,并且在拍卖佛像之时,贺朝风的态度比拍卖花瓶时还要认真,似乎对这尊佛像势在必得。

    刚拿来的东西再拍回去,平白无故给了拍卖方百分之八的中介费,老板这是怎么想的?

    “去银行。”

    小李司机应了一声,看了眼导航仪,驾车朝附近的银行驶去。

    听到脚步声,正在被医生检查身体的许锦逸抬起头来,就看见了从门外进来的贺朝风。“怎么样?拍到喜欢的东西了吗?”

    贺朝风点点头,坐在许锦逸身边看着医生检查,听到医生说最好今天下午就准备手术,贺朝风并未有多惊喜,甚至眉头还皱了起来。

    公司事务繁忙,要不然他也不用连夜从帝都赶到北京。按照行程,今天参加完拍卖会后下午他就得离开a市回到帝都。

    但将少年独自一人留在医院,独自一人走上手术台,他又怎么放心?

    如果可能,贺朝风真想将少年转移到帝都去,在帝都手术,也在帝都复健,那样他就可以在少年身边天天照顾。

    但少年腿部的伤势太过严重,a市距帝都这几百公里的距离得让本就营养不良的少年受不少罪。再者说少年跟自己相识不过一天,若是自己太过热情,万一被少年认为是居心不良……

    贺朝风左右纠结,眉间的“川”字越来越深。

    “不是拍到喜欢的东西了吗?怎么还一脸愁眉不展的?难道是我那尊佛像没有拍出去?”病床旁边的柜子上有贺朝风让小李司机买来的水果,许锦逸扒了一个橘子,递给了贺朝风。

    许锦逸决心将那尊佛像掏出来的那一刻,心里闪过了好几个念头。

    这个拍卖会的时间赶到太巧,自己现在在医院急需用钱,若是错过这次拍卖会,从哪里找手术费?用小李司机的钱,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用这位老板的钱,他也没有那么大脸。

    这位老板能给自己安排病床和医生,他就已经不知该如何感激了。

    想到感激,许锦逸没有再犹豫,直接将那尊大概出自于明代的破铜佛像交给了贺朝风。

    无论是穿戴还是座驾,许锦逸一眼就能看出这位老板是个非富即贵的人物,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贪墨这尊破佛像。即使他真看上了,那这个佛像就当是自己送给他了,也算是还了他的恩情。

    就这样,许锦逸直接将大概价值几百万的东西交给了只见了一面的贺朝风。

    “拍出去了。”害怕让少年失望,贺朝风立即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少年,“拍了七百万,拍卖行的佣金是百分之八,剩下的我都给你存到这张卡里了。”

    “谢谢!”许锦逸拿着银行卡来回看了好几遍,在得到那尊佛像时,他并不感觉有多惊喜,但明明白白的银行卡摆在手上,吃了好几天黑馒头咸黄瓜的许锦逸终于眼笑眉飞,倒真像一个十几岁的小少年了。

    贺朝风被少年的笑容感染,心里也十分得意,“办这张银行卡的时候手边没有你的身份证,只好拿我自己的身份证开了户。如果你信得过我,这张卡你就先用着。”

    贺朝风只是觉得少年年龄还小,恐怕还没到办身份证的年纪,这一大笔钱也不好保存,放在自己名下的银行卡里最是稳妥。

    但许锦逸听了这话,心里却是一愣怔。

    刘大山是刘壮夫妇买来的孩子,没有出生证明,也上不了户口,因此至今刘大山都是一个“黑孩”。

    许锦逸蹙了蹙眉,衣食住行处处需要身份证,没有身份证几乎寸步难行。但是他现在只能算是一个流浪儿,没有成年,又逃离了收养人,办户口难上加难,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的。

    “怎么了?不相信我?”少年脸上没了笑模样,小鼻子还轻轻皱着,贺朝风的心脏似乎被冰凌刺了两下,也不知是冷还是酸,连嘴里的橘子也没那么甜了。

    “没有,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许锦逸将银行卡塞进枕头底下,“什么时候你有时间了,我请你吃饭?”

    “好!”贺朝风还想说些什么,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抱歉地对少年笑了笑,转过身走到病房窗前,接通手机。

    贺朝风的声音很轻,但许锦逸有了点内力后比普通人更加耳清目明,倒是不经意间就将贺朝风的回答听了个清清楚楚。

    “拍了。”“还有点事儿,过两天再回去。”“你和爸也要注意身体。”

    许锦逸转了转眼珠,等贺朝风打完电话回来便朝他笑笑,“你还没吃午饭呢吧,有事儿就先去忙,我这儿有医生和护士呢。”

    “不——那行,你三点就做手术了,要不要现在睡一会儿?”看到少年点头,贺朝风小心翼翼的摇动着手柄,将病床的高度降了下去,直到许锦逸平躺,他才满脸关切的嘱咐他,“那我就先走了,一会儿就来看你,别怕。”

    许锦逸好笑的挑着眉,冲着似在安慰小毛孩儿的某人摆摆手,“我怕什么?胆子大着呢。你赶紧去吃饭吧,这都几点了?”

    等到贺朝风终于走出病房,许锦逸勾起的嘴角僵在脸上,眸里却是星光点点,他急忙翻出脑中的游戏系统,将脑中意识传了进去,“系统,这人是他吗?”

    第40章 孤儿(六)

    纵观前三个世界,赵承厉、郑荣瀚和周荣邦在许多方面极为相似,譬如三者同样精装威猛的身躯,同样刚毅有型的外表,同样冷淡的本性,同样在认识不久后就给了他莫大的帮助……

    贺朝风正赶上许锦逸逃离刘家最紧张的时刻,还阴差阳错救了他,而且贺朝风的各项情况那个人有着那么多惊人的相似!

    许锦逸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多想。

    “对不起,宿主,游戏系统将贺朝风的各项数据与宿主伴侣的各项数据逐一比对,发现两人总体相似度为百分之八十,究竟贺朝风是不是宿主的伴侣,系统暂时无法确定。”

    接着机械声念出一大串数据,许锦逸饶有兴致地听着,发现在自己眼中贺朝风与那人在身材上、外貌上、品行上、态度上等等的相似度与系统分析出来的数据几乎全部吻合。

    看来系统还是有两把刷子。

    只不过现在系统还是无法判断贺朝风是否是那人,许锦逸瘪了瘪嘴,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无论贺朝风是否是那人,许锦逸十分清楚自己现在最该做的事就是养好腿。他可不想再见到那人之时自己是个跛着脚走路的瘸子。

    “别害怕,我就在外面给你加油,等你出来就能看见我了。”贺朝风担心许锦逸心里害怕,扒着许锦逸的移动病床连连开解他。

    到底是谁做手术?看着满头大汗跟着病床一路跑的贺朝风,许锦逸心中好笑,却也觉得暖融融的。临进手术室前,他伸出巴掌,与贺朝风的大掌相击。

    手术们缓缓关上,贺朝风眼前已经没了那个比他还要淡定从容的少年,只有清脆的掌声还响在他的耳旁。

    贺朝风轻吻右手手心,“平安回来。”

    两周后。

    “这儿就是咱们的家。”贺朝风背着许锦逸进门,又小心翼翼地将许锦逸放到沙发上,给他在后背垫了两个抱枕,这才指着旁边的房间给他看“这个房间就是健身室,什么装备都是齐全的,以后你就在这里复健,我在你旁边健身。”少顷,贺朝风语气柔缓地加问了一句,“好不好?”

    许锦逸连连点头,看似对这个简洁的单身公寓十分喜欢,“谢谢。”

    贺朝风终于放心,去厨房给许锦逸倒了一杯热水,“你先歇一会儿,阿姨正在做饭,一会儿我们就开饭。”

    “我不累,你不带我参观参观?”

    “好。”贺朝风喜出望外,连忙轻手轻脚的将许锦逸被在背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打开给他看。

    “这就是你的卧室,衣服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接着贺朝风打开卧室里面的一个小门,里面布满了了众多高档的盥洗设备,“这是卧室里的卫生间,但你现在还不能洗澡,只能每天擦擦身子。伤口绝对不能沾水,知不知道?”

    “知道了。”某人严肃的如同教导主人,许锦逸既好奇又好笑,学着小学生的语气回答他。

    贺朝风板着脸回望少年,眼里的笑意却止也止不住。

    “这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健身室。”健身室里除了有几架正常男人用的运动机械外,大部分都是给腿部骨折的患者复健用的设备,可见贺朝风对许锦逸的在乎程度,“医生说你现在就可以复健了,但是强度不要过大,先练习练习关节,过上几天再来这个健身室锻炼。”

    “嗯。”

    少年很乖的点头,贺朝风心里乱的一塌糊涂,又背着少年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是书房,这张深棕色的桌子是我的,旁边浅棕色的桌子是你的。无聊的时候可以来这儿看看书,玩玩电脑。”

    “对了,你想不想上学?整天做复健不如劳逸结合,要不然我给你请个老师,你喜欢什么?”

    贺朝风不知道少年之前的生活是怎么过的,但初见时他一身衣服破旧不堪,凌晨伤着腿在过道上骑车飞奔,这些天少年始终未曾提过父母半句……

    贺朝风不敢询问,惶恐让少年想起伤心事,但他也能将少年之前的生活猜测个大概:家境清苦、孤儿或者与父母关系不佳。这样的条件下,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在学校读书的几率微乎其微。

    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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