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花满庭 作者:木随风
第22节
两个人分别入座,唐玖月沉默着斟茶。沈满环顾了四周,发觉四边墙角都悬了一根手指般粗细的绳子,绳子上各悬挂着一个铃铛,于是就问,“这绳子作何用处?”
唐玖月放下茶壶,“你拉一下便知。”
沈满就伸手扯动了一下细绳,铃铛轻轻响起,脆声悦耳。接着,四周垂着的竹帘便哗啦一声被卷起,于是他们所坐的棚子顿时变成了四面透风的竹台,四边田野景色皆可以映入眼帘。
沈满欢喜道,“好精妙的设计。”
唐玖月许久没有应答,良久后才缓缓道,“虽然现在静谧安详,景色宜人,但片刻后就会有东西煞了风景了。”
沈满困惑地看着唐玖月,唐玖月也望着她,脸上的表情讳莫如深,叫人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
说话间,隐隐约约从远处传来一阵琴音,这弹琴的人手法极稳,又隐约透着一股狠劲儿。沈满从未听过如此怪异的琴音,忽快忽慢,忽高忽低。常有被称作才子和才女的人儿拨弄长琴,往往会有一个主题,借着这主题抒发当时的情绪。
但这弹琴之人,似乎性情极为放荡不羁,这琴音也没个准谱儿,想怎么奏弄就怎么奏弄,一般之人如此弹奏准难听刺耳,但此人弹奏杂乱,却叫人余音绕梁不知不觉地便沉浸其中,不可自拔地想要听下去。
唐玖月见沈满身子微微前倾,甚为有兴趣的样子,便问道,“你懂音律?”
沈满摇头道,“我并不太懂,但觉得这人好生厉害。”
“为何如此说?”
“不知道为何,就觉得她厉害。”
唐玖月于是起身提议道,“那便一同去看看这抚琴之人罢。”
两个人循着琴声去,沈满与唐玖月并排走着。小路崎岖泥泞,沈满能感觉到一路上唐玖月时不时地便偷瞄自己。想起和她相遇的时候,她也正是这样一副冰冰冷冷的神态,但相处久了,便会发现她是个外冷心热之人。沈满对她此时的警惕见怪不怪。等她再次偷瞄的时候,沈满便索性扭过头直视她的眼睛,等对方在这一刹那愣怔住,她才咧嘴一笑,然后继续往前走。
在前方田埂之上,盘膝坐着一个少女,她的膝上架着一把雕花长琴。这少女蒙着面纱,长发被发带束着,身量不高却身姿娉婷。此刻正侧对着二人,旁若无人的继续坐着,面对着的也是一方田地,那田的四处无一作物,唯独中间有两株萝卜叶子,想必就是她的宝贝了。
“姑娘,请问你在做什么?”沈满没曾想遇到了她,心下一阵的高兴,走过去问她道。
那少女抬了抬眸,“怎么又是你?”她的视线从沈满的身上挪到了一边的唐玖月身上,然后忽然停下了抚琴的动作,将琴拿起抱在怀中,起身恭恭敬敬地朝着唐玖月行了个礼,放缓了语调问候道,“唐姑娘。”
唐玖月道,“青柠姑娘。”
青柠继续道,“唐姑娘你好。”
唐玖月回,“青柠姑娘你好。”
“唐姑娘好久不见了。”
“嗯,好久不见。”
“你的萝卜怎么样了?”
“我的萝卜还算不错,”唐玖月的眼眸一转,“你的萝卜如何了?”
“劳烦唐姑娘挂心,我的白萝卜应该不错。这几日我日日换曲,据说傍晚时间听曲子放松是最好的,所以我就在傍晚时分抚琴,但又怕边上田里的贼萝卜也在偷偷听,于是就可以压低了曲调。”说到此处,她幽深地叹了一口气,“可惜唐姑娘的萝卜田离这里远了一些,不然你的白萝卜也能听到我的曲子了,定然能长得更好。”
“青柠姑娘费心了,我的萝卜应该像我一样是个聋子不懂音律,听了你的琴只想睡觉。”
“这倒没关系,”青柠认真地摸着下巴道,“常听人说小孩子要多睡觉才能长得快长得胖。”
“那是孩子,不是萝卜。”沈满忍不住插嘴。
青柠坚定地说,“萝卜也是一样的,我的萝卜就是我的孩子。”
沈满无言以对。
唐玖月道,“我们种植萝卜都要上缴评鉴,或许还会被剁了做菜,你要将你的孩子剁了蒸了还是腌了?”
青柠,“……”
沈满,“……”
沈满不想话题变得太尴尬,指着边上的一口田问,“这个人又在做什么?”
青柠清了清嗓子抱着琴道,“他手里拿着纸笔,上面密密麻麻写着一些算式,应然是算门之考生,正在测算萝卜田的长宽土壤重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估计这厮真没什么手段,不过要比那边那位要好上许多。”
她边说着便指了一个方向,那里有个中年男子,一副苦瓜脸。青柠道,“这人学的一门手艺,叫做‘测字术’,平日里可以蒙一些人,但遇到萝卜就不成事了。”
沈满了然,忍不住笑道,“萝卜不会写字,就算他的‘测字术’再厉害,也是徒劳!”
“你瞧见另外一头手上拿着一个星盘的人没有?”
“瞧见了,”沈满回,“他手里拿着星盘,难道是学天文门的考生?”
“不错,”青柠道,“他整日就在傍晚时分来,拿着星盘坐在地上看星星看月亮,谁也不理谁也不看,就在那自言自语碎碎念,有时候我真想拿琴去砸晕他,烦死人了。”
唐玖月道,“他想以星象之说来测算萝卜的命运……”
青柠无力道,“星象说高深莫测,乃是最厉害的道术,本来可以测国之命运的,竟然……”
沈满听了这许多,刚开始还觉得光怪陆离,到最后脑海里就不断冒出几根又白又胖的白萝卜在那绕着圈儿一直跳……
她头疼地敲了敲脑袋,低声道,“看来我有一阵子真的不想再见白萝卜了……”
☆、第096章
微风拂面,沈满皱了皱鼻子问,“你们是否闻见了什么怪味儿?”
青柠捂住鼻子皱着眉头道,“这里是田间,既然要种萝卜自然是要施肥。你闻见的这股臭味是刚运送来的肥料。”
果不其然,遥遥的田埂处慢慢地来了几个推着板车的人,板车之上放着几个巨大的木桶,随着板车的推动那木桶摇摇晃晃,时不时地溅出一点褐色液体,沿路上留下不少痕迹。想必这桶子是被装的满满当当,这气味也是冲鼻的很。路上遇见他们的都退避三舍,但几番踟蹰之后,还是有人艰难地上前去讨要这刚运送过来的肥料。
他们会自己提着一个木桶,用瓢子舀到木桶里带走。
此乃气象门所赠之物,唐会源门监怕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不会种萝卜,时不时地好心赐教,让这些考生不至于手足无措。虽然考校的是他们的阴阳道术,但最基本的自然法则万万不可忽视。
沈满望了望自己边上这二人,皆是风采出众、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他们亲自施肥的画面。但同时,沈满也很想瞧瞧青柠和唐玖月拿这些肥料灌溉萝卜的样子,也只有在他们未出仕的时候才能得见,待日后他们各自踏上仕途,一个成了角徵门的门监,一个成了大门监,这等亲自种萝卜施肥的过往,只怕是提也不想提了。
那运着肥料的木板车在渐渐靠近,青柠和唐玖月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虽然不是第一次了,但还是对那味道心有余悸。二人自从种了萝卜之后,形容日益憔悴。回到府中面对着山珍海味楞是反胃,吃了吐吐了吃,到最后也只能嚼着硬邦邦的馒头勉强下咽。汤羹之类的食物完全碰不得,只要远远瞧见这些便会觉得恶心无比。
“青柠姑娘。”唐玖月瞅着她,眼眸出奇晶亮。
“唐姑娘。”青柠颔首道。
于是两个人面对着面,收敛起了之前的轻松神情,唐玖月撩起袖子伸出了手,青柠也同样如此,一时间,剑拔弩张。
沈满不知道他们想来就用猜拳的方式来决定谁灌溉今日的萝卜,在她眼里瞧着这两位姑娘此刻的架势有点像要掐架。
她不忍这两位貌美如花的姑娘拼个你死我活,刚想开口阻止的时候,却见两个人明亮的眸子同时朝着自己的方向探究过来,像是在刹那间达成了某种默契。面对这二人的眼神,沈满隐约间觉得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
“你们……要做什么?”
青柠笑的甜美,语调也很是温柔,声音酥的直教人骨头发软。“姑娘,你怕不怕脏?”
沈满眨了眨眼睛,“怕……”
青柠继续笑吟吟地说,“我有个法子可以让你以后变得不怕脏,你要不要试试?”
沈满连忙摇头,“我不想试……”
“你不是有事情要求我么?”唐玖月的声音淡淡传来,就在沈满的耳边,“倘若你帮我施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帮你。”
“真的?”
“绝无虚言。”唐玖月伸出手,“击掌为盟。”
她本以为沈满还会考虑一番,却没想到她利落地伸出手与自己击掌,深怕唐玖月反悔似地,接着盈盈一笑道,“唐姑娘想必不是会轻易反悔之人。”
“自然不会。”唐玖月说完就退到一边,因为那推着肥料的木车已经到了眼前。
沈满甫一靠近就觉得快晕倒,努力秉着呼吸拿着瓢去舀。见着这桶里的粘稠又发黄的东西,胃里一阵翻腾。
“姑娘快些动作,我们还有下一处要去送呢。”拉着板车的老者眯着眼睛催促道,“你们需要多少便舀出多少,姑娘边上有两个木桶,那就尽快舀满两个木桶吧。”
沈满话不多说,猛地吸了一口气,就憋着这股气拼命舀了满满当当两桶肥料。到最后她的小脸儿竟憋的一片青紫。
青柠拉着唐玖月退到一边,瞧着沈满摇摇晃晃地拎着两桶肥料前去灌溉他们的萝卜田。沈满劳作了一会儿之后,揉了揉酸麻的肩膀,嗅了嗅身上的怪味儿。心想这味道估计要一阵子都无法去掉了。
瞧着天边云霞,这才发觉这一天已经不知不觉地过去。唐玖月领着沈满回到棚子里,随手指了指放在棚子角落的一套衣衫让她换上。
“这里没有沐浴的地方,你暂且更衣,待回到城中后去流芳堂里泡澡便可祛除味道。”
沈满道,“虽然这肥料的味道很冲,但是我似乎还闻见了一股其他味道。”
唐玖月垂首沉吟道,“或许是那头的田里,丹药的味道。”
“丹药?”
“有个丹门的考生就在附近,他在田里架设了一个炼丹炉,每日提炼丹药溶入肥料当中浇灌萝卜。”
沈满不由得皱眉,“这肥料已经够营养了,他竟然还要加料。”
唐玖月看着屏风内沈满换衣裳的窈窕身段,目光一闪,别开脸望向棚子外,“这关系到是否能够进入阴阳监,自然都要使出浑身解数,各展所学。”
“那么唐姑娘你呢?”沈满换好衣衫,正在低头系扣,末了款款走出,冲着唐玖月盈盈一笑,“唐姑娘的看家本领是什么,你是怎样种萝卜的?”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沈满先前的装束布料普通,质地也是马马虎虎,整个人又风尘仆仆,倦容常挂在脸上。走在人群之中无甚特殊。但唐玖月这一身衣裳很是不同,用料柔软而鲜艳,再配上沈满那花儿一般的乖巧面容,甚至让唐玖月瞧着也有片刻的愣神。
“唐姑娘?”
“放心吧,”唐玖月收回视线,淡淡道,“我种的萝卜定然要比他们的都要好。”
沈满笑了笑,瞅着她道,“先前施肥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一件事情。”
“嗯。”
沈满继续道,“时间紧迫,此事我也不再瞒你了,我希望你入太阁之后替我救出一个人。此人也是个姑娘,此刻应该在太阁的牢房当中,但具体哪一个牢房我不清楚,还需要劳烦你探查。”
唐玖月道,“你当太阁是那么好进出的么,即使我可以进去,但我不可能带一个大活人出来。”
田野上升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沈满的眼前似乎也蒙上了一层。
隔着这种氤氲,沈满慢慢道,“难道就没有法子了吗,再过几日,她就要……”她眼里的光辉渐渐黯淡下去。奔波了许久,想了一个又一个法子,到头来还是一场镜花水月,终究还是救不了身困太阁牢房的唐玖月。
唐玖月问,“你朋友所犯何事?”
沈满苦笑道,“既然你也没有办法,我只能另外想主意。只盼唐姑娘看在我们认识一场,不要将这件事情透露出去。”
沈满说完就起身想要告辞离开,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听见身后的唐玖月再次问,“你的朋友是不是太阁贴出告示中所称的‘妖女’?”
沈满驻足停在门前,扶着门侧首道,“是她。”
唐玖月道,“据我所知邹大门监虽然有些……”她停顿了一下,斟酌道,“虽然有些不同寻常,但是不会诬陷好人。从他上任至今,推行的都是‘良善’之法,从未有过如此极端的举动,像火焚之刑他从未用过,几年前更是在朝堂之上大力反对过。如今他说要用这等刑罚,要么是你朋友实在罪大恶极让他忍无可忍,要么就是他并非真的想要烧死她,而是想要藉此引出某人。”
她说完话的时候,眼睛自然而然地定在了沈满的脸上。
沈满手指轻颤,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道,“你认为他想要引出我?”
“大有可能。”唐玖月道,“我不认为他真的会取你朋友性命,这样罢,看在你替我施肥的份上,明日我带你去见邹伯伯一面。”
“邹…伯伯?”
“嗯,”唐玖月道,“他与我叔叔乃至交好友,眼下正逢阴阳道大考,我应当带着点礼物前去拜会。”
沈满先是一愣,再一转念惊道,“唐姑娘,你方才该不会是当着我的面,说要去贿赂阴阳道大考的主考官吧?”
唐玖月已经绕过沈满走出了棚子,听到此言上下打量沈满一挑眉头道,“你说呢?”
沈满无言以对。
唐玖月瞧着地平线上的夕阳,慢慢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出发。对了,我希望你带了足够的银子,否则便只好拿你腰上的凤麟小佩充抵了。”
☆、第097章
一个时辰后,都城内。
沈满耷拉着脑袋一蹶不振地从某字号当铺里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想着她方才交出的凤麟小佩。投在地上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沈满的头顶好像罩了一层乌云。
这凤麟小佩,可是她亲爹给的见面礼,就这么被唐玖月这个家伙给套进去了。就算是当了要去贿赂大门监,也应当先装进自己的腰包才对,但是唐玖月却直接朝老板要了钱,当着沈满的面就装进她自己的钱袋。
沈满还以为唐玖月从来没有钱袋,从来都是青柠掌握财政大权,但见着唐玖月腰上挂着的那略显浮夸的用金丝绣着一只野鸭的钱袋,她收回了之前对于唐玖月“视钱财如粪土”的出尘超凡印象。
此刻沈满更觉得,这梦里的唐玖月实际上是个劫匪,性情也可能和丁枫一样,与梦外截然不同。但她也说不上究竟是更喜欢梦里的这个还是现实中的那个,只要是唐玖月,她都挺喜欢。
见着就喜,不见就悲。
随后从当铺出来的唐玖月钱包自然鼓鼓的,趾高气扬地立在她的身边。衣袂轻飘,风光霁月。淡淡瞥了眼陷入无底黑洞深渊的沈满,然后领路在前,“走罢,我们去太阁见你的朋友。”
两个人避过最热闹的街市,走的是都城里最荒凉僻静也是住官员最多的街道。沈满见渐渐靠近自己在都城的住处了,才忽然拍着脑门道,“我把他们忘记在酒楼了!”
她先前被锁在门外一次,淋了雨,也遇见了丁枫。今日在酒楼里丢下连依等人,到现在也未见他们回来,如今人更是无处可寻,未免有些担心。
“你还有朋友在都城?”唐玖月问。
“嗯,还有几个朋友在。”沈满心想此刻不是考虑他们的时候,眼前最要紧的,就是去太阁见真正的唐玖月。
“前面那个趴在石狮子边上的男子,该不会就是你的朋友吧?”唐玖月抬了抬下巴,示意沈满往前看。
沈满循着她所暗示的方向望去,只见先前来过的叶府门前,正有一个青年男子扒着红漆的门柱踮脚望门缝里面望。举止猥琐、形容卑鄙。
那男子书生打扮,发髻整齐,脸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沈满初见他的时候还是温雅有礼的翩翩公子,此刻却成了一个在人家门前窥视的斯文败类。
“唐姑娘稍等,我去和朋友打声招呼。”沈满尴尬着打了招呼走了过去,丁枫还在门前,丝毫没有觉察到有人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后。
“丁公子……”沈满在他背后幽幽地道,“你为何在人家府前偷窥?”
丁枫被吓着实吓了一跳,拍着心口回头见是沈满,发红的俊脸稍微变得平和了一些。
“原来是师傅您老人家啊……”
“都说了别叫我师傅。”沈满急道。
丁枫这才注意到附近还站了一个女子,那人亭亭玉立,看站姿便觉得气势十足。且那对藏在面具之后的眼睛,正丝毫不避地直视自己。那对慑人的眼睛好像会衍生出许多细密的丝线一般,在千丝万缕之间可看透有关于自己的一切。
“那是何人?”丁枫的神情变得严肃,眼睛正盯着唐玖月。
“她是我请来的帮手,”沈满道,“她有法子直接带我去见邹衍大门监。”
“什么法子?”
沈满眼珠子一转,道,“走后门。”
“啊?”丁枫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愣怔道,“走后门?邹衍大门监会吃这套?”
“应该吧,暂且试试。”沈满张望四周问,“连依和小李爷呢,他们去哪里了?”小李爷那个守财奴身上应当还有不少的金叶子,若是要贿赂邹衍,身上的钱财自然是多多益善。唐玖月已经使了法子让小李爷言听计从,此刻不打劫小李爷更待何时。
丁枫道,“下了酒楼就各自散了,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或许往城外去了。”
“城外?”沈满诧异,“我刚从城外回来,没有遇见他们。他们去城外找我?”
“城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丁枫皱着眉头思索,“许多人都往城外跑。”
沈满想了想问,“他们都往外跑了为何你留在这里?”
丁枫俊白的脸又带上了一层诡异的红晕,“这间宅子原本空置已久,近来住了新进城的一家。可是据我观察,这宅子里不干净,风水走向有问题。怕这家人不知道此事,故而……”
“既然你好心想帮人家看风水,为何不敲门问询,反而站在门外鬼鬼祟祟?”
丁枫轻咳了一声道,“我只是一介考生,平日里在街头摆摊测字为生。像这条街上住着的人家,都是官员贵胄门户,家中自然都有内定的阴影师看风水,不会平白无故的请我这种人……”
沈满心念一动,有些可怜丁枫。想他一介寒门士子,在京都备受冷落,无亲无故能混到如此地步也是不容易。
按照发展,丁枫应当会进入叶府替他们改动风水。但是——
“这里的风水的确有问题,”唐玖月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吓了沈满一跳。只见她从怀中拿出一个信封,递到丁枫面前道,“你拿着这封信,里面的人自会接待你。改动风水之后,你可向他们索要费用,只要合理,他们都会给你。”
她说完这通话之后,也不管丁枫和沈满如何反应,就穿过了二人继续往前走去。沈满见她离开,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似乎是举棋不定该去哪边。咬了咬牙一跺脚,对丁枫道,“你就按照那位姑娘所说的办,必定会如你所愿。”
匆匆交代好丁枫,沈满又急忙追上了唐玖月。
“信里写了什么?”她好奇地问。
唐玖月轻轻的吐出一句话,“那是一封荐信,落款宁松鹤。”
沈满心头一阵猛跳。宁松鹤!就是她从未见过面的舅舅!宁松鹤当年猝死,宁相府中人对此事从来绝口不提,他的死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了相府每个人的头上,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再后来,宁相府的长孙宁旭也意外去世……
“你怎么会有宁松鹤的推荐信?”
唐玖月淡淡道,“那是假的。”
沈满嗔目结舌,石化当场。“假的?”
唐玖月挑起一边的眉毛,模样煞是好看,安慰沈满道,“你放心,就算是宁松鹤本人也看不出那是仿的。”
沈满腹谤道,“看得出看不出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竟将这样一封有问题的信交给了丁枫……若是那一根筋的家伙捧着鸡毛当令箭,还不知道会惹出怎样的麻烦……”
太阁。
玉阶之下的守卫果然没有为难唐玖月,唐玖月领着沈满徒步上了太阁之前那长长的玉阶。走到半途,唐玖月忽然停了下来。沈满从后面仰望着她,担忧道,“怎么了?”
能让唐玖月停下来踟蹰,莫非前方有什么危险?
唐玖月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回头道,“没事,只是有点喘。”
沈满,“……”
结果还是沈满连拉带拽地拖着这位未来大门监上了玉阶,来到了太阁那熟悉的八大扇红漆面的大门之前。这八面大门只开了中间两面,照例守着那如花似玉的太阁侍女。
沈满看着她们,心想着原来太阁挑选美貌女子来当侍女不是唐玖月的特殊癖好,而是历来就有的习俗。这一点她倒是有点误会唐大门监了。
“我听说太阁之前有个阵法,除了大门监允准的人之外几乎无人可破,为何一路走来并没有看见那传闻中的阵法?”沈满张望四处问。
唐玖月借着沈满之力上了最厌烦的玉阶,眼下正思索若是以后住在这里该怎样改造这里才能使得爬玉阶这回事轻松一些。忽然听见了沈满发问,将头一歪看着沈满回道,“那阵法我们已然破了,破了的阵法自然看不见。”
沈满惊呆,“我们何时破了阵法?”
按照小李爷和连依的说法,这阵法绝妙,怎会这么轻易的就被她们破了?沈满甚至没发觉它的存在,也没见唐玖月怎么费心,难道这阵法就是个幌子,形同虚设?
唐玖月颠了颠腰上的钱袋,钱袋里发出赏心悦耳的金属撞击声。
“此阵困道不困人,畏金不畏木火土。”
沈满稍一思索,眼眸一亮道,“你是说,越是想用阴阳道术来解开此阵的人越是解不开此阵。”
唐玖月一颔首。
沈满微微一笑道,“但是你这后半句话我就不甚明白了。”
唐玖月无奈道,“凡是有点家底的阴阳道学子,身上必然会有一两件辟邪之物,像你身上挂着的凤麟小佩就是其中之一。我将你的小佩当了,一就是它会引起此阵的阵法启动,而是因为此阵唯有用金钱可破,你携带的钱财越多,那么此阵威力就越弱……”
沈满仰头望着太阁朱漆的大门,不无感慨,“我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名师出高徒’。”
☆、第098章
梦里太阁的前殿和梦外的一模一样,沈满坐在红木椅上,手紧紧抓着一端扶手。有个太阁侍女端了茶出来招呼她们,然后说是去请大门监大人去了。
“这雪顶毛尖很香,你在外面是喝不到的,不尝一尝?”唐玖月揭盖,轻轻吹着。描花的茶盏上方冒出袅袅的青烟,淡淡的香味围绕在周围。这种清香能扶平内心的急躁,让人闻着就不由得安心下来。
沈满依她所言,也拿起了自己手边的茶盏品茗。
不多时,里面的一扇内门被人打开,有一个侍女立在门前相迎,接着就出来一个老者。这老者须发皆白,但背脊挺直并不像其他老人一样佝偻着。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又很大,从面部轮廓可以看出他年轻时候,必定是个能迷倒万千少女的俊俏公子哥。
唐玖月起身,朝他微微一颔首,“侄女唐玖月,见过邹伯伯。”
沈满也跟着起身,对着那老者刚要行大礼,却见那老者几步走到了自己面前,一手托住了自己的手肘,和蔼慈祥地笑着,“姑娘不必行此大礼。”
沈满抬首,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他是长辈自己是晚辈,晚辈见到长辈行礼再自然不过。更何况他这位长辈还是大丰朝堂堂大门监,执掌天下阴阳道,在朝野之中也是能说得上话的高贵人物。此刻不说仅是受自己一拜,就算要自己跪下来大拜也在情理之中。可如今却如此谦逊,这是为何?
邹衍眯着眼睛笑着道,“唐大侄女和这位姑娘都请坐吧。”
“谢邹伯伯。”唐玖月随机入座,沈满也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回到座位上。
唐玖月瞥了一眼沈满,抬头对着邹衍道,“邹伯伯,侄女今日携友前来,是想问您要一个人。”
沈满抬起头,竖起耳朵细听。她本以为会绕个圈子才能提及,却不想唐玖月竟开门见山直接要人。知道唐玖月与邹衍可能相熟,却没想到能如此相熟。
邹衍笑眯眯地望向沈满,“能让小月来替你要人,你和小月是什么关系?”
“朋友。”未等沈满开口,唐玖月就轻描淡写地说了,语气平平,神情如往常一般冷漠。
邹衍嘴角还是噙着笑意,对着站在门口的侍女投去一个眼神,那蕙质兰心的侍女便得到了他的示意,打开内门前去带人去了。
“二位稍等片刻,人很快会被带来。”邹衍舒服的靠着铺着绒的椅子,也喝起茶来。呷了一口清茶之后,他随意地问唐玖月,“你的萝卜种的如何了?”
唐玖月恭敬地回,“还算不错。”
“我听说今年的强敌甚多,你有几成胜算?”
唐玖月眸子一抬,眼神里的光耀像是东海深处最名贵的珍珠,“胜算并不掌握在我自己手中。”
“萝卜是你种的,胜算自然是拿捏在你手中。”
唐玖月轻轻一笑,“说到种萝卜,侄女叔叔唐门监曾看着被破坏的一塌糊涂的田地对着侄女说,等大考结束,他要亲自计算气象门的损失,连同您给他府邸造成的麻烦,一同来找您算账。侄女曾经看他在书房,账房先生将算盘打的噼啪作响,甚至来请来了算门的曾大师来一同计算……”
邹衍变得尴尬,“我等都是为国出力,唐门监这样做未免也太……”
唐玖月淡定道,“我为此事劝解过叔叔,但叔叔觉得一码事归一码事,虽然名义上他是您的下属,统率阴阳道各大门类,但既然是天文门的试题没理由要搁到气象门去考。他已经打算私了而不是去皇上面前告状,所以也只是列了数十卷的清单,准备来和您商讨商讨……”
邹衍坐在上方捻着自己的胡子,面色已经不大好。
沈满坐在一边嗔目结舌,她没想到唐玖月竟是这样伶牙俐齿,舌灿莲花。她还以为这位日后的大门监只会耍酷,惜字如金。此刻竟能将当朝大门监噎的说不出话来,实在出乎意料。
这时候,内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沈满立即挺直了身子,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道门。那门里伸出一只穿着绣花鞋的脚来,沈满一瞧便知道那不是唐玖月的脚。果然,先出来的人是方才离开的太阁侍女。
那侍女进来之后守在一边,接着,就从那无甚特殊的门内走出另外一个人儿来。只见她身姿高挑挺拔,穿着一袭白色绣花边纹衣裙,款款地背着手从门内走出。一双美目先前还是冷冽着,像是一道寒光。但当她扫视殿内众人之后,尤其是见到正对面的沈满之后,那冷的像冰的目光便变得稍稍柔和了一些。
“小满。”她轻轻地道,仿佛穿过了千山万水,仿佛是从空谷之中突然传来的一声问候。
邹衍静默地看着,见到戴着面具的唐玖月从椅子上起身,眼神复杂的盯着刚才进来的人。此刻,邹衍那布满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了一点笑,这笑让他脸上的褶子更加深了,像是被刀割出来的一般。
从内门走出的唐玖月也见到了另外一个人,这人脸上戴着面具,看身量要比自己稍稍矮上一些,但形容举止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之感。而且她的眼神……这种眼神唐玖月不止一次在镜子里看见。但却又和镜子里看见的不同,镜子里的是自己,是经过折射后弱化的自己,但面前这个人的眼神,直接让唐玖月感受到了威胁。因为这世界上竟然又另外一个人,和自己一模一样。
沈满一见她出来,眼便觉得酸涩。又听她一声呼唤,便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去,停在她的面前,上上下下打量。眼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红了,一滴晶莹的泪珠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滚落。她抬袖一抹泪痕,眼巴巴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唐玖月,酸涩道,“我还以为再见不到你了,你没事吧,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唐玖月见她如此,便知道她在外担心了许久,叹了口气安慰道,“你放心,他们并未为难我。”
沈满接着道,“你说要来太阁,哪知道一去没有消息。后来就在太阁前贴了一张告示,说要将‘妖女’处以焚烧之刑,我就怕的不得了,于是就来到这里。现在见你无恙,我就安心了。”
唐玖月听到此言,扭头就问邹衍,“你当真挂了告示说要烧我?”
邹衍咳了咳道,随手一指指向了带着面具的那位,“你误会了,我说要烧的是她。”
戴着面具的那人转过脸来,冷声问,“那么邹伯伯是要烧我了?”
邹衍干笑道,“误会一场,不这样做,又怎么能请沈姑娘来呢。”
沈满浑身一抖,她从未提过自己的姓名,自入梦以来也都托姓唐,名为绿萝。这邹衍如何得知自己姓沈?莫非连这也能测算出来不成?
“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大门监大人为何要请我?”
邹衍的笑意渐渐敛去,继续抚着胡须,稍稍停顿一刻后又笑眯眯道,“我以为以我的寿命是从来没有可能能见到你的,但是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机遇,但机遇来了,我必将抓住它。”说完这些,他又侧首与未带面具的唐玖月对视,“小月,你该知道你要做的事情,莫要辜负那人对你的嘱托。”
沈满听得云里雾里,扭头去看唐玖月,见她眼里有阵抑郁的黑云在滚动,这种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带着一种陌生的疏离的味道,还带着一丝丝的惧怕,杀戮,以及决然。
半晌,唐玖月毅然回答,“不必费心。”然后又道,“我能走了么?”
未等邹衍回复,却听另外与她一个一模一样的声音说道,“等等。”她走到唐玖月和沈满的面前,面具后的脸定然是一副严峻神态,“我有话要问你。”她拦在她们跟前道。
“姑娘请说。”唐玖月漠然回。
对方刚要开口,却见有个侍女跑了进来,跪在地上。
邹衍眉头一挑,问道,“何事惊慌?”
侍女抬头,花容失色,“禀报大门监,气象门的田地里……挖出了一个大鼎……那大鼎里面……都……都是尸首!”
☆、第099章
只不过一时半会儿,城外郊区气象门的耕田景象便大为不同。原本荒凉无人过问的地方,一下子就聚满了人。被人群围住的地方距那些参加阴阳道大考考生的萝卜田不远,有一些考生离得近的便竖耳倾听,有些离得远的便只能守在原地等待过路的人透个消息。
未戴面具的唐玖月陪着沈满来到了萝卜田,而另一个戴着面具的唐玖月则被大门监邹衍留下。
“你留在太阁,本门监还有要事找你商议。”邹衍一边拉住她,一边拼命冲沈满二人使眼色。“你俩若能破了此案,什么条件本门监都能答应。”
“好,一言为定。”
沈满几乎是被唐玖月拉着出太阁的,临走的时候沈满还问她,“邹大门监是否有眼疾?我总觉得他方才的眼睛似乎不太对劲。”
唐玖月曲起指头往她脑袋上一敲,面无表情道,“你才有眼疾。”
走下太阁阶梯的时候,唐玖月回首一望,似乎心有感触,修长挺拔的影子孤零零的立在太阁长长的玉阶之上,玉阶两边种植的松柏四季常青,摆放的花盆五颜六色。
沈满站在她的身侧,知道此刻在那太阁恢弘的殿宇里面一个是她自己,一个是早已辞世的师傅,见到他们必然是会生出一些怀旧的想法的。本抬了抬手想去拍着唐玖月的背来说一些安抚的话,但酝酿的话刚到嘴边,就听唐玖月蹙着眉头格外认真道,“师父在世的时候,太阁的品味果然很低端。”
沈满,“……”
此刻二人已然来到了人流密集之处,执掌都城治安的县丞谢泛正背着手与身边捕头模样的人交谈。
“大人,这鼎里面估计不下十具尸首,而且都是十几岁的妙龄少女。”
谢泛点着头问,“都是同时遇害的?”
“禀报大人,这就暂时不清楚了。因为这鼎一打开便臭气熏天,惨不忍睹,没有几个人敢仔细往里面瞧的。”这捕头有意卖弄,便先使了个铺垫,见谢泛点点头赞许,便继续道,“卑职仔细看了,这成堆的尸体上面盖着厚厚的一层尸油,这寒冬腊月的冻成了一块,若要仵作验尸还需要将这些东在一起的残肢断臂分开才行。”
谢泛皱了皱眉头,肠胃有些翻滚,险些就将早上吃的热粥干菜给呕了出来。
那捕头为了凸显自己的尽职尽责,将场面说的有多难堪就有多难堪。藏着人尸的巨鼎就在那块荒田正中,边上一个坑,想必就是原先埋鼎的地方。眼下这块田的周围已经有京都衙役围着不让人靠近,但即使不围着也没有百姓想要接近这不祥之地。
有如此多少女的尸体,想必聚集了不少的怨气,谁靠近谁倒霉。说不准晚上回去还会带一两个少女的冤魂回去,从此家宅不宁不说,甚至有可能断送性命。
“何人发现此鼎?”谢泛用袖子捂着口鼻问。
捕头立即回,“是一个送粪桶的农户,经过此地的时候发现车轮子卡主了,原来是昨夜下了雨,将表面的泥土冲刷走了一些。这鼎的顶部便露了出来,恶臭四散,有个阴阳道学子就在附近,便徒手挖了一些,见是巨鼎,便去通报官府。卑职领人过来一开此鼎,才发现里面竟然就是密密麻麻的尸首!”
“农户呢?”
“已经吓晕,等弄醒了立即通知大人。”
“那个阴阳道的学子呢?”
捕头随即招招手,让人押了一个人来,那人被两个衙役架着出现,四肢发软,面无血色。
站在人群中的沈满定睛一瞧,低声对着唐玖月道,“这人我见过,他是考丹门的学子,先前还在地里炼丹来培养萝卜。”
唐玖月若有所思,“喂萝卜吃丹药,就不怕萝卜成仙了么。”
沈满,“……”
“绿萝姑娘不要觉得怪异,白衣姑娘说的对,这萝卜吃多了丹药还真有可能成仙。”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冒了出来,吓了沈满一跳。接着一纤纤细手轻轻地搭在沈满的肩头,又一个温柔的女声道,“好你个唐绿萝,竟然真的就把唐白衣从太阁里带出来了,快说,你是怎么对付太阁那群人的?”
沈满回头乖巧一笑,对那人轻轻吐出两个字,“秘密。”
连依的脸顿时就僵了,小李爷抱着手好笑道,“有你这样招呼人的么,人家一回来就刨根问底的,真是不知冷暖之人。”她说罢谄媚的冲着唐玖月一通笑,嘘寒问暖道。
“唐姑奶奶在太阁受苦了,可没有缺胳膊少腿吧?若那些不知怜香惜玉的粗人唐突了你,你一定要和我说,我给你报仇去!”
连依哼了一声鄙夷道,“小李爷,你是怕身上的毒再无人可解,所以才这样惺惺作态吧。”
小李爷愠怒地指着连依的鼻子,“你别给我添乱,我对唐姑奶奶的心天地可鉴!”
“什么心呐,不会是一片狼心狗肺?”
“你!”
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沈满拉了唐玖月躲到一旁。刚松口气的时候却听边上一个人淡淡道,“哎你们说,之前我就觉得这炼丹的田里有股怪味儿呢,没准儿那就是这鼎内尸首散发出的味道。”
沈满浑身一抖,瞧着这位像是鬼魅般出现了的抱琴女子,皮笑肉不笑道,“青柠姑娘,您怎么也在这儿,不去看着您的萝卜么,小心被人拔了。”
原来她们恰好又凑到了青柠的身边,只听青柠转过头,先是冲着唐玖月恭敬地一颔首,再扭过头往外去,看样子是要回到她自己的田里,和其他考生一样静心继续潜心照顾萝卜。
但没走几步却停顿了下来,挠挠脑袋回头再看一眼唐玖月,“唐姑娘,你是不是长高了?”
唐玖月也是第一次见这时候的青柠,讶异之后,摇了摇头。
青柠皱着眉头回过头,抱着琴一路喃喃的念叨着,“哎,我若问她有什么长高的秘诀,她会不会告诉我?她应该没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可我还是不好意思……哎,只怪自己矮……人矮志气就短……”
沈满没想到一下子会冒出这么多熟人,正企图理清思路的同时,又猝不及防的出现了一个人。
这人书生模样,风度翩翩,长相俊俏,正是求了法子入叶府见叶田田回来的丁枫丁公子。丁公子此刻面容惨淡,似乎是受了什么刺激。只听他有气无力地对沈满道,“我先前提过他们就在这里,思忖着你可能也会来,所以就找了过来。”
“丁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丁枫此刻似乎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耷拉着脑袋道,“我拿着帖子进了叶府,叶府老爷对我礼遇有加。我也不负众望,替他们改正了风水,近来肯定能加官进爵……”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不正好有机会在你的叶小姐面前展露手脚让她对你记忆深刻,你眼下却为何这样一蹶不振?”
“我替他们改动风水的时候,越改越起劲,越改越觉得脑袋里有声音与我说应当怎样怎样才是最好的风水。可等我大功告成之后,却发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什么不得了的问题?”沈满问。
丁枫的眉蹙的不能再紧,苍白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哭丧着脸道,“我改好的风水,的确能让人平遥之上,这对叶大人而言是好消息。但是——我同时也发现了,这样的风水还助长了宅中未出阁女子的姻缘……”
沈满更觉得奇怪,“助长姻缘对你而言也是好事呀。”
丁枫欲哭无泪,揪着沈满的袖子道,“这姻缘并非是对我,而是对一个有傅说星象之人的。”
“傅说?”
被晾在一边的唐玖月抬了抬眸,开口道,“傅说星乃女相星,你在叶府摆出如此风水格局,算是自断姻缘之余又断了别人的。”
☆、第100章
沈满见丁枫着实可怜,便想要说些话来安抚他一番。余光却见身边的一个白色影子一步上前,那原本围在面前的人群就从中间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沈满心想,这是唐姑娘要出手了。
这鼎似乎是个古物,上面刻着复杂的文字,沈满看不太懂,但是隐约觉得这些文字描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唐玖月走到谢泛面前,眉眼稍稍一抬道,“我是大门监派来协助大人查案的,我姓唐。”说着就从腰间拿出一块令牌。
那谢泛定睛一瞧,果然是太阁之物,虽然觉得面前这女子太过年轻,但既然是大门监所推举之人必定不会有误。
而且这鼎来的蹊跷,又正好在气象门的地盘,逢上阴阳道大考,明眼人一瞧便知道非常棘手。谢泛正苦无良策,暗自觉得倒霉,眼下却正好有个人站出来抗责任,他自然再乐意不过。
“既然是大门监所派之人,下官自然配合。唐姑娘,请——”他侧了侧身,让唐玖月靠近那鼎。
沈满也跟了过去,连依和小李爷以及苦巴巴的丁枫也不遑多让,一群人围在了那诡异大鼎的周围。
小李爷身量高,稍稍一抬眼便瞧见了鼎内的污秽之物,皱了皱眉头道,“里面的人皮肉皆已腐烂,有些四肢都断了,眉目不清,混成一体,根本无法辨识身份。”
连依抽出手绢蒙在脸上,大气不敢喘道,“这味道真的好冲,我快吐了!”她扶着小李爷的肩膀,纤眉微皱,柔若无骨的模样。倒是一扫之前的女汉子气质,重新变回了娇滴滴的美娇娥。
小李爷鄙夷地哼了一声,这下可真是体现他大男子气概的时候,于是挺直了胸膛道,“这种地方真不是你们女子可以呆的,要我说,我们也别——”
他正要讥讽在场的几个女子,让他们知难而退,因为他自身也不想再靠近这脏乎乎又诡异又恐怖恶心的大鼎。却不想有一个人已经淡定自若地继续靠近那大鼎,手中多了一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粗木棍,伸入大鼎之中忽然搅动起来。
小李爷只是稍微往那鼎里瞧了一眼,仅是一眼,便被那满满一鼎泛着油脂的尸骸上下翻动的场面给恶心到了。肚子一阵翻滚,接着就是一阵恶心,小李爷立即背转过身冲出人群扒着一棵枯树弯腰狂呕。
身后脚步轻轻,可见来了一个妙龄女子。小李爷抬了抬眼睛,抹掉嘴角的污秽,转身指着站在大鼎边上的人影气大声道,“那唐白衣根本不是人,这么恶心的场面她怎么看得下去?!瞧一瞧也就罢了,她竟还拿着一根棍子搅动那冻成一块的碎尸?!你说,她是不是一个怪物?!”
来人正是连依,她此刻的脸色也是阵青阵白甚为精彩,“我早就知道这唐家姐妹不是寻常人……”
小李爷远远瞅着远处渐渐散开的人群,一拍脑门道,“走,去看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鬼。”
“你不吐了?”
“吐完了!”小李爷被连依瞧见失态,又羞又恼,说完就大踏步冲着鼎的方向回去了。
这里的人群似乎都被唐玖月方才的举动给惊呆了,有些人受不了这里的味道和氛围早已离开。那谢泛也想离开,脸上的表情已经僵硬,但他主管都城治安,这是他的管辖范围,即使有太阁派来的人在此,他也不能擅自离开,只能硬撑下去。
“唐……唐姑娘,你这是……”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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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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