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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节

    红尘道 作者:苏特

    第12节

    可是……他也知道,这样的手段,只会使那人对他更加抗拒。

    袖内还扣著安魂香,不是没有动过趁云纵不备,将他迷倒的念头。与其这样的被他无视,还不如被他恨一辈子……然而又实在怀念,那人当初对他展开过的温柔笑意。

    没关系……他尽力的安慰著自己,至少现在云纵肯在这宅子里住下来,朝夕相处,未必就没有转机。

    只要他一天不死心,便一天还有希望。

    这一日,云纵清早起床,在後园子里练了一套剑法,方自收势,一回头,便对上了秦扣枕笑吟吟的双眸。只见他隐在花丛之後,肩膀上还被露珠沾湿了,也不知立在那里看了多久。

    云纵皱了皱眉,便走到了他面前,开口道:“找我有事?”

    秦扣枕点点头,笑道:“正是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贺兰羽回京了。”

    云纵一怔:“他这麽快便回京了?”

    秦扣枕笑了笑:“想必是探询不到你的下落,恐你已经先一步回了京城,所以赶著回来了。”顿了顿,笑意愈深,“只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你会在此处吧?”

    云纵懒得计较他脸上那明显略带得意的笑容,也不明白此人为何要笑得如此开怀——难道自己藏身於此处,於他而言,是件很值得得意的事情麽?

    “他既回了京城,那赫阳山庄……岂不是无人坐镇?”

    秦扣枕摇摇头:“贺兰羽必定是留下了我师兄坐镇赫阳山庄,他如此急著赶回来,一来是为了对付你,二来是怕皇上对他起疑心。不过……”他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声音低了下来,“或许他还做了另外的准备。”

    云纵看著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他认为你已经回了京城,并且见过皇上了,你猜,他会如何做?”

    (40)

    此语一出,云纵不由得紧皱了双眉。略一思忖,他摇了摇头:“不会的。”

    “怎么说?”

    “如果贺兰羽认为我已经面见过皇上了,他绝不会贸贸然回到京城。”云纵转过身去,面色平静,“虽然我并未找到任何有关他谋反的确凿证据,但是单凭他想杀我灭口这一点,皇上就已经容他不得。以他的性子,会乖乖回京束手就擒?”

    “可是他又如何笃定你没有回到京城呢?毕竟连我当初都以为你……”

    云纵摆手打断了秦扣枕的话:“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认定了我还活着。”

    当日他从悬崖之上跳下去,竟然侥幸不死,连自己都感叹命大,换了谁都会认为他必死无疑吧?世上又有几个秦扣枕,执着之心犹如顽石,锲而不舍的追查他的下落?贺兰羽既然探查不到他的下落,于情于理都该认定他已经命丧黄泉,这么急着赶回京城,不是为了他,想必是为了秦扣枕罢。

    苏遗水半路伏击秦扣枕未果,贺兰羽料到他到了京城后必会与其幕后主使之人会合,恐生变数,于是先下手为强,急急忙忙赶回京城。原本的暗潮汹涌,渐渐只怕要浮出水面--此处也终非久留之地,云纵思索着,自己也应当入宫,面见皇上禀明一切了。

    思忖了半晌,一抬头,却见秦扣枕呆呆的望着他,神情怪异。

    云纵对于此人时不时的向着自己发呆已经习惯到了简直麻木的地步,抽身正欲离开,却被一把扯住了衣袖。

    “云纵……”秦扣枕的眼内,透露着一丝惊喜和有些抑制不住的委屈,“原来你也不是个木头人啊……”

    云纵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你也知道,天下间,也只有我最在意你的生死么?”

    云纵愣了一下,这才明白过来,一时之间竟无从反驳。虽是自己无意中一句话,回想起来,却也并未说错。这世上的确是再无第二个人,会像秦扣枕这般对他执着不休了吧?害自己到如此地步的,是这人,偏偏对自己纠缠不清的,也是这人,不由得心头间有些五味纷杂。

    “秦教主……”

    “你不必说了。”秦扣枕打断了他的话,笑容有些寂寞,“当我自作多情也罢,当我说的是混帐话也罢,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实在是怕了,怕云纵又拿那种不屑的眼神看他,怕他又说出那些冷冰冰的话语。

    云纵见他神情萧索,终究不是个硬心肠的人,最后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又何苦如此。”

    若秦扣枕能对他断了念头,两人虽不至能成为朋友,至少还能保持单纯的合作关系。他原不是个性偏激之人,只要秦扣枕不来缠他,倒也能同他和平相处。只是这人,在他身上使过了种种手段之后,如今句句小心,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委曲求全,竟像是要拿真心来待他。云纵最怕的就是秦扣枕这幅模样,反而叫自己不知该如何应对。

    秦扣枕见云纵竟没有对自己露出不悦之色,不由得心头一喜,笑容霎时浮现在唇边,一双凤目柔情似水:“是我原先混账,做出种种该死之事,如今追悔莫及。云纵,你信我这一次……”

    “秦教主。”云纵面色微变,“你言过了。”

    秦扣枕笑容一僵,随即自悔失言,不该在他面前又提起过往之事。只是好不容易见云纵对自己态度稍稍和煦,一时间情不自禁,也在所难免。正懊悔着不知该如何重新接上话头,却听云纵开口道:“我回京也有段日子了,如今伤势渐已痊愈,自该回宫向圣上覆命。况且贺兰羽也回了京城,我恐怕……”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把打断了。秦扣枕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手腕:“你要走?!”

    云纵下意识的一挣,却没有挣脱,面色已稍带不悦:“贫道自然要走,难道还长住在这里不成?”

    秦扣枕急道:“可是……你已经答应了,要与我合作啊!”稍稍稳了下情绪,他放缓了声音道,“你此刻回宫,见了皇上,也拿不出贺兰羽意欲谋反的证据。何不留在此处,静观其变,再做打算呢?”

    “贫道当日奉圣上之命查探赫阳山庄,无论成败与否,理应回京后即刻覆命。”云纵使劲抽出自己的手腕,话语中隐隐已含冷厉,“贫道原本方外之人,本不应插手这些宫闱之事。奈何圣命难违,身不由己。此次入宫覆命之后,贫道自会回清风观,潜心修道,再不问红尘俗事。秦教主,就此别过吧。”

    “不行!”秦扣枕急怒之下,再也顾不上其它,狠狠将云纵的身子一扯,扣住了他的腰身,“你不准走!我分明已经没有对你如何了,为何你还要对我提防至此?先前你分明答应了要留下来,与我合作,为何突然之间又要反悔?云纵,我发誓自不会再骗你,你为何不信?为何不信!”

    他心中苦恨之极,隐约也明白云纵忽然之间提出要走,还是因为不想和他朝夕相处。他自忖这些时日以来,为了让云纵安心,自己什么话也不敢多说,任何逾矩的举动也未曾有过。如此小心翼翼,将他视若珍宝,为何他还是要走!

    要得到他的心,真的就这么难,难到连一丝丝机会也没有?

    云纵猝不及防的被一把抱住,又惊又怒,一时间冲口而出:“我为何要走,秦教主心里明白!”

    自从他答应要与秦扣枕合作,留下来,秦扣枕对着他便从未露出过正常的眼神,心意昭然若揭。日日如此,教他如何无视?不是不明白秦扣枕的念头,只是他实在不愿再与此人有所纠缠,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难道要他再次重蹈覆辙么?再者,秦扣枕的性子他明白,不达目的誓不甘休,若任由他纠缠下去,不知道他又会使出何种手段出来。天子家事,本不是他关心,这天下换了谁来坐,于他又有何干呢?自己本是闲云野鹤修道之人,何苦陷于这红尘中不得脱身,莫若及早抽身离去,断个一干二净。

    谁知秦扣枕忽然笑出声来:“云纵,你怕了么?”

    云纵不由一愣,秦扣枕却是贴着他耳边,似笑非笑的轻声道:“你如此急着要走,可是怕了再与我朝夕相处,忍不住便也要动心了么?”

    云纵闻言大怒,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若不是身子被他抱住,挣扎不开,只怕越昆剑就要出鞘。就在此刻,忽听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伴随着一个忍俊不禁的声音:“秦教主,你邀本王来此,就是为了让本王欣赏这出好戏?”

    秦扣枕和云纵不约而同愣了一下,回头一看,却见贺兰楚不知何时立在了花园一侧,正忍着笑意看着他们。

    云纵不由得大窘,愈发用力想要挣扎开来。秦扣枕却不肯放手,毫不在意的笑道:“王爷稍待片刻,我先送他回房,便与王爷商议正事。”也不顾云纵的反抗,点了他的穴位,便将他拦腰抱起,送回了房中,放倒在床上之时,还在他已经气得青白的脸上硬是亲了一下。

    关上房门回到后园,贺兰楚带着三分好奇的看着他:“你那位李长老……”

    方才怎么看,都是秦扣枕正对着那李长老纠缠不休吧?贺兰楚又是好奇又是惊疑,心想这秦扣枕如此身份如此相貌,何以对着那么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发情?若不是他眼花看错,那便实在是匪夷所思了。

    秦扣枕索性也不相瞒,笑道:“那是云纵,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戴了人皮面具罢了。”

    贺兰楚闻言大惊,呆怔了半晌,叹气着笑道:“我竟然险些被你骗过去了……我说呢,你何时身边出现了这么个心腹,原来竟是云上君。你可真是有手段,那样的人物,也终究逃不出你的手心。”顿了顿,笑容缓缓收敛,神情冷了下来,“只是,你竟然让他知道了你我之间的事情,就不曾提防他么?”

    他知道秦扣枕不是个糊涂人,更不会因为钟情于谁,便乱了心智。这云纵是什么身份,他心里清楚,就这么放心的留在身边,甚至连与自己之间的秘密,也不怕被那人知晓--他心里,究竟是作何打算?

    秦扣枕知道贺兰楚所虑为何,笑道:“这点王爷大可放心,云纵已答应了与我合作,无妨的。”话锋一转,那笑意中便带上了三分邪色,“再说了,他人已经在我手中,我不放他走,他便是知道的再多,又有何妨呢?”

    原来秦扣枕自留下云纵那日起,便从未想过要放他离开。所谓合作,甚至不惜连与贺兰楚之间的密谋也告知于他,也不过是为了使他安心,骗取他的信任罢了。对于云纵,他自认是十分真心,不过想要将这人永远的留住而已,些许手段,又算得上什么。

    他虽当着云纵发誓再不骗他,可是,这又怎生算骗呢?

    秦扣枕微微一笑,云纵,只要我对你的心是真的,其它什么,就都算不上是骗了。

    (41)

    云纵被秦扣枕点了穴道,硬梆梆的躺在床上,一时之间冲不开穴道,不由得又急又气。半晌,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心知定是秦扣枕回来了。

    他怒视着那人朝着自己一步步而来,秦扣枕也不恼,微微一笑,在床沿坐下,抬手捻起他一束发丝,放在手内轻轻抚弄。倏然,伸手到他脸庞上,将那张人皮面具撕了下来。

    “不用戴了。”他轻声道,“你留在这里,谁也不会发现你。还戴着这张面具做什么?”

    抬手一拍,解了云纵的穴道。云纵翻身而起,却听秦扣枕在他身后道:“贺兰楚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云纵不由得一愣。

    “我以性命担保,你绝不会坏了我和他之事。”秦扣枕轻声道,“只是,你也只能留在我身边,别回皇宫,也别回清风观。”

    语气虽轻,隐含之意却不言而喻。贺兰楚知道他是皇上身边的人,又被他知道了这么多秘密,却没有杀他灭口,一定是秦扣枕许下了承诺,保证他不能离开半步,不能见到皇上。

    云纵回头,淡淡道:“秦教主这是要……软禁贫道么?”

    果然,秦扣枕只会用这一招。这么多日来的朝夕相处,他心心念念的还是要将自己绑在他身边而已——只是何苦呢?

    秦扣枕柔声道:“不是软禁,只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离开这里,贺兰羽会放过你吗?贺兰楚会放过你吗?你心里相信那个皇帝,他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无情,你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罢了。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天子家事岂是你能插手的。知道的越多就死的越快,你以为你真能轻易脱身?”

    云纵心里一紧,垂目道:“皇上允诺过,此事一过,再不会将我扯入朝堂之事。”

    秦扣枕嗤笑了一声:“到底是修行之人,怎如此天真。你在他眼里算什么?既非重臣,也非谋士,不管他将来立了谁做太子,这一番你争我夺的内幕,总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他明知贺兰羽有异心,还派你孤身涉险——不过拿你投石问路罢了。你回得去也好,回不去也罢,想必此刻,那皇帝老儿都已经心里有数了。”

    云纵半晌无言,秦扣枕缓缓探出双手,慢慢的探上他的腰际:“天下间,只有我才会如此在意你。也只有我才对你如此执着。”

    见云纵竟然没有伸手推开他,不由得心下一喜,心道莫非这是被我说动了?于是愈发卖力,整个身子都挨了过去,继续柔情绵绵的道:“原本我想要这江湖,如今心也淡了。云纵,只要你肯和我在一起,将来……”

    话音未落,身子忽然一麻,却是猝不及防间竟被云纵点了穴道。

    “秦教主。”云纵淡声道,“纵然你是一片好意,贫道也受不起。身负皇命,又岂可临阵退缩。合作之事不必再提,贫道就此别过了。”顿了顿,终于还是低声补充了一句,“你和七王爷之事,贫道不会向皇上提及。”

    语毕,再无半点迟疑,将那张人皮面具重新戴上,推门出去了。

    秦扣枕气急交加,恨自己一时不防,竟被云纵点了穴制住了。云纵这一走,必定是要去皇宫……他可知方才贺兰楚来找自己,商量的是何事?他可知现下宫中的形势?

    急火攻心之下,竟被他硬生生冲破了穴道,“哇”的一口鲜血吐出,不顾一切的翻身急追而去。脚步踉跄间,一把揪住门外经过的一名下人:“云……李墨槐呢?可有见他去了哪里?!”

    下人被他狠戾之色吓了一大跳,抖着声道:“方,方才见李长老出了院子……想是出去了。”

    秦扣枕一把松开他,向着大门处疾奔而去,人影刚至门口,脚步不由得生生顿住了。

    贺兰楚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慢悠悠的道:“秦教主,你不是说过,绝不会让云上君踏出此地半步么?”

    他的身后,一辆黑色的马车疾驰而去,扬起滚滚灰尘。秦扣枕知道,云纵必然在那马车之上。

    贺兰楚本身武功不弱,身旁又立着数名绝顶高手,便是动手起来,一时之间秦扣枕也追不上那马车了。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转头,微微笑了笑:“七王爷……这是何意?”

    “简单。秦教主信得过云上君,本王却信不过。他匆忙出府,想要去何处呢?皇宫吧?”贺兰楚潇洒一笑,“你以为……本王会任由他去见父皇?”

    秦扣枕沉默片刻,开口道:“云纵许诺过,绝不会在皇上面前提及七王爷之事。”

    “空口无凭这么一句话,本王怎么放得下心呢?”贺兰楚笑容一敛,煞色顿起,“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我知道他就是云纵。”

    秦扣枕为情所迷,只想留住云纵在身边。可云纵是什么人,秦扣枕当年将他软禁在别庄之内,他尚且有本事逃走,如今回了京城,秦扣枕又岂能保证能关他一世?

    贺兰楚等的,就是云纵走出这大门的一刻。

    秦扣枕终于变了脸色:“七王爷究竟想如何?”

    “如果你是本王,会如何呢?”贺兰楚微微一笑,“留他活口,于我百害而无一利。”

    “云纵可以指证三王爷……”

    “说的不错。”贺兰楚不紧不慢的道,“可他若是死了,你说父皇怀疑的,会是谁呢?”

    “……”

    秦扣枕沉默不语的看着贺兰楚。

    云纵一死,于贺兰楚而言,的确是最好不过的事了。既少了个担心会泄露他与秦扣枕相互勾结的活口,又可嫁祸于贺兰羽,坐实了他意图谋反之心,一举数得。

    秦扣枕头一次发觉,原来自己也这般天真。

    他曾暗叹贺兰楚天真,以为对方将自己视为知己,推心置腹。现在才知,生在皇家,又怎可能那么天真。贺兰楚与他互有利用价值,同坐一条船上,自然同商大计。可云纵在他眼内,不是敌人便是棋子,于己不利,自然毫不犹豫便要除去。

    自己……怎会以为贺兰楚是这般好相与的人。

    因为知道他迟早有一天会发现云纵的真实身份,不如干脆坦白,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就算云纵是皇帝身边的人,只要他留在自己身边寸步不离,也就没有任何威胁之处了。可笑他错估了贺兰楚的疑心,也错估了自己的本事。

    贺兰楚……绝不会容许云纵的存在。

    手心内渗出涔涔冷汗,秦扣枕低声道:“王爷,请入内详谈如何?”

    他不知自己手中握有多重的筹码,只要能保住云纵的性命,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云纵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床板上,身囚于密室之内,穴位被点,浑身动弹不得。他只记得自己出了大门,还未走出几步,便被一群黑衣人突然围住,这群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绝非泛泛之辈。云纵一时猝不及防,被点了昏穴,塞进了马车,之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如今这是身在何处?又是何人将自己抓来?

    “上君醒来了啊?”

    一个悠然含笑的声音突然响起,云纵吃了一惊,急忙转头,才发现贺兰楚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密室内。

    “七王爷,是你……贫道怎会在此?”

    贺兰楚微微一笑:“自然是小王将道长请过来的啊。”他神色从容,缓步逼近惊疑不定的云纵,慢悠悠开口道,“云上君急匆匆离了教主府,是要赶往何处?”

    云纵定了定神,回道:“自然是回清风观。”

    贺兰楚闻言冷冷一笑:“恐怕上君是想急着要入宫见我父皇吧?好叫你知晓,秦教主如今已先你一步入宫了。”

    云纵大惊:“秦扣枕?他……入宫?为何?!”

    贺兰楚缓缓凑近他,唇边露出一抹似讥讽又似嘲弄的笑意:“本王与他约定,若要换你平安,便要他今夜午时入宫行刺父皇,许败不许胜。被擒后便招供是我三哥主使,坐实了他谋反的罪名!”

    云纵不敢置信,厉声道:“荒唐!大内禁宫,守卫森严,岂是随便能进的!”

    贺兰楚摇摇头,啧了一声,道:“秦教主的武功,上君也是知道的,便是千军万马也拦不住他,潜入皇宫又算什么呢?”

    云纵不住摇头,仍是不敢相信:“就算他真的进宫行刺圣上,若失手被擒,便是诛九族的死罪!他怎会如此糊涂,当真应你?”

    贺兰楚似笑非笑,声音轻柔:“是啊,他怎会如此糊涂呢?我也不知道他被上君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是生死不计,一口应下,只求我保你平安。”

    云纵心中激动,奈何穴位被封,无法动弹,冲击之下不由吐出一口血来。他昏昏然的想,秦扣枕怎会为了他至此?不会的,那人如此惜命,怎可能这般莽撞……强压下内心不安,云纵道:“便是他依你所言,供出是寿王指使,圣上如此英明,便会信他一面之词?”

    贺兰楚冷冷一笑:“父皇之前派你暗探赫阳山庄,已是对我三哥起疑。如今你下落不明,又有刺客供出幕后主使是我三哥,你说父皇信还是不信?”

    云纵默然无语。

    贺兰楚声音冷戾:“我与秦扣枕多年共商大计,却因为你陡生变故!如今我三哥已回京,势必也要想法子对付我。成败便在今晚,若事后秦扣枕侥幸逃脱,我自然将你送还与他,若他不幸失手,我便亲手送你上黄泉陪他,也算谢他知己一场!”

    言罢拂袖而去。

    云纵呆怔在床上,耳边似乎又回想起当时秦扣枕那句话,“天下间,只有我才会如此在意你。也只有我才对你如此执着。” 当时虽有所触动,但也只当是那人一贯的花言巧语,并未当真,如今看来,那人竟然对自己确有几分真心吗?

    贺兰楚回房后苦等一夜,没有等来皇上遇刺的消息,倒是在天亮时等到了皇上召他入宫的圣旨。

    贺兰楚心里惊疑不定,秦扣枕既然已亲口答应他,而且云纵又在他手上,绝不可能毫无所为,为何宫内却是半点风声也无?虽忧虑不已,却也不敢怠慢,急忙换了朝服进宫了。

    入了内殿,却只见皇上坐在龙案后面,身边只有平时常伴他身侧的一名太监伺候。

    贺兰楚撩袍跪下,口呼万岁,皇帝挥手示意平身,赐座。贺兰楚惴惴不安的坐了,察言观色,见皇帝神色还算平常,便陪笑着问道:“听闻父皇前些日子偶感风寒,儿臣挂心不已,如今可是大好了?”

    皇帝略点了点头,也无多话。贺兰楚益发心内不安,正沉吟着该再说几句什么,忽听小太监在殿外通报,寿王贺兰羽到了。

    他心中一惊,这才知道父皇竟是同时宣召了他们兄弟二人,不知何意。

    (42)

    贺兰羽入了大殿,见了贺兰楚,也是一脸惊讶外加茫然。皇帝见他二人都到了,这才缓缓开口道:“昨夜午时,有蒙面刺客进宫行刺。”

    贺兰楚脸色微微一变,贺兰羽已大惊失色道:“竟有如此大胆逆贼!父皇龙体无恙否?那刺客可拿下了?”

    皇帝的表情高深莫测:“那刺客武功高强,你六弟亲自率人追拿,竟也被他逃脱。”

    二人闻言又俱是一惊,不约而同的心道,为何贺兰凌竟会亲自率兵深夜守在宫中?这是想要防范何人?

    贺兰羽内心忿然,他一直以为最受皇帝宠爱的皇子是贺兰楚,竟是忽视了老六。想想也是,老六屡屡出征,立下赫赫战功,父皇若不是宠信有加怎会让他手握兵权?可恨父皇老谋深算,四处放话说不喜老六杀气太重,动不动让他去寺庙礼佛平定心境,竟叫自己也信以为真。

    坐在他一侧的贺兰楚则是又惊又怒,心想自己与秦扣枕事先分明约定令其假装不敌失手被擒,如今刺杀未果逃脱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顾云纵死活了?!

    转念一想,秦扣枕必是害怕失手被擒后,被关进天牢,若不能像之前与他约定的那样被成功救出,岂非枉自送了性命。说到底,还是信他不过,不由得暗骂秦扣枕奸猾,只得表面上不露痕迹,装出一副紧张愤慨的模样。

    皇帝的目光落在他两人身上:“那刺客虽侥幸逃脱,却是从身上落下一物,此物来历蹊跷,是清风观云上君的随身携带之物。”语气一顿,看向二人,缓缓道,“云纵之前奉了朕的密旨出了京城,却久久不见回归。他去了哪里,只有朕知晓。如今身在何处,朕也知晓。”

    二人一动不敢动,皆身心俱颤。

    贺兰羽心内想的是,难道云纵已经入宫见过父皇了,将赫阳山庄之事,全都一一禀明?若果真如此,那他势必逃不脱勾结内宦,杀人灭口,图谋不轨之罪了!只是……若罪证确凿,为何父皇不下令将他抓捕,而是宣他入宫呢?连同老七一块儿宣进宫,又是何意?

    贺兰楚心里想的却是,皇上怎会知道云纵如今身在何处?那云纵难道本事通天,被他关在密室,还能将消息传到皇宫?

    皇上冷眼瞧着他二人,道:“二位皇儿,对此事可有何见解?”

    贺兰楚还未出声,贺兰羽已抢先开口:“父皇将儿臣与七弟一同召入宫中,就是为了询问此刺客之事?儿臣愚钝,实不知此事与儿臣何干。”

    皇帝面色阴沉:“是么?”

    贺兰羽忽然冷笑一声,忽然站起身来,开口道:“父皇既然下密旨令云纵暗探儿臣的赫阳山庄,想必是早已对儿臣起了疑心。儿臣自忖论才干,论军功,论资历,皆不输于六弟七弟,为何父皇却迟迟不肯册封太子?就因为儿臣的母亲身份低微,所以儿臣也该低人一等吗?”

    皇帝不由得勃然大怒:“放肆!”

    贺兰羽毫不畏惧,竟然一步跨前:“难道儿臣身上流的血,便不是父皇您的皇家血脉吗?”

    贺兰楚猛然起身,蹿前几步将他拦住,大喝道:“贺兰羽,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父皇出言不敬,是何用意?”

    贺兰羽猛地转头,嘴角掀起一丝冷笑,声音阴冷:“七弟又何必惺惺作态,你心中所想难道不是与我一般?否则父皇又为何要同时召见我二人入殿?莫非,那名刺客是你指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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