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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快穿]世界那么大我想去静静 作者:宅鲸

    第8节

    他打开门,和门口的人都愣住了。

    对方愣住挺正常的,毕竟卢携山现在确实有些猎奇,红红绿绿的大裤衩,白衬衫,再搭配一个可爱的粉红□□爪的肚兜,脑门上夹着卡子防止头发挡住眼睛。总体而言,确实是很容易给所有认识“前任”的人以巨大的惊吓。

    而对面那位,卢携山的惊吓也丝毫不亚于他自己给对方带来的:只见顾惜头发乱了,衣服乱了,膝盖上尽是泥土,身上还带着一种烟火一样的味道。这是……卢携山想了想:“你这是刚刚从枪战片的片场来的?”

    顾惜:“……”

    他深深地看了卢携山一眼,卢携山很难描述那一眼里面的复杂情绪。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对准了卢携山:“你跟我走。”

    “别想拿一个道具唬住我……”

    卢携山的话还没说完,顾惜就冲天发了一枪,砰的一声枪响,天花板上多了一个手指大的口子,楼上传来瓷器碎掉的噼里啪啦声,随后响起了人的怒骂。卢携山目瞪口呆,他既不知道顾惜是从哪里搞来的这些可怕的东西,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是干嘛。他往后退了一步:“英雄,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顾惜根本不听他的胡言乱语,直接把枪口对准了卢携山:“出来。”

    卢携山不得不和他一起出来,两个人——或许还要加上默默缀在后面的鬼魂徐挽河。顾惜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里,在路边招的士,到了目的地后换下一辆。卢携山一开始还吓得不行,但过了几个小时之后,这种害怕也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尤其是,当卢携山发现,顾惜报的地址是按照“x市推荐景区”的顺序报的,嗯,百度知道的网友友情提供。至于卢携山是怎么发现的——他不小心瞥见了顾惜的手机屏幕。

    但是顾惜的神经明显紧张很多,他时时刻刻盯着外部,任何一点小动静都能让他担惊受怕地猛然动弹一下。对比起来,被挟持的卢携山反而像是绑匪。最后,的士停在了一个偏僻的工业区,四面都是荒凉的泥土地,一眼看不尽尽头。卢携山很吃惊,他没想到繁华的x市还有这么荒凉的一面。

    “上去。”顾惜命令道,他下车的时候,还跌了一下,险些摔倒。

    “好好好。”卢携山回答道,尽量不去刺激顾惜。他最近跟着侯医生耳濡目染,也学会了一点心理知识,知道对于精神状态不对的人应该怎么处理。

    顾惜逼迫卢携山进入的,是一个已经年久失修的建筑工地。原本政府圈了这一块地是要建设地铁,后来城市规划有变,就荒芜了下来。拆到一半的房子就放置在了原地。好在,这几年的时光还没有把这个工地变成危房。卢携山慢慢往上走,最终两人站在了高高的顶楼上,没有电梯,等爬到目的地之后,卢携山累的只想往地上躺。

    “起来。”顾惜的腿也在发抖,但他还是固执地站着,踹了卢携山一脚。

    好吧,精神病人不能惹。

    卢携山颇为痛苦地爬起来,他的背后是一片夕阳的热烈。红,铺天盖地的红,残酷而热烈。但在一片混混僵僵的昏暗中,晚霞舒展着身躯,像是一块浸透了血的绢纱。卢携山想,这确实是一块很美的取景地,特别适合影片结尾的意味深长。

    很快,这一点鲜艳也暗淡下去,只在地平线挣扎着一点明亮的颜色。

    夜星闪烁。

    卢携山转过头,顾惜就站在他身后,看起来像是一匹无处可逃的孤狼。他突然觉得顾惜很可怜,也很想笑,实际上,卢携山也这样做了,他问他:“要来一根烟吗?”

    “为什么?”回答卢携山的,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顾惜激动起来,整个人都剧烈抖动着。卢携山胆战心惊地盯着他,生怕这位一不小心就手滑按了扳机,“告发我很有趣吗?”

    “啥?”卢携山莫名其妙,他想问,这个时候他还能自我撇清一下吗?

    看顾惜的表情,恐怕是不行。

    “我被人告发了,被……他们抛弃了。为了避免牵扯到更多人,他们决定干掉我,我查了……从那个邮箱的ip地址,是你的。”顾惜慢慢地说,随着他的话语,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的熄灭了。

    很奇怪,卢携山觉得这并不是恨一个人的感觉。

    反而像是,一个人生命中所有的念头都熄灭了,唯独等待结局的那种眼神。顾惜对卢携山到底有多少种复杂的感情,真爱过,真恨过,被抛弃过,被光荣过,最终,他似乎是觉得,卢携山是他的起始……

    ……而终结的时候,他也会带着他一起走向结局。

    “咳咳,我说,其实你可以往后面看一眼。”

    ☆、chapter ten 离开

    顾惜一回头,这时候并未出现电影中的狗血剧情,他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个头很矮,身形娇小,是一个背着书包,看起来打扮得很时髦的小姑娘。她手中拎着一个铁锹,不知道从哪里捡的。见到顾惜回头,她跳跃了一步,露出了一个很甜的笑容。

    “你是……”顾惜显然对这位小姑娘还有点印象,“周奕茵?”

    但是除了外貌之外,眼前这个少女,似乎和周奕茵又毫无相似之处。她眼中没有中二叛逆少女特有的那种讥讽,只剩下一片平静。在这种平静中,顾惜又感觉到了一种可怕,她没有装,没有虚张声势,她是……真的会对顾惜动手的。

    这和他知道的不一样。

    然而,在卢携山眼中,整个世界又不一样,周奕茵还是原来的那个周奕茵,只是她身后站着一个钟灵毓秀的男人,他每做一个动作,少女都会在同时同样完成这一个行为。两个人完全同步,看起来极其诡异。

    ——也只有“鬼上身”这个词,才能描述这个情况。

    “你想做什么?”顾惜也感受到了此刻的诡异,他慌乱了一下,随即意识到:那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子,还是个小姑娘,对比于身强体壮,还有枪的自己,完全不足为虑。于是,顾惜又飞快地镇定下来:“你想做什么,乖,别闹,我不会伤害你的。”

    卢携山猛然捂住眼睛。

    “砰”,一声枪响。

    远处的野林里,惊起一只飞鸟。

    而顾惜从顶楼上落下去的样子,也像是一只高飞的飞鸟。

    卢携山吓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狂跳。他趴在地上,因为腿发软,如果不保持这个姿势,他很怀疑下一秒就会摔倒,跟着顾惜一起死掉。卢携山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看去,顾惜的身影看起来是一个小小的黑点,非常不起眼,就像是一点蚂蚁,很快,蚂蚁的边缘就溢出了一点红边。

    而天边的最后一点亮光也随之消失。

    暗淡如凉水一样的夜幕,就披在了在这个世界上仍旧活着的所有人身上。

    周奕茵在刚才那一瞬激烈的争斗过去后,就如同一个没有意识的人,软瘫在地面上。徐挽河蹲在她身后,慢慢地把少女的身体摆正。之后,他才抱歉地对卢携山笑笑:“这小孩真的逃课了。”

    卢携山:“……”

    他很想应景地笑一声出来,但是他笑不出来。卢携山过了好一会儿,才能努力地将目光聚集在徐挽河的脸上,他还是那么美,像是一场梦幻,但卢携山再也感觉不到一丝心动了。是的,梦应该醒了。

    “你为什么要附身在周奕茵身上过来……其实……”

    卢携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挽河打断了,他苦笑一声:“可是别人都看不见我,如果,我一个人过来的话,那么警察过来勘察现场,只会得出一个结论……”

    ……那就是,顾惜死于卢携山之手。

    虽然从这个情况来说,应该是卢携山正当防御,但以他和顾惜之间的恩恩怨怨来说,恐怕并不会那么容易判定这一点。但周奕茵就不同了,她和顾惜一点关系都没有——她还没有成年,又是一个那么娇柔的姑娘,所有人都只会认为,那只是正当防御中的一个小意外。

    卢携山听懂了这句话,但是,他仍然觉得心底一片空茫茫的。他第一次讨厌自己的清醒,当真相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立刻就意识到了,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如果说是鬼,那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是灵异体质,偏偏能看见晏之洲?

    为什么晏之洲从来不怀疑“之前的卢携山不是卢携山”的说辞?

    为什么,晏之洲能有那么快速的反应,能够躲过子弹呢?

    为什么他刚才附身周奕茵的时候,和卢携山被夺走身躯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相似呢——唯一的差别是,他并没有将周奕茵的灵魂挤走。

    所有的所有,都指向一个答案。

    卢携山觉得自己的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你并不是晏之洲。”

    而是和那位曾经抢占了卢携山身躯的“前任”,一样的存在。

    对于这个真相,徐挽河没有否认,他点了点头,宁静地看着卢携山。面对这一刻,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坚强的卢携山,眼泪依然控制不住的涌出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觉得他刚刚死去的顾惜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无知地爱上了一个人。

    “其实你可以把这个谎言延续下去的……”

    徐挽河很突然地说:“你觉得谎言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还是你觉得,以另一个人的面目活着,是一个很好的事情吗?”

    “不是吗?”

    徐挽河很想回答不是,但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无数个例子,虽然总有前浪死在沙滩上,但前赴后继的后浪们,也会让他们这些前辈,怀疑自己的生活到底是不是该珍惜的。最终,他苦笑一声:“大概是吧。”

    “可是,我还是不愿意在这一刻,在你面前说谎。”

    即便徐挽河知道,这个时候他哪怕是编出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卢携山也会相信。

    没什么别的原因。

    只因为卢携山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时刻,爱着他。

    任何一个骗子无往不胜的时刻,只可能在一个无私的,爱着他的人身上。

    终于,徐挽河也来到了这一刻,并不是为了圆谎,而是给卢携山一个事实。他曾经编织过很多美好的梦幻,比如荆澜衣。他们到了一生的结束的时候,依然维持的那个谎言,徐挽河不曾后悔,因为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幸福。有些真相,不必深究。但并不是说他不想以真实的自我活着,他只是……

    ……他总觉得,那个真实的自己,早已和故乡一起破碎了。

    但在和卢携山在一起的这些日子里,徐挽河突然找到了一点活力,他很喜欢卢携山身上的生命力,滂湃的,倔强的,带着一点小小的高傲,很可爱。很突然地,徐挽河很想在他面前展露真相,没有什么别的理由,他知道卢携山并不是“只要爱你就什么都无所谓”的恋爱脑。但他就是觉得,卢携山不应当被欺骗。

    悲伤和痛苦已经留给昨天,烦恼和忧愁仍在明天。唯有今天,欢乐不可辜负……

    ……其实爱情也不该。

    徐挽河很突然地站起来,对卢携山说:“我要走了。”

    毕竟,晏之洲的执念中只有顾惜,而顾惜已经被徐挽河解决了,人死如灯灭,因果断裂。徐挽河感觉到自己和这个世界上的关联正在减弱,即便清楚这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徐挽河还是微笑地问卢携山:“我走了之后,你会想我吗?”

    “去你他妈的。”卢携山微弱地咒骂了一声。他闭上眼睛,感觉到眼泪在汹涌,最终,他还是能够微笑,“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来想你……”

    来吧,把名字留下来。

    这是他唯一能确认你的存在,不然的话,哪怕是思念,他也只能想起属于另一个人的脸。

    四周静悄悄的。

    卢携山屏息在听,四周只有风声,还有几道细碎的鸟叫,很快,楼房下面传来警车的嘶鸣,有人拿着扩音器在吼你已经被包围了。

    卢携山睁开眼睛,面前空空荡荡。

    徐挽河走了。

    ……

    三年之后。

    “好好好好,我知道了,老妈再见!”顾小曼飞快地挂掉电话。家里姑娘年纪大了,老人就喜欢念叨。尤其是顾小曼还大龄未婚,就更让家里人着急了。

    但结婚这件事,总要男女之间看对眼,不是么?

    今天,是顾小曼在世界慈善组织的第一天实习,半工作半慈善,但顾小曼乐意。门口的接待告诉她,进门左转找小卢经理,以后这个姓卢的,就是顾小曼的组长了。

    姓卢的……

    会不会很老,会不会很严格?

    顾小曼忐忑不安地走过去,她听见有人在弹一曲吉他,旋律很陌生,像是原创的,叮叮咚咚,轻快悦耳。

    那个男人在唱:“悲伤和痛苦已经留给昨天,烦恼和忧愁仍在明天。唯有今天,欢乐不可辜负……谎言被揭露,真相触目惊心,思念仍在继续……我曾爱过你,如同昨日的阳光……”

    顾小曼看见了那个男人,长得有些小帅,闭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个姿势非常动人,令她心跳漏了一拍。

    “哐当”一声,顾小曼的脚踢了一下门板,弹吉他的男人回过头看她,鬼使神差地,顾小曼说了一句:“哎,这位帅哥,你知道吗?你长得特别像我大一暗恋的学长,后来他当了明星。”

    对方口中的最后一句歌词还在回荡:“而生活它仍在继续……”

    卢携山看着顾小曼三秒,挑了挑眉毛:“顾小曼?”

    “呃,我是……”

    “我才知道你大一曾经暗恋过我……”

    “这个……这个嘛……”

    正如歌词所唱的一样,即便有些人不在了,有些爱情也不在了。生活仍在继续。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发生一些,新的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下一个世界投票决定!

    投票打止于渣作者开始动笔……

    ☆、e 新世界

    徐挽河听到系统提醒他,有一个自称叫做无舟的男人找他,他还忍不住愣了一下。这个名字对徐挽河而言不算陌生,他从重海的口中听到过许多次,只是徐挽河虽然和重海是朋友,但和无舟却谈不上矫情,忽然听闻这个人找他,却是惊讶大过疑惑。

    “方便吗?”虚拟屏幕上的字还在闪烁,等待着徐挽河的回复。

    “这里不是说事情的地方,你选个地。”

    无舟的回复也很快:“好。”

    一串十分复杂的字符被无舟报了过来,经过系统的解算,很快就化作一道传送之光,笼罩了徐挽河的全身。等到光辉再度散去,四周云雾缭绕,数只白鸽飞舞,许多容颜姣好的天使或者歌唱,或者舒展翅膀,一片寂静祥和喜乐之意。

    ……徐挽河感觉自己简直格格不入。

    好在系统也很快意识到了徐挽河的违和,飞快地进行了外貌上的修饰,片刻之后,徐挽河看上去也是一个金发碧眼,翅膀长长的天使了。他找了一个角落等着,不过十几秒后,远方的天使们发出喧哗,徐挽河下意识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背生三对雪白翅膀的炽天使直接的往他走来。

    四周的天使纷纷跪拜,以示尊敬。

    这位容貌出众的炽天使停在了徐挽河的身前。

    “无舟?”徐挽河小声地问了一句。

    那位炽天使点了点头,吩咐道:“跟我来——”他拍打了一下翅膀,掀起的旋风让徐挽河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严格来说,这还是徐挽河第一次见到无舟本人,虽然作为穿越者,他知道大多数的同类都不会使用自己的相貌,但根据重海的吐槽,徐挽河早已为无舟建立了一副逗比的模样,此刻见到真人,不免有些诧异。

    撇开作为神之造物的天使本身的完美,无舟本身也是一个气质出众的人——这种出众,并非指多么美,或者多么亲近,而是一种冷冰冰的距离感,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感觉和对面的人隔了十几个世界,像是一个谜,深邃而迷人。

    但经历了很多世界的徐挽河,仍旧从他的举动中嗅出了一丝躁动的意味。

    直觉告诉徐挽河,他最好不要妄动。

    无舟找了一个非常宏大的建筑物里,他轻声吩咐了身边的天使几句,很快,原本正在唱诵赞美神的天使们都离开了。空荡荡的教堂里只剩下徐挽河和无舟两个人,橘红色的夕阳从玫瑰窗里投影下来,在两人的洁白翅膀上晕开一个又一个的光晕。

    徐挽河耐心地等待了十几分钟。

    无舟开口了:“……重海失踪了。”

    徐挽河楞了一下,没有搭话。如果失踪的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么他会很着急地去找,但如果失踪的是一个穿越者……那么,可能性就太多了。徐挽河第一个反应就是,重海找到了新欢,准备抛弃无舟了。

    别笑,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类似的事情不计其数。

    爱情这种东西,没有什么比穿越者和穿越者之间更脆弱了,因为他们面对的诱惑太多了。

    当然,这个不能说的念头,仅仅只是在徐挽河脑子里转悠了一瞬,随即被否定了。如果重海是这样的人的话,那么这两人也不能成为朋友。以徐挽河对重海的了解,他哪怕分手,也会认认真真地和无舟说清楚。那么……徐挽河叹了一口气:“他遇到了清道夫?”

    徐挽河上一次走运地从清道夫手中捡到了一条命,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幸运的。

    “节哀。”徐挽河干涩地说。

    无舟摇摇头:“穿越者不是那么好杀的。”

    他说了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识,对于任何一个穿越者而言,他们有着和主角截然不同的“气运”,即便是在某一个世界死亡了,他们也能通过死亡重生到另外的世界。但是清道夫是特别的——他们能重创到穿越者的灵魂。当年徐挽河也遇到过一个,如果不是他有半神器自然之心在身,恐怕也会一直虚弱下去,直到死亡。

    想到这里,徐挽河迟疑了:“我能做什么?”

    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是,他们能做什么?对于清道夫而言,这两个自力更生的穿越者,只要太靠近,就是鸡蛋打石头,螳螂挡车,不自量力。这样的道理,徐挽河不相信无舟不清楚,不清楚的穿越者骨灰都已经不知道飘荡了多少千年了。

    无舟不由自主地沉默了,他身后的夕阳终于彻底地隐没在云朵之下。但这里并非人间,而是天堂,太阳只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星星,又有不计其数的星辰亮起,那些游移不定的光照耀在无舟的脸上,他只是很轻很轻地眨了眨眼睛:“我需要自然之心。”

    徐挽河的神色冷淡了下来。

    ——他什么都可以商量,什么都可以付出,唯独这一个不可以。

    但还没等徐挽河回答,无舟伸出了手示意他安静:“我知道自然之心是什么,也知道它对你代表着什么……我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我知道你会答应。”

    徐挽河冷冷地顶撞他:“我只看到了你的狂妄。”

    无舟耸耸肩,不和徐挽河争论这个话题,龙之逆鳞,触之即怒,严格来说也是他交浅言深——或者说,无论交情多么深,这都不是其他人可以触碰的地方。然而,就在徐挽河准备拂袖而走的时候,无舟发话了:“……我可以让它复苏。”

    系统的声音还在徐挽河耳边回荡:“空间跳跃正在准备,倒计时,十,九,八……”

    而徐挽河已经不可思议地转过了头,他当然不会理解错意思,当正是能够明白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他才没有办法相信。徐挽河扭过头:“你在开玩笑?”

    “重海的事情上,我从不开玩笑。”

    有那么一瞬,徐挽河觉得视线有些模糊,他耳边的倒计时还在响着:“六,五,四……”他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停止吧,我……我……”他说不出后面的话来。

    但是系统不听他的话:“三,二,一……”

    徐挽河尖叫起来,声音几乎刺破耳膜:“你没有听到我说的吗?!我说!留下来!”

    系统似乎也没有想到徐挽河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强烈的愤怒,它顿了一下,然而最终也没有启动空间传送,它干巴巴地说:“……已经停下来了。”

    声音很轻,里面隐藏着小心翼翼地讨好。

    而随着它声音的结束,徐挽河一股力气被抽干,他手脚发软,几乎是顷刻之间就跪坐到了地面上,他喘着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无舟站在他对面,对于那件事,他也只是依稀的知道一个大概而已,始终也无法领会到当事人的恨与爱。

    过了好几分钟,徐挽河才勉强调整好情绪:“你说的是……真的吗?”

    无舟回答道:“我知道你曾经也是世界之子(主角),因为被穿越者欺骗了情感,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属于自己的世界崩塌,而崩塌过后的世界残骸,就是为了让它重新焕发生机——偏偏你又不愿意以抽干其他世界的原力来孕育你的世界,因此很长时间都没有什么成效。”

    徐挽河静默不言。

    无舟微微一笑:“你别担心,我能理解你,我不会用这么极端的手段来复活它的。只是,我希望你同意把这个世界制作成一个陷阱,去捕获那个清道夫——重海才被他抓走不久,他不会这么快的速度就死掉的。”

    徐挽河心知,只要是能让他的家乡再度复苏,别说是仅仅当做抓捕清道夫的陷阱,就算是他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他自然也是愿意的。徐挽河在狂喜之后,现在心情反而是一片平静,他问:“你打算怎么做?”

    “神话的世界有很多,然而这个世界是最特殊的一位,并不仅仅是因为它是一神教,更重要的是……那一位是少数拥有创世之能的神明,偏偏,祂又把祂的权能分配给了天使们,这就给了我机会。”

    以天使之姿态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无舟,展开了六只翅膀,柔软的圣洁之光徐徐照亮了整个教堂,洁白的羽毛缓慢的飘荡,四周逐渐变得透明,以徐挽河的视角,他看见无数星辰起伏闪烁,无舟伸手指着其中最明亮的一颗小星星说:“那是启明星。”

    闪烁在最黑暗的黎明前的星星。

    无舟对徐挽河笑了一下,徐挽河突然发现,其实这个男人,并不是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冷高:“它的意思是——无论黑暗多么漫长,而总有一天,会迎来黎明。我真的很喜欢这颗星,所以专门附身了掌控他的天使。”

    明亮之星,晨曦之子。

    这一位天使的威名是那样的著名,哪怕是不怎么在西方世界打转的徐挽河,也听闻过他的故事——上帝的宠儿,却最终堕落地狱的地狱七君主的大天使,路西法。

    这个世界的时间线明显是路西法仍旧在天堂上的时间。

    但徐挽河想,如果那位被附身的大天使,知道他就是因为这么一个理由被天堂驱逐,他一定会将泪水填满整个地狱——然而,这点小小的同情心,在徐挽河心中飘荡了片刻,就消散无影了。他同情自己还来不及,哪儿能施舍给别人。

    只见无舟悬到了半空,六只翅膀猛然一抖,无穷无尽的光芒照亮了整个世界,那一刻,他就是太阳,他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无舟张开口,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被整个世界回荡着,一层又一层的叠加,反而显露出了极端的庄严:“我乃明亮之星,晨曦之子,我说,我要升到天上;我要高举我的宝座在神众星以上;我要坐在聚会的山上,在北方的极处。我要升到高云之上;我要与至上者同等——”

    天地震动,无数天使惊慌失措,谁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永远安乐祥和的天堂因为路西法的发言从中间裂开了一条口子,喷薄的黑暗涌了出来。

    路西法暂时地夺走了属于上帝的权柄。

    现在,在那位大天使的手中,有一个很小很小,不过半个手臂长的金色权杖浮现。徐挽河短暂地看了一眼,立刻感觉到头晕目眩,他知道这不是自己能够触碰的强大威能,立刻闭上了眼睛。因此,他也没有窥见无舟脸上的痛苦。

    上帝可以背负整个世界,并不代表着天使也能够做到。

    也就只是这短短几秒,无舟承受了他难以承受的力量,而且,他并不能和真正的神明一样,可以完美的运转整个世界,而深藏在地狱的恶魔们也窥见了这一瞬的机会,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想要腐蚀天堂,而其中被攻击的最猛烈的那个点,就是无舟本人。

    原本圣洁无双的炽天使,他的洁白的羽毛缓慢地染上了漆黑。

    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再坚持一会儿就好了。无舟咬紧牙关,他知道这不仅仅只是在腐蚀路西法的身躯,更是在腐蚀他自己的灵魂,但再坚持一会儿就好——在无数的生灵的注视下,无舟伸出手,轻柔地点在徐挽河胸口上。

    在那里,一个世界已经沉睡太久了。

    世界与世界不可叠加,也就是那么一瞬,徐挽河就被世界的法则给驱逐走了。而无舟力气一松,身下滔天黑暗席卷而上。也就是这么一小会儿,上帝重新拿回了他的权柄。隐约之间,无舟——或者是路西法本人,看见云端之上有一个很朦胧的影子,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身影是那样的朦胧,就像是幻想出来的一场梦幻。

    翅膀被彻底染黑的路西法从苍穹坠落而下,被黑暗一卷而走。

    很多年之后,上帝化身的耶稣是这样描述那个场景的:“我曾看见撒旦从天上坠落,像闪电一样。”——那样快,那样追之不及。

    他甚至没来得及捞住他,就再也找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正在发疯,她想试试一天自己能一口气写多少,今天的更新应该还有=3=

    好的,这个是大家预定的国师,前面这个只是一个过渡。

    ☆、chapter o 离俗

    徐挽河的灵魂在新生的世界飘荡了好一会儿,才等到了无舟。几乎是一看见这个男人,徐挽河就吓了一跳:无论如何,在此之前,无舟的灵魂气息还是清澈干净的,不然他也不可能附身那位大天使没有被发现。但他现在可谓是惨不忍睹,整个人的灵魂都已经被染黑了,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污泥怪一样,散发着恶臭。

    徐挽河愣住了:“你……还好吗?”

    无舟动了动,徐挽河猜测他应该是笑了一下,声音沙哑:“还好,和那位地狱君主聊了一会儿天,然后他放我走了。”

    “……”徐挽河简直不知道无舟是怎么说服路西法放走他的,原本,作为凡人的灵魂,就是不可能压制住一个天使的意志,徐挽河不知道无舟是怎么做到的,但可以肯定,他绝对用了不怎么光明的手段。推己及人,原本自己好好的在天堂当着天国副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被无舟坑得只能天天和妖魔鬼怪为伍——

    无舟直接被撕成几团都不会让人奇怪。

    猜到了徐挽河的想法,无舟解释了一下:“他的确没有为难我,就是问了一下,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感叹了一下……”无舟模仿了一下路西法的语气:“‘还能追逐触碰自己喜欢的人,这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事情啊’,然后他就放我走了。”

    没有为难,但是也没有帮忙拔除无舟身上被黑暗腐蚀的部分,但以他的身份而言,这已经是难言的宽恕了。

    “他没有生气?”

    “没有。”无舟停顿了一下,“也许对那位大天使而言,身在天堂,也在日日承受着地狱的灼烧吧。”他的话语里很有深意,徐挽河情不自禁地顺着他的话往下思索,但想了几秒钟之后,他又觉得这很无聊。

    这和他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没有,真没有。

    “现在怎么办?”

    “我还要布置一些东西,你先下去伪装成穿越者吧。”无舟大概是状态真的很糟糕,他说完了这么一番话,就匆匆地离开了,独留徐挽河一个人留在原地。他在天空中停顿了良久,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轻飘飘的一句话,下去伪装成穿越者。

    这是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嘛!无舟就没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近乡情怯吗?烦烦烦,躁动躁动躁动,徐挽河像是一个毛球一样,在原地将自己整个人都团成一团,他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应该喜悦,毕竟是多年的夙愿终于成真……

    徐挽河却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想来想去,这种情感都不能称之为喜悦,更贴切的说法是,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被挖走了,然而空洞留在原地,任凭冷风和雨雪吹过。

    ……好在,现在无舟还委托了徐挽河一些事情,不然的话,他恐怕能独自一个人在这天空之上,坐到海枯石烂。至于身份……至少他原本的身份是不能用了,也就是说,最适合他的身份应当是——

    “宿主选择身份·国师师浣溪,传送即将开始……”

    徐挽河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太阳闪耀,浮云漂泊,既熟悉又陌生,这样的风景万古未曾变过。

    ……

    徐挽河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熟悉的风景让他一阵阵的恍惚,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他缓慢地从蒲团上站起来,犹如鸦羽一样的盘卷长发也徐徐被拉扯而起,空荡荡的大殿中,只有徐挽河一个人。

    他慢慢地走出来,走到房间里的一扇铜镜面前。

    镜子里的男人,容貌俊秀,肤色雪白,睫毛很长,这让他看起来总有一种让人怜爱的忧愁感。繁琐华美的长袍拖地而动,但与此同时,偏偏又有一种这个男人风轻云淡,时刻都可能化蝶而走的错觉。徐挽河定定地看着铜镜中的男人,镜子里的人也在注视着徐挽河。

    一眉一画,认真无比。

    像是那个人,可最终也是不同的。那个人终究没有这么风轻云淡的气质,这种气质是属于徐挽河的。但是这么有个人标识的东西,作为一个扮演者,是不合格的。

    徐挽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气息。

    再度往镜子里看去,镜子里的人已经没有了那一点人的味道,像是高山上的积雪,雪里的红梅,淡漠而无情,非人一样的美丽动人,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

    这下,眼前这个人最终和徐挽河记忆里的那位彻底重合了。

    非常非常像,以至于徐挽河在铜镜前面停留良久,直到有仆人进来:“国师大人,陛下有请。”

    徐挽河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模仿着国师应当具有的口味,冷淡,让人听不出情绪,偏偏又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天真:“我这就动身,麻烦带路了。”

    仆人恭敬地点头,徐挽河跟在他身后,两人一路穿过亭台楼阁,每一步都让徐挽河觉得恍惚,好在他目前的身份崇高无比,也没有哪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敢于抬头看一眼他们国师脸上到底是个什么表情。很快,两人就已经来到了问心阁。

    这个世界是一个中|国古代风情的世界,但同时也是一个妖魔乱舞的世界,既然有了妖魔鬼怪,自然也有神灵天将,对于对付这些妖怪们,自然是贵精不贵多,而一国之师,自然就是专门来处理这些妖魔鬼怪,维持一国之和平。身份地位自然很高。

    师浣溪就是这个小国家的现任国师。

    他拜师仙都御景山,学艺十六年后下山,以风姿出众和手段强硬著称。

    问心阁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少年,最大的有十五六岁,最小的尚在襁褓中。端坐在中央的男人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面容苍老,见到徐挽河进来,殷勤地说:“劳烦国师下山。”

    “无妨。”

    这个小小的国家,其实国土并不大。类似的小国度还有十几个,规矩对比于徐挽河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中央集权的国家而言,并不算特别严格。皇上很自来熟地拉过徐挽河,介绍道:“这些是小儿,这位是太子——”

    他指着一个面色土黄,眼神唯唯诺诺的孩子说道。

    徐挽河顺口阿谀了一句:“太子殿下天庭额宽,地阁丰圆,端严有威,额骨神气,自然是有福之人。”

    这一句的明显的假话,自然是徐挽河几千年的世界流浪的生活学会的,话语挑顺耳的听。他也早已经习惯了对方笑呵呵地也不会当真的情况了。没想到,皇帝竟然喜出望外,笑的合不拢嘴:“真的是太好了。”

    徐挽河默默地在心中纠正他——作为一国之君,你起码也得用“吾甚幸焉”这样文绉绉的句子啊。一句太好了,也实在是朴实的过分了吧。但也正是这样的一个句子,让徐挽河心生欢喜,原本忐忑而飘忽的心突然就沉静了下来。

    是啊,这就是他的家乡。

    不够清高冷酷,也没有什么复杂的人和事情。小到恩和怨都能够一只手掬起,像是掬起一卷清风,一声月光。也许正是由衷而生的喜悦,让徐挽河脸上露出了很淡的微笑。

    一个清脆明亮的少年声音突兀地□□来,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倔强,直愣愣地说:“国师你笑起来真好看,为什么不多笑笑呢?”

    因为笑起来人设就崩了啊。

    声音从徐挽河身后传来,徐挽河下意识地转过头,身后正在健步跑过来的少年,有着一双明亮如晨星的眸子,他生的极好,像是将这一屋子里的灵气全部都被这个少年占去了。天下有风流七分,少年独占六分。他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多耀眼,颇为自得地笑了一下,要多骚包就有多骚包,如同一朵活泼的阳光。

    他落落大方地又对徐挽河补充了一句:“国师住在那么冷清的高山上,连人都养的冷了。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多笑一笑。”

    偏偏他越是这样说,徐挽河就是一句话都笑不出来。

    ——被这个家伙教做人,真的就让人觉得微妙。

    “六子,休得对国师无礼。”皇帝叱呵道,但一转眼,又对徐挽河温和地道歉道,“小六性格跳脱,多有无礼,请多包涵。”

    徐挽河看着他脸上的皱纹,和细细弱弱的气势,心底一酸。但脸上仍旧保持着那种淡然的神色,回答道:“无妨。”

    这位六皇子又被逮着训了好几句,他本来就是没个着落的性格,这样的训话已经不知道听了几百遍,什么作用也没有,当下,又笑嘻嘻没个正形地滚进他父皇的怀里,拱来拱去。他长得俊俏,说的话甜的像是蜜一样,哄得皇帝龙颜大悦。

    徐挽河静默无言地看着两个人,半晌,他突然问道:“这位皇子可有大名?”

    按照这个地方的习俗,越是长得标志的人,就要越晚起名,不然阎王爷看小姑娘小伙子漂亮,就勾去暖床了。没有名字就不能勾走性命。徐挽河估计现在他还没有大名,不然也不会六子六子的喊了。

    皇上摇了摇头:“不曾,不过礼部提供了一些吉利的名字,还请国师点选。”

    他说完,就递来了一个竹简。

    徐挽河一抖,竹简就在他手心乖服地展开。而上面的第一个名字,一笔一划,都是熟悉的字眼,上面写着:六皇子,徐挽河。

    是啊,这个性格跳脱的孩子,就是这个世界的,这个时间线里的徐挽河。

    回到过去的时间里,遇到过去的“自己”,这样的经历对于大多数人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徐挽河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个名字不太好,恐怕成年之后,会有流离失所之灾。所以……”

    所以还是不要取这个名字了。

    徐挽河抬起头,就看见六皇子睁着眼睛看着他,他的瞳孔清澈,仿佛水波荡漾。片刻之后,他又甜甜地笑起来:“那你说,我叫什么名字好——我都听你的。”

    徐挽河伸出手,周围就有小太监即时的奉上笔墨。他提起兔毫,笔尖在砚上撇了撇,徐挽河的字在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流浪后,和他当年的已经不大一样,但仍旧是端庄娟秀,笔画分明:

    徐离俗。

    一心离俗,二气调和宝。

    清净聚三光,四时花、五方运造。

    ——断除六欲,不使七情牵。

    徐挽河刚刚写完,就听见这个少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他乐不可支,像是见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之一。他笑道:“国师,你这可是取错了名字,这方圆宇宙之中,你可是找不到比我更俗的人了。七情六欲,贪嗔痴狂,我可是五毒俱全呢。”

    徐挽河放下了笔,抬起头看他。

    这样的事情他怎么会不懂呢?因为他本人就是这个人啊,他就是那个七情六欲,贪嗔痴狂,五毒俱全的那个人。因此满身伤,几世落寞,全是他自找的。也许是徐挽河的目光太过复杂,六皇子慢慢地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那些轻浮和跳脱都渐渐地消失不见。

    他动了动唇,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含糊的嗯了一声:“国师给我选了名字,所谓名命相连,国师大人要记得,从今天开始,你也给我选了命。”

    徐离俗认真地说,像是下一秒他就会宣称,从此以后,他要对徐挽河负责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_(:3」∠)_第二章~

    ☆、chapter three 自己

    徐挽河第一次知道“自己”能有多烦人。

    在给徐离俗选好了名字之后,徐挽河又跟皇帝陛下聊了聊国事,国家很小,土地顶多也只有中|国的十几分之一,大概是一个省的大小。地盘小,事情也少。倒是西方山林里似乎有鬼怪出没。徐挽河应下除妖的请求之后,就已经夕阳西沉了。

    国师的住处是距离皇宫有十里里的山坡上,那是一座雪白的宫殿,没有仆人,一切都自给自足,徐挽河多年以前嫌弃它过于冷清,而如今却觉得刚刚好,远离尘世的寂静,正适合现在的他。晚饭过后,徐挽河婉拒了皇上的马车,复习一人踏上了归途。

    尽管,其实皇宫才是他的家。

    可徐挽河现在已经感到很满足了,如果再进一步,会让人感觉到害怕,害怕幸福太满,就会和镜花水月一样地破碎。

    然而,徐挽河没有料到的是,他在路上,竟然被人用溪水泼了满身。

    徐挽河:“……”

    妈的,这样缺德么?

    下一秒,桥下的缺德已经从河水里冒出头来,他一头长发已经披散开来,白色劲装随着水面起伏,少年像是一个水鬼一样缓缓游过来,露出了八颗洁白的牙齿。

    ……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而这个欠揍的家伙,正是刚刚在皇宫里告别的六皇子徐离俗。

    徐挽河:“……”

    那一瞬,徐挽河恨不得冲下去胖揍这小子八百下。

    淡定淡定淡定。

    他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是崩人设了。

    徐挽河这样自我安抚着,为了防止他真的恼怒之下,冲下去胖揍这个混小子,他转开了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然后,就被一个挂在他身上的青色的虾子吸引了注意力。

    徐挽河:“……”

    擦,这个混小子竟然真的用溪水!还有泥!泥也就算了!竟然还有河虾?!

    谁也别想拦着他,徐挽河今天一定要让这个混蛋小子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国师其实也不是那么冷的人啊。”徐离俗浮在水面打了一个旋,他还是在笑,眼睛里像是有光,“以一种并不是自己模样的模样活着,你不觉得很辛苦吗?”

    这段话有些饶舌,但是徐挽河还是听懂了,他僵了僵——实在不觉得自己的演技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鬼都糊弄不过去,哪怕这个小鬼是年幼的自己,也不可以。冷静,淡定,徐挽河这样告诫自己,然后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默默向远方走去。

    讲真,明明是个落汤鸡,还要装出一副凤凰的姿态,真是不一般的难。

    徐挽河委实没想到,这个冷高的装逼,遇到的最大困难竟然是他“自己”。他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徐离俗就哗啦一声从河流里爬了出来,啪啪啪地跟在徐挽河身后。徐挽河还要讲究仪态,但混小子当然是怎么快怎么跑,不一会儿,他就追上了徐挽河,立刻又开始了喋喋不休:“国师,国师有没有喜欢的东西,一个人待在山上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冷……国师,国师?”

    徐挽河猛然停住,徐离俗没预料到这个转折,一时没有刹住车,直愣愣地撞了过去——自然,他的重量甚至没有让徐挽河挪动半毫。徐挽河僵硬着一张脸,用他能想到的文雅,还得这个年纪的他“自己”能听得懂的话指责道:“皇子可知礼?如今汝之行为,委实交浅言深也。”

    他突然地发飙,似乎镇住了徐离俗。

    徐挽河对自己的霸气很是满足,他想,这么明摆着的拒绝,这家伙恐怕不会再纠缠上来了。况且,徐挽河自认为对自己还是比较了解的,最起码,他小时候绝对没有这么烦人,虽然此时此刻有那么一点意外,但他又不贱,怎么可能做暖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果不其然,徐挽河再往前走几步的时候,徐离俗没有再跟上来。

    这样就很好了。

    徐挽河想,最起码,这一条时间线,不会在出现徐挽河被师浣溪收为徒弟,在山上相依为命,最后情根深种的剧情了。而且,他真的也很好奇,很好奇……如果不走这样的道路,他还可能有怎样的未来呢?

    回到了住处之后,理论还有一些庇佑的符箓要写,但是徐挽河偷懒,让系统帮他做了这些杂事之后,就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然而这睡梦也没有持续多久,倒不是做噩梦,而是山上多风,快要冷死了个人。

    徐挽河卷了卷衣服,仍旧觉得自己快要被冻死了。

    话说当年他和师父是怎么在这个冻死人的宫殿里活下来的?

    徐挽河想了想,总算在稀薄的记忆里,找到了痕迹,貌似是他心疼师父,自己搬了一大堆棉花被上来……徐挽河刚刚走出厢房,身子就僵硬了。如果他眼睛没有问题的话,那么,不远处他看到的背着大行囊像是一个乌龟的小鬼就是……

    “哟,好久不见。”徐离俗抬起头,对徐挽河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徐挽河:“……”

    好久不见你个头啊!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我们还见过一次好吗?!

    徐挽河强忍着自己的咆哮欲望,只是暗自地磨了磨牙——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是恼怒,还是叹息一声真不愧为“自己”。也许是徐挽河僵硬了太久,徐离俗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凶巴巴地吩咐道:“很重的,你还不快让开路?!”

    徐挽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的,让开了。

    徐离俗拖着那个厚重的行囊——徐挽河注意到,行囊的下面沾染了很多肮脏的泥土,想必是这家伙扛到一半的时候,没力气了,就放在地上拖着,只是临到了宫殿门口,才临时背在背上,来像向他卖弄呢。

    砰地一声,巨大的行囊落在了地板上,徐离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真是累死了。”

    徐挽河不做声,他心知肚明这家伙的用意,但既然已经把他放进来了,现在再试图将徐离俗赶出来,无疑是太晚了。他拿起挂在门口的拂尘,五指一转,那雪白的拂尘立刻就将不远处的茶杯卷了过来,徐挽河斟茶,然后递给了徐离俗。

    ——端茶送客。

    这种含蓄的暗示,显然不在徐离俗的接收范围内,他只是痛痛快快地把茶喝完了,然后还嫌弃徐挽河不够好爽:“我这么辛苦地爬上来,你就给我这么一点陈茶招待?”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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