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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节

    [伪装者]地狱轮回 作者:笑客来

    第14节

    明镜说这话时,桂姨也在于良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想起阿诚说起的梦里桂姨是孤狼的事情,明楼眉头一跳,再看向身前的大姐明镜,想起阿诚说有一世明镜死亡的事情,明楼不仅眉头跳,心都颤了一下。

    把所有的信息在头脑中迅速过了一遍,然后再联想阿诚这段时间的种种行为,明楼迅速做了一个判断,他扫了一眼桂姨和于良生,然后似乎有些无奈的对明镜:“我们是吵架了,但不是大姐你想得那样,是阿诚这段时间的脾气……”

    明镜听得受不了了,怒道:“阿诚这孩子自小就乖得很,他发脾气一定是你做得不好,惹他生气了,你该更用心的哄哄他才是!”

    明楼很是无奈的讨饶道:“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但是这次……其实也是我的错,阿诚最近的脾气大,不是阿诚不懂事,是……阿诚怀孕了。”

    明镜瞬时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的看着明楼,楼梯脚,桂姨听到这个消息也是瞪大了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

    明镜震惊过后,是狂喜。

    她守了明家这么多年,父亲死时将明楼托付给她,把整个明家托付给她,这么多年来,她与明楼相依为命,知道明楼的心高气傲,虽然一直想逼着明楼结婚生子,但是当年阿诚的事情、汪曼春的事情,让她开不了这口。

    而今天,明楼突然告诉她,阿诚怀孕了。

    明家有后了,明镜简直懵了,高兴懵了。

    从懵懵的状态中一回神,明镜马上就尖叫着喊道:“阿香!阿香!快给苏医生打电话!快点!不用了,我自己打,我自己打!”一边踩着高跟鞋“当当当”的向着电话跑去,一边喃喃自语不断重复着“阿诚怀孕了,明家有后了……阿诚怀孕了,明家有后了……阿诚怀孕了,明家有后了……”一边重复,拿着电话拨号的明镜的眼泪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明镜默默的把眼泪抹掉,可是抹掉了,又接着掉。

    二楼,明镜这么大的声音,把明台也吵得从屋子里推门出来,听到阿诚怀孕的消息,明台从二楼望向站在楼梯口上的明楼。

    似乎感应到明台的目光,明楼回头看向明台,站在那里,就那么平静无波的看着明台,那目光似乎在说:是我的就是我的,不可能让。

    明台看着自己的大哥,这个即使此时他都挑战不了的强大乾元,缓缓移开了目光,这一刻,那个他一直追寻的放在心底的阿诚哥的背影,开始真的被他尘封入心底。

    他已经有曼丽了,不能太贪心。

    也许,他该找个时间带曼丽回家见见大姐了。

    苏医生来的时候,阿诚还没醒,苏医生轻手轻脚的在阿诚后颈的腺体处用棉棒沾染了信息素,用欧洲最新发明的信息素检测法用各种药剂测试,最后证实了明楼的说法——阿诚的信息素有所改变,确实是怀孕了。

    桂姨先是茫然,后来是惊讶,然后愣了半响,却也笑了,明镜几乎是抓着桂姨的手,又是颤抖又似乎是想尖叫,激动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话都说不利索,颠三倒四的吩咐给苏医生拿了双倍的诊金红包,又让阿香去炖补品。

    桂姨拦住了明镜,直说阿诚喜欢她炖的汤,她自己下厨,不用阿香,于良生在一旁也笑了,扶着自己一个劲儿的埋怨阿香炖补品手艺不行的自家老妈往厨房走。

    最后是明楼送苏医生离开,而走到大门口,见明家人都不再旁边了,明楼忽的驻足,开口问苏医生道:“苏医生,坤泽在孕期,会有容易臆想的状况发生吗?”

    ☆、第 84 章

    明楼忽的驻足,站在明家的大门前,问苏医生道:“坤泽在孕期,会有容易臆想的状况发生吗?”

    苏医生愣了一下,道:“什么?”

    明楼重复了一边自己的问题,很认真的重复道:“坤泽在孕期,会有容易臆想的状况发生吗?”

    苏医生很是疑惑的看着明楼,皱着眉头,良久,还是决定依照医生的职业道德照实回答,道:“坤泽在孕期体内的激素会发生变化,信息素也会有明显的收敛,这种生理上的变化会直接导致坤泽孕期可能会发生情绪剧烈波动,易喜易怒……在极少的案例里,坤泽在怀孕前后确实有精神异常的现象……这里面极个别的也有臆想的案例存在,但是那是极个别……你问这个干什么?难道阿诚……”

    “没有。”明楼马上矢口否认,道,“没有,阿诚……阿诚是最近比较容易发脾气,他一向懂事,最近却总是耍性子,前不久还抓着我晚归胡思乱想,大发雷霆,我最近也在读关于坤泽孕期的一些书,也想多了解一些这方面的生理知识。”

    听到明楼这话,苏医生倒是忍不住笑了,道:“呦,你明大少爷风流倜傥,半个上海滩的姑娘都想嫁给你做明家的大少奶奶,阿诚又在孕期,你晚归,他发脾气也是正常,这能算得上胡思乱想吗?还臆想!?这是分明是阿诚在吃醋!”说完,苏医生又斜眯了下明楼,哼了声道,“就你和汪曼春过去那不清不楚的,也怪不得阿诚多想,要我说啊,你们孩子都有了,还是抓紧时间把婚事办了,名正言顺了,阿诚也就不多想了。”

    阿诚肚子都要大起来了,明楼竟然还不肯给他一个名分,苏医生也是有点儿看不过眼了,所以虽然是个外人,也忍不住提点两句。

    明楼似乎被说得心虚了,有些害羞又底气不足的诺诺应付着,直到把苏医生送走,抬眼间,方才那似乎半垂目躲闪的眼神,此时清亮锐利,哪里有半分心虚气短的样子。

    站在那里的明楼,看着送苏医生离开的汽车渐渐消失,眼神深沉锋锐,脑袋在毫不停歇的飞速运转着。明楼细细的过滤了刚才阿诚话中所透露出讯息,似乎有些他很久以来都想不明白的迷点,此时有了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又似乎太过骇人听闻,让人忍不住质疑这个答案的真实性。

    阿诚自幼早熟,幼时的表现聪明的不像个孩童,如果按照阿诚所说,是因为他自幼入梦,那么从小天才近妖的表现就不足为意了。

    昔年阿诚刚刚转化为坤泽时的种种疑点,也有了答案,因为阿诚的许多技能是在梦中学会了的,所以自己才会误会阿诚是孤狼,所以阿诚才会在神志不清时承认自己没犯下的罪行,因为那虽然不是他做的,却是他梦中做过的。

    自从桂姨回来后,阿诚对桂姨的极端排斥态度也有了解释,因为在梦中,阿诚曾经不止一次的死在桂姨手里……

    然而,思索到最后,来到眼前的局势时,明楼终于有些猜到阿诚的计划,虽然阿诚没说,但是明楼已经有些猜到阿诚要用他们的孩子做什么了。

    站在那里,明楼想,一切也都有了答案了,但是这个答案可信吗?

    庄周梦蝶,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还是,其实一起只是一个孕夫荷尔蒙作用下的一场妄想?

    微微闭上眼睛,明楼心中思绪起伏澎湃。

    这不仅仅是他与阿诚的事情,如果他判断错了,那么结果不仅仅是他和阿诚还有他们未出生的孩子会受到伤害,还有大姐,还有明台,要知道在阿诚的梦中,大姐去世过,明台也去世过……

    三个小时后,桂姨端着自己炖好的汤往楼上走,却遇到正好从书房出来下楼的明楼,看到桂姨端着汤,明楼问道:“桂姨,你这是?”

    桂姨笑着说:“补汤,我给阿诚炖的,刚好。”

    明楼伸手接过桂姨手里的食盘,道:“桂姨,给我吧,我给阿诚端进去,你也知道他最近总是发脾气,这会儿还没睡醒呢,怀孕的人对伴侣以外的人气韵特别敏感,别把他吵醒了回头又闹脾气。”

    桂姨听到这话,把手里摆着汤碗的食盘交给明楼,笑着道:“是是是,可不是嘛,有孩子的时候就是这样,想当年我怀良生的时候,也是喜怒不定的,我说最近阿诚怎么气性那么大呢……”说到这里,桂姨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大少爷,阿诚从小脾气就倔,要是有惹你生气的地方,你可要多包涵。”

    明楼笑着对桂姨道:“桂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对阿诚,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生气。”

    说着这话的明楼,声音低沉醇厚,虽然是“讨巧”的话,但是用明楼那张端正的脸说出来,就是莫名的可信,所以桂姨也是笑开了嘴,没再多唠叨什么。

    当明楼端着食盘上楼时,看着转身下楼的桂姨的背影,眼中冷得不带一丝情绪,明楼想:桂姨到底可不可信?她还是不是阿诚梦中的那个日本人的间谍?

    看着桂姨回了她自己的房间,明楼转身走进自己的卧房,关了门,低头看了眼桂姨炖得那碗补汤,明楼直接拿起汤碗,把汤倒进门边家养的盆栽的土里了。

    把食盘放在桌子上,转头看向卧室床上,睡得死死的阿诚,明楼眼中有一丝温柔划过,但是随即又变回惯常的波澜不惊。

    转身坐在沙发上,明楼双手交叉挡在唇前,细细思索着。

    一个阿诚自己发动的计划,一个阿诚自己意图改写的死间计划,会是什么样子,联想到阿诚叙述的梦中的一切,明楼大概可以猜得到。

    阿诚想代替明台或者自己去做死间计划的那步死棋,而孩子,孩子是用来迷惑南田洋子死中求活的一步棋。

    阿诚不想死,只是阿诚可能更不想自己或者明台去死,所以才会有此打算,但是这么做风险太大。

    作为一个乾元,明楼决不允许自己的坤泽,自己怀有身孕的坤泽去做如此高风险的事情。

    起身,明楼走至书桌前,从抽屉里翻出一张报纸,那上面是一则关于开发出可以成功洗掉标记的药物的新闻。

    其实这则新闻对于明楼的意义远大于南田,因为是看到了这一则新闻,明楼才动了做第二套死间计划的心思。

    与其他的几世不同,这里明楼确实没有在明台被王天风带走时就考虑做第二套计划,因为他比那些明楼有更多的放不下——他标记了阿诚,如果他又擅自去死,那么活着的阿诚该怎么办呢?

    明楼没有那么无私,最起码在考虑到自己标记了阿诚这点后,明楼自私了。

    可是那一则新闻,那一则坤则可以解除标记的新闻又让明楼心动了。

    他与阿诚的结合本就是一个意外,是……是一场□□,如果阿诚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如果阿诚还记恨自己做过的一切伤害,和他解除标记,然后他可以坦然去替明台赴死,而阿诚可以去追求更美好的幸福。

    不过,随着孩子到了,这一切都是不再列入明楼的考虑了。

    在没有听过阿诚的梦,对未来的很多变数并不了若指掌时,明楼觉得第二套死间计划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替代计划了,但是当手里掌握了更多的讯息时,可以转圜的余地就多了很多。

    没必要一定要送人去死,他明家的孩子都珍贵,哪个都不能折损。

    死间计划的根本目的,是让日军相信假的密码本,从而更改作战计划,进而在第三战区正面战场上给国军制造取胜的空间,这是根本目的,送死只是手段。

    手段是可以变化的,那么现在该思索的便是如何变化了。

    坐在沙发上看着床上阿诚睡颜的明楼这样想着。

    ☆、第 85 章

    阿诚醒了,一觉睡醒,人精神了不少,但是刚张开眼的那几分钟,还是有些发蒙的。

    蒙蒙的阿诚伸了个懒腰,然后想起了自己睡前的一幕,更蒙了。

    捂着眼睛,阿诚觉得,怀孕这件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事情所带了的影响,有些微的超出自己的预期。

    如果他没有怀孕,他一定不会这么直接去质问明楼,也许会顿一顿,停一停,想一想,然后试图用一种更平和更有把握的态度去和明楼谈判,也一定不会这么快的和明楼把一切甚至于过往的经历以“梦境”为借口合盘托出。

    不过,虽然有孕期的荷尔蒙变化促使情绪波动的作用存在,但是他所做的一切却并未超出他既定的计划。

    一旦明楼察觉,一旦明楼干预,与明楼或是开诚布公的谈一谈,或是想办法逼迫明楼配合他计划行事,是他必须要走的步骤,问题只是在于要用何种手段。

    “醒了?”明楼低沉的男声传来。

    阿诚抬头,只见卧室外间的桌子上,摆了许多吃食,有肉松蛋糕、三明治、牛奶、橙汁等等,不看到的时候还不觉得,看到了口中就开始拼命地分泌口水,肚子里也在咕噜咕噜的响着。

    阿诚饿了。

    明楼正在翻着什么文件,抬眼看了阿诚一眼,道:“下床来吃,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谈。”

    阿诚看了明楼一眼,平时他不舒服时明楼都端着食盘把吃的送到床上,根本不用他下地,但是今天,从明楼的态度里阿诚知道,一会儿明楼要和他商量的事情,只怕是很需要两人用很正式的态度对谈的。

    阿诚掀开被子下床,明楼看着阿诚微微蹭上去的睡裤露出来的纤细脚裸,眸色微暗,有些记忆从脑中划过,然而明楼之所以是明楼就是他有远超过常人的自制力,把翻滚的那部分乾元本能按回去,更理性的那部分在脑中放大,明楼看着自己标记的坤泽露出来的脚裸想:阿诚瘦了。

    阿诚伸手去拿脱掉的西装衬衫,却被明楼出声阻止,道:“别穿了,在家里,还是舒服点儿好。”阿诚没有与明楼相争,其实最近他明显感觉到衬衫西装的腰身有些紧,箍着很不舒服,索性扔下衣服,就穿着睡衣走到明楼身旁沙发上坐下,然后抓起三明治就开始大快朵颐。

    明楼看着阿诚那很不斯文的吃像,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文件,把那杯牛奶递给阿诚,道:“慢点儿,小心噎着。”

    明楼话音未落,阿诚真就噎着了,急忙抢过明楼手里那杯牛奶狂灌了下去,看得一旁的明楼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一边笑一边从兜里扯出手绢准备递给阿诚擦嘴了。

    狂灌牛奶才把噎住的三明治压下去,嘴角凝了一圈白色奶渍的阿诚气鼓鼓的一把抢过明楼手里的手绢,一边恨恨地瞪着笑得揶揄的明楼一边擦嘴。

    及至阿诚风卷残云式的把这顿饭吃完了,刚才还有些肆意畅快的笑容慢慢从阿诚脸上收敛,阿诚知道,接下来他与明楼要谈的内容,容不得他们嬉笑了。

    几乎是同时的,明楼脸上轻松的笑意也收敛了,他把手中的一份文件转给阿诚。

    阿诚接过文件,扫了眼文件里那人的资料,抬眼看着明楼,道:“什么意思?”

    明楼道:“这个人本该被特高科抓捕住的,但是没有,他没有暴露,而他之所以没有暴露,是因为一个人。”

    阿诚眼眸微垂,常常的睫毛挡住了眼眸中的情绪。

    明楼看着阿诚,道:“他本该被特高科擒获,因为他在银行违规操作,但是在被察觉前,此人被调职了,正好错过新政府工部局警务处的最新一次临检,而促成这次调职的人,是青瓷。”

    阿诚抬眼,那对鹿眸清亮锐利。

    明楼看着阿诚,道:“青瓷,久仰大名啊,青瓷。”顿了一下,明楼叹了口气,像是自言自语式的道,“青瓷,香蝶,青瓷,香蝶,真是不搭,谁能想到,这两人竟是一个人呢。”

    在阿诚想明楼叙述自己的梦时,他只说在梦中他加入过gd,却没说梦里自己的代号是什么,但是以明楼的智商,在听过关于他透露的梦中的信息后,还猜不出来青瓷是谁,就不正常了。

    明楼重新把目光集中在阿诚身上,然后伸手从桌子的糖盒里拿出四颗糖,一一摆在桌面上,道:“王天风、于曼丽、郭骑云、明台,四个人,死间计划的四颗死棋。”明楼抬眼,看着阿诚,道,“你想用这个你梦中的叛徒代替谁?”

    ☆、第 86 章

    没有等到阿诚回答,明楼已经先开口了,道:“许鹤是gd,不是军统人员,郭骑云、于曼丽,他们都是军统,死间计划的主要行动方也是军统,如果用许鹤去代替郭骑云和于曼丽,要如何操作?郭骑云和于曼丽注定都是不明真相就被抛弃死子,大费周章辛辛苦苦把许鹤从岗位上调离,还要想办法把他插入进军统的计划里……不……如果我没猜错,许鹤的价值也许在于他会背叛,那么如果让他代替郭骑云和于曼丽,他会背叛的价值就不存在了。”

    明楼看着阿诚,阿诚没有说话,明楼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阿诚,从桌上的四颗糖拿掉两颗,然后按在一颗糖上,道:“明台的价值,是要活着被擒获,让日本人更加相信假的密码本就是真的,这个人要足够坚定,宁死不屈,许鹤不行。”缓缓的将手中按住的那颗糖也移开,最后,明楼的手指移到最后一颗糖上,阿诚的目光也随着明楼的动作缓缓移到那颗糖上。

    明楼直起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道:“王天风,只能是王天风。”

    阿诚坐在那里依旧没说话,也没动。

    明楼的脸上也看不出喜怒,他近乎没有情绪波动的道:“让许鹤代替王天风的位置,你想如何操作?”

    阿诚的声音里也没有情绪波动,道:“烟缸,贵婉。”

    明楼轻搭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道:“后患太大。”

    阿诚看着明楼道:“后患不论,因为中国人打中国人的战争,我不会参与。”

    明楼眉头不易察觉的跳了一下,唇角微微颤动了下,然后又瞬时恢复成一贯的冷静自若,只有熟悉他的人能从他几乎像石像一样的脸上察觉到几分不同于以往的僵硬,他道:“你?”

    阿诚道:“等到日本人离开了,我想去巴黎。”

    明楼没说话。

    阿诚也没说话。

    良久,阿诚将目光移到桌子上的那几颗糖上,扣除掉“王天风”,阿诚指着上面剩下的三颗棋子,把其中两块糖果收掉,道:“明台——我,gd和军统双线并行,损失可以降到最小,除了许鹤,没人会死。”

    明楼道:“我不同意。”

    阿诚道:“你同意不同意,这计划都会实施。”

    说完阿诚起身,似乎是不想和明楼谈下去了,但明楼却突然开口了,道:“如果许鹤没有背叛呢?”

    阿诚顿住了,站在那里没动,明楼看着阿诚的背影,道:“你赌得是许鹤一定会做叛徒,赌得是一切都会和你梦中相似,可是如果是不同的呢?这是你计划里最大的漏洞,作为你的上级,我不可能批准这样的计划。”

    阿诚转身,看着明楼,眼神冰冷,似有杀意,明楼对此视若无睹,道:“坐下来,有些事情,你一个人想出来的计划时另外一回事,我们一起想出来的办法是另外一回事。”

    阿诚眼神动了一下,但是还是站在那里,见此,明楼微微叹了口气,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可信任吗?回来,坐下,听听我的计划,也许,我们所有人都不必冒这个险。”

    阿诚看着大哥,良久,慢慢踱步坐回原来的位置。

    第二天早晨,阿诚换了衣服和明楼一起下楼,正好对上桂姨,明楼笑着道:“桂姨。”

    阿诚没说话,明楼咳了下,阿诚扫了明楼一眼,抑制住心里的排斥,对桂姨道:“早。”

    桂姨笑得裂开了嘴,但随即看着阿诚一身西装革履的,忍不住问道:“这……又是要出门?你现在不在家好好休息,还出去乱逛!?”

    此时,高跟鞋的声音响起来,明镜从餐厅小步快走过来,看到阿诚,一跺脚,道:“阿诚,你怎么起来了,现在你要好好休息,对了,我让阿香炖了补汤,快来,快来……”话还没说完,明镜上下打量了下阿诚,忍不住道,“阿诚,怎么穿这么紧的衣服啊,这可对身体不好,对孩子也不好。”

    阿诚听着明镜连珠炮似的话,转头向明楼求助,明楼上前一步想刚想开口,却被明镜接下来的话给将的没声了,明镜像现在才注意到明楼似的,一见明楼想说话,忽的想起什么,道:“明楼,对了,我都差点儿忘了,我和饭店那边订好了,这个月,这个月以内,你们把喜事给我办了。”

    阿诚和明楼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阿诚上前一步,对明镜道:“大姐,我们去里面谈。”

    明楼站在餐厅里,看着阿诚把明镜拉到一边去,小声的交谈,期间明镜一度情绪很激动,很是激烈的向阿诚说着什么,但是却被阿诚态度温和说了些什么劝住了,最后明镜露出一个哀伤痛苦的表情看着阿诚,良久,眼圈有些红了的明镜转身掩饰,低声和阿诚说一句话,便挺着腰往厨房走去了。

    换了工作服的阿诚和明楼一起出了门,上了车,阿诚的这种状况,明楼不许让他开车了,却又阻止司机上车,对司机道:“你等一下。”

    关上车门,转头对着阿诚,明楼道:“大姐说什么?”

    阿诚叹了口气,道:“还能是什么,就是逼婚呗,今天这话你是不能去劝的,不然大姐肯定拿耳光抽你。”

    明楼苦笑,道:“若是我说婚礼不能这时候办,大姐肯定觉得我始乱终弃,不肯给你名分,你怎么和大姐说的让她打消念头的?”

    阿诚道:“没怎么说,就是说不是你不愿意负责,是我不愿意这时候办婚礼。”

    炸了眨眼,明楼诧异的道:“大姐就同意取消了?”

    阿诚道:“是,我和大姐说,我不同意,我不愿意,我有不同意不愿意的权利,因为这是明家欠我的。”

    明楼没说什么。

    ☆、第 87 章

    按照计划,阿诚借着向南田洋子送文件的时机,熟门熟路地进了南田的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到了南田手中监控明家的资料,但是在看到那些资料时,阿诚却是一愣。

    接着煮咖啡的借口离开,然后立刻返回南田洋子的房间,在将海关总署的进出口关税报表交给南田洋子,然后在接下来两人单独相处时,阿诚坐在南田洋子桌子对面的椅子上,低头不语。

    阿诚这副模样,倒是让南田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一贯雷厉风行的她,对于坤泽这样的意态,却是经验不足,不知如何应付。

    良久,倒是阿诚先开口了,道:“我怀孕了。”

    这一句像一个炸雷一样在南田耳边炸裂,她几乎是立刻站起来,乾元气韵暴涨,压迫得阿诚瞬时脸色苍白,注意到阿诚的脸色,南田几乎是强自抑制地收敛了自己的气韵,压抑得身体微微颤抖,以一种军人特有的僵硬铁石一般地站在那里,因为她觉得如果不用这样近乎惯性的军人站姿控制自己,下一秒自己乾元的气韵就要失控了,她僵硬着道:“明楼的?”

    阿诚此时一对鹿眸里满是惶恐,道:“我……我不知道,医生说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南田一下子就想到了76号舞会她和阿诚的那次,那次正好也是差不多两个多月前,南田有些不可置信的道:“难道……难道是我的……你……女性乾元的生育率……”少有的,强悍干练的南田此时有些懵了,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不连贯了。

    阿诚此时近乎“崩溃”地摇头,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清楚……我知道女性乾元的生育率低,但是我不确定是不是就一定毫无可能。”

    南田洋子缓缓地坐在椅子上,阿诚近乎“惊慌”地伸手握住南田的手,道:“怎么办啊?如果让明楼知道,如果真的不是明楼……他会宰了我的。”

    乾元,尤其是强大的乾元,用那些不是六种性别的世界的形容词来形容,就是“大男子主义”,一方面是占有欲控制欲很强,另一方面,所谓“大男子主义”,也许在这里应该称之为“大乾元主义”,也会让他们本能去保护坤泽,尤其是弱势的向他们求助的坤泽,更何况,还是这么多年来,她少数的有些心动的坤泽。

    南田洋子握住阿诚的手,整个人都缓和了,用坚定也温和的声音道:“不用多想,我会想办法的。”这一瞬间,南田洋子就下了一个决定,不能把阿诚是一个坤泽的事情透露给汪曼春了,事实上,她已经打算这么做了,阿诚怀孕了,不论这个孩子是不是她的,目前为止,她一定要确保阿诚的安全,因为如果到时确定孩子是明楼的,那么也好处置,但是若是万一孩子是她的,那……这也许是她这一生唯一的骨肉,阿诚说得对,女性乾元的生育率低却不代表一定不能使坤泽受孕,万一真的是她的骨肉呢?

    不能让汪曼春知道,万一爱明楼成狂的汪曼春发疯伤了阿诚该如何!不能让她知道。

    与南田洋子一场戏演完,回家指导了正在牟着劲儿想要偷日本领事馆里关于第三战区战略部署图的明台,海军俱乐部的图纸,觉得疲惫非常的阿诚交代完了就想要转身出门,却忽地被明台叫住,刚刚还一脸傲娇的半撒娇半向阿诚请教的明台眼神闪动了下,他近乎突兀地开口问道:“阿诚哥,你幸福吗?”

    阿诚看着忽然问出这话的明台,沉默了半响,道:“早点儿睡吧,天晚了。”

    明台动了动口,最后什么都没说出口,只是近乎颤抖地道:“阿诚哥,你也早点儿睡,你脸色不好。”

    点点头,转身要离去的阿诚想说什么,却忽地住口了,其实他想对明台说:没有国哪来家,国事如此,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哪个能只是幸福着自己小家的幸福。可惜,阿诚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有些事情还未拆穿,戏还是要演下去的,真话,还是不能说的。

    回到明楼的房间,阿诚和明楼汇报今天在南田办公室的发现,道:“大哥,曹兴平可能是间谍,大哥,我可能已经被盯上,甚至被怀疑了。”

    ☆、第 88 章

    从明台的房间出来,来到明楼的房间,阿诚对明楼说:“曹兴平是内奸。”

    明楼眼神一闪,道:“你怎么确定的?”

    “时间。”阿诚的眼神很冷,近乎愤怒的冰冷,道,“时间点,桂姨回来的那天,我没回家,在小楼住的,而在南田洋子的抽屉里,那一天,所有的情报都是关于我的,而且是连我几点在小楼就寝几点出门都记录的一清二楚,除了曹兴平,不可能有其他任何人能这些事情知道得这么清楚。”

    明楼的脸上看不出喜怒,相比于阿诚的愤怒,他倒是平静的诡异,良久,他忽地开口,道:“代替徐鹤的棋子有了。”

    阿诚一愣,但是他马上反应过来了,道:“大哥你说让曹兴平去……?”

    明楼道:“是。”

    阿诚目光微微垂,半响,才道:“如何行事?”

    明楼抬头,看向自己房间中顶上的吊灯,低沉的男中音缓缓的叙述他的计划,阿诚静默地听着。

    第二天,当将一切计划都反复核对安排停当的明楼和阿诚下楼时,迎来的是一个正在急急忙忙的让阿香打扫房间布置客厅的明镜,眼看着明镜招呼着道:“桂姨,对了,你记得我以前的那个翠玉镯子放在放在什么地方了?我一时找不到了……阿香,你把那个花瓶撤了,人家是在香港读书的,可能不喜欢这么传统的东西。”

    明楼见到这一幕,奇道:“大姐,你这是忙什么呢?”

    忙得晕头转向的明镜一听明楼有问,瞬时气不打一处来,道:“你说说明台这个孩子啊!一点儿事儿都不懂,有女朋友了也不提前说,今天造成突然对我说,要带一个女孩子回来,还说就是这个女孩子,他打算向人家求婚,你说说,哪有这么办事情的,这是搞突然袭击得咧,我礼物都没来得及买呢!家里又乱成这样!”

    听到这话,阿诚眼神闪了一下,明楼则是奇道:“明台有女朋友了?还是打算求婚的女朋友?”

    明镜道:“可不是嘛,我和你们说啊,今天中午可要回来吃饭,明台第一次这么认真的带女孩子回来,你们可不能不在。”

    明楼哪敢不听明镜的话,急忙点头,而帮明镜去找翡翠镯子的桂姨回返过来,看到似乎要去上班的阿诚,目光闪动,想开口说什么,却又因为这个养子一贯的早熟强势有些开不了口。

    阿诚跟着明楼走过桂姨身边,这么多日子以来,他第一次用平和的近乎温和的语气对桂姨道:“我上班去了。”

    桂姨有些不可置信,以为阿诚这样近乎温和善意的态度,她的眼圈红了,却依旧笑着道:“哎,那个注意身体,别累着,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

    阿诚点了下头,然后,不自禁的移开目光,不再去看桂姨,也不再说什么,快步的跟着明楼出门了。

    这一天中午,当挽着明台的胳膊走进明家的于曼丽看到坐在桌子旁的阿诚时,当听着明台介绍着他的大姐、大哥,而到阿诚身上称呼着大嫂时,于曼丽忽地有些喘不过气来,因为她突然想起有一日,似乎是明台知道他大嫂怀孕的那天,明台喝醉了,哭着向她叙述他“大嫂”和大哥事情,哭着说,他对不起他大嫂,他们明家对不起他大嫂。

    看着阿诚,看着这个明台哭着说对不起的大嫂,看着这个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大哥,于曼丽忽然很想哭,她想问阿诚,你为什么在这里?

    你给我幸福,你送我出嫁的婚纱,你为我和我心爱的人祝福,可是你幸福吗?

    大哥,你幸福吗?

    于曼丽想问阿诚,但是她注定不能问出口,她只能在明台的介绍下,红着眼圈做着陌路人状,笑着道:“大嫂,你好。”

    这段饭吃的很平和,明镜是一个开明的姐姐,对于楚楚可怜的于曼丽,强势的她忍不住多了几分怜惜,在听到于曼丽父母双亡是跟着哥哥生活,因为躲避战乱被哥哥送去香港读书,所以才遇到明台时,忍不住更多了几分不忍,道:“小小年纪,也是太过辛苦了。”

    于曼丽看着阿诚,道:“不辛苦,家国沦丧,很多人死了,我还活着,我没有了父母,可是有爱我疼我的哥哥,我不辛苦,我比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都幸运了,又有什么资格觉得辛苦。”

    听到这样“纤弱”的小女孩说出这样的话来,明镜有些讶异,但随即眼中有了些欣赏之意,本来她虽然可怜这个女孩,却到底觉得对方有些过于怯弱了,虽然只要明台喜欢,出身又清白,明镜都不会有太大意见,但是大家出身的明镜其实到底还是喜欢一个能撑家能照顾明台的女孩子,此时听得于曼丽的话,明镜才算真的放心了,看着明台的眼神,多了几丝欣慰,也有几分怅然。

    他终是长大了,她终是要把自己养大的孩子,交到另一个女人的手中了。

    欣慰中有着怅然,愉悦中夹杂着苦涩。

    也许到最后,守着这个家一身寂寥的,也只剩她自己了。

    这顿饭吃完,明镜拍板,一个月后,给明台和曼丽办订婚宴。

    明镜宣布这个消息时,饭桌中的每个人都拿着酒杯,含笑庆祝,每个人都笑得那么幸福。

    半个月后,明台潜入日本领事馆,明楼与阿诚密令gd暗中支援之下,留下了一块手表,但是仍旧成功窃取了情报后并脱身,然后这一次,阿诚没有捡起那块表。

    又半个月,王天风来到上海,开着一辆作为陪嫁的汽车,带着一笔不菲的嫁妆,来到上海的香柏作为女方的代表,向明镜道歉,说是于曼丽的大哥因为日本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扫荡,水路、陆路都不安全,飞机又挺飞了,实在是过不来,托他代表女方把嫁妆送到。

    若是常时,女方家里这么失礼,明镜一定不会高兴,可是现在国内战乱,情况非常,一听说日军扫荡,明镜急忙对香柏表示,不用拘这些俗礼,现在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一定要保证人安全,这是最重要的。

    再者,虽然女方的亲戚没到,但是陪嫁一辆汽车,加上车里一路拉过来的嫁妆不菲,到时也堵了宾客们的嘴。

    明镜的脾气,上海滩没有人不知道,她的弟媳妇她怎么看待是她的事情,但是其他人敢对他们明家的人多半句嘴,明镜可是翻脸没商量的。

    所以,这场订婚宴到时也办的喜庆、幸福、欢乐、平顺。

    远远地,王天风看着这喜乐的订婚宴,看着看到自己的明台向他走来。

    死间计划,正式开始。

    ☆、第 89 章

    那一天,天气有些阴沉,站在新政府明楼的办公室里的两个人——明楼和阿诚,一起在等消息。

    他们都没有去做别的事情,就在这里等消息,然后,终于,跟踪追踪的眼线传来确实的情报——明台成功从银行拿到了那本伪造的密码本,成功脱身。

    而接到这消息后,几乎是立刻的,汪曼春汇报上来有抗日分子从包围中逃脱的消息。

    明楼拿起电话,对新政府内他所属的情报机构全员下达全城地毯式搜捕的命令,而就在这命令下达后不久,王天风出现在上海黄浦江的一处码头上,正乔装准备进城。

    理所应当的,和王天风这个毒蜂缠斗许久的76号的下属,认出了王天风,开始了包围追捕,而就在王天风眼看要按照预定计划被76号的人抓捕到的时候,一颗子弹。

    一颗子弹,崩了那个踩着王天风的76号下属,血花飞溅,带着点儿白色的脑浆,温温热热的,却将被这温热溅到的人,吓碎了心肝脾肺。

    几乎是立时的,这帮人一个哆嗦,下意识的散开找遮蔽物隐蔽,而就在这些人散开的这一瞬间,一连发的子弹扫射,将整个这出码头附近的清查哨点快扫成塞子了,而就在这密集的火力掩护下,一个细弱的身影窜了出来,一把拉住王天风就往巷子里窜,而此时竟然能“从险境中脱身”的王天风一脸懵逼,但是此时由不得他犹豫,因为如果他犹豫,不肯跟来救他的人走,现场这些76号的人会怎么看?

    有人救都不肯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可能是故意想要被抓。

    好吧,即使王天风再自傲再自负,也不敢这么蔑视76号全体人员的智商。

    所以,他必须走,不然,死间计划尚未开始就可以正式结束了。

    立刻反应过来,王天风跟着拉着他的人往巷子里窜过去,当然这个时候,76号中的有些人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有人照应营救毒蜂,有几个悍不畏死的冒着子弹扫射的风险,拼命跟着王天风往巷子追。

    这并不是完全搏命的冒险,因为掩护的人怕扫射到王天风和他们自己接应的人,会下意识的避免向这个方向开枪,然后就在那几个人追到巷口时,一个身影在巷口的晃了一下,几乎是下一秒钟,巷□□照,周围的小楼墙壁有渣得开裂坍塌的,烟尘四起,一片混乱。

    理所当然的,76号的人是再也追不上王天风了。

    追上王天风,76号中有经验丰富的老特务立刻翻身去向着扫射掩护的子弹射过来的方向去追踪,却是找到一把扔掉的美式□□,在码头河岸边,显然,那个负责打掩护的人从河道里遁走了,□□入水会耽误速度,所以舍弃了。

    接到消息立刻赶到现场的汪曼春用手挑起这把扔掉的美式□□,冷笑了下,道:“好大的手笔!美式装备说扔就扔。”在看到这弃置的美式□□起,汪曼春就断定,这次毒蜂回沪,一定有重大任务,要知道,美式装备可是只有国军精锐部队才能配备的,而为了营救毒蜂,竟然把怎么精锐的武器都播来支援情报部门了。

    贵婉扯着王天风一路按照既定路线逃到指定的隐藏地点,刚一进屋,在回身关门的时候,身后□□扳机响动是声音让刚把门栓拴上的贵婉一动都不敢动了。

    “那条道上的?”王天风用抢指着贵婉的后脑勺,轻声道。

    而就在此时,王天风身后,一个枪管也定在了他的后脑勺,一个男人的声音道:“把枪放下。”

    王天风的眉毛微微压低了,眼睛里像有鬼火在烧,然后忽地他笑了,带着点儿不知道什么情绪的笑容,收了手里的枪,然后缓缓后退,拉开了和贵婉与身后男人的距离。

    打量了着眼前的两人,扫了眼那个还拿着枪指着自己的男人,王天风嘴角那点儿略有些鬼畜的笑容还没有收起,他轻声道:“不知道两位恩公是何方神圣?透露个姓名,也好让在下感恩铭记,以后好结草衔环。”明明是道谢的话语,可是从王天风的嘴里说出来,却处处透着一股子别样的讥讽。

    那个拿着枪的男人道:“你不用这样,我们救你是组织上的命令,这段时间里,请您暂且待在这里。”

    王天风看着这个男人,一种熟悉的味道让他立刻就有了判断,他道:“gd?”加入蓝衣社的初期,王天风能够得到戴局长的赏识有一部分也是在于他对抓捕gd方面的成绩突出,因为打交道时间长了,对于gd,他有一种近乎猎人一样的直觉。

    微微带了点儿愤怒的眯了下眼,然而愤怒与杀意一闪而逝便被王天风收敛无形,他犹带笑意地道:“如果我们记错,自从国共和解后,我们敌后的行动,尤其是情报部门,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

    许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他因为在银行内的违规操作,差点儿在工务局清查的时候暴露,幸好组织上事先得到情报,从那天以后,他就被转移到现在这个院子里,一直被命令静默,直到接到今天的任务,所以对于这次的任务,他不是主导,烟缸才是,面对王天风的质问,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最后,是烟缸开口了,她看着王天风,道:“我是这次行动的负责执行人,我叫贵婉,代号烟缸。”

    这一句话,让王天风瞬时微微瞪大了眼睛,虽然只是细微的表情变化,但是对于久经考验的情报老将来时,这已经是近乎于“震惊”的情绪了,因为烟缸贵婉这个名字,触动了王天风的记忆。

    烟缸,贵婉。

    这个任务他记得,那是他亲自下达给香蝶的命令,清除烟缸贵婉的命令。

    现在贵婉没死,站在他面前,截胡了即将展开的死间计划,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当初执行命令的香蝶放过了贵婉,意味着贵婉,即gd知道他要在今天路过这个码头,知道他计划着今天特意被76号抓捕住。

    这意味着,香蝶就是gd。

    这意味着,阿诚就是gd。

    他是内奸。

    眼睛不易察觉的闪了下,王天风看着贵婉,轻声道:“埋得好深。”

    贵婉坚定平淡的眼睛看着王天风,很坦然地道:“为国而已。”

    同一时间,毒蜂露面并被人劫救走的消息震惊整个新政府的情报部门,南田洋子亲自带队全上海地毯式搜捕,上海滩一时间风声鹤唳。

    而站在自己的小楼远远的看着一个一层的小院落的阿诚,静静地端着一杯咖啡,似乎在享受难得的几分优先闲散的时光,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喝过咖啡了,因为整个明家一致让他戒口,凡是书上说的有点儿不利于养他的,都不许他吃,所以难得的趁着执行任务的时候,他给“谋私”给自己弄了点儿在明家时吃不到的东西。

    他身后,曹兴平走进屋子里,道:“阿诚哥,尝尝我做得腌笃鲜,你可别嫌弃我手艺差。”

    围着围裙把端着的汤碗放到饭桌上,曹兴平有些好奇地看着站在窗前的阿诚,问道:“阿诚哥,你看什么呢?”

    悄然走到阿诚身后,曹兴平好奇地向窗外张望,道:“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阿诚道:“没什么,只是咱们隔壁的院子似乎租出去了,有人住了。”

    曹兴平“哦”了一声,却是不怎么感兴趣,转而对阿诚道:“阿诚哥今天怎么有空出来?”

    阿诚转身走到桌子前,坐下,道:“别做饭了,咱们今天出去吃……哎,这不是有点儿事情嘛,不然现在啊真是片刻都不放我出来。”

    早从南田洋子那里知道阿诚怀孕消息的曹兴平微微垂眸,控制自己朝阿诚肚子上瞟的眼神,道:“阿诚哥今天有事儿?”

    “是,我约了吴启德。”阿诚回答道。

    曹兴平一愣,他“入狱”事情,虽然是南田洋子安排并且暗示吴启德去办的,但是吴启德本身并不知道,所以目前来讲,在阿诚面前,吴启德还算是陷害他的“仇人”,阿诚要去与吴启德见面,还告诉他了,这事唱哪一出戏?

    阿诚回答完曹兴平的问题,微带愧疚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现在让你和吴启德见面也许你心里气不过,但是毕竟他是日本人扶植的上海总商会的副会长,要是真和他彻底撕破脸,以后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我已经和吴启德打过招呼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以后不敢再为难你了,我和明楼说过,今天呢,我做个东,请你和他一起吃个饭,算是和解,以后这一篇的事情就翻过去了,你觉得呢?”

    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曹兴平怕他此时有不合理的表情泄露自己的身份,沉默了半响,曹兴平不得已,只好道:“我听阿诚哥的。”

    阿诚笑了下,笑容似乎是松了口气的样子,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笑容背后有多么冰冷的杀机。

    ☆、第 90 章

    大世界舞厅,一首流行了半个世纪现在也同样红遍整个上海滩的歌曲,舞女正在台上演唱着,舞台下,舞池里舞女和来这里寻欢作乐的客人们翩翩起舞。

    国破家亡,醉生梦死。

    阿诚推门进来,带着曹兴平熟练的朝着一个小包间方向走去,门口两个身高马大保镖一样的任务立刻拦住了阿诚。

    阿诚微微歪头,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别有意味地看着这两个保镖,道:“你们副会长请我,怎么,我来了到不让我进屋吗?”

    这话刚说完,包厢的门立刻打开了,吴启德矜持又不失热情,道:“阿诚先生,您来了。”言毕立刻对两个保镖呵斥道,“你们这是什么眼神!阿诚先生来了怎么不告诉我!”言毕,马上就又对阿诚连连抱歉道,“我手下的人笨,有眼不识泰山,阿诚先生您别和他们计较。”

    阿诚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随着吴启德的礼让走进包厢里,道:“吴老板是越来越小心了。”

    吴启德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没办法,上海滩的治安是越来越差了,这不,前不久汪先生遇刺……我也是图个小心。”

    阿诚把外套脱了,坐在下来,一直安静没说什么的曹兴平也落座了,阿诚笑着道:“从我跟着明先生回上海起,吴老板就一直说要请我吃饭,哎,新政府刚刚成立,明先生忙,我这个做秘书的哪有抛了顶头上司自己乱跑的道理,却是一直没时间和吴老板好好吃顿饭,叙叙旧,今日难得……对了,启明如何了,还闹脾气呢?”

    吴启明被他大哥吴启德禁足在家,这件事情不算是什么秘密。

    吴启德听到阿诚提到他那个弟弟,无奈苦笑道:“哎,我这个宝贝弟弟啊,被家父家母惯坏了,太任性……他要是有阿诚您一半的董事出息就好了。”

    阿诚含笑看着这位人到中年发福肥胖消减了傲气锋芒越发油滑世故的吴家当家,忽地,脑子里冒出明楼的身影,吴启德年轻的人时候,别说,还真和明楼有几分相像,只是现在,这个人的身上是半点看不到昔年颇有“青年俊杰”之感的身影了。

    只余下浮华表面下发臭腐败和虚弱的味道。

    阿诚忍不住地想,如果明楼没有参加蓝衣社,没有走上后来的情报人员的路,会不会慢慢也在上海滩这灯红酒绿商场起伏了磨成吴启德这个样子?

    稍微试图设想了明楼那张端正无比的脸摆出现在吴启德此时这幅油滑的笑容,嗯……阿诚想象不出来。

    大哥就是发胖了也是个帅气的胖子!绝对不会长残成吴启德这样的!

    阿诚暗地在心里任性的哼了一声。

    菜陆续上了,吴家是倒卖红酒的,自然饭桌上是缺不了好酒的,推杯换盏,寒暄客道,相互试探,吴启德询问明楼近况,阿诚打太极说明楼工作繁忙为新政府尽心尽力,吴启德敬酒,阿诚回敬,吴启德试探阿诚还想不想像以前那样合作做做生意呢,阿诚打哈哈说现在公务繁忙,明长官看得严,做声音的事情,再说再说。

    两人你来我往良久,才回到正题上,阿诚拿起酒杯,一边对吴启德再次敬酒一边拉着身边的曹兴平道:“吴大哥,我舔着脸叫您一声大哥,兴平呢,您也认识,启平呢,和我是同学,我的兄弟,兴平呢也是我的同学,我的兄弟,这次这件事情,哎,冤家宜解不宜结,兴平也和我说了,他也不怪吴大哥,我看这事儿就了解了吧。”

    其实吴启德早就知道阿诚带着曹兴平来吃这顿饭的意思,此时阿诚挑明了,又先表明了曹兴平已经不介意了,吴启德心中再有什么,都是必须同意和曹兴平和解的——如果他不同意,就不回来吃这顿饭。

    要知道,明楼现在在新政府里举足轻重,动动小指头就能灭了他吴启明,而阿诚现在是明楼新政府办公室的秘书长,吴启德还听说阿诚现在就住明家,更别说很多年前,阿诚还是个刚从学校毕业的小屁孩时,就从各方渠道隐约打听到的阿诚和明楼的“特殊关系”,这些都让吴启德无论如何都不敢得罪阿诚的,所以他只得露出一副略带惭愧的表情对阿诚道:“阿诚先生说哪里话,这事儿是我无礼在先,曹老弟不和我计较,我感激还来不及呢。”说完,吴启德转而向曹兴平道,“曹老弟啊,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其实……哎,我说白了吧,我也是听命于人,是日本人让我去找你的麻烦,现在上海滩的这局势,谁敢不听日本人的……啥都不说了,我向你赔罪!道歉!我先干为敬!”

    言毕,吴启德把杯子里的就一干而尽。

    而另一边,心里知道“真相”曹兴平脸上一副“尴尬又有些勉强”的拿起酒杯,最后在阿诚有些劝导似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说出:“我不怪吴大哥,我也知道是日本人要找我的麻烦。”

    吴启德笑得如释重负,又连连道歉敬酒,但是却明显比刚才放松多了,阿诚也拿起酒杯,打圆场缓和活跃气氛。

    如此这般,这顿饭大约吃了一个多小时,各怀鬼胎的三个人吃完饭又是“依依惜别”良久才散场。

    阿诚因为表示想留下来跳一会儿舞,吴启德家中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阿诚喝得微醺,摇摇晃晃的,却似乎有了几分兴奋之感,拉着曹兴平一溜烟的钻进舞池,要跳舞。

    曹兴平看着脸颊有几分嫣红的阿诚,呼吸间,孕期的坤泽气韵,几不可闻,但是依旧还是有一丝丝的残余,让人心旷神怡——那是一个午后,在学校的图书馆里,他坐在一张长椅上,翻看着新到的书籍的墨香味。

    曹兴平有些醉了,恍惚间,他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学生时代,那时,他还是个看着报纸看着那些革命“宣导”想要热血报国的青年,那时曹家还没因为日本人打进上海而江河日下,他这个偏枝子弟还没因为曹家的衰落而为钱为生存发愁痛苦……

    而正在曹兴平“醉了”了的时候,忽地,分成两排的黑衣人涌进了大世界的门里,其中最后进门的两个黑衣人很恭敬的站在旋转门旁似乎在恭候着什么人。

    大世界门外,一辆停在那里的汽车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来的是新政府经济司顾问、特务委员会副主任明楼冷若结冰的脸。

    76号的一位下属开了车门,明楼下车,迈步走进大世界里,此时舞池里跳舞的人已经有人注意到异常,又有眼力见儿的已经认出了这些一身黑衣的人是76号的便衣,而一认出来,不少跳舞的就要么聪明地悄然后退,要么吓得一个哆嗦地向后躲,总之,明楼往大世界舞池里走的这段路,人都自觉或不自觉地退开了。

    只有两个人没有推开,一个是似乎喝醉了毫无所觉的阿诚,一个是被阿诚抓住跳舞退不开的曹兴平。

    在看到阿诚和曹兴平的一瞬间,明楼明长官的周身气韵暴涨,极具压迫感的逼人气韵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退得更远了,而被暴露在这强大气韵里的曹兴平,忍不住退开始打哆嗦。

    这并非曹兴平所愿,他可不想这么丢人,只是生理上的反应他实在抑制不住——明楼实在是一个比他强大太多的乾元。

    此时,面对明显有些暴怒的明楼,腿打哆嗦的曹兴平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明楼好像是来捉奸的。

    ☆、第 91 章

    曹兴平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个想法——明楼好像是来捉奸的,而这个念头很快就被证实了,因为大踏步走至近前的明楼一见到醉醺醺和他扯成一团的阿诚,脸色简直阴沉得像暴雨将至前的天空。

    死死的盯着半靠在曹兴平身上的阿诚,眼见阿诚似乎对自己的到来毫无所觉,明楼转而扫了一眼曹兴平,当即吓得曹兴平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就像后退了一步,可是还是没躲开和他扯成一团的阿诚。

    发展至此,明楼似乎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冰冷地道:“阿诚,闹够了吗?”

    靠在曹兴平身上“醉了”的阿诚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道:“闹够了吗?没够。”

    曹兴平一听阿诚说这话,再扫了一眼明楼,心里简直快哭出来了,此时他觉得自己“明白”了,阿诚这是和明楼吵架了,拿他做使性子的工具了。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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