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 作者:吾心大悦
第126节
他只是莫名不想让这个抱起来几乎没有重量,纤瘦而精致的少年消失;不舍得让这个褪下华丽外衣,身心伤痕累累的可爱可怜的人儿再承受痛苦;亦不愿意失去一个会说出“永远不要封禁自己的码头港口,除非是敌人的”这种话的王者。
没有谁比西斯更了解,海洋能够给人带来的财富与机遇。
所以他更钦佩——这个年少的王者,他的智慧比海更博大,胸怀比海更能容纳万物,一定能开创出一片更加广阔的天地,甚至带领臣民,直达天地与海洋的尽头。
他很期待。
宫变结束,少年王者赢了,保住了性命,未来将不再有桎梏,他自由了。
他期待,更想见证——这位王者,真正绽放出的光芒的绚烂时刻。
……
沐慈做了一个冗长的美梦,梦中画面杂乱无章,有“慈记”赞助的“先驱者太空望远镜”摄制的璀璨星海;有社科院中不修边幅,为一个实验数据疯魔的科研人员;还有他以为遗忘了,却一直记在脑海深处的,他从事多年顶级特工所获取的高精尖端的各种技术数据。
一帧一帧画面,一串一串的数据流,与天地月光的灵气一样,闪烁微光,被扯入沐慈脑海核心处运行的精神力涡流,扭曲成一条长线被旋转融入,分散成带着荧光的细密轻盈的分子,按照宇宙运行的基本规律,在沐慈脑海中渐渐组合成了一个新的星云图谱。
沐慈脑中也似形成了一整个星系。
一沙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也许有一天,他脑海中会诞生一个真正的世界。
……
沐慈忽然觉得身体一轻,灵魂似脱离了肉身的限制,徜徉在了星辰之力的怀抱中,俯视苍茫的大地与滔滔的河流。
西斯躺在他身旁却没有入睡,撑着脑袋,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深邃幽蓝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那目光,如海洋般蕴藏了力量与温柔。
说过不回头,不看他的。
即使在梦中。
沐慈“闭”上了眼睛,又回到身体,感觉这一个人散发出的善意,体温的热度,轻柔的抚摸,似重归母体羊水温暖的黑暗中。
他下意识更加贴近身边的热源,沉沉睡去,再也无梦。
……
直到第二日清晨到来。
沐慈强大的生物钟让他瞬间醒来,却没有睁眼,甚至呼吸心跳依然如沉睡时那般迟缓……因为身体自动进入冥想,运转法诀,用清晨微曦时没有夜的寒冷,没有日华灼人的,阴阳最为平衡的天地灵气,梳理滋润再次被伤害的身体。
精神力比之从前更强了,还有余力感觉外界。
……
西斯把沐慈抱下船,透过河边萦绕的薄雾,看着对面来人,肌肉瞬间有些紧绷,脸上依旧是温柔和熙的笑容:“王爷,通知护国公来接人了吗?”
晨雾散开,露出清河王俊逸的蜜色脸庞,他伸个腰松动了一下全身骨头,才道:“老了,熬个夜就受不住了。哎呀,找个与我们都不相干的渠道太不容易,昨夜上牟渔他们忙着抓捕叛变的嵠丘军,自顾不暇。”
“那通知到了没有?”西斯耐着性子问,他可不能这么大咧咧把人直接送回去,人家若问“你怎么带人出现在哪里?还有武器怎么来的?”之类问题,他根本无法回答。
“通知了,河边十里亭,他们应该会赶过来。”说罢,伸出脑袋看一眼西斯怀中抱着的人,“梅三郎,怎么没蒙着他的眼,你不怕被认出来?”
就你这样高鼻深目,蓝色电眼,太好认了,都不用画像悬赏。
西斯,也就是梅家三郎梅容低下头,海蓝色的眼睛看向沐慈,目光如水般柔和,笑意更真诚:“他说不看我,就不会看;说我不想让他寻找我,就不会找。他是个信人。”
清河王竟然也没疑义,点点头,碰了一下沐慈的鼻尖,感叹道:“这孩子是挺不错的,君家在晚年能得到个他,不止是皇家,更是国家的一大幸事。”又抬头对梅容笑地戏谑,“可是,你回家怎么对你老爹交代?他可是吩咐你一定要……嗯!”比划个抹脖子的动作,“好给你大姐夫扫清障碍,叫你大姐做皇后的。梅家也好凭借拥立之功上位。”
“哼,他目光短浅,只重眼前之利,大姐一辈子毁在他手里,还想做国舅?发梦呢!洛阳王宠妾灭妻,大姐一直被小妾谢氏压着。真动了长乐王让洛阳王……我大姐什么好处?说不定洛阳王还要把我,把大姐与梅家抛出来平息皇帝陛下的怒火。”梅容眼底轻蔑,“我可不会被权欲迷花眼。”
清河王小声笑了,点点梅容:“你啊,最是智计多端,滑不溜手,我都不理解你老爹怎么使唤起你来那么理直气壮的。”
说到这个,梅容撇嘴:“只怕我离家太久,他还当我是必须依附着才能保住一条小命的孩子,且还捏着我母在手。”
清河王知道涉及人家的家事,便不再问,招招手:“走吧,约好了十里亭,咱们赶紧的,免得被他们提前赶到埋伏好,到时没办法脱身。”
梅容闻言,加快步子,笑道:“应该没事,我总觉得……”低头看一眼呼吸平缓的沐慈,“他也不会伤害我。”
——就像他知道,我不会伤害他那样。
清河王挑眉:“那你不如表明身份,让他欠你个救命之恩。”
梅容摇摇头:“我救他,又不是为了携恩得到什么。”
“哎,是啊,我也奇怪,你到底是为什么拼死救他?就算你不听你那个老爹,也可以带人躲开是非,在海上继续过你称王称霸的自在日子,何必冒这个险?”清河王考虑一下,“难道你还想着让你大姐和离?我跟你说过皇家只有死了和被逼出家的宗妇,甚至没有被休弃的。”
“之前是为大姐这样想,不过,现在并不是为这个。”
“那为什么?”
“只为他的一句话。”梅容低头看“沉睡”中的沐慈,睡得毫无防备,让他心底更是柔软。
“哦?”
梅容将怀里的人抱紧一点,正色道:“他解禁码头说,‘永不封禁自家海港码头,除非是敌人的’。”
“就为这句?”清河王愕然。
“嗯,他这一句话,让我看到了一个未来……我大幸宝船,扬帆四海,纵横宇内的未来……在并不久远的未来。”梅容笑容灿烂,眉目飞扬,“所以,我不管谁是最后赢家,他不能死。”
……
其实,梅家早几个月就召唤梅容回来,他没搭理。但清河王因局势不明,不放心家中儿女,赶回天京来看看,便请梅容带上好些人手回京。
梅容被家中老父叫去密谋,找机会杀死长乐王,让大姐所嫁的洛阳王有机会……
但梅容自有打算,本来他不关心皇权更迭,不打算掺合的,忽然很积极请求清河王想办法保下长乐王。
清河王因在国外到处跑,和夜行卫关系好(他们的关系类似外交官和武官),可是却打听不到任何与长乐王有关的消息,差点惊动夜行卫,他不敢胡乱打听,便只好入宫参加拜月宴。
清河王是真不知道会有叛乱,但看常山王反常,作为多年游走在敌国他乡的人,对危险也有敏锐嗅觉。常山王夺门后,领天子营回援,却不允清河王入宫,理由是——功夫差,拖后腿。
清河王:“……”只好逼常山王承诺:若情况不妙,拼死把长乐王护送出宫,并约好汇合地点。
清河王兵力差,便叫梅容去布置——事实证明,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所以才有了梅容救走沐慈的一幕。
梅容在许多河面上都布置了船只,是逆流而上回天京城,还是直接顺流而下出海逍遥,就看长乐王在宫斗之中是胜是败。
“若他胜了,我护他平安;若他败了,我直接把人抢到海上,我可以让贤,叫他做我的王。”
我的王!
梅容念着,只觉得亲近,笑容更盛。
清河王愣了一会儿,看这两个人都是少年天才,惺惺相惜,了然笑了,拍了拍梅容的肩膀。
“你生在梅家,还真可惜。”
……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个星球与地球,神话很多都是相似。
梅容的故事,慢慢会呈现出来的,不过要等第二部才有他,人家这会儿在海上逍遥哈。
大家喜欢聪明的,英俊的,可爱的,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拥有温暖笑容的混血儿西斯/梅容么?
第169章 救回沐慈
十里亭不远,沐慈被梅容放下没多久,牟渔就到达了。
沐慈这会儿才睁开眼看牟渔一眼,微笑一个,将喉间的淤血咳了出来,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京中形势,各方反应他都没问,完全对牟渔放心信任的架势。
牟渔给沐慈擦掉嘴角的血迹,也什么都没多说,沐慈没这个精力管。
这里距离天京城还有一百二十多里地,却不能再赶路。沐慈的状态很不好,脸色青白,内腑受创,还咳血。
受不得回程的颠簸。
牟渔急着给他救治,就近征用了当地县令的宅子安置,派人去抓有名望的医者,两千多御林军将县令宅子守得如铁桶般。
牟渔把沐慈交给朝阳照顾,道:“我去布置防卫,医者来了,记得只诊内腑,不用看外伤,我会处理。”
“好。”朝阳眼睛一瞬不瞬看着沐慈,生怕一个错眼这少年就飞走了。
牟渔整合人马,交给安庆与何秋军暂时指挥。这些人是活着的羽林卫、龙骑卫,在御林军中也属第一梯队,更有神秘著称的嵠丘军在附近,可见皇帝对长乐王的重视。
安泰带着医者来的时候,安康已经通知到了走其他路救沐慈的人马。沐念不惜马力,拼命赶过来。
凤落第一个找过来,牟渔问他:“陆吾呢?”
凤落耷拉着嘴角:“在审问被羁押的先锋队。”
“怎么说?”
“都说只是奉命,却不知上命为何。”凤落道。
牟渔也不奇怪,嵠丘军本就是这样的组织,百分百服从命令,哪怕对面杀的是自己的亲人,只要命令下达,便毫不犹豫执行。
牟渔又问:“段千术怎么说?”
“千术伤了喉咙,说不出话,他又不认字……大统领,是不是弄错了?千术不论做什么总是冲第一个,向来没脑子,怎么会想到……且叛军的话也不可信。”
牟渔冷冷瞥凤落一眼:“我全然信了,他不会有命在。”
牟渔想到自己被忽然出现的上百嵠丘军绊住,来得迟了眼睁睁看着沐慈被不明人士带走。再与沐希则等叛军交手的时候,沐希则说出的话……再看现场的鸣镝箭雨,简直让他后背冷汗直流。
他都想不出,沐慈是怎么逃出性命的。
这边凤落还试图辩解:“千术带人剿灭叛军,一两支冷箭总是避免不了的,并非想射杀小殿下。”
“高射鸣镝箭,这不是意外。而且他喉咙那一箭……”牟渔眉峰紧蹙,“是阿弟亲手射的。”
被抓的叛军,还有嵠丘军都证实了长乐王的神来一箭。牟渔哪怕不相信沐慈的箭术,却相信他的判断力,绝不会弄错敌友。
“许是胡乱射中的,小殿下哪里学过射术?不可能有那般准头,投降的叛军不也说先前两箭,小殿下都射得不知偏到何方。”虽然凤落也不信那第三箭的准头属于运气。
唯有牟渔熟知沐慈的底子,知道第三箭完全与运气无关,所以他更认定段千术反叛。
凤落还劝:“小殿下不是也没受伤吗?”
牟渔摆了手,脸上能刮下一斤寒霜来:“阿弟若受伤,我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凤落,不说其他,当时阿弟还在沐希则手上,他不管不顾就动手,一个‘罔顾殿下安危’的罪名跑不了。你不必再说,是非曲直等审查结果吧。”又吩咐,“我会着人先把段千术治好,还想问一问他幕后之人是谁呢。注意别让他自尽。”
凤落没证据帮段千术洗脱嫌疑,便把张开的嘴闭上,点了点头。
牟渔冷峻命令:“你让陆吾带人回去复命,陛下也昏迷了一天一夜,别让人捡漏。”
“是!”
牟渔瞧见白发医者出来,对凤落挥手,忙问医者:“伤者情况如何?”
“脉象缓沉有规律,性命并无大碍,虽有皮肉外伤,却无骨折。内腑受创等情况,已是极幸运的。”
牟渔点头,却是知道这不叫幸运,绝对是沐慈自己有意识躲开了所有致命的伤害——这方面,沐慈绝壁技能点满值。
牟渔问:“那他怎么总是昏睡不醒。”
“应是太过劳累又所致脱力,静养几日即可。我这就去开药方。”医者道,他没御医那么多专业术语。
“方子不能太苦。”不然喂不下去。
医者:“……”
医者:“那个……良药苦口。”虽然这么多兵甲齐备的兵士让医者很害怕,但他该说还是要说。
“不要太苦,记着就是了。”牟渔没功夫总掰扯这个,又问,“伤者能移动吗,坐马车怎样?”
“老夫虽诊治不出内伤,却看他似咳过血,也许内腑有瘀伤,移动可能加重,还是静养两日再走则无妨。”医者道。
“知道了,下去开方。”牟渔吩咐。
牟渔看一眼离开的凤落,那背影萧索犹如斗败公鸡,他眯了眯眼……据他所知,嵠丘军统领之间不能有私交。便召了一个夜行卫传令不仅要查段千术,连同凤落也查一查,才进房里看沐慈。
朝阳看牟渔一眼,又低头看沐慈,抚摸他的额头:“大夫说阿慈没有生命危险,可他怎么总不醒?”
牟渔看着毫无直觉躺在床上的沐慈,脆弱至极的样子。若不是呼吸绵长沉缓,牟渔也会如朝阳般担心。
他将沐慈冰冷的手抓在掌心里暖一下,又伸手探入沐慈衣摆,摸到微凉的皮肤——不发烧他反而更担心,眉间“川”字深刻,冷肃凝重道:“大夫说没事,我也记得阿弟曾说,发烧与嗜睡都是一种身体的自我保护,这样恢复起来稍快一些,痛苦也少。”
朝阳只是听着这话,就感觉心疼,眼眶发热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他遭罪。”
“木秀于林……不过此次能活下来,以后就会越来越好。”牟渔破天荒安抚,“郡主别太忧心,阿弟行事,心中有数,不会有太大问题。”
“嗯。”朝阳也只能这样相信了,忽然又抬头,“你不是说替他处理外伤?”
牟渔的嘴唇抿成一线,默默拿出豪华版的医药包——这是研究外伤新治法的十五个御医发明出来,还没来得及给沐慈用的好东西。
……
外伤处理好,牟渔给沐慈换掉了那件明显大几号的青布衣,想一想把那件衣服收好带走,拿了一旁准备好的干净衣物给沐慈重新穿好,套上丝甲……不经意一抬头,就见朝阳在哭。
哭得……
形象全无。
不是仕女从小教养出的“梨花带雨”或“幽怨可怜”的漂亮式哭法,而是悲痛到极点,偏要压抑忍耐着,紧咬牙关不肯发出声音,脸部都有些微狰狞变形的哭法。
眼睛流出一点泪水,瞬间就被朝阳用手背抹去,抹得眼眶周围红通通的,像个倔强的孩子。
很丑!
却很赤诚!
牟渔知道朝阳是看见了沐慈身上的伤和疤痕才难过,心道:换裤子时若这女子没撇过头蒙住脸避嫌,只怕会更难过。
牟渔忽然觉得——这样哭得丑丑的女子,看起来却极其顺眼。
见牟渔看向自己,面色和缓,朝阳抽抽鼻子,挤出一个并不成功的微笑:“国公爷见笑了。”
“没关系,阿弟会好的,这些伤都不重。”一贯以冷酷,不近人情著称的牟渔,破天荒温声安慰起人来。
本来是劝告,可朝阳眼泪忽然更汹涌,声音都哽咽了:“这样的伤还不……不重?那以前……以前……他身上那么多疤痕……”
各种陈年旧伤,有牙印,鞭伤的疤痕,还有刀剑的划伤和一些烙铁烙伤的痕迹……再结合太子对沐慈的态度,朝阳已经知道沐慈在冷宫里受过什么罪了。
“都过去了!”牟渔加重语气,“全部!都过去了!”
朝阳用手按住眼眶,脸瞥向一边,不想让人见到她的眼泪。
牟渔放下心,知道白金丝甲的事也不用吩咐朝阳也会守密,她真正关心沐慈,就会知道轻重。
这种事不能嚷嚷的到处都知道,不然你到处说“我穿着防弹衣”,那刺客知道了,下次就不刺你胸口,改刺脖子,或者一剑爆头,你找谁哭去?
牟渔也心疼,摸一摸沐慈苍白的小脸,把人交给朝阳护着,道:“父皇昏迷,我须得回宫去。这边交给安庆,有事你吩咐他。”又追一句,“阿弟不喜陌生人近身,只吩咐安庆,莫让别人进屋子。”
“好,”朝阳应,擦干泪道,“有一件事要劳烦国公爷。”
“请郡主吩咐。”
“因事出突然,我的儿子王梓光也许还滞在宫里,劳烦国公爷安排一二,将他送回定王府。”
“好的,请放心!”
朝阳想到儿子,又看沐慈,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没娘的少年可怜,眼眶一热,又想流泪。
牟渔默默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回头看了一眼,便见那女子温柔低首的秀美侧影。
牟渔长长叹了口气……
……
牟渔前脚离开,洛阳王沐念就到了,被羽卫拦在了外面。
沐念只从窗户看到朝阳轻柔拍着沐慈的背,鼻子里轻轻哼唱着催眠小调,哄小儿常用的那种调子。
一副慈母弱儿的场景。
沐念也有孩子,听过小妾谢氏哼唱,他当时也被感动过,却不似现在,有一种酸软的情绪在发酵。
——我的九弟。
朝阳对阿慈,是真心实意。
也难怪阿慈对朝阳那么好,对自己却“不见!”
他心里愧疚,轻手轻脚走近窗口,在朝阳的瞪视下,不敢大声说话,只轻轻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受了那种罪,我都没办法接近冷宫。”
“知道又怎样?你就不做了?”
第12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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