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兄同行 作者:宁雁奴
第2节
我该觉得轻松,却矛盾地有些怅惘。
不过很快我就抛开了这种感性的情绪。
假期的最后一天,我游览了本市几个著名的景点,傍晚回校,出租车停在了西门外。这条路十分偏僻,只偶尔有汽车经过。
一下车,我看到前面不远,有两个男生搂抱在一起,亲密得有些过头了。无心管人闲事,我快步朝前走着,视线随意地扫过他们,却是惊了下。
夏文劭?我忍不住皱起眉,再细看,他的脚步歪歪斜斜,面色红润得异常。搂着他的男生,发现了我的视线,眼神透着心虚,稍微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我走到他们跟前:“他怎么了?”
“你是谁?”那男生问,目光有些躲闪。
夏文劭显然是喝醉了,眼神迷离,嘴唇弯弯的,竟是有一种妖冶的风情。我莫名有些不快,板着脸回道:“我是他的弟弟,夏明昭。”言罢,我伸手将人扶过来。
“啊,”那人十分局促,“我是文劭的高中同学。今天老同学聚会,他喝多了,我就将他送回来……”
“谢了,他交给我就行了。”
等那人走了,我低头看着靠在我怀里傻笑的人,不由得轻叹:以夏文劭的素养,怎会放任自己醉酒失态?他那什么老同学,一看就是心思不太正。真是……
“夏文劭……”
这人醉了后十分任性,虽不吵不闹的,却拉着我,死活不愿走路。
偏偏这样任性的夏文劭,让我有些心软,竟舍不得为难他,只好学他那位同学,将人整个儿地抱在怀里,慢慢挪着步子。幸而这条路偏僻,不怕被人看到误会什么。
我对夏文劭的事情了解不多,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清楚——隐约记得他好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便决定把人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拖着醉鬼上楼梯,是件极有挑战性的事。我被弄得不耐烦了,干脆将人直接抱起来。一个大男人不轻,我的力气虽也不小,等把人抱到三楼后,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明明十分恼火,触及到对方迷茫无辜的眼神,我只能悻悻地压下不快,还是任劳任怨地将人连抱加拖地带进宿舍。
一进宿舍,我便懊恼了。宿舍都是架子床,床铺在上、书桌在下,夏文劭醉晕晕的,怕是根本爬不上去。床那么高,我也不方便将人举上去。
只好将另外几张椅子拼一起,让他躺平先缓缓醉意,等稍微清醒后,再让他上床或者干脆送回他的住处。
安置好夏文劭,我去了餐厅。夏季即将来临,小吃部已经有卖绿豆汤的了。绿豆能解酒,便卖了两大杯。
再回宿舍,我看到坐在地板上的人,忽然觉得头疼。
“怎么坐在地上?”我认命地走过去将人拉起来。
他似乎清醒了一点,小声说道:“不小心摔下来了……”
“喝点绿豆汤,然后去床上睡吧。”
他低着头,木然不动。
我无奈极了,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又撕开绿豆汤的杯口,塞到他手里。
夏文劭接过杯子,却是盯着绿豆汤发愣。我叹了口气,推了推杯子:“快喝吧,能解酒。”
“明昭,我是不是……”他忽然开口,神情十分迷茫,“是不是很不讨人喜欢?”
这种话,他平时绝不会说出口,看他手中的杯子摇摇晃晃的,显然还不清醒。不过他困扰的问题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回想了下他寒假时明显的好心情……是恋爱了吧!
夏文劭的相貌、气质与性格,让我实在无法想象他会爱上谁。这般伤心失落,更是不可思议。
我将他手里的杯子拿开,蹲在他面前,好意当一回知心弟弟:“怎么会?”我说着实话,“你的外表、性格还有才华,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
即使我从不特意关注他,也知道他在a大算是风云人物,更是很多女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我不要女生的喜欢。”夏文劭有些不满地咕哝。
我愣住。
“我只希望……”他猛然住嘴,好半天,才落寞地继续道,“我知道,他在躲着我。他大概嫌我烦人。”
有一种微妙的感觉,我始终抓不准。
“他是谁?”
夏文劭也不知有没有听进我的问题,絮絮叨叨地自说自话:“我每次上线前,都在想着找什么话题,可是他总不爱说话。现在我更不敢找他说了……”
“你很喜欢他?”我再度问道。
“我,”他的表情十分迷茫,“我不清楚……就是喜欢和他说话,想到他就高兴。他性格有点冷,实际上很温柔,对我一直挺关心的,现在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了。”
夏文劭的情绪明显很矛盾。我暗叹:真没想到,他会是个gay。我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这个平和淡然的人喜欢上。
不知为何,我心里有点发堵。
“不如你和他说开吧,”虽然跟醉鬼说不清,我却十分看不惯这副模样的夏文劭,便提议道,“快刀斩乱麻。”
“说开了,他大概会彻底与我断交吧!”他自嘲地笑了下。
我揉了揉额角,劝道:“要不你先去睡吧?等休息好了,再想办法,问题总能解决的。”要不是了解这人平时的风格,看他说话条理分明的样子,谁也不认为他喝醉了。
费了好一番气力,我劝着他喝下绿豆汤,又亲历亲为地替他擦了脸,总算把人哄上床去——连我自己都意外,什么时候竟有这般好耐心了。
我自知,对夏文劭的态度有些不一般,大概这就是血缘的影响吧!
晚上上线,我习惯性地留意了一下木深,一整晚也没见他的头像亮起。我对他的id发了会呆,想到夏文劭为情伤神的样子,不免猜测,现实中的木深会不会也如此。
不知为何,今天的夏文劭,让我把他与网络上的木深重合在一起。
或者说,我一直都觉得木深很有夏文劭的气质——这是我一开始比较待见他的主要原因,也是我不能接受对方感情的缘由之一。当然,现在我是纯粹地将木深当成友人。
夏文劭与木深有着明显的区别。然而,今天他醉酒后话痨的样子,纯然的神情以及对感情的态度,让我有一种他就是木深的错觉。
想法一起,我无法再平静了。许多细节与“巧合”,在脑中回放着:气质、性格、同一时间里生病、学笛子……
他们都是同性恋。
花木深文学素养高、极有艺术才华,夏文劭本就是学中文的,而且我记得,他钢琴弹得极好。
犹记第一次听到木深的声音,我就有一种耳熟感。只是我与夏文劭的关系太过生疏了,根本不会联想到他。
木深的生日在一月十二。夏文劭的,我不清楚,但定然也是一月份出生的。
这般巧合,让我笃定夏文劭就是木深了,即使这种事太过奇妙。偌大的网络,我们兄弟二人,竟然以另一种身份相识相知。
甚至……
木深喜欢我,我可以冷漠地疏远;夏文劭爱上男人,我也能够淡然以对……可是,一想到木深便是夏文劭,心脏忽然跳得极快,鼓噪的情绪充斥着胸腔。
想到网络上那个有点话痨、有些依赖我的木深,想起夏文劭醉酒后展露的风情,下腹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欲望。
难以启齿的心思,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努力地平息着冲动,只是夏文劭俊秀的脸庞,反复在脑中晃动。最后我不得不躲进卫生间,用自己的手指纾解着欲望。
再出来时,我静静地看着夏文劭的睡颜,难得有些良心不安。
我从不想沾惹爱情,却动心得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
这份心动,让我有些茫然;兄弟关系,更让我不敢放任这种心动。
许久之后,我慢慢平复了心情,坐回桌前,打开花木深的论坛,听着他的歌声,翻阅他写的与散文。
此刻,我的心中,木深不再虚幻、夏文劭不再遥远。
这晚,我做了春梦。梦里,夏文劭展开着身体,手脚攀在我身上,嘴里发出痛苦又愉悦的呻吟。
☆ 六:迷者
我需要冷静,在现实里刻意地避开夏文劭,甚至他醉酒的次日,没等他醒来,我就离开了宿舍。事后他想找我道谢,我也拒绝了见他……一看到他的脸,就会想起那个绮丽的梦。
我想了解他的事情,所以网络上,一直与木深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
我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却仔细地研读完花木深的所有文字,他的歌曲、视频以及广播剧都下载收藏了,甚至开了个小号,去他的频道潜水。
我清醒地知道,我用着一种扭曲病态的心理痴迷着夏文劭。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我确认自己的感觉、确定狩猎的步骤。
我敲了他的yy:“你知道广播剧吗?”
“听说过,”他很快回道,“怎么了?”
“安渡的剧组接了一部,她拜托了我给主角配音。”安渡是当初与木深一起加入公会的,他们之间本就相识,“不过之前的主役cv有事忙不开,还剩一个主角找不到人配。”
“……是《禁锢》剧组?”
“对。”我勾着嘴,打字道,“她说想让你配另一主角。”
“她找过我,我借口推了。”他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看过原作吗?”
我自是看了,《禁锢》描写的是兄弟虐恋,除了兄弟相恋有些惊世骇俗外,情节、文笔都很不错,其中还有少许的激情场景。
“安渡给我说了故事梗概,”我说的本也是实话,“听起来不错,我就答应了她。”
“你怎么突然对广播剧起了兴趣?”
“无意间听过几部剧。”我随意地找着借口,“我觉得十分有趣,便尝试一下。”
“……”
这个借口,自然不能让人信服,不过那不重要。
“原作我看过简介,”那头的人显然很纠结,“故事确实不错,但有一些观点,不符合主流,容易引发争议。”
“故事如何我并不在意,”我说得漫不经心,“只是突来的兴致罢了。我没打算入cv圈。”又解释道,“安渡本来指望我劝你担另一个主役,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帮你回拒她。”
“等下。”他连忙回,“我也不是不愿意,之前主要是抽不出时间。”他犹豫了下,再度问,“你真不打算看下原作?”
我心情很好:“等剧本写好直接看剧本。”
“总觉得,不像你的作风。”
他真是聪明敏感。我暗自赞赏着。值得欣慰的是,他十分地信任我,更是无法拒绝我的要求,即使他似乎决心要放下对我的好感。
我果然卑劣。利用他的信任、感情,借着虚拟的身份,别有用心地靠近着他,直到他无路可退。
我太想拥有他了,哪怕我们是血亲——血缘,在我眼里,本就是可笑的玩意——我清楚,如果夏文劭知道“句芒”就是我,他立马会清除掉对我的那点感觉。
所以要步步为营,在他尚未发觉的时候,加深他对我的依恋。他是那么认真的人,当有一日我们撕开了彼此的假面,他或许会痛苦万分,却再也无法拔除掉这份感情。
想到他可能经受的挣扎与痛苦,我有些愧疚。但再不舍,我也不会犹豫或心软。我在乎的人或事不多,更少有执着追求的东西。
然而一旦起了执念,我想要的,不择手段也必然要得到。
因广播剧的缘由,我与木深冷凝的关系,得以化解。不复当初的亲近,却也不再疏远,我们渐渐恢复了晚上聊天的习惯。同时我定期去看一下花木深的论坛,通过他最近的作品,推测着他的内心状态: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可耻地抓住他对我的依恋,利用他的心软,在他迷惘失落的时候趁虚而入。网络的感情过于缥缈,正因为这种令人肆无忌惮的虚幻,让人一旦投入了感情,他会沉沦得更加迅速。
我能察觉得到夏文劭这一个月的情感变化:从彷徨想要放弃,到不舍依恋,如今则有陷得更深的趋势了。
“安渡告诉你了吗,《禁锢》的编剧现实里有些事,”这天,木深发来信息,“广播剧大概往后拖几个月了。”
广播剧之事,我并没放在心上,不过是在我确定狩猎计划时,刚好遇到的一个机会罢了。我回道:“我知道。”
“你不是在忙着出国的事情吗?过几个月会不会没空闲?”
“广播剧麻烦的地方还是在后期吧,拉现场、录干音之类,应该不会太耽误时间。”我说,“我看了下,故事不太长,也就四五期的内容。”
“你看了原作?”
“是啊。”我故作满不在意,“怪不得你当初推了……当初安渡说故事梗概时,我以为是单纯的家族争斗。”
“……你是不是后悔接了剧?”
“这倒没有,我都答应下了,自然不好反悔。而且只是戏说,兄弟相恋虽有些耸人听闻,不过感情本就如人饮水,别人的态度并不重要。”
那头的人过了很久才回:“你说的对。”他大概有些伤感,“感情如果真能控制,就不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自然不会有许多恩情仇债的纠缠了。”
我想到了父母,情绪也有些淡了。
这个话题,让我们沉默了半天。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真敏锐。我心情不由得轻松了:“没有的事。”
“那就好。”木深转移着话题,“你现在每天都很忙吧?”
“习惯了也还好,”我隐晦地解释着之前的事情,“先前那么忙,是因为除了学习,还做着兼职。现在都推了,空闲就多了。”
“这样啊……”他说得含糊。我却知晓他心情不错。
“xxwan出了一款新页游,”我趁机邀请道,“我准备去看看。你要一起过去吗?”
“游戏还是比较耗时间,”他显然在犹豫,“公会都过去吗?”
“只有我自己去。新游戏太休闲了,他们都没觉得没激情。”我简单介绍了下新页游,“是模拟经营类的,以前出过单机版,我玩得比较熟练,还是有些趣味的。”
木深和我的关系虽然在刻意拉近中,变得融洽自然,但毕竟有几个月的生疏,他与我说话到底不那么随意自在,以往聊的一些话题不宜再提。
游戏,便是拉近距离的上佳办法。
不出意料,他跟我一起注册了新游戏。
木深曾聊天时无意提起过,他以前从没接触过游戏,后来被安渡几人撺掇着,才尝试玩了起来。这类游戏,他当然不熟悉玩法,我便逐步教导他,讲解一些通关攻略。
几天下来,我们每晚固定在十点上线,一起玩上两个小时便休息。藉由新游戏,关系的贴近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七月中,学校放假了。我选择了留校,虽然因为夏文劭,有回夏家的想法,最终还是按照计划强压住了冲动。
耗费近三个月,我的布局成效显著。
花木深在论坛发了一篇几千字的短文。他其实很少写纯粹的感情文。这篇文,却是从一棵树的角度,表达着“我”对“风”的依恋:“我”能听到风的声音却无法描摹出风的形象,“我”与风的关系贴近又缥缈,虚幻而无所不在,。
字里行间依然潜藏着作者不安与困惑的心情。不过这篇短文,风格明显没有《东君》那样压抑暗黑,文字清新平和,细细品味自能感受到作者内心里浅淡的满足与幸福。
我心里暗叹:先前不了解夏文劭,真不知他温润的外表下,竟是如此地柔软、率真又寂寞。
比起他,我似乎过于阴郁漠然而冷血了。我应该自惭形秽,可惜,越是了解到夏文劭的内在,我想要占有他的欲望就越是高炽。
“我记得你说你的生日在七月末?”
“嗯,”我关上论坛,收敛起感慨,“七月二十九日。”是时候,进行下一步骤的计划了。
“真巧。”他说,“我弟弟也是那一天生日。”
我愣了下,心情再度复杂起来:夏文劭兄长一职,当真做得还算尽责,我先前从没在意过他的事情。
“你那天会有什么安排吗?”他打着笑脸,“我想叫上公会人一起,晚上替你庆生……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你不陪你弟弟过生日吗?”我问。
“他……不喜欢见到我。”沉默了片刻,他才回答道,“以前他生日,我找他,他总在忙。不过到那天,我还是准备中午去看下他,一起吃顿饭。”
我也想起来了。以前生日,我有外公外婆庆祝,不想别人打搅。进了大学,外公外婆相继生病、去世,我自然没什么心思。去年生日,夏文劭打过电话给我,说一起吃顿饭,我那时候确实很忙,便借口拒绝了。
忽然有一种罪恶感,我觉得自己实在有些过分了。夏文劭早在初三时就改变了对我的态度,这么多年,我们始终不曾亲近,很大部分的原因都在我身上。
我忍不住探着他口风:“你也不喜欢你弟弟?”
他打了许多字:“我们家发生过很多事,小时候我不懂事,都怪在弟弟身上。后来我想与他改善关系也迟了。他非常优秀,从小独立又有主见,活得自我潇洒,我很羡慕他。有时我想和他说说话,但是他性格很冷,我不太敢接近他……”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
“其实一开始,我觉得你和我弟弟很像。”他继续说道,“都很冷淡,不爱说话。”
“所以你将我当成你弟弟?”我问道,却不得不感叹,我与他当真是兄弟,彼此接近的理由都相似。
“现在没有。”他连忙回道。
“那就是一开始有了?”
“……嗯,”他承认着,“一开始我确实差点把你当成他,你们的声音也很相像。不过他看起来不像会玩游戏的样子,而且跟你相处久了,感觉你的性格很好。”
言下之意,现实中的我性格不好了?我暗想,却知不宜再追问了,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这世上,巧合的事情还是很多。”继而回到先前的话题,“生日那天我没有别的安排。”
“你家人不帮你庆祝?”他好奇问。
我含糊地回:“没人记得的。”
“我又学了几首笛曲,到时候你给我指点下吧?”
“好。”我说,“不过我更期待你的歌。”
“嗯。”他爽快地说,“你尽管点。”
☆ 七:沉默
生日当天的中午,夏文劭果然来找我了。他事先打了电话,并没提庆生一事,确定我在学校后,直接过来找我了。
心情不同了,我当然不会错过与他独处的机会。
“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礼物,”他拿出一个红色绒布盒,“之前有见你用着钢笔,我就选了这支钢笔。”
我对他淡淡一笑,接过钢笔盒,说道:“马上中午了,一起吃顿饭吧。”
他微微愣了下,继而又笑得温文:“我也是这么想的。”
学校附近饭店的菜色都还不错,我们选了个包厢,在等待上菜的时候,夏文劭出去了几分钟,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蛋糕盒。看包装,想必他事先早作了准备,只是摸不准我的态度才没有直接拿过来吧。
一顿饭下来,气氛很不错。除了夏文劭几次不清醒的状态,我们之间的相处还是头一次这么融洽。
饭后,我们走在回校的路上。夏文劭和以前一样,为了活跃气氛,一直找着话题。我想到他说有点怕我,不由暗笑,嘴上应着他的话,不时主动地说一两句。他有些意外,却十分开心,笑容更真实了。
我心想这人还真是爱笑,目光不由被他弯弯的嘴唇吸引了。
夏文劭察觉到我的目光,略微显得不自在:“明昭,你在看什么?”
我伸出手指,轻轻地点了下他的嘴角:“有点奶油。”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他脸色隐隐发红:“啊,是吗?”说着,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嘴边。
我轻笑出声。夏文劭大概是被我笑得有些紧张了,眼睛不再看我。
晚上上线时,木深已经在等着了。公会频道里,一群人正玩得起劲。大家看到我,每个人都祝福了一声,然后一个个上麦献歌。
木深先是唱了一首歌,然后吹了那首《夜莺》,比起寒假那个早晨吹得流畅动听多了。可以想象,曲子里的钢琴伴奏,约莫也是他亲手弹奏的。一想到他因我的喜好,费着心思学笛子,心里顿时温暖起来。
木深下麦后,紧跟着给我发了私聊:“生日快乐(蛋糕)。”
“刚才献丑了。”
我赞道:“之音。钢琴伴奏是你弹的?”
“是的,光是笛子感觉有些单调,”他回道,“我比较擅长钢琴,就自己先录了伴奏。”
“麻烦你了。”
“不会,我生日的时候你也给我吹了一夜的笛子。而且大家都在诚心献歌祝福。”
“听他们鬼哭狼嚎的,”我打趣着,“乍一听跟哭丧似的。”
“,”随即,他问道,“你今天有犒劳下自己吗?”
“今天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忽然来了,”我微勾着嘴,“他送了我一支派克钢笔,还带了蛋糕,就一起吃了中饭算是庆生了。”
那边安静了下来。
我在等待对方的反应。
公频里吵吵闹闹,一个人唱完,另一人上去。木深忽然发了一个语音邀请。我关了公频的声音,接受邀请。接通后,他却一直没有开口。
我故作不知,先出声:“你怎么了?”
那边的人终于说话了,语气迟疑:“……明昭?”
我没有吱声。
“我是夏文劭。”他以为我听不出他的声音,“你……是明昭吧?”
我无声地笑了,嘴上却是惊异:“我是……怎么会是你?”
“我也没想到是你。”夏文劭嗓音带着压抑,“我以为……”他没再说下去。
我强压下不忍,也沉默不语。
这一晚,我与他开着麦,却一直都没再说话。直到夜半,公频里的人都散了,他也到了平时休息时间,可是他似乎没有下线的打算。
我听着耳机里他的呼吸声,打字道:“你睡觉时间到了吧!晚安。”便关了语音。
一分钟后,他才回:“晚安。”
我终是没忍住,干巴巴地劝:“不必多想。”
“……嗯。”
往后几天,我在现实与网络,都没有去找夏文劭。我明白,他需要冷静时间。
每晚,我与以前一样上着游戏和yy。夏文劭虽然没主动与我说话,却每天准时上来,yy挂着,游戏依然在玩。
情况比我预料的好一些,他至少没有在网络上刻意躲着我。只是,他的心情显然很不平静。否则,以夏文劭平常的作风,即使发现网友是我,吃惊过后,每天客气的招呼总该会打的。如今,他却没有这么做。
将近一个月里,我们每天同时上线,同时游戏,却没再有过交流。
这一天我们在校门外的书店不期而遇。夏文劭站在书架前,手上无意识地翻着一本书,目光却落在了别处,眼神放空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憔悴,一向注意仪表的他,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没有用心打理。
我心疼了。然而,让他痛苦的罪魁祸首就是我。
有人说,爱一个人,就是要他快乐幸福。外公为我起名“明昭”,希望我做人堂堂正正、做事光明磊落。
我却因太渴望得到夏文劭,耍着手段、用着计谋,隐瞒欺骗、刻意诱导,为此宁愿放任他难过挣扎……真是太恶劣了啊!
我不确定,这样的心情,是否就是爱。我唯一坚定的是,得到他、占有他、再呵护他。一辈子,只认定他一个人。
“文劭。”我决定打破僵局。
他吓了一跳,手中的书不小心掉到地上。我弯腰帮他捡起来,将书递过去:“你生病了?”
“没有,”他脸上不再有笑容。
“你的气色很不好。”我抬手轻触了下他的额头,“不是中暑了吧?”
他怔愣地看着我。
看夏文劭神情恍惚的,我直接问了他需要什么书,便替他选了几本书,付了帐后领着他出了书店。
“你住在哪?”我说,“我送你回去。”他的精神实在不好,我还真不太放心。
“啊,”他反应过来,挣开了我的手,“不用的。”
我定定地看着他。他低下头,避开了我的目光。
“注意休息,”我没有勉强,嘱咐道,“你看起来很累。”
夏文劭不像以前那样谢不离口的,只是轻轻地点头。
当晚,他终于敲了我的私聊:“安渡说周五晚上拉现场,那部剧……你还录吗?”
“为什么不录?”我反问。
“哦。”
想起他白天时的样子,我叹气:“你的身体不太好,这几晚早点睡觉。”
“我没事。”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好转,“下午的时候,可能是太热了,才有点不舒服。”
“你自己注意下。”
“嗯。”
我们闲聊了几句,不像现实里那样僵硬疏远,也不如以往在网络上那样亲近熟络。
自这一天起,我们的关系逐渐改变了。我很清楚,他放不下对我的依恋,但也不愿再放任自己的感觉。
然而在感情问题上,越是挣扎,往往越让人割舍不掉。我观望着他的自我斗争,再故作不经意地撩拨着他的情绪。
九月中,《禁锢》剧组终于过了一次现场。
我没配过广播剧,照安渡的话说,我的“声音和气场都和里的弟弟相近”,基本上只要“本色演出”再稍微演绎下,便没大问题。
——其实我知道,安渡的这个社团是新建的,之前找的几个cv都因种种缘由而弃剧了,刚好她在游戏里认识我,觉得我声音条件不错,才选了我做主役。
过完了现场,夏文劭突然发来了语音邀请。
我有些惊讶。
“明昭,”他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花木深?”
“知道。”我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他一向敏感,以前会被我蒙住,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是安渡告诉你的吧?”
我半真半假地回:“她没说过。我是前不久听到一首翻唱,便猜到你的大号。”
“我,”他嗓音压得很低,“我之前不是故意隐瞒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他的解释让我意外,继而便是暗喜。我放柔声音,说道:“我知道,所以我也没特意跟你提起。”
“那你看过我写的……”他的声音小得听不清。
我能猜测出他在顾虑什么:“你的文章写得很好。”刻意调节着气氛,“我看x网上说你的书过几天就要发行了,恭喜。”
“那是我大一时候写的,”夏文劭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地方处理得不太好。”
随后我们就着这本历史类,闲话了起来:从人物轶闻,论及史料典故;由南朝背景,谈至五代十国;从南梁建康,说到盛唐长安。
这一聊,便是说到下半夜。我平时话少,是因性格略有疏懒,如今有心攀谈,自能侃侃而言。
不牵涉到个人情感,文史话题又常带思辨,或许因为是隔着网络,夏文劭习惯了与“句芒”的亲近,他与我说话也逐渐没了拘谨。
“你出国留学的事准备得如何了?”临下线,他忽然问道。
“基本就在一月初吧。你要继续读研吗?”
他静了会,才幽幽地说道:“爸爸让我年底进公司。”
“你自己的想法呢?”在我看来,夏文劭根本不适合做什么继承人,并非他能力不行,而是因为他太过于理想化,夏家内部的争斗会压得他无法喘息。
“你应该知道,”他有些低落,“爸爸不会允许我做自己的事情。当年志愿填中文,还是我偷偷改的。”
“别担心,”我轻声安抚他,“父亲不可能控制你的人生。你以后总有机会实现你的理想。”
这种不痛不痒的劝解却让他心情明显好转了:“嗯,承你吉言。”
我笑了笑:我说的,并非只是吉言。
如果他愿意,我必竭力为将他护在一处宁静安全的象牙塔里,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自己的理想努力。
☆ 八:爱情
12月31号宿舍几人聚餐,即是庆祝新年,也是提前吃散伙饭。大家都相互灌着酒,我的酒量不错,到最后也头晕眼花。
几天后,我就要飞往纽约,不久前便已搬出了宿舍。老大不放心我一个人回去,提议着一起回学校,与他们挤一晚。
我拒绝了。不习惯与人睡一张床是理由之一,最重要的是,马上就要分别了,我想多与夏文劭单独相处。这几个月,我们的关系有所进展,却始终停留在暧昧。
我掏出手机,拨了夏文劭的号码,递到最清醒的贺杰手中:“可以让他来接我。”
“夏文劭?”贺杰看到手机上的名字,疑惑地问,“隔壁a大的那个?”
“他是我哥。”
“你哥?”贺杰十分惊诧。
我点头了下头,没再开口。我和夏文劭长相很不相同,以往基本没有往来,也没特意宣扬我们的关系,故而很少人知道我们是兄弟。
夏文劭很快接通了电话。贺杰也没追问,对着电话说:“你是明昭的哥哥吧?他喝醉了……啊,还好,只是不放心他一个人坐车……嗯,我们在xx饭店12号包厢。”
挂了电话,贺杰还是为我们的关系连连惊奇,顺带抱怨我不够地道:“你那哥哥还是挺关心你的嘛!怎么平时没见你们来玩?”
我没有解答他的困惑。小蔡和老大还在拼着酒,我有些头晕,退出他们的耍闹,独自躺在包厢的沙发上醒酒。
没等太久,夏文劭就找来这里。他跟我的室友也都是有几面之缘,客气地打了招呼后,便坐到沙发边,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
我神智不糊涂,应了他一声,由着对方扶起我,离开了饭店。
车上,我靠着他的肩,享受着他细心的照顾,嘴里含糊地问道:“家里有人吗?”
他明白我的意思,低声说道:“爸爸和阿姨去了一个新年宴会……”
真温柔。我暗叹,忍不住将搭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夏文劭僵了下身体,很快又放松了,微微调换了下姿势,让我靠得更舒服点。
回到夏家,他把我送到床上,又拿着毛巾替我擦拭着脸。
我的酒已经醒了不少。他正要替我盖上被子时,我一把将人拉到怀里,翻身将他压制在床上,便吻上他的嘴。
浅尝辄止。
“明昭?”他有些惊异地呼出声,不太用力地推了推我。
我睁开眼,手指细细摩挲着他的眉眼,低声喊道:“哥。”
他一愣。
我笑了笑,低头凑近他的脸,轻触着他的鼻尖:“文劭……”
“嗯?”夏文劭不再挣扎,微睁大眼睛与我对视,平静的眼神带有丝丝情意与掩饰不了的复杂。
“我可能要在国外待上四五年。”我说。
“这么久……”他喃喃地开口。
我勾起嘴,轻啄了下他的嘴唇:“如果五年里,你没有喜欢的人,就留在我身边吧?”到底是有些舍不得放任他痛苦地挣扎了。借着这几年的分离,让他能缓口气,也让时间与距离沉淀这份感情。
“好吗?”我见他失神的模样,亲吻了着他的眼睛,诱哄着问道。
“好……”夏文劭有些恍惚地回答着。
我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的躁动——以夏文劭认真的性格,他这声应诺表明,我已经得到他了。
再睁眼对上他隐约含情的目光,我有一种立刻扒光他衣服的冲动。
“明昭?”他扬着嗓音。
我将人紧搂在怀里,吻上他的嘴,力道不再轻柔,用力吮弄着他的唇。
夏文劭身体僵硬得很,却没有拒绝我的亲近,甚至微微张开了嘴,无声地迎合着我的索取。
深吻,带着强烈的情欲气息。许久,欲望才稍稍得以缓解。
我努力地平复着气息,手掌却忍不住在他的腰上滑动。
“别……”夏文劭按住我的手,小声地说。
他温顺又难为情的样子,让我的心情平和了些许。我亲了亲他的脸,抽出手,与他十指交扣。
都没再说话。我微笑地注视着他的脸,他则耷下眼皮,不再与我对望……棉被下,我们相互勾着对方的手指,他轻轻地摸着我的指关节,我则反过来揉捏着他的指尖。
这样幼稚的游戏,让我们乐此不疲。
“以后我养你,”许久后,我用哄骗的语气在他耳边轻声说,“你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他被我逗笑了:“我能养活自己。”
“我知道,”我继续引诱,“不过有我养你,你就可以专心地写作、弄音乐,不用刻意去迎合市场。”
“不是说了,五年之后再看吗?”他并不是很认真地回应。
第2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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