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水浇灌成的黑莲花[重生] 作者:狐狸不归
第8节
沈约把碟子端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在桌子上打着滚揪着自己尾巴玩的小猫,露出一个和善的笑意,“哥,我拿了点心上来吃,总不能把它放在这,你不是说要给我养吗,我先把它放到我的房间里,好不好?”
顾宁远点了点头。
可怜的白毛蓝眼睛的小美人在桌子上挣扎一番,撒娇打滚,最终也没能逃脱魔爪,孤独地被塞进沈约的房间。
等回来的时候,碟子里已经少了好几块点心,顾宁远手里还拿了一块。
沈约趴在桌子上,撑着下巴问:“哥,好吃吗?”
其实在顾家,无论是秦姝还是沈约,都并不喜欢如表现的一般嗜甜,喜欢吃甜的的是顾宁远,一直是顾宁远。
这是个秘密。
顾宁远嗜甜,但觉得是小孩子的爱好,他颇为早熟,年纪小的时候自觉与其他小孩子不同,也喜欢吃糖是件丢脸的事,便从不告诉旁人,只有秦姝知道。秦姝不拆穿他那么点小心思,每次都说自己喜欢吃甜点心,又吃不上几口,其余的都是进了顾宁远的嘴。
秦姝去世后,顾家上上下下,都以为顾宁远不爱吃甜的,再也没有甜的过分的点心。久而久之,年岁越长,即使顾宁远已经不以嗜甜为耻,可也忘了自己当初喜欢的是什么滋味了。
直至沈约再次发现这个秘密前。
☆、第26章 迟到
沈约是那种非常擅长观察的人。与其说是擅长,倒不如说是由于年幼曾被抛弃,后来又在福利院生活的经历,观察仿佛如同本能一般,刻进他的骨子里。
可顾宁远又和旁人不同。
沈约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热切的心情,他从偶尔觉得不对劲,到经过详尽的观察,询问柳妈,再仔细揣测,最后终于推断出结论,知道顾宁远爱吃甜食。他没有问顾宁远到底爱不爱吃甜食,只是自己变得“爱吃”,吃不完的央求顾宁远吃而已。
这已经成为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吃完了点心,沈约又在顾宁远的房间里腻了一会。
夜深了,沈约看了一眼时间,才不得不从床上爬下来,走到门边,只听顾宁远叫住了他。
“那只猫,放在你那要不要紧,吵着你睡觉。”
沈约扶着门,顿了一下,“不要紧,我不是要养它吗?从今天就开始好好培养感情好了。”
沈约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才打开灯,就看到自己床上蹦哒着一个雪白的小毛团,在蓝色的背景下颇为显眼。
沈约眉尖微皱,几步走上前,两根手指抓起它的脖子,拎到自己的面前。
那小毛团似乎意识到自己现在孤苦无依的状况,早就没了刚才的骄傲劲,垂头丧气,脑袋一软,就要贴上沈约的手。
沈约手一昂,并不让它靠上去,却还是动作温柔地把它放在地毯上的小篮子里。
“我可不喜欢你。”
……
第二天清晨,天空还只有熹微的光,顾宁远已经醒过来了。
他的生物钟一贯准时,又从来没有赖床的习惯,醒来便下了床,洗漱一番后先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沈约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侧着身,蜷成一团,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小半张脸。
是从小到大一贯睡觉的姿势,软成个团子似的。
床前摆着那只小篮子,摇摇晃晃的,那只小猫听到外面的动静,要从篮子里爬出来。它没什么本事,两只尖耳朵才探出来,篮子底下没了重量,头重脚轻,一下子翻倒。小白猫在篮子里打了个滚,好不容易爬出来,委委屈屈的叫唤上了,一小步一小步地向顾宁远走过去。
顾宁远怕吵到沈约,那孩子本来睡觉就轻的很,先一步轻轻捂住小猫的嘴,转身走到门外,带上门。
而这一片沉寂的黑暗中,沈约睫毛轻颤,缓缓睁开眼,朝门的方向看了过去。
到了楼下,顾宁远先打开电脑,处理昨天回来后发来的邮件。
柳妈准备好早餐,先把一小碟牛奶放到小奶猫面前。过了好一会,早已经超过平时的时间了,沈约还是没有下来。顾宁远看了一眼时钟,把电脑合起来放在一旁。
柳妈正打算上楼,“怕是小少爷睡过了头。”
顾宁远起身,摆了摆手,“我去吧。”
沈约难得起晚一次,准确来说,是来到顾宅后的第一次。
顾宁远站在他的床边,不紧不慢地喊了两声,沈约似乎听到了,黑发遮掩下的眉毛皱了皱,两只手揪着被角,把脑袋埋的更深,几乎只能看到一小撮黑发。
这很不对劲。
顾宁远眉尖一皱,手从被子的边角伸进去,没什么阻碍地就摸到了沈约的额头,贴上去,并没有什么热度。
沈约在被窝里,忽然被这样袭击,手就搁在自己的额头上,动都不敢再动。
“怎么了?”顾宁远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喉咙有点疼。”软软的,懒懒的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
顾宁远接了一杯热水,放到床头柜上,弯腰连人带被子地抱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又把沈约的脸从被子里挖出来,小脑袋垂头丧气地倒在一边。
“昨天说太多话了。”
说着把水杯端起来,一只手捏在沈约的下巴上,小心地喂水给他。
沈约呛了一口,咳了好几声,白皙的脸上满是红晕,看上去倒真像是生着病。
“没有,咳,没有……”
顾宁远拍了拍他的背,替他顺气,又问:“要不要歇一歇,今天不去上课了?”
沈约一怔,整个人团在被子里,声音稍稍抬高,“去的,我想去。嗓子有点疼,没有关系的。”
“哪有小孩子是你这样的?念了这么久的书,还没有腻呢?”顾宁远笑了笑,把沈约从被子里拎出来,抱在自己怀里。
沈约揉了揉眼睛,眼前模模糊糊,不太瞧得清顾宁远的脸,心里有一丝慌张,忍不住从臂弯里探出去,在床上摸索。
顾宁远感觉到了他不安的情绪,沈约一直非常依赖眼镜,大约是那段看不见的时间让他怕极了,不敢再轻易失去眼镜。
这倒叫他想起那段才重生回来的时光,沈约还只是个裹着纱布,像个满身警惕的小刺猬。
顾宁远心里一软,柔声道:“别怕,我抱着你去,等洗漱过后再回来戴眼镜,好不好?”
他按住沈约还有些颤抖的身体,一只手搂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揽住肩膀,将他整个人都抱了起来。
沈约只感觉自己忽然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还没太反应过来,下巴已经抵在顾宁远宽厚的肩膀上,整个人腾空而起。
这世上再没有比顾宁远的怀抱更能叫他安心的地方。
沈约歪着脑袋,瞳孔里模模糊糊地映着那些场景似乎正在渐渐远去,即使并不清晰,也再没有什么关系。
他轻轻地,软软地哼了一声,顺从地搂上顾宁远的脖子。
洗漱过后,顾宁远也没有放下沈约,只是走到床边的时候顺手把眼镜捞起来,直接下了楼。
柳妈一见到两人这幅模样,连忙叠声问:“小少爷这是怎么了?”
沈约把头埋在顾宁远肩膀上,一句话也不说,像是害羞极了。
顾宁远低头看过去,沈约已经红透了大半张脸,连自己露出来的那一截洁白光滑,弧度柔软的后颈,仿佛都染上了一抹红。
顾宁远替他解围,“他有些不舒服。”
柳妈一脸担忧,“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没什么,”顾宁远把沈约放在一边的椅子上,“拿点消炎药吧,喉咙痛。”
柳妈一边去拿消炎药,心里还在犯嘀咕,这喉咙痛还要抱着吗?
不过转念却释然了,顾宁远和沈约这些年来她是看过来的,大的爱宠着,小的也爱撒撒娇。
正好一对。
吃完早饭,这时候无论是上课还是上班,其实已经迟了。两人同时出门,顾宁远吩咐司机。
“先去学校。”
沈约上的小学离顾家并不远,没过一会,便到了学校门口。
顾宁远打开车门,送沈约到了学校门口,仔细叮嘱,“要是身体不舒服,嗓子疼极了,就和老师说一声请假,打个电话给我,或者给家里,不要强撑着,知道吗?”
沈约乖乖地点点头。
等到了教室,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一个个子小小的老头儿一只手拿着语文书,正在黑板上写板书。正当此时,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报告”声。
语文老师眉头一皱,把粉笔一摔,拿起教鞭拍了拍桌子,“又是哪个迟到?”
全班小朋友的心都随着这巨大的声响心头一颤,只敢少少地偏过头,看今天迟到的是哪个倒霉蛋,正巧碰上最严厉的语文老师。
沈约背着小书包,脸上挂着一抹礼貌的笑,“老师对不起,早晨起来有点不舒服,吃了点药不小心迟到了。”
那脸色不善的老头儿看到是沈约,神色已经缓和了些。他一贯是很喜欢沈约的,品学兼优,成绩突出,在班里也很受欢迎。此时听了他的解释,便柔和地说:“沈约吗?你要好好注意身体,也要把握好时间,下次不能再这样了。”便摆了摆手,轻松放他过了关。
班里的同学也为沈约高兴。
沈约走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旁边是同桌,顾无双。
四年过去了,顾无双从一个可爱的小胖子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胖子。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轮廓也都还同以往一样,就像是那个小时候的孩子给扩大了几倍,却还是同一个模型印出来的。
顾无双咬着指甲,小眼睛紧紧盯着正在板书的老师,一边小声问:“小叔,你怎么了?怎么生病了?”
沈约把文具拿出来,他最了解顾无双,若真是说生了什么病,大概整天都要在他的嘘寒问暖,眼泪汪汪下度过了。更何况他并没有生病。
“没生病,只是今早起床晚了,来迟了。”
“啊,”顾无双张大嘴,满脸不可置信,“小叔你竟然会睡过头,小叔你还骗人。”
一只粉笔头砸到顾无双脑袋上,乌黑的头发上染了一层白灰。
他这句话说的颇为大声,忘了压低音量,没能逃得过老师尖利的耳朵。
“顾无双,你说什么呢!”
顾无双怕老师怕的要命,此时怂的动都不敢动。
沈约撑着下巴,看着他这幅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27章 顾鸿
与顾宁远的忙碌相比,顾升全现在真的是无所事事,没有股份,没有职位,大约最后剩下的,只有顾宁远吩咐下的,一笔还算不错的养老金。
别墅里空荡荡的,偶尔传来几句压抑的交谈声,家里的三个主人心情都不好,佣人看人脸色,只管打扫,不敢多话。
此时还是清晨,四周原来一片寂静。忽然,顾鸿气冲冲从房间里冲出来,门一摔,从墙上反弹回来,巨大的一声,整栋别墅都仿佛震了一下。
岳宝琴还侧着身躺在床上,脸上原来还带着恳切而无奈的苦笑,那生动的表情仿佛是一张贴上去的,栩栩如生的面皮,神经一动,倏地就收敛起来,又嘲讽似的撇撇嘴。
过了一会,她终于有力气半撑着,直起身体,偏过头便看见镜子里因为刻意熬夜而面容憔悴的自己。
顾升全正在楼下喝茶,只见顾鸿穿着一件鲜艳的火红色衬衫,歪歪扭扭的扣子都没有扣好,下面的裤子还没系上皮带。
很明显是才从床上爬起来的。
“胡闹什么!”顾升全看着不争气的儿子,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拍。
顾鸿吓了一跳,顾升全积威甚重,他把刚才的几乎脱口而出的质问咽下去,讷讷地开口:“爸,现在是怎么了,我向宝琴拿钱,宝琴竟然和我说家里没钱了。”
自从四年前顾鸿做的那件事败露后,顾升全把给顾鸿的那一份钱都交给了岳宝琴。顾鸿一大把年纪,没料到临老被女人管着,也闹过。可后来发现,岳宝琴只是要知道他每一笔钱的去路,并不多管,慢慢地也就平息下来。
他这次是才从国外度假回来,说是去放松,其实是带着小情人去游山玩水。才一回来,往日的狐朋狗友没有一个替他接风洗尘,回家的时候已经满肚子怒火。现在要先岳宝琴要点花销,岳宝琴怎么说的?
家里没钱了。
怎么可能!整个顾家都是自己的。
“你还敢说!”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起钱的事,顾升全难免想到现在的处境,股份,职位,外头的风言风语。顾升全火气直往头里冲,气的抓起茶杯就往顾鸿身上扔。
这一下扔的极有准头,顾鸿被那句怒斥惊的一怔,还傻站在那,飞来横祸,被砸的头破血流。
顾升全看到儿子满头是血,怒火却消不下去,还要继续砸,只见岳宝琴从楼梯上飞快地下来,头发凌乱,一把抱住顾鸿,又哭得声嘶力竭,求顾升全放过顾鸿。
顾升全近年来颇为倚重她,只好面皮一绷,把拐杖一敲,声音冰冷,“让你媳妇给你说,钱?你这个孽畜也敢说钱?”
岳宝琴抹着眼泪,看了顾升全一眼,抽抽噎噎地道出了一切。
顾鸿开始才被揭穿赌博欠钱了后还猛的一惊,那些人消失许久,他以为赌场遭了巨变,连同老板都跑了路。至于股份的事,才开始还放在心上,到了后头,也渐渐忘了。
直到说起顾宁远买回那些股份,早在四年前就让顾宁远掌了权,直至如今,在顾鸿出去的那段时间,顾宁远正式接管顾氏,现在顾氏上上下下,里里外外谁不知道顾宁远是掰倒了顾升全上的位。凭着这样的手段心机,顾氏里暂时没有人敢擅自动作,怕走了顾升全老路。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
而这些年来,顾升全已经在尽力控制顾鸿的用费,却也贴进去不少,才勉强全了顾鸿的脸面。
到了如今,他自己的脸面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儿子的?
岳宝琴还哭着道:“鸿哥你要钱做什么,要是有要紧事,我的那些珠宝首饰还能卖些钱,先紧着你用。”
顾鸿早就面如土色,自从顾升全掌权,他一贯嚣张,此时嘴唇都抖得不行,勉强能发出声音。
“他,顾宁远那个小屁孩,能有这么厉害?”
顾鸿不相信,却又不得不信。
“也,也就是说,”他声音发着颤,不像一个五十岁的男人该有的镇定,反倒像个忽遭打击的孩子一般。
“咱们家以后,只能靠着顾宁远那个玩意发下来的所谓的退休金过日子了?”
顾升全生平只有这一个儿子,见到他这幅模样也没有再说什么,最后叹了一口气。他一贯保养地极好,看不出年纪,可从那个位子上下来也还不过一个月,仿佛老了许多岁,眼角的褶皱都快压的他睁不开眼。
“我这一辈子啊,都败在你的上头,只因为有你这个儿子。”顾升全转过身,声音是强撑着的威严,“不过你有个好妻子,总能以后都帮着你。我也不指望你能再有什么出息,好好守着这份家业,过到老便足够了。”
说完这些,顾升全自己上了楼,岳宝琴起身拿了纱布和药水,正替他擦药。
忽然,顾鸿一扭头,脸上带着孤注一掷。
“不行,不行,我得去问问顾宁远,他凭什么呢?我可是他长辈,他凭什么什么都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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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宁远把沈约送到学校,自己立刻去了公司。此时已经迟到了,可他是老板,并没有人说什么。他才打开桌上堆积的文件,助理就进来对他说。
前任顾经理又来了,头上裹着纱布,身上还粘着雪,怒气冲冲,现在正坐在会客厅里。
顾宁远看完一份文件,签下自己的名字,闻言连头都没有抬起来,吩咐道:“让他等着吧。”
助理打量着他的脸色,揣测不出老板心里的想法,答应了一声,走到会客厅传话。
这一等,便等了一整天。
到了日落西沉,顾宁远起身,才像是刚想起这件事,问:“还没走吗?”
助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还没呢,一直在等着。”
顾宁远揉了揉鼻梁,“让他进来。对了,你把经理都叫上来,等二十分钟后,同我汇报早晨的事。”
顾鸿熬了足足一天,才熬到了这个见面的机会。
这一天将他所有的怒气磨得一干二净,他待了那么久,玻璃窗外来来往往全是人,偶尔有几个认识的,也只是神色匆匆,不敢停留。公司里进行了一场大换血,这里是顾宁远的了。
所以顾鸿看起来理直气壮,实际声厉内荏,一见顾宁远便先发制人,“顾宁远,你只是顾家一个晚辈,这么算计我和父亲,可不要太过分。”
顾宁远神色自若,半阖着眼,只露出一丝沉郁的目光,“二伯,这可和什么长辈晚辈没什么关系。”
与以前相比,他的脾气算是好上了许多,上一辈子,他连见一见顾鸿的耐心也没有。
“你,我父亲在顾家这么多年,”顾鸿忍不住嘶吼,他怕得很,又强撑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即使你拿了他手上的股份,也该补偿着别的。”
“别的?”顾宁远微微抬眼,面露嘲讽,却不紧不慢地,“顾升全在顾家四年,没有股份,只有工资,哪里能支撑得起你顾鸿这么多年的声色犬马?他自己这么些年的排场?”
顾鸿一听父亲的名字直接被他叫出来,几乎都要破口大骂。可顾宁远的气势太足,目光一闪,又锋锐又尖利,如同刺向自己心口的刀剑一般。
他的额头惊的满是冷汗,顺着皮肤滚到眼睛里,几乎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骂人的话在他喉咙里滚了滚,最后又咽下去,“你,目无尊长,怎么敢这么说!”
他又想起自己以前的生活,和以后要过得日子,脸色衰败,终于忍不住恳求,甚至连脸皮都不要的哀求。
“你,我知道顾家都是你的,那就再给二伯安排一个职位,分给我一点股份,又能怎么样?我们都姓顾。”
顾宁远摇摇头,“晚了,你已经用完了自己这个姓能带来的钱,再也没有了。与其再向我要钱,倒不如求一求老天爷,下辈子再让你生在顾家,那这一份子的钱,还能再用一回。”
而外头的助理听从顾宁远的吩咐,此时带着各个部门的主管经理,正准备要来汇报情况,已经推开门,恰巧听到了这番话。
一大帮人也愣住了,进退两难,只是瞧着顾鸿的眼光,变化颇多,后头就难免传来两句窃窃私语。
即使是顾鸿这样的人,也知道再无可能。他面皮涨得通红,只觉得之前说的话都是羞辱自己,恶狠狠道:“顾宁远,你这种人,该有报应!”
说完便摔了门。
顾鸿这个人,嚣张且无能,又颇为好面子。这次走了,应当是不会再来顾氏闹腾了。
顾宁远漫不经心地想,若不是因为有了以前的教训,怕顾鸿以后赖在顾氏不走,纠缠不休,他也不会浪费这么点时间,只为了一劳永逸。
解决完顾鸿,又开了个会,顾宁远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眼睛一闭,便想起了此时顾宅亮着的灯,灯下有个沈约,脸上是又软又甜的笑,手里还端着一碟甜点心。
☆、第28章 小白
进了七月,天气越发热了起来。
此时正值中午,外头蝉鸣聒噪,烈日炎炎。柳妈犯了午困,又没什么要紧事,撑在桌子上半睡半醒。
忽然传来一阵门铃声。
柳妈一惊,刚打开门,只见顾无双站在门外,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汗水,他本来长得就圆润,在夏天就比旁人热。
顾无双和柳妈打了个招呼,柳妈心疼地把他拉到屋子里,从冰箱里拿出水果点心,让他带着上了二楼。
二楼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顾无双熟门熟路地推开门,床上正靠着一个人,一本书遮住大半张脸,手指衬在略显冷硬的金属色书皮上,显得格外白皙修长。
除此之外,屋子里唯一的活物就只有一直躺在窗帘阴影里头的小毛团子,只露出两只尖耳朵和一条微微打卷,绕着圈的长尾巴,轻轻地伸了个懒腰,又软又腻地“喵”了一声。
顾无双兴奋极了,却要强行压抑住内心的喜悦,像是怕吓到它似得,轻声细语地唤了一句,“小白,过来。”
小白,也就是那只小白猫,听到这句话好半响,才矜持地抬了抬爪子,偏过脑袋,赏了顾无双一个眼神。
顾无双两只眼睛亮晶晶的,迫不及待地打开书包,摸出早就买好了的小鱼干,“刺啦”一声,拆开了包装。
坐在一旁的沈约瞥了一眼,冷淡地回过头,对这边的动静不屑一顾,轻轻地哼了一声。
这只猫在一周前被捡回来,终于正式住了下来,成了顾家的一份子。
它长得很好,一身柔顺的白毛,湛蓝色的大眼睛,才开始来的时候是个被遗弃的小可怜,如今已经养的油光水滑,美貌极了。顾家上上下下都喜欢它。
可最后给它起名字的是顾无双。
顾无双来顾家频繁,忽然顾家多了这么一只活泼可爱的小毛团子,他按耐不住自己那颗蠢蠢欲动的爱美之心,忍不住接近,最后被甩了一脸大尾巴毛。
还不是一次两次,次次如此。
幸好它是个小美人,也幸好顾无双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才心甘情愿地贴上去。
有一天,顾无双正拿着小鱼干兢兢业业地献上去,好不容易得了小美人的青眼,忽然疑惑地问:“它叫什么名字?我都和它认识这么多天了,还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难怪人家不喜欢我。”
沈约手上拿着一本书,正翻开下一页,闻言瞥了一眼,“它?它要什么名?”
“怎么了没有名字呢?”顾无双瞪大了小圆眼,“我给它取一个。”
顾无双绞尽脑汁地想了,终于欢欣鼓舞地决定。
就叫小白了。
于是,一只小美人就这么被决定下了名字,小白。
还挺贴切。
可小白大约是由于猫生阴影,或许是曾被遗弃等缘故,孤高又冷清,没什么安全感,和人大都不亲密,懒懒散散的模样,不爱搭理人。唯独喜欢当初把它捡回来的顾宁远。
顾无双好不容易诱的它走到自己跟前,小鱼干在他手指前一晃一晃。
小白皱了皱粉红色的鼻子,闻着味道过来了,踏着小碎步从窗台跳到桌子上,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满是漫不经心。
可一接近小鱼干,神色马上就变了,凌空一跃,露出尖利的小白牙,从顾无双的手上把小鱼干扯下来,又迅速地跳会窗台。
顾无双还举着跃跃欲试的小手,瞬间僵在原地。
“小叔,小叔,”顾无双哭丧着脸,全是失望,“小白还是不理我。我想摸一摸它。”
四年过去了,在顾无双心中,最崇拜的叔叔早就从十一叔变成了小叔。他和顾宁远相处的时间毕竟少,和沈约在一起的时间多。沈约看起来冷淡,对顾无双却很好。加上顾无双都是些孩子一般的小麻烦,沈约冷静且早熟,倒很容易解决。
日积月累,这么多年下来,顾无双早就习惯了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就求助沈约了。
沈约抬了抬眼,才长开一些的眉眼略显狭长,目光又轻又淡,却又像从顾无双滑到了小白身上。
小白还在吃小鱼干,忽然就被盯上了,打了一下寒颤,白毛都快炸起来了。
沈约把书放下,站起身,从柜子上的小箱子里掏出来一个全新的,毛茸茸的玩具来,是一个吊着线的肥老鼠。做的还颇为细致逼真,长杆末端还有一个按钮,碰一碰老鼠还会“吱吱吱”地叫出来,摆动圆嘟嘟的小爪子。
小白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么新奇的玩具吸引住了,连嘴里的小鱼干都掉在窗台上,舍不得似得地舔了舔嘴巴,不由自主地跳到了桌子上。
沈约的手缓慢地向前移动,小白眼睛紧紧盯着一上一下,仿佛还在跳跃着逃跑的小老鼠。
终于到了桌子的边缘,顾无双眼睛闪着光,可沈约却忽然感到没什么意思,小白想要的是这只玩具,并不是顾无双。他把玩具向空中一挑,那是小猫跳不到的高度。
小白从桌子上跳起来,又弓着腰坠在地上,小爪子紧紧地抓住毛毯,看了看还在空中吊着的玩具,张牙舞爪,回头想要知道是那个人戏弄自己。
然后就看到了沈约。它瞬间就怂了,喵都不敢喵一声,夹着尾巴逃到了窗台上,衔起了小鱼干。
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顾无双眼泪汪汪地看着沈约,简直玩心疼自己了。
“小叔……”
沈约看了一眼不争气的小侄子,把玩具老鼠塞到了他手心里,“你自己去逗它,估计还能有用。”
“不,不要了吧。”真接到手里,顾无双却摇了摇脑袋。
沈约疑惑地看着他。
顾无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才组织好语言,表达出自己的意思。
“就是说,我看到了小叔你用它去逗小白,小白很喜欢,我知道了,再用这个玩具去逗,”顾无双似乎自己也不太明白其中的逻辑,只是把心里想的说出口,“好像就不是那么真心了。”
“怎么会?”沈约一笑,又反驳,“你自己不是带了小鱼干来诱惑它,这不也算吗?”
顾无双急急忙忙反驳,紧张地捏起拳头,“不算的!我带来这一种小鱼干,是因为问了很多家里养个猫的同学,他们家里的猫,喜欢吃这一种的多,所以我想带给了小白。”
沈约把小老鼠晃了晃,小白的目光又被吸引过来。
“你看,它就是一只猫,你问了多少人才给它带来的小鱼干,多少努力,它是不会知道的。”
“可我自己知道。”顾无双难得这么用力的反驳沈约,“我很喜欢它,所以付出努力想让它喜欢我,不对吗?”
他有些难过,小脑袋平时像朵围着阳光转的太阳花,好好昂起,此时却垂了下来,“……我是真心的。”
沈约一怔,他并不太明白顾无双的意思。忽然又想到两人才接触的时候,顾无双就像一个小太阳,拿出自己拥有的一切来分享,也是那么努力地讨自己喜欢。
“算了,”沈约睫毛轻颤,认输一般地放下手里的玩具,“也许你说的对。”
不过他又走到桌子前,把一箱玩具都搬了过来,在顾无双面前打开。
“那这些,你一个一个拿去试试看,你亲手去试,事先谁也不知道小白会不会喜欢,总算不会辜负你的真心。”
顾无双:“……”
好,好大的诱惑。
顾无双也不过是个小孩子,最终还是没抵挡住诱惑,一个一个试了玩具,偷偷摸摸揉了一把小美人软软的毛。
小白咬着竹蜻蜓,尖尖的小耳朵动了动,却没拒绝。
顾无双差点捂着胸口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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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顾无双乖乖地听话,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顾宁远下班回来了。他问了柳妈一声,沈约果然还在等着他回家吃饭。
柳妈还在准备饭菜,顾宁远上了楼,打算先看一眼沈约。
他最近忙的过头,没太多时间顾得上沈约。
沈约实在是太乖了,又擅长忍耐,即使有什么不高兴的地方,家里其他人估计也看不出来。顾宁远必须要亲自看一看,才能瞧得出来。
顾宁远一进门,只露出半个上身,沈约还没来得及从床上爬起来,小白先从玩具堆里跳出来,蹦蹦哒哒地跳到顾宁远脚下,喵喵地叫唤。
要撒娇,求抱抱。
湛蓝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这样的小情绪。
沈约是个人,哪有猫的动作快。此时只是半撑着上半身,脚尖踮着地,还保持着下床的动作,却只是堪堪停在了那里。
顾宁远半蹲下来,拿手挠了挠它的脖子,然后又起身,静静地站了一会。
可沈约皱着眉,已经收回了轻手轻脚地收回了刚才的动作,顺手拿起一旁扔下的书,扶了扶眼镜,再也不愿意看下去。
其实顾宁远并没有抱起小白的打算,他是在等沈约。
而沈约呢,也一反常态,并没有贴上来,手里拿着一本书,不紧不慢地翻了一页。
顾宁远走过去,高大的阴影遮住沈约眼前的灯光,视线所及之处忽然昏暗下来,沈约瞧不清眼前的字了。
“嗯?”顾宁远低着头,只见沈约半阖着眼,唇角微微向下弯,眼角眉梢仿佛都是委屈似得。
顾宁远去捏他的手,沈约都是软软的,舍不得一样地甩开了。
顾宁远无奈地笑了笑,抽出沈约手里的书,食指点了点他泛着微红的鼻尖,声音温柔极了。
“这么生气?给你一个抱抱,能原谅我吗?”
☆、第29章 歪了
顾宁远习惯了先斩后奏,还没等沈约答应,已经先一步抱起了他。
沈约愣了愣,本能地挣扎。
顾宁远一直坚持锻炼,力气极大,这时候一只手揽上沈约的腰,微微一用力,沈约刚才是虚张声势地挣扎,此刻毫无防备,瞪圆了眼睛,就像个小猫仔一样在柔软的床上打了个滚,滚到了顾宁远的怀里,被牢牢的抱住。
沈约一怔,头顶的发旋感受到缓慢的呼吸,那是温热的,仿佛能将人整个包裹起来,让沈约心头一颤。
顾宁远笑了笑,旁人都知道,他并不爱笑。有人曾暗地里形容,就仿佛天生缺了那根神经一样。
但对沈约却不一样。
就像老天爷给每个人定了一辈子笑脸的份额,顾宁远全用在了沈约身上,连带着重生前没用完的,旁人就见不到了。
顾宁远问:“怎么样?可以原谅我吗?”
此时沈约像是被顺了毛,倒是坦诚起来,偏着头靠在顾宁远的胸口,看起来就像个模样可爱,听话乖巧的小孩子。
沈约梗了一下,眉眼低垂,张了张嘴。
小白一只猫孤零零地蹲在门口的地毯上,愣了好一会,看到沈约和顾宁远的动作,又一步三跳,没来得及顾及这是沈约的床,已经蹦上去窜到顾宁远的怀里,沈约的眼前。
沈约忽然被呛了一嘴巴鼻子的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顾宁远立刻起身,拎起小白的脖子,小白一双大眼睛里还满是迷茫,又被放到地毯上。
沈约慢吞吞地揉了揉鼻子,好不容易才止住喷嚏,眼睛一瞥,目光透着镜片,冷淡的停留在小白身上。
小白心虚地缩了缩脑袋,悄悄地向顾宁远的腿边靠了靠,祈求能得到保护。
沈约没有生气,却忽然笑了笑,唇角勾起一个非常温柔的弧度,那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笑。他小时候孤僻冷淡,很少笑,但大都是真情实意。长到这么大了,像是与生俱来的本能似的,笑的越发熟练,却也叫人瞧不出什么感情。
这样的早熟,并不像一个孩子。
这让顾宁远难得有些茫然失措。他没有养孩子的经验,当时起了收养沈约的念头后,觉得这是终生大事,马虎不得,就提前读了许多书,看了很多教育讲座,甚至列了各个年龄阶段孩子的心理发展表。但终究是纸上谈兵。若论的上实践,只有沈约一个,偏偏这孩子还这样与众不同。
可沈约小时候看起来乖顺,心思却最多。顾宁远原以为这么小心谨慎,关怀备至,将沈约隔离在一个单纯的环境里。无论是亲情还是友情,家人与朋友,顾宁远竭力造出了一个乌托邦,希望沈约能像普通孩子一样,快快乐乐,少不经事地过了童年,少年,直至成年后再面对这个世界,也能坦诚,充满希望。
想象倒是颇为美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沈约就像是一个被人静心护养的小树苗,却由于基因,又或许是因为还没移植前的环境太差,树梢静悄悄地歪了,长成了与设想时完全不同的模样。
顾宁远有些头疼,他并不是那种强硬想要按捺孩子朝自己方向走的家长,只是想要沈约走的那条路,是轻松而又快乐的。
而沈约现在的性格,是要走上另一条路的,倒不是说不好,但上辈子仿佛就是前车之鉴,慧极必伤。
顾宁远一想到这里,眼神复杂,扶额看着一人一猫的动作。
只见沈约拿了一只小玩具,引诱在小白眼前,一上一下地勾引,最后走到门口,降至最低,又高高挑起,最后扔了出去。小白全心全意都是那只玩具,一个飞身也扑了出去,在地板上打了个滚。
沈约眼疾手快,“啪嗒”一声关上门,留下小白还满心欢喜地衔着玩具,忽然就在外头傻了眼。
最,最喜欢的人还在里面,自己已经在外面了!
它急得伸出小爪子挠门,在门外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嚎叫。
顾宁远眉尖一皱,劝道:“把它放进来吧,一只小奶猫,别让它叫坏了嗓子。”
沈约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不会的,再等一等,柳妈马上就来了。”
没过一会,门口传来一阵脚步,柳妈的声音穿过门,听的隐隐约约。
柳妈心疼极了,大约是哄了几句,什么“乖宝贝”“小乖乖”之类的话,小白慢慢停下了声音,软绵绵地叫唤了几声,被柳妈抱下了楼。
沈约这才转过身,他才在顾宁远面前干了坏事,这时候颇为小心翼翼,“好了,扯平了,我原谅你了。”
顾宁远挑了挑眉,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嗯?刚欺负完人家小猫,还得意地不知悔改?”
沈约瞧了瞧顾宁远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过去撒个娇讨个饶。虽然有九成九把握确定顾宁远只是在逗趣,可如果万一,顾宁远真的生了气,那该怎么办?
就在他还在犹犹豫豫,举棋不定的时候,顾宁远起身,拉着他的手,牵着走到床上,轻笑道,“刚才那么有本事,现在呢?和一只猫置气,比你八九岁的时候还幼稚。”
沈约放下心来,不服气地嘟囔,“它烦嘛,我还不能赶它出去吗!”
顾宁远笑了笑,轻轻地拍了拍沈约的脊背,安抚他的小性子。
他此时又不那么担忧了。即使沈约长成上辈子的性格,表面温柔,笑里藏刀,也并没有什么妨碍了。
沈约吃过那么多苦,本质并不是由于性格,而是因为没人在那么漫长而痛苦的成长时间里,没有人愿意保护他,陪伴他。
而现在不一样了,顾宁远想,无论如何,他都护得住沈约。
顾宁远低头,正好对上沈约那双黑沉沉的,里面却没有灰暗阴霾的眼睛。
该怎么说?
沈约是他上辈子欠下的债,这辈子要还上的命。
——————————————————
沈约是家里第一个发现小白不对劲的人。
这时候正是午后,小白窝在偏厅一角,面前摆着个小碟子,装着新鲜的牛奶,小猫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舔一舔牛奶,像是没什么力气。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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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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