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耽:《道是无常》 作者:中性笔

    第14节

    黑无常对这般拼命的小白感到心疼，但此时他所能做的，也只是为小白分忧解难。他加大释放的法力，卯足了吃奶的劲释放出超出自身负荷的法力。但奇怪的是，本来对于他的身体极为有害的超负荷对于此时的他却是极其轻松。

    而身体之内，一种潜在在他气海中的法力竟然翻滚而出，让他轻松度过了自己的极限。他心中一怔，很快想起了之前在妖神那处吸收所有冰火温泉之力的经历，对于如今自身的异变恍然大悟。

    他立刻加力的传输，一时间，整个天幕的一半重力都落在了黑无常的身上。

    身旁的古月本来已经没了力气，如今，它的压力被黑无常分担，它立刻无力地瘫软在地面之上，大喘着气，连尾巴都已经匍匐在地面之上，整个身体都懒洋洋的。不过一会，它便阖上了自己沉重的眼皮，陷入了昏迷。

    度辛、战敖、战灼都是一惊，对于黑无常此刻非但没有用尽法力，反而比之前的法力更为强盛这件事情尤为心惊。

    这种力量，几乎是一种自然的洗礼，犀利到令他们望而生畏。

    黑无常冷声道：“不要发呆，马上就要成功了。”

    度辛他们皆回过神，赶忙压下自己最后的力量。

    天色渐变，苍穹之顶破裂如碎片，随后轰然倒塌，露出外围湛蓝的天空。而狐族深处，一声声嘶厉的惊恐从远处传来，一缕缕黑烟汇聚成一道，嘶叫着从远处而来，声音渐行渐近。

    小白的身子一颤，双腿不受控制地半跪下来，突兀地，一口鲜血喷吐而出，洒遍了面前满是尘埃的墓碑，随即整个人如同一滩水一般瘫软下去。

    墓碑上那四个字被腥红的鲜血掩盖，浓稠的鲜血从石碑上缓缓流下，淌过冰冷的石碑表面。

    “小白！”黑无常心中着急，立刻扑到小白的面前。

    度辛双手支撑着，眼中满是凝重，“快点封印！”

    黑无常虽然担忧小白的伤势，但也明白自己的责任。他将小白稳当地平躺在地面之上，随后祭出自己所有的法力。

    滚滚幽暗的黑气将整个天幕包裹起来，整个山峰，甚至是整个狐族都被淹没在黑暗之中。那在黑暗中摸黑行进的黑雾凄厉地嘶喊着，那不纯真的黑色烟雾甚至被包含在这纯粹的黑暗之中，再也找不到出去的道路。

    从紫霞峰看下去，狐族部落早已是断垣残壁，从那浓厚的黑暗之中，只能看清几座被破坏的草屋轮廓，却再也找寻不到一个活物。

    这才使狐族真实的面貌，而那虚假的幻境终是被打破，回归尘土。

    黑无常的面容沉静，隐于黑暗之中的他，似乎成了这片地区的主宰。他浑身散发出一种摄人的气魄，冷硬的面部轮廓在黑暗之中震撼人心。

    度辛、战敖以及战灼几乎要忘了自己手中的动作。或者说，他们根本无需帮忙，因为仅凭黑无常一人之力就已经足够将整个狐族封印起来。

    黑暗悄然褪去，天幕的一角重又显现出一丝湛蓝的宁静。悠悠的白云朵飘荡在空中，闲适得如同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一切。

    黑无常的面貌渐渐显现，原本的狐族总算又恢复了光明。只是那落魄的狐族部落，那医仙世家楼宇的断垣残壁终是在无声地提醒着他们，一切都已原来不一样了。

    黑无常收回法力，不顾其他人那惊骇的目光，纵身将地面之上昏迷的小白搂入怀中。

    他轻柔地拥抱着小白纤细的腰肢，将他整个人抱紧，随后默念着什么，一时间，小白的周身都氤氲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渐渐地，小白苍白的脸颊也渐渐红润起来。

    黑无常拭去他嘴角的血迹，将他拦腰抱起。

    战敖一行人都是一阵惊呼。他们总算是明白黑无常的厉害之处了，如此强盛的法力恐怕连全盛时候的他们两人合力都无法全身而退。

    黑无常冷冷的目光扫过眼前的一行人，声音暗哑，“这只小家伙之后该怎么办？”

    他指的是那昏睡在地上的古月。

    众人一愣，对于眼前这般全身冷意的黑无常竟然心生惧怕。

    度辛思忖了一会，对战敖叮嘱道：“狐族已无一人，白止也不知是否会回来……看来，还是得要你好好照顾它。”他顿了顿，将地面之上昏睡着的小家伙抱起来，“这个小家伙，天赋确实是狐族之中最为厉害的，或许它能到达我们无法到达的高度。”

    他将古月抱给战灼，道：“古殊一族，不过是狐族之中的一个类别，若是可以，希望你可以帮它找到同伴，我想映月一族对于千年难遇的白狐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虽然我极为不愿，但在映月一族，它才能学到狐族应该学到的一切，这么多年，在这幻境之中，它却是荒废了许多。”

    战敖手中抱着白狐，面上却是阴晦。他的声音依旧暗哑，极不好听。“度辛，你是我唯一认可的对手。”

    度辛点了点头，庄重地拍了拍战敖的□□的肩膀，道：“老人家了，不要总是这般任性，像今日这般的事情少做为妙，多活一年是一年，我还需要你帮忙照顾古月呢。”

    战敖吃力地点着头，眼眶已然红了，但眼眶中的泪水却是一点也没有流出。

    度辛继续叮嘱着，“等古月醒后，告诉他，要好好将古殊一族发扬光大。对它说，要去寻找我们的朋友白止，那是它唯一的亲人了。”

    他叹了一口气，手指已然变成了虚影。

    黑无常抱着小白，静默着听着他的话语。

    紫霞峰依旧还是那个紫霞峰，只是紫霞峰上那最后一抹属于狐族族长度辛的身影终是消失在了山峰之上，缕缕的光飞往了那碧空如洗的天际。

    战敖将古月放到旁边战灼的怀中，自己蹲下身，将那地面上的一撮白胡子捡起，随后将它认认真真地捧在自己的手心上。

    泪，依旧还在眼眶，但那心中的酸楚，却是永生永世也无法泯灭。

    温热的风儿划过，白胡子随风卷起，在空中散成一丝一丝的，遗落在了狐族的各个角落。

    战敖道：“走好，兄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章就快结束了，所以作者君要开始码段浊秦那一对的了，其实我还想码清明孩子跟他们盆友孩子那一对的……看我到时候有没有精力吧

    啊……这个文怎么越来越长了……

    ☆、第56章 0812

    第五十五章

    幽都之地，黑暗将整座酆都城拥入怀中。

    唯一的光源只有那高耸入云的、伫立在路旁的石柱上的鬼火。

    此时距黑无常带小白回来已经五日光景，酆都百鬼对黑白无常的归来都是极为欣喜。

    黑白无常回来酆都城的第一日，整个酆都城便传遍了这个消息。百鬼虽然不清楚黑白无常此次出门是为了什么目的，但他们还是准备为他们接风洗尘，只是这个提议，不知怎么地，到了最后，却是成了百鬼的宴会，而两个当事人却是一个也没有参加。

    百鬼载歌载舞，鬼火在黑暗之中萦绕在众人的身边，场面盛大而又热闹。甚至连平日里忙着处理大大小小事务的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北方鬼帝张衡、杨云，南方鬼帝杜子仁，中央鬼帝周乞、稽康都前来凑个热闹。

    不止如此，甚至连平日里不怎么能见到的酆都大帝都出现在了宴会上，跟在他后面的还有浓眉大眼的钟馗大人。

    可那日黑无常根本无心去参加这个盛宴。他一回来便将狐族发生的一切上告了钟馗大人，之后还把乾坤袋中的恶鬼如数净化。做完这些，他便心急火燎地跑回了小白的家，通过传音符呼唤清明过来。

    虽然他真的不想承认，可是清明的医术却是比他高超的多，而他那点小伎俩最多治疗一些小毛小病。

    小白这次出门，舟车劳顿，又加上受了这么多次的伤，他定是需要清明为他好好检查一番的。虽然醒来后的小白一直说着没事，但黑无常还是坚决要求。

    小白无法，只好由着他去了，而自己也只能乖乖地呆在床上，由着黑无常伺候着。

    门外鬼火通明，而室内却是静谧无声。

    两人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即便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然不同，但多年的习惯却是不易改变。

    黑无常为小白递上他需要的一本叫《罗青决》的古书，又坐到桌边捣鼓起自己的小东西。

    静谧正好。

    正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门大开着，赶过来的清明头也不抬地拿下自己的医箱放置在木桌上，嘴上抱怨道：“今日百鬼设宴，你不请我去参加，反而让我来治病。”她嘴上虽是这般说，但该做的可都不含糊。

    她按照平日里的过程望闻问切之后，立刻洋洋洒洒地在宣纸上写下了几排字。

    黑无常在旁边看着，还不住地问着，“小白的身子怎么样？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吧。”

    黑无常在小白每次受伤之后都会为他治疗，所以他本来是不担心的，但却没有想到旅途中出现了意外的事件，竟然让小白用了这么多的法力，当时的他也只得做一些临时处理。事情一处理完，便急忙赶回来。

    他满脸的紧张，让一旁瞧着的小白嘴角不住的上扬。

    他淡淡地睨了一会黑无常的表情，然后又将注意力放到自己的书籍之上，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却是一点也不减。

    清明心中通透，自是明白这一趟出门定是让他们两人说清两人之间的感情了。她轻笑道：“无事，白大人只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行了。”她静了一会，还是纠结地说出口，“记住，最近不要让白大人过于疲累。”

    作为医仙，她自是能通过一些方法可以看出某些地方的情况。她说的委婉，黑无常却是立刻意会了。

    清明本就是提醒了小白为他所做之事的那个人，当时的他无法明白，现在却是清楚清明应该早已知晓了小白对他的感情，否则当时也犯不着这么为小白打抱不平。

    他点头应道，“知道了。”但他又问，“不过，什么时候可以好？”

    清明直翻白眼，“你就好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吧。”

    小白自是能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连黑无常都能明白的意思，他怎么可能无法理解？此时的他自是极为羞恼，连手中的书都捏出了皱印。这对小白来说，当真是件不多的事情，毕竟小白爱书如命，断然不会不珍惜书籍。

    也由此可见，小白现如今是多么的恼怒了。

    只是如今还有清明在场，他还要端着个脸面。他的嘴角是礼貌的笑意，但内心却是已然准备待会好好治治这个黑无常了。

    其实清明对于自己发现的秘密也是惊讶，一直那般聪明的白大人，一直是那般运筹帷幄的白大人，竟然愿意屈居人下。

    清明讶然，却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白大人对于黑无常的爱之深切。两人都是身为男子，愿意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屈居人下就能说明他的决心了吧。

    清明虽是不了解男子之爱，但她了解爱的滋味，也就可以设身处地地想明白白大人的心理。

    她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认真的黑无常，却隐隐有些为白大人不值，这个木愣子真的值得白大人如此包容吗？虽然她知道黑无常是个很好的人，但他那种后知后觉没心没肺的性格真心不能让她苟同。白大人到底是如何容忍的？甚至于爱上他的？

    清明不清楚黑白无常之间的羁绊，也不了解他们之间的故事，所以自然无法明白他们之间的爱情是多么难能可贵。而她自然也无法知道，黑无常爱小白并不比小白爱他爱得少……或者说，应该是多得多。

    但这件事情，黑无常绝对不会让除了他的第二人知道，即便是他的朋友清明。

    将清明送到门外，离走之前，黑无常问道：“阎罗少爷最近恢复记忆了吗？”

    清明摇了摇头，但显然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担忧，她笑得自然，道：“虽然没有恢复，但他总算成长了一点。”她抱怨道：“就是没有小时候那般可爱了，一点都不好说话。就像今日，他还有功课要完成，还非要跟我出来，说什么他不在旁边，也不准我出来。”

    “嘿，阎罗少爷总算有点酆都大帝之子的强横了。”黑无常还挺高兴。

    “呸，这一点都不好。今日我还是偷偷跑出来的，他也不想想我是为了他好。”清明道，但嘴角却是噙着笑意，显然并未真正生气。

    她打了个招呼，“我得赶紧回去了，否则他又要闹变扭了。你不知道，之前我丢下他和酆都大帝说了几句话，他回头就跟我大哭了一场。”

    “哈哈，有意思。阎罗少爷还真是粘你。”黑无常爽朗地笑着，笑了一会，他安静下来。他望进清明的眼底，轻声道：“这样挺好的。”

    清明一愣，看着黑无常深邃的眼神，垂下眼眸，捻起额前发丝，出神喃喃：“嗯，挺好的。”

    送走清明，黑无常在门前站了一会。

    清明与阎罗少爷，他是真的希望有个美好的结局。

    当年他曾亲眼看过他们两人之间的故事，自是明白他们之间的羁绊到底有多深，也正因此，他没有将他们的事情告知钟馗大人。这件事情，他从来不曾后悔。

    当时，他不清楚那个凡人便是阎罗少爷，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到底犯了多大的错。但之后，被告知一切的他却也是不曾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后悔过。

    或许，当时的他，想要那个凡人和清明就这么好好过下去的时候，就已经在潜意识里喜欢上小白了吧。而他，或许只是为了一己之私，想要打破那荒谬的天规罢了。

    他沉下眼眸，转身回了屋内。

    屋内夜明珠的光圈迷蒙，在珠光下淡淡阅读古书籍的小白看起来静谧而又美好。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一页纸，随后侧过眼眸。他半身坐在床上，与站着的黑无常四目相对。

    或许是黑无常的眼神过于温柔，他放下了手中的书，给书夹了一根细绳。这才问道：“怎么了？”

    他本来是准备好好收拾一下黑无常之前的行为的，但不知怎地，听到黑无常之前在门外与清明说的话后，便消了这个心思。

    他不知怎么的，竟然从黑无常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落寞。

    他不明白，为何黑无常会用这种语气，但直觉的，他觉得黑无常似是有事情瞒在心底，而且非常重要。

    但黑无常不说，他便不问。等到黑无常愿意说了，他自然会说。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吧。

    黑无常慢慢来到他的床边，坐在了床沿之上，小白挑了挑眉，却是没有反对他的动作。

    “小白，你说，清明和阎罗少爷会在一起的吧。”黑无常问。

    小白将手中的书籍放到身侧，随后道：“总有一日，会的。”

    他说的笃定，但他的确可以确定。清明与阎罗少爷纠缠了三生三世，以阎罗大人的性子，定是不会放手，虽然阎罗少爷还没有恢复记忆，但那种灵魂上的烙印却是无法磨灭。

    小白淡淡道：“就像我们一样，即便你没有前世的记忆，但你同样与我走到了一起。这种事情靠的并不是记忆，而是一种缘分，一种命中注定的姻缘。”

    黑无常心虚，但很快掩盖过去，他突然牵起小白的手，道：“小白，我们作为无常，自是要出去击退妖魔，这是我们的使命，但是，我把我其他的时间，全部都给你。”

    小白一愣，心中感动。他紧抿的嘴巴微微挑起，回握着黑无常的手掌。

    “我也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给你。”

    幽暗的珠光之下，两人相视而笑。

    一个淡然，而一个憨傻。

    额头抵着额头，十指交握。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正文，一章堕诀花的番外，就开始段浊秦跟妖神的故事

    如果说黑白无常之间就是拉拉小手的话，那么段浊秦跟妖神之间简直是……惊天地泣鬼神的天雷勾地火的野蛮行径

    吻什么的……完全就不是什么了……

    先上车后补票，大家懂得……作者君不多说了……

    啊……作者君觉得自己越说越傻，大家看了就知道了……

    相爱相杀不要太美好【笑】

    还有清明儿子跟……清明朋友儿子的故事……那个会轻松多了。

    可以满足作者君我写大萌文的爱好【xdddd】

    争取开学之前写完_(:3」∠)_

    ☆、第57章 0813

    第五十六章

    冥界，幽都。

    此时恰逢黑白无常回到幽都的第五日，总是忙得不可开交的酆都大帝正在偷闲。

    酆都大帝翘着二郎腿，一身整齐的衣裳，黑衣黑鞋，鞋面光洁，姿态却不甚优雅。他此刻正将抖动着自己的双脚，一个劲地闭目养神。

    与他同殿的东方鬼帝蔡郁垒伏案奋笔疾书，处理着那堆怎么也无法降下高度的卷轴。他冷眼盯着那一脸闲散的酆都大帝，手上书写速度不减，“你倒是很闲啊……”

    酆都大帝悠闲地转过头，虚手抚着早已不知去了哪里的长胡须，毫无廉耻地道：“这不是有你帮忙嘛。”

    蔡郁垒冷漠地将视线转回到眼前的卷轴上，以极快的速度书写着什么，嘴上却并不停下。“我处理完这叠就回去。”

    酆都大帝瞪着他，睁大着眼睛瞪着他，猜测着他此句话的真实性。

    蔡郁垒自是知道酆都大帝正在打量着他，但眼下他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跟他插科打诨，只是低头默默地处理这那堆高高的卷轴。

    酆都大帝从他的态度中，算是明白了他所言非虚。

    “别啊！”酆都大帝立刻吓得从木椅上掉下来，惊恐道：“你是想要累死我吗？”

    他不断地送给他可怜的眼光，乞求他能有点同情心。

    蔡郁垒用沉默回答了酆都大帝的问题。

    酆都大帝讪笑着，立刻调整好了姿势，拿起被他弃置在一旁的毛笔，一边落笔一边暗叹道：“我做还不行啊……真是的，作为老朋友，怎么能不帮我一点忙……太没有兄弟爱了。”

    他奋笔疾书，一边在卷轴上写写画画，一边痛斥道：“不行，明日我就得让黑白无常上工！这两个贼小子无法无天了，竟然放了这么久的假。”他现在算是后悔了，后悔自己送给他们这么多天的休假，自己那个时候绝对是被马蹄子给踢了。

    蔡郁垒连眼皮都不愿抬，只是不断地处理着手中的那叠卷轴。酆都大帝眼见蔡郁垒并没有想要继续和他说话的意思，也不愿意热脸贴冷板凳，独自将心中的苦咽下，默默地处理起卷轴起来。

    时间过得飞快，蔡郁垒落下最后一笔，将桌子上的一叠公文放置在桌角一处，随后推开椅子，从椅背上拿起自己的那件淡蓝色的外套。

    他一边套上，一边头也不回地告知酆都大帝。“我完成了，那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准备离开。

    “别啊！我这里还有这么多！”酆都大帝大急，急得都从黄花梨木椅之上跳起来了。

    蔡郁垒睁着那双似乎永远睡不饱的死鱼眼，道：“我得回家找老婆。”

    这句话一出，整个大殿都安静了几分。

    酆都大帝一噎，没由来的血气上涌，委屈以及不公平的感觉从他的心头不断地涌现，几乎就要吞噬他的神智。他愤恨地做着天人交战。

    哼，他作为幽都之首成了鳏夫孤家寡人一个，凭什么其他人都去恩恩爱爱了？这眼前的属下明明是个死鱼眼都有人要，为什么自己这个风度翩翩身份高贵的酆都大帝竟然成了鳏夫之后就成了一个没有女人缘的二手破烂货？自己的儿子也是男大不中留，喜欢上了一个凡人之后，屁颠屁颠地追了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在乎他老爹还没有娶妻。更加令人发指的事情是，虽然他早就知道黑白无常有一腿，凭什么那两个男无常可以这么快的在一起啊！

    他眼中冒火，亲眼看着蔡郁垒有礼地告了退，毫不犹豫地扬长而去。

    酆都大帝大动肝火。自己的儿子找到自己的老婆了，自己的得力属下们先后成婚了，甚至连黑白无常都在一起了！为什么作为幽都之首的自己还是一个人？！

    酆都大帝是第一个知道黑白无常在一起的，甚至在前世就已然知晓……他本着不反对不赞同的态度什么也没管，结果这么一趟出去……连他们都在一起了啊在一起！

    他心力交瘁，只想施个法术毁灭一切，然后披金带甲扬长而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酆都大帝暗戳戳地决定，之后马上让黑白无常上工，哼哼，看他们拿什么在他的面前秀什么恩爱！

    他咬着毛笔头，盯着那卷轴上龙飞凤舞的字，随后愤恨地落笔。

    青珠耀辉下，独留酆都大帝，形单影只。

    又过了几日，休息的极为舒服的黑白无常同时接到了钟馗大人的消息，要他们赶忙赶到酆都宫跟他见面，他要详细跟他们说说去抓捕侥幸逃逸的三只鬼魔的任务。

    小白合了书籍，淡漠地接下，毫无异议地来到了酆都宫。

    黑无常却是满脸不愿地跟着，一边跟着一边在心里计较。

    黑无常过了几日的清闲日子，也是极为苦闷，又加上最近小白需要静养，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亲近，对于他来说，这简直是个折磨。两人都早已在一起了，每日亲近都不应该是个问题，结果一回到酆都小白就因为各种原因回绝了他稀少的亲近，一会说这个不行，一会说那个不行，搅得他也兴致缺缺……如今，小白总算养好的身子，他本打算好好与之亲近一下，却不想钟馗大人一道指令便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黑无常心中不忿，只好坐在酆都宫里的木椅上生闷气，本来敦厚老实的面目如今堆满了阴郁。

    钟馗大人却是一点也没有发觉，说了一堆关于此行的注意事项，唧唧呱呱说了一堆，说完那些有的没的，他又继续吩咐道：“你们好久没有出去出任务了，一定要小心谨慎。酆都大帝对这件事情的关注很高，你们可不要出了差错。”

    黑无常心中直哼哼，马不停蹄地破口大骂酆都大帝不体恤伤员。虽然他很尊敬钟馗大人，但他可不尊重酆都大帝。

    他面上算是恢复了一脸憨笑，但心中却依旧还是阴测测的。

    小白却是完全没有顾虑地全部应下。

    气得黑无常真想把他扛回家直接做到天荒地老，让他再也下不了床，再也不会离开他的视线。

    两人走出酆都宫，一向在钟馗大人面前老实敦厚的黑无常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钟馗大人如今已然变成了老小孩的模样，坐在椅子上只能露出一双浓眉大眼。他清楚地发觉了黑无常的视线，莫名地全身打了个寒颤。他环着自己坚硬如铁的肩膀，不住地心底生寒。

    这黑无常是抽了什么疯？竟然……竟然敢对他瞪眼？！

    反应过来根本不用怕黑无常的钟馗大人恼怒的一拍桌子。桌子发出一声沉闷的“嘭”的声响，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怒气，又很大度地想：算了，黑无常大病初愈，说不定是因为病症……

    谁信啊！

    钟馗大人越想越生气，将怒气发泄到了处理公文上。

    走到幽都外域的黑无常对着小白抱怨，“小白，我们这次又是不同的任务，到时候又要不见好几日。”

    小白默然。

    黑无常不信邪地继续撒娇。“小白，我们好几日不能见面啊……你就没有什么想表示的？”

    小白继续往前走，继续一声不吭。

    黑无常静默了一会，又不死心地问：“小白？你难道不觉得舍不得吗？”

    自然，没有任何回答。

    黑无常一下子蔫吧了，平日里精神透亮的眼珠子里头如今却是一片委屈。

    小白自是无时无刻在注意着黑无常的神态，如今看他这般委屈的样子，也就止不住地扬起了嘴角的笑意。

    他停下脚步，在幽都的分界处回过身。

    黑无常立刻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希奕。

    小白淡笑道：“傻瓜，我自是不舍的。”

    黑无常立刻被安慰了，凑上前去讨要自己的好处。“嘿，那亲一个呗。”

    “当然，你不亲，我便……”

    黑无常还没说完，便被小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随后，便湿了嘴角。

    黑无常一愣，然后嘴角却已然被小白束缚住，他起先是惊骇，但很快反客为主，向小白压去。

    一吻，缠绵动情，包含着离别的不舍以及不愿。

    黑无常与小白分开，低头看着那一脸淡然的小白。随后，他便笑了。

    “嘿，看来，你也习惯了我这么做。”

    “……”小白不说，耳廓却是红了。

    黑无常笑得欢快，正准备出言再调戏几句，却听小白冷清的声音如同春风一般传来。

    “你若喜欢，我为何不愿？”

    黑无常怔愣着盯着小白认真清澈的目光，倒是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了。

    嘿，他的小白，何时也会讲情话了？

    不过，他喜欢。

    幽都，去世之人暂留之地。而黑白无常，一直镇守此地。

    民间有句话，黑白无常，形影不离。这句话当真应了他们的永远。

    即便会有短暂的分别，但终究还是会回到一起，因为他们早已是一个整体。

    永远，永远，不离不弃……

    黑白的身影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但他们心中却始终挂念着对方，即便天各一方，也永远会有感应。

    因为，他们就是一体。

    作者有话要说：　　笔笔：其实啦~那啥，酆都大帝，不是有倒霉的钟馗大人嘛~

    总算能改了，痛哭流涕

    ☆、第58章 0814

    五百年的光景，不过是转瞬流逝，对于堕诀来说，只是那么漫长的生命中的一部分，或许连一部分都不能算作。

    山谷之中依旧四季分明。

    堕诀赤着脚丫子踩在春季这片的湖泊上，脚踝处的铃铛叮铃铃地响。她轻盈的身体在上头舞动，远远看去，也算是谷中奇景。

    对襟丹青花裙被她拉到了脚踝，碧波荡漾的湖泊沾湿了她的裙角，但她依旧舞得欢快。

    白皙的脚掌踩在湖面之上，湛蓝的天空倒映着她灵动的脸庞，整个天地间，就好似只剩下她。

    她兀自跳动着，却听脚下的湖泊深处传来一阵声响，那声音苍老而又和蔼，却不知到底是何方神物。

    “堕诀……”声音回响，山谷之中显得极为澄澈。

    堕诀停下了她的动作，脚踝处那红线串成的铃铛再次发出清脆的铃鸣，“龟爷爷，你醒啦？”

    她声音轻快，语气中掩饰不住的欣喜。

    龟爷爷从她有神识开始就已经生活在这片水域了，虽然不知为何龟爷爷会一直被困在这里，但有龟爷爷的陪伴，堕诀才能从这孤寂中撑过来，虽然龟爷爷懒得很，不爱说话，一睡就是千百年。

    湖泊突然一声震响，湖水瞬间好似雨柱一般倾泻而下，一个庞然大物从湖泊中探出抬头。

    它的形状与普通的乌龟无异，但它的个头却是那普通乌龟的百倍之大，饱经风霜的龟壳上绣刻着繁复的花纹，古朴而又神秘。它庞大的身子不过随意一动，便能掀起滔天巨浪。

    “龟爷爷，您不要乱动啦。”堕诀有些撑不住那过度紊乱的浪潮，只好出声阻止龟爷爷的动作。

    龟爷爷巨大的脑袋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随后歉然道：“抱歉，睡了千年，老身有些忘了这里只是个小湖泊了。”

    堕诀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跳上龟爷爷付下来的脑袋，抱上去道：“龟爷爷，跟你您哦，自从您昏睡之后，我遇到了外人呢。”

    她极为兴奋地跟龟爷爷讲述她五百年的一次经历，说得那是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那次是堕诀第一次遇到外人，也是第一次以人形的姿态碰上外头的人。

    “那两个人长得可俊秀了，虽然一个有点清冷吧，但是另一个却是个好人哦。”她抱着龟爷爷的脑袋，趴在他脑袋上，双脚翘起在半空之中随意摆动。

    龟爷爷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听着，随后有些缓慢地评论，“确实不错，堕诀总算交到朋友了。”他的大脑袋缓缓地撑起，黝黑的眼珠子却好似没有光彩一般，即便在日光的照射下，也无法恢复它的明亮。

    龟爷爷，乃是上古神兽玄龟，因为千万年前的一次仙魔之战，而被困在此湖，却不想这片土地竟然与它原本相连的地方断截，飘飘荡荡间，便成了一座孤岛。

    而玄龟，也是在那场战役之中伤了眼眸，再也看不清世间的一切美丽景色。

    堕诀刚刚化成人形之时，正碰上龟爷爷千年一醒之日，于是，他们两人倒是成了忘年之交。

    在那日后的三个月里，就是玄龟清醒的三个月里，堕诀成了它的眼眸，为它一个个地讲述了这个山谷的模样。

    玄龟如今已经是上亿年的岁数，即便在老龟里头也算是最为年老的一只，而它日渐迟钝的身子也在昭示着它的年数不多。

    “堕诀，既然你都有朋友了，为何不跟他们一块出去呢？”龟爷爷和蔼地问，声音依旧苍老。

    “我会出去啊，只不过得要我修炼好才行嘛，出门在外总要当心嘛。”堕诀道。

    堕诀花灵的根在这，她当年年岁尚小，自然没有那个能力可以断了这里的根。

    龟爷爷也不戳破她那点小心思，继续磨磨蹭蹭地问：“那你今年准备出去吗？”若是它没有感觉错，今日夜晚就是魑魅魍魉岛靠近蓬莱仙岛之时了。

    今日空气中的仙气比以往强盛许多啊。

    它的脑袋无意识地朝着那出岛的方向转动。

    堕诀抱着它的大脑袋，差点没抓牢。“龟爷爷，我今日出岛，您要不要和我一块出去？”

    “一块出去？”龟爷爷脑袋不动了，迷迷糊糊地回问。

    “嗯，一块出去！”堕诀眼神中充满了神采。“龟爷爷身体那么大，在这个小湖泊里肯定睡得不舒服，我们出去去大海里头睡。”

    玄龟一听，哈哈大笑起来。“堕诀，你还真是什么都想得到。”它的笑声极为嘹亮，几乎要刺穿整个山谷，山谷围成一个圆形，声音传到尽头，又再次弹了回来。

    堕诀难过的捂住耳朵，略有些懊恼道：“龟爷爷，耳朵要坏了。”

    玄龟立刻闭了嘴，憨实地道歉。“抱歉啊，一时过于开心了，忘记这里的山谷会回声了，你没事吧。”

    “没事啦。”堕诀抱着玄龟的脑袋，有些无奈地回答。

    龟爷爷什么都好，就是贪睡又大嗓子。

    “今晚就要走？”玄龟问。

    “嗯，所以我来找您呀。”堕诀答。

    “……”玄龟沉默了一下子，还是道：“老身已经走不动了，你自己一人出岛吧，老身在这个小湖泊过得挺好的。”

    堕诀有点难过。“龟爷爷，不要这样啊，在这谷里又没有人，多寂寞啊。”

    是呀，多寂寞啊。玄龟慢吞吞抬起自己的脑袋，一时悲上心头。

    似是察觉到了玄龟的不对劲，堕诀立刻扒拉上玄龟的脑袋，弱弱地叫了一声。“龟爷爷？”

    玄龟微微动了动脑袋，突然道：“老身又乏了。”

    堕诀一愣，眼看玄龟就要再次沉入水中，赶紧从它的大脑袋上跳下，落到了岸边。

    她回过头，湖泊水面之上只剩下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昭示着龟爷爷的到来。

    湖泊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堕诀，出岛了好好保护自己，莫要被人欺了去。”

    堕诀在岸边又站了一会，发现龟爷爷的确又睡着了，才极为失落地走出了山谷。

    湖底，龟爷爷的双目紧闭，但却显然没有睡着。它眼前漆黑一片，心中生出淡淡的悲凉。自己的寿命也就几年光景了，不要让堕诀再伤心了，多年之后，或许堕诀就会它这个老人家了吧。

    它缓缓地闭上眼睛，这次是真真正正地睡去了。

    堕诀站在当年那出岛的方位，心中忐忑不安。

    龟爷爷不肯陪她来，她是极为失望，但多数还是离岛的喜悦。她想着之前跟那黑衣男子的约定，愈加地期待。

    人间，到底是什么样呢？那个黑衣男子口中所说的幽都美景又是怎么样的美景呢？比那山谷还美吗？

    堕诀的心中，满是出谷的喜悦。

    即便周围都是阴气十足的魑魅魍魉，但身为堕诀花灵的她却是不怕的。

    月色已然爬上了中天，堕诀愈来愈激动。

    此时，月色正浓，五月初五的月亮已是极圆，如同被咬了一口的白馒头。

    馒头，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听龟爷爷说，白馒头就跟月亮一样。

    还有人间的那些糖葫芦、糖人、千层糕、煎饼果子都不知是什么样的美味呢。

    越想越激动，胸口几乎溢满了名为幸福的感情。

    上空，清丽的月光挥洒，魑魅魍魉岛身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碰撞声。

    堕诀身体不稳，赶紧冲出了魑魅魍魉岛，传送阵亮了一下，随即又湮灭下去。

    蓬莱仙岛，岱山山脉中。

    六师兄站在原地看守着这方的传送阵，却是困倦地直打哈气。

    今日正好轮到他来守卫。

    五百年已过，世事大多变迁。不说自己再过几年或许就可以得道成仙，光说那现在与凡人缠缠绵绵的西王母娘娘，就让他几乎不能想象。这在百年之前，是根本无法被承认的事情，然而现在，两人却是情意绵绵，天天变着花样在他们这些仙童面前秀恩爱……

    他心中默默吐槽着，表面却是一副恬然自得的模样，鹤骨仙风，当真一个翩翩少年郎。

    魑魅魍魉岛不知是什么缘故，最近几年，从里头传出来的魔气已然削弱了不少，也因此，这镇守传送阵的人数从原来的一个小团队变成了现在的一个人。

    他已经拖欠了这件事情好多年，本来以为可以就这么一直拖欠下去，直到自己飞升，却不想那个白止不知跟西王母娘娘说了什么，竟然让西王母娘娘点名道姓地派他出来巡逻。

    这笔账，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待到他位列仙班，定是要将今日受的苦一点一点地还回去。

    他心中想着，完全不在意自己到底是推脱了多少次了。

    好在现在也没有人，他四处游移了一会，泄了全身的一股力，毫无形象地坐到了树叶堆上，一个劲地按捏着自己的大腿，嘴中还念念有词。“累煞我也……都站了一日了。别想让我再来这里一次。”

    他正自说自话着，却发觉那头的传送阵突然有了动静。他立刻抓起自己手中的长剑，正欲祭出，却听里头传来一声清脆的尖叫。“啊……”

    不过一个晃神，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一个黏糊糊的东西抱住了。他脚下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风静悄悄的，他手中拿着长剑，面无表情，身上还挂着一个沉重的东西。

    那东西似乎觉得这个怀抱还挺舒服的，竟然往里头蹭了蹭，道：“哇，还软软的。”

    嘴角一抽，六师兄面无表情地回答。“啊啊，当然软了，你可是在我的身上。”

    来人似乎吓了一跳，立刻从他的身子上弹起，但手臂却还是吊挂在他的颈项中，由于惯性的牵引，竟然一个不小心，撞到了他的头顶。“啊呜……好痛……”

    六师兄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直接将扒在他身上的不明生物拔开，随后将长剑收入自己剑鞘。

    眼前是一个长得极为机灵的少女，一身青色的长裙。

    六师兄挑着眉，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谁啊？竟是从那传送阵里出来的……”他呸了一声，又自说自话地吐槽。“麻烦死了，别告诉我还要铲除魔物。”

    堕诀一听，原本迷迷糊糊的脑袋总算清明了不少，立刻对眼前的这个男子升起警惕之心。

    “你……你要杀我？”她有些害怕，欲哭无泪，自己为什么一出来就遇到坏人啊。

    “谁要杀你……”六师兄刚刚开启灵智，并没有从她的身上感到特别浓郁的魔气，相反，还有一丝至纯的仙气，“不过，你到底是谁，为何会从那里出现？”

    他指了指那个传送阵，突又问。

    堕诀听到那人说不杀她了，而且也没有武器的样子，总算是放下了一点心，这才乖巧地回答。

    “我是堕诀花灵，刚刚修满修为，所以出来历练。”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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