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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第20节

    他说自己想通了,要约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出来玩,送她玫瑰。可是被困在家里,实在没有办法。

    顾无双不可能察觉到他说谎,自告奋勇,起了滔天的胆量,打了个电话给他心里又害怕又崇拜的十一叔,要约沈约来家里过一夜。

    顾宁远没什么理由不同意的。

    沈约从阳台出来时顺手从玫瑰花束里捞了一枝,插在了自己那个装星星的瓶子里。

    他是玫瑰,他是星星,他是光,他是一切。

    沈约笑着吻了吻那朵花。

    司机送他到了顾无双的家门口,沈约下了车,向前走了几步,眼看着那辆车渐渐远了。

    沈约转过身,看着远处的街道。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几盏相隔很远的路灯,模模糊糊地闪着光。

    ☆、第77章 糖纸

    顾宁远打开书房的门,请陈川进来。

    书房的布置明显与外面大不一样。在外面从客厅到楼梯,处处铺了柔软的地毯,布艺家具的颜色都是柔和的。而书房里则空旷的多,只有一些必备的用具,色调冷硬,简约大方。

    陈川进来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还在同顾宁远说着闲话,比才来的时候要轻松许多,“我才来顾先生的家里的时候,还有些吃惊,没料到是那样的布置,直到现在看到了书房。”

    陈伯递上一盏茶,替两人各倒了一杯,又退下了。

    顾宁远坐在她的对面,笑了笑,“是不一样。沈约小时候眼睛受伤,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家里的布置便随着他改了,只希望他不要受伤。时间久了,看惯了就没再变了。”

    陈川轻轻地抿了一口茶,叹了叹,“顾先生对弟弟还真是,照料体贴呢。”

    顾宁远没再接这句话,而是沉默了一会,语气再不同方才的轻松,已经郑重起来。

    “我这次请陈小姐来,是有一件事同你商议。”

    陈川不自觉的挺直了腰背。

    终于,这才是正事。

    若说她在来之前,还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可在顾家这么久了,她也不是会被爱情和幻想冲昏了头脑的人,倒也看清楚了。

    顾宁远大约是别有用意的。

    “有什么要紧事?竟然能同我有关?”

    顾宁远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已经完全冷淡下来,甚至带着考量。

    “自然,是沈约。”

    陈川一愣,仔细地回忆起方才的情景。

    那时候她看的不是很仔细,现在想起来,沈约的样貌似乎是有些熟悉的,再深入地想下去。

    记忆里模模糊糊地浮现出一张脸,同沈约的长相渐渐重合起来。

    那都是陈川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她的父亲和沈家交好,时常带着她一起去玩。沈家也有一个女孩子,比她的岁数要大上很多,却不像别的大人那样不耐烦,总是很耐心地带着她玩,陈川是很喜欢她的。

    只可惜后面不知怎么了,父亲便很少带着她去沈家。记忆里最后一次见面,是那位沈姐姐在花园里抱着一个孩子,脸色苍白,笑的很温柔。

    再往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姐姐,也没有沈家了。

    陈川的瞳孔一缩,回忆到这里,手上的茶盏都拿不住,扔到一边,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来,“沈约,沈约是她的孩子,是沈婉的孩子?”

    她那时候年纪太小,记忆也不太清楚,加上沈约是个男孩子,才一眼没有看出来。

    顾宁远点了点头,却仿佛没有看到她的激动,只是慢条斯理地说:“我收养了他,他的身份,背景,身世,都查的清楚。沈约是沈夫人的孩子。”

    “那你要做什么?”

    陈川站起身,像往常在法庭上唇枪舌剑一样的紧张而凌厉,再也没有来时的闲适。

    在长大了后,她想起来时候也曾去查沈家的事,只一查,表面上地事实便清楚明了。可要再往下查下去,想要找方面的证据,她的父亲便不再允许了。

    陈川心里明白,父亲是不想自己蹚这趟浑水。肖谋的手段实在是太狠了,一个穷学生罢了,却把当初的沈家变成了如今的肖家。

    顾宁远还是坐在那,不动声色。

    “我收养了沈约,他是我的弟弟,我就是要对他负责的。”

    他说这句话时,又想起了沈约,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些柔和的意味。

    “我打听到,你的父亲曾受沈老先生的嘱托,在沈约成年的时候把一切告诉他,还有一份遗留下的财产。”

    陈川皱着眉,她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可在顾宁远面前却不能露怯,只是咬牙切齿说:“那又怎么样?”

    顾宁远对这样攻击力的话语置若罔闻。

    他叹了口气,又说:“沈老先生的初衷是很好,可对于沈约来说,十八岁知道这样的真想,未免太过了。十八岁,还只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能晓得什么?”

    陈川一动不动,继续同他对峙。

    “我这次找上陈小姐,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事。”顾宁远抬起头,目光同陈川直视,“我想要和陈律师将这件事说清楚,究竟怎么样才能对沈约最好。”

    大约是之前对顾宁远良好的印象起了作用,也许是因为亲眼所见,顾宁远确实宠爱沈约。陈川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件事,打算连夜去父亲那里,把这件事说一遍。

    只不过在临走前,陈川还是不死心,想要再见沈约一面,最起码也要套出些话,看看他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这时候的沈约,在陈川心中要比才见过里面的英年才俊顾宁远重要的多得多了。

    可顾宁远只是淡淡地回绝,“陈小姐是记岔了吧,方才不是听到了,沈约去同学家玩去了,今天并不在家。”

    “还有便是,”顾宁远的语气里满是冰冷的警告,“希望陈小姐也不要同沈约私下见面,以免让他察觉,是不是?”

    即使是沈约在家,他也不会让两人单独见面。沈约比旁的孩子要聪明敏感的多,陈川若是在别人那里套话,大概是没什么关系,可在沈约这里,却难免会被捉住破绽马脚。

    到时候反而一切都成了空。

    陈川只好阴着脸答应了,满脸不悦地摔门回家。

    柳妈手上还拿着日历查黄道吉日,就愣着脸看到这一切。

    “这,这又是怎么了?”

    ——————————

    送走了陈川之后,顾宁远上了楼。

    他本该直接去自己的房间,可每到这个时候,他总该去沈约房里看一看才放心。到了楼上,他还没察觉,自己已经先推开了沈约的房门。

    屋里并没有人,顾宁远只是进来看一看,只不过没料到确实没有人,只是有一只猫在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干坏事。

    小白正蹲在书桌上,伸长脖子,拿毛茸茸的白爪子撩插在玻璃瓶里的玫瑰花。

    大约是推门的声音太大,做贼心虚的小白猫吓得耳朵都立起来,一爪子掀翻了玻璃瓶。

    玻璃瓶从桌子上跌下来,恰好落在了旁边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顾宁远原来只打算看一眼就走,此时却不得不进来收拾残局。

    小白缩着脖子,蜷着脊背窝成一团,知道自己闯了祸,小心翼翼,动都不敢动。

    因为外面的阳台上开了灯,恰好照亮了那一片地方。顾宁远便直接走过去,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只玻璃瓶。

    以前沈约总是将它藏的很好,把他放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地上零散地摆着三样东西。

    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一只盛开的玫瑰花,还有几颗散落在地上的星星。

    顾宁远怔了怔,拾起那只红玫瑰。

    才进来的时候,玫瑰花正随意地插在玻璃瓶里,因为失去了水分和养料而微微低垂。

    他不晓得沈约想要做什么。而他向沈约讨得那一枝玫瑰,顾宁远万分珍惜,想着该如何妥帖存放,才能让它的鲜艳明丽活的更长久一点。

    可现在好像又有些泄气。

    顾宁远摇了摇头,把不知名的心思收了收,又把星星捡起来。

    其中有一颗星星似乎叠的不那么好,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纸头从缝隙里钻出来,只是还保持着星星的形状。可顾宁远的手一碰到,整只星星像是失了骨架,散成了一团。

    顾宁远的指尖一缩,可还是于事无补,散了的星星已经散了。而原本用来叠星星的材质就是糖纸,糖纸松散,一下子就绽开,恢复了原来的形状。

    里面隐隐约约像是有一行字,与糖纸的颜色不同。

    顾宁远觉得自己像是发现了沈约的一个惊天的秘密。他犹豫片刻,也许该看,也许不该看。

    这么多年来作为家长的职责告诉他,不应该看孩子的。

    可顾宁远受到了诱惑,那该是怎么样的秘密。

    顾宁远最终还是拿起了那张糖纸。

    上面是沈约的笔迹,似乎写的比较匆忙,有几个字的墨水还模糊在了一起。

    “他是玫瑰,他是星星,他是光,他是一切。”

    ☆、第78章 一夜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夜灯才起,二楼窗户旁有一棵高大的乔木,入夏时枝繁叶茂,风一拂过,簌簌有声。

    顾宁远从沈约的房间里出来,先打了个电话给沈约。

    手机是关机状态。

    顾宁远半靠在书架上,挂断了手里的电话,深深喘了几口气。他终于定下神,吩咐司机把车开出来,又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铃声响了长长的几声,顾宁远的手随着铃声的频率颤了好一会,才被对方接起。

    “是,是十一叔吗?”

    顾无双的声音里还带着些软绵,像是才从床上爬起来。

    顾宁远低声问:“沈约呢?”

    “小,小叔吗?小叔来了,小叔说自己很累了,已经睡了。要,要我把他叫起来吗?”

    毕竟顾无双没什么说谎的经验和天赋,讲的话都来回颠倒,慌不择路,只是顺着沈约的嘱咐说的谎话,希望顾宁远看在他以往的良好表现上相信自己。

    若是往常,顾宁远一定不会说要叫醒睡着了的沈约。

    可今天不同。

    顾宁远声音又低了几分,“那你把他叫起来,我有话同他说。”

    顾无双:“啊?!”

    其实沈约这个谎话本不会被拆穿的。他同顾无双两个人一向很乖,从不出差错,顾宁远也很相信他们两个。但是今天,听沈约说是七夕,他头一回买了束玫瑰,又不对劲,还在糖纸上写了那么一句话。

    这种时候,怎么能叫顾宁远相信,沈约乖乖地待在顾无双的家里,难不成还在同顾无双说自己同那个“他”的心意?

    顾宁远开车到了顾无双的家门口。

    顾无双穿着一件睡衣,缩着脖子,又哀愁又痛苦,刚刚才讨了父母一顿骂,此时可怜巴巴地站在门口等着顾宁远。

    他真是害怕极了。

    顾宁远瞥了他一眼,态度是难得的冷淡,随他一起进了屋子,顾随夫妻俩也起床了,在屋子里头等他。顾随的妻子一见到顾宁远连忙道歉,“都是我家无双不懂事,瞎做事,都敢骗人了。”

    顾宁远摇了摇头,即使满头恼火,还是很冷静的,“要不是沈约提出来,策划的事,无双是不敢做的。”

    他又对旁边说:“我单独问他几句话,不耽误多久。”

    顾随夫妇只好上了楼,把客厅留给了两人。

    屋子里一片沉寂,没有声音,只有一盏明亮的日光灯,冷硬的光照射到地板上,反射到人脸上,也全是苍白冰冷的。

    顾宁远打断这沉默,“那你知不知道,沈约去了哪?做了什么?”

    顾无双的嘴倒是很紧,很讲义气,即使是害怕畏惧,却一个字不说。

    问了一会,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无双你是不是觉得,”顾宁远居高临下,看着顾无双,“我太过大题小做了?”

    “不是不是,”顾无双哭丧着脸,连忙否认,“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顾宁远捏了捏额角,瞧起来很疲倦,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是我反应过度。你也知道,他小时候走丢过。从那以后,我都有些害怕,怕他一个人出门,我却找不到他。”

    顾宁远这样的人,在旁人看来应当是无所畏惧的。即使有什么值得害怕的,似乎也不应当是这样的小事。可他现在却是这样郑重地在说自己的害怕,没有丝毫作假。

    顾无双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几乎不敢出声。

    只听顾宁远继续说。

    “可他已经长大了,又聪明又能干,想必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找不到回来的路。可我还是担心他。”

    顾无双想了许久,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十一叔,对不起,我不知道小叔去哪了。他只对我说,说是要约喜欢的人出去玩,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顾宁远松了口气,其实这个他预料的不差什么,只是不听顾无双说出口,总是难以放心。凭着沈约的能力和性格,大约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你去睡吧。”

    顾无双站在楼梯口,犹犹豫豫,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要是小叔知道你这么担心他,即使是再喜欢那个人,也不会出门的。”

    顾宁远没有回应他。

    若是以往,顾宁远虽然知道沈约大约是有一个喜欢的人,可却是这样相信的。

    他养大了沈约,对那么点大的小不点,倾注了整整十年的光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才把他养到了今天。他总是想,他和沈约之间,彼此都是最重要的人。

    可他却看到了那张纸条。

    沈约说,那个人是他的一切。

    顾宁远觉得有什么如鲠在喉,他看到那句话,心绪翻涌,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沈约早就喜欢上了旁人。

    他才十七岁罢了。顾宁远都不舍得叫他明白情爱的滋味,爱情虽然甜美,却总难逃忧伤。就像现在,沈约年少轻狂,孤注一掷,同旁人也说了,买了玫瑰,逃家出去过七夕,却也不知那个不知名的人喜不喜欢他?

    那人又有什么模样,什么秉性,怎么的能耐,能让沈约喜欢上?

    顾宁远想了许多,最后盖棺定论,艰难地承认,反正那个人不是自己。

    那还要想什么呢?都不必再想了。

    顾宁远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同他背倚着背,像是两个人。

    到了半夜,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雨,气温骤降。

    顾宁远等了一夜,天已经大亮,刚准备起身活动一下,就听到传来了敲门声。

    门外是一个头发湿漉漉的沈约。沈约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服,歪着头倚在门前。因为浸湿了而更显得黑亮的头发搭在额头和眼镜上,从眼角眉梢到唇角,没有半点表情,整个人瞧起来像是一朵才被风吹雨打,却依旧盛开的漂亮而冷淡的花。

    他瞧见顾宁远似乎震惊极了,向后退了一步,还以为是自己的眼镜花了,忍不住想摘下来擦一擦再看。

    顾宁远上前一步,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往后退。

    沈约的手很冰。

    “你还想往哪里退,外面在下雨。”顾宁远一夜没睡,声音都比往常低沉暗哑了几分,“快进来。”

    直至此时,沈约才终于胆战心惊地确认,自己昨晚的行踪恐怕是暴露了。

    顾宁远向顾随的太太要了一条干毛巾,把沈约拉到偏厅的沙发上,摘下他的眼镜。把他的头发一缕一缕地挑开,然后再仔仔细细地擦干。

    他一边擦,一边又问:“在外面淋了多少雨?手冰成这个样子?”

    沈约老老实实地闭着眼,任由顾宁远的动作。他的右手紧紧攥着左手,踌躇难安,不知道顾宁远现在算是怎么样的态度,想要做什么。

    “没待多久,就是从车子上下来,淋了一会雨。”

    “你长这么大了,是不是傻?”顾宁远想着完忍住,却还是敲了敲他的脑袋,“不会先买一把伞,或者打个电话,让无双提前去接你吗?”

    顾宁远又去拧了一条热毛巾回来,让沈约自己擦了脸和手,又试了试他掌心的温度。

    然后他带着沈约同顾随一家道别,便撑着伞上了车。

    顾无双一副要对沈约负荆请罪的模样,可惜人全部都在,又不敢说话,只好用眼神示意。不过沈约的心思全放在顾宁远的身上,半点没有注意。

    车开在半途中,雨越下越大,啪嗒啪嗒地砸在车窗玻璃上,仿佛也砸在沈约的心里。

    顾宁远的态度平静地过了头。

    他太了解顾宁远这个人,甚至连顾宁远对每一件事的态度都琢磨的清清楚楚。这次犯下的可以说是大错,一定是触碰到了顾宁远的底线。

    不应该是这样的。

    顾宁远分出些心神注意到他眼下的青色,压抑下心头别的话。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说话时刻意放的轻柔,“先回去洗个澡,睡个觉,别的事情,我们还有很长时间来说。”

    他其实还想要添一句,昨晚玩的开不开心,可是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再没有说。

    没有什么比让沈约现在能休息好更重要的事。

    沈约闻到了秋后算账的意思,内心的不安反倒平静下来。

    也许还同以前一样,顾宁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变。

    沈约这样想着,又开始思索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挣扎着从中挑出来最合适的一个,补上昨日一时冲动留下的后果。

    ☆、第79章 告白

    到家的时候也还很早,顾宅里的人大都还没醒,一推开门,屋子里静悄悄的。

    “饿不饿,要不要吃一点东西?”顾宁远停在厨房前问他,又说了自己的打算,“要不然你先去洗个澡,洗完了,厨房的粥也熬好了。吃完了再去睡觉,好不好?”

    沈约低着头,左手掌心半拢着,搭在自己的胸口,像是在想些什么。

    他摇了摇头,嗓音是沙哑的,似乎有无尽的困意,“不吃了,也不想洗澡。一夜没睡,好困,现在想要睡觉。”

    大约是怕顾宁远再劝,又添上一句,“困得眼睛都疼了。”他的声音确实显出疲软和无力来,顾宁远几乎在那一瞬间就心软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弯下腰,翻了翻沈约的下眼睑,里面全是红血丝。顾宁远并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哪里不对,入手的触感细腻温热,这是他辛苦养大的孩子,现在正像个小兔子似的顶着红通通的眼睛一脸委屈的看着他。

    顾宁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就先去睡一觉吧。你一贯都很明白,知道自己是不能熬夜的,对眼睛不好。”

    说到这里顿了顿,沉默了一会,“怎么现在就全忘了?”

    “我,我错了。”沈约屏着呼吸,低头应了一声。

    他的脚尖贴着顾宁远的后脚跟,一步一个脚印,没留下半点空隙地跟着他上了楼,走路带起来的风轻轻抚摸着脚踝,沈约长时间的看着顾宁远的背脊。

    回到了屋子里后,沈约先换好了睡衣,顾宁远找出配制好的眼药水。等沈约躺在床上,顾宁远拨开他的眼皮,小心地把药水滴进去,用纸巾擦了擦溢出来的,沾湿了睫毛和眼窝的药水。

    “好一些了吗?”

    “嗯。”

    刚刚滴入的瞬间辛辣的惊人,不多会儿,沈约就感觉自己那双因为疲倦而灼热和胀痛的眼睛渐渐变得冰凉而舒适,他小声地叹息了一声。

    顾宁远帮他把流出的药水擦去,仿佛在擦拭眼泪,他心里好笑,这孩子从小时候就没怎么哭过。

    沈约是从不哭的。

    稍后,他才站起身,拎着小白的脖子,把它放出去,免得惊扰了沈约的睡眠。又去阳台上关上了灯,把玫瑰收拾在一边。

    厚重的窗帘也缓缓地被拉起来,先前压迫在眼皮上的光线尽数消失,沈约感到自己沉入了深不可测的黑暗里,只有灵敏的耳朵,能隐约地辨认出空气里还有顾宁远的呼吸声。

    顾宁远说:“我再在这里待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沈约怔了怔,脚趾头都跟着缩了缩,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他猛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眼睛刚刚好起来,才一个人搬到这边的房间的时候,顾宁远也是这样,知道沈约对新环境防备警惕,大约是不适应的。他总是有许多许多的不放心,明明只是在隔壁,高声喊一句就能听到,还是要亲自看顾。

    可在那样的日子的,伴着顾宁远沉稳清晰的呼吸声,沈约不知不觉放下了全身的戒备,安然度过了一个一个夜晚。

    等沈约整个人都浸泡在过去的回忆时,他终于睡着了,嘴角还有一点点的弧度,不知道梦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

    顾宁远的目光明目张胆地落在他的身上,隐忍而克制。

    沈约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天蓝色的被子上,微微蜷缩着身体,柔软的床铺上塌下去一块,沈约整个人陷进去大半,只露出小半张红扑扑的脸。

    顾宁远的唇角弯了弯,想起他小时候的模样,才养的时候又乖顺又听话,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抛弃他。到了后来养熟了,小脾气小心思就全出来了,倒更像个孩子。

    可现在不同,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长大了,有自己不同寻常的想法,又聪明又能干,比寻常的成年人都要优秀得多,没有人能不夸奖他。即使如此,沈约还是个普通的少年,有叛逆青春期,觉得自己是个大人了,想要脱离家长的桎梏。还要趁着他夜不归宿,满心愧疚的时候才能像往常一样接触的亲密些。甚至他还喜欢上了一个人,心里全是他,一个不知名的男人。

    要是顾宁远昨天没发现自己的心意,今天谈话的重点恐怕就是沈约的性向。

    其实这反而是十年前,顾宁远以自己的责任和身份,希望沈约长成的模样。

    他会开心会难过,会勇敢地去爱人,会有很好的人爱他,会有数不尽将被克服的挫折和麻烦,也会有细碎的微小的快乐。

    顾宁远能想象到的,这个孩子的未来里,尽是幸福。

    可现在却不一样了。

    沈约长大了会变,顾宁远也变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久远的未来仿佛疾驰而去的地下铁,向黑洞洞而不可知的未来勇敢的驶去。

    直到昨日,顾宁远才明白,自己的愿景逐渐从养成一个弟弟,变成了一个爱人。

    顾宁远觉得以前压在自己心头的重量高高悬起,千钧一发。

    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母亲给自己读过的一首诗,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面前少年的笑容,咫尺天涯。

    没多一会雨便停了,阳光就细细碎碎地掉落下来,一朵一朵翻滚着开在地上,蒸干了窗边树叶上滴着的水珠。

    暑气翻涌。

    时钟的时针动了几格,分针又转了几圈。

    顾宁远在书房里难得些尝到坐立难安的滋味,他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想看见沈约。

    这渴望几乎让他胆战心惊。

    然而等顾宁远再进沈约的房间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他推开门,发现床上早就没了人影,只有被子摊在一旁,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简直像是睡美人被救走了似的。

    顾宁远心中一窒,大步跨进去,才听到从浴室里传来的声音。顾宁远并没有觉得安心多少,他想到昨天沈约夜不归宿的事就一阵头痛,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自私——他并不在乎少年到底适合生存在哪里,但必须在他的视野内。

    无暇细想,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直接打开门,冲进浴室了。

    ——顾宁远维持着开门的动作僵硬住。

    浴室里雾气蒸腾,扑了顾宁远满脸满身,他隐约感到身上发热,也许不是因为水汽,是因为——

    沈约。

    纤细的少年正站在近处的淋浴下面,水汽朦胧。

    沈约大概是没反应过来,也是,他忽然看到闯进来一团人影,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就知道呆愣愣地僵在那里。

    顾宁远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他像文艺复兴时期画卷上的天神,朦胧却真切。

    于是顾宁远一瞬间竟然后悔起先前拍卖会的画卷展品,应该拍下来才好,不知道现在去买还来不来得及。

    他没有太多时间去想那幅画了,因为沈约转过身来。

    沈约光着身体,从头到脚淋的湿漉漉的。他的皮肤很白,像是莹白的玉,水珠从头发上滴下来,自鼻梁经过,落在脸颊上,滑过淡色的嘴唇,最后滚过细长优美的脖颈。

    有一块与众不同的地方。锁骨之下,沈约的左边胸口不是和周围相同的白皙,那里一团黑色,正随着呼吸,同胸口上下起伏。

    沈约像是察觉了什么,瞳孔一缩,后退两步,拿毛巾遮住了那块地方。

    “那是什么?”顾宁远眼神晦暗,厉声问道。

    若是没看错,而凭借顾宁远的眼力也不可能看错,那应当是一枚纹身。

    那不是鲜艳的色彩,却也不是小孩子胡闹的纹身贴纸,是真的,一针一针,细密穿刺在血肉上的。

    文身。

    沈约似乎很紧张,又很害怕,连拿着毛巾的左手都在发抖,像是承受了什么不能承受的,指甲死死地扣进胸膛里,他猛然剧烈的咳嗽了两声,只是干咳。

    “没,没什么。”沈约少有这样仓皇失措的时候,这简直是他小时候的样子,连头都不敢抬,就着急否认。

    顾宁远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上前,不管沈约还在向前逃——事实上他也没有哪里可以逃——他狠狠揽住了他的腰,不顾水花溅了一身,就一把抓住了他左手的手腕,要掀开来看一看下面是个什么东西。

    沈约咬着下唇,想要挣脱,却没有那样的力气,只好恳求顾宁远。

    “不要看,不要看……求求你,不要看……”

    可顾宁远却无动于衷,兴许有那么一丝心软,都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

    他觉得自己远远忍耐了比今晚更加漫长的时间。

    顾宁远从没生气成这个样子,此时用来思考的都不是脑子,换成了本能。

    他一大半是被气昏了头脑,辛辛苦苦养大了的孩子,喜欢上了一个人也就罢了,怎么能够不珍惜自己?还有一小半,就是他的私心作祟。顾宁远心里想,自己万分珍惜的孩子,即使有喜欢的心意,恐怕都不会说,生怕惊扰了沈约,叫他过得不开心。而那个人竟然就这样在沈约身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就像是犯下大错的孩子,再怎么挣扎求饶,还是被顾宁远冷血无情地掰开来。

    他整个人都是赤裸的,因为在浴室的缘故,浑身都在发烫,顾宁远的掌心能清楚地感受到湿滑黏腻的温度。而直到他的左手被掰开,那个被隐藏的字被暴露在空气里,沈约像是再也没有希望,连身体的温度都凉了许多。

    即使是才纹上去不久,可那两个字还是瞧得清清楚楚。

    那是“宁远”两个字。

    顾宁远怔住了,他放开沈约,自己的手滑到沈约的胸膛,指尖在那个字前停留了半刻钟,最后还是贴上去,轻轻地摸了摸。

    是少年人温热细腻的身体,和他之前怀有真切亲情时抚摸到的触感一样。

    可如今在心头燃烧的分明是更为炽热的,更为盲目的欲望。

    “这是,”顾宁远失了神,只是凭着感觉,“你为什么,要刻这个字?”

    “这是我的名字。”

    沈约沉默了半响,动也不动,觉得浑身上下,连流动的血液都是凉的。忽然被揭穿,再没什么念想,他的眼角微微湿润,轻轻地说:“你要我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说我……”

    “……喜欢你吗?”

    他一句一句地说出口,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爱意。可讲到最后,他却发不出声音了。

    沈约像是落在了尘埃当中,摔成细碎,收拾不起的一地。

    他颤抖着用手捂着眼睛,赤裸的羞耻感仿佛潮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怎么样才能这样就不用面对接下来顾宁远冷淡,或许更可怕一些,是厌恶的目光,怎么样才能……

    周围只有两人的喘息,和未关闭的淋浴,流淌着的水声。

    恍若隔世。

    “你讲什么,再说一遍给我听?”顾宁远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算了,别再说了,忘了刚才,那句话该由我来说。”

    顾宁远压抑不住地微笑,从眼角到眉梢,每一个细小的弧度,都是前所未见的温柔,仿佛心都软成了一团,他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呢,只可惜沈约没有见着。

    沈约只是低着头,整个人都蜷缩着颤抖起来,顾宁远心头一刺,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却又万分珍重地说出口:

    “沈约,我喜欢你。”

    ☆、第80章 文身

    顾宁远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是很坚定,却也不至于被流淌的水声湮没。可沈约仿若未闻,还是一动不动。

    这一点顾宁远倒是体察得很清楚,两人接触的太亲密。沈约赤裸着被揽在怀里,胸膛相对,连每一次喘息,身体每一丝肌肉细微的颤抖都逃不过顾宁远的眼睛。

    顾宁远的眉尖一动,将沈约揽的更紧一些,头也低下去,唇角挂着笑。“刚刚在想什么,是不是没有听清楚?”

    沈约浑身绷的很紧,从后颈至脊背的弧度,像一条拉到极致的弦。可他的嘴并没有合起来,微微张着,像是茫然无措的模样。

    顾宁远心里软极了,又忽然有些为了沈约而难过。

    大约是从没有想过得到,才在这时候听到了也不敢相信。

    顾宁远的越发低了下去,聚集在额头上的水珠落在沈约的脸上的速度就越发快了。他的手原本是拢在沈约的眼睛上,为了遮住头发上没冲干净的泡沫,防止进了眼睛。此时却拿开了,只是仔细地抹了抹周围。

    沈约眼睛的形状很好看,闭起来时是一道柔软的弧度,衬上秀致动人的眉,又温柔,又有些孩子般的天真。

    从头至尾,顾宁远所有的动作都是克制,不曾逾越。因为即使是喜欢沈约,也是自己养大的,总是把他当做孩子,生不出什么欲念。直至此时,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的唇轻轻地贴上了沈约的上眼睑,长长的睫毛扫的顾宁远有些痒。

    那是一个轻柔的吻,没有沈约,只是抚慰。

    沈约感觉像是被一阵暖和的风吹过,忍不住睁开了眼,他的眼睛里仿佛泛着水光,里面只有顾宁远一个人。

    顾宁远抬起头,食指搭在他的眉骨上,“现在呢,听清楚了吗?”

    沈约的耳朵颤了颤。其实是顾宁远说的话太好,太过动听,反倒像是在做梦。

    那本只是一场大梦。

    “听……听清楚了。”沈约哑着嗓子,细细弱弱的,像是忽然反应过来,脸红的厉害。

    顾宁远抚了抚他的脸,“听清楚了就好。”

    就这样,告白了?

    虽说是告了白,诉了心意,但话总不能再在浴室里说。刚才顾宁远被冲昏了头,沈约害怕,现在反应过来,两个人在浴室里窝成一团,倒显得狭窄逼仄,热的惊人。

    沈约扭了扭头,意识到自己浑身赤裸,不太好意思面对顾宁远。

    此时水花也淋湿了顾宁远的头发,白色的薄衬衫也湿透了,沈约眼角的余光瞧见他后背紧实的肌肉线条。

    顾宁远咳了两声,面上有些不好看。他把沈约松开,对他说:“你先洗好澡,等会出来,我们再慢慢谈。”

    “谈。你喜欢我,我喜欢你。”顾宁远顿了顿,眼底一点波光流转,“还有你身上的文身。”

    沈约忍不住咳嗽几声。

    他说完便走了出去,一离开沈约的视线,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似乎还有余温。

    沈约在里头待了好一会,磨磨蹭蹭地从浴室里出来,直直地站在门口,眼神到处乱晃,就是不敢飘到顾宁远身上。

    顾宁远倚在窗前,招了招手,“你过来。”

    沈约挪着步子走过来。

    顾宁远拉着沈约的手到了椅子前,去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替他擦干了头发,打理好一切。

    顾宁远问:“昨晚去干嘛了?”

    又想到沈约的本性,添了一句,“不要说谎话,到时候罪加一等。”

    才告了白,转眼又成了大家长。

    沈约抿了抿唇,仔细想了一圈,大约是觉得都是这样了,景况不能再坏了,倒不如说些真心话讨可怜。

    其实昨天他也并没有做什么。出了家门,先去了那时候看烟火的河边。七夕也恰好有烟火,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人,沈约也就孤苦伶仃地夹在人群里看完了。等到烟火散尽了,他又去了圣诞时的那个广场。广场里灯火璀璨,却再也不像圣诞时的模样,没有福袋,没有糖果,也没有顾宁远。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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