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重生] 作者:吾心大悦
第83节
只有牟渔,半丝都不觉得意外,这个人就该有这样的本事。
朝阳吩咐:“不要惊动他们,先给他们每人卸了下巴,防止自尽。然后找御医卸了毒牙,扒光衣服,找上刑的好手好好招待他们。”
王梓光再次见识美女娘的彪悍——扒光衣服好好招待什么的,是淑女说的话吗?
沐若松注意到沐慈更苍白的脸色,他忍不住上前扶住沐慈:“殿下,您感觉怎么样?需要休息一下吗?”
“嗯,我喘口气。”沐慈放松靠在沐若松的怀里。
牟渔本来吩咐牵马车准备回宫的,见沐慈状态不好,摸了一下他的额头道:“那歇一会儿,看看审讯结果再回。”
“好。”沐慈应。
……
“好好招待”过后,果然,沐慈发现的十几个人,都是有问题的。
有些是尿急溜号不敢说;有些是偷奸耍滑偷懒躲个地方偷懒了;有些是擅离职守去看小公子赛马;的确还有一个,左右南北真的分不清,也不知怎么混到做了定王的禁卫。
那七个嫌疑人口中并没有毒|药,又说什么都不知道,快到黄昏时,仍然不招,只说冤枉,说错是因为记错了。七个人仍然隔离,单独审问,重新问供,还是有错。
继续上刑。
好消息再次传来。
马倌死了,尸身找到了,已经被猎场的豺狼吃得不成样子。但歹人只在马倌背后劈了一刀,可能太仓促没时间再补一刀,就离开了。马倌还没死透,挣扎着,在身旁写了个十分难辩认的“风”字。
死人,开口说出了凶手是谁。
七个人里,就有一个叫曹风。
沐若杉看了看他的背影和侧脸,觉得有些相似。
面对证据,曹风屈服了,正是他将铁蒺藜包了布,寻机放进了黑尾枣红马的马鞍下。但只说自己被四公子言语轻慢过,是私人恩怨,只是某回喝酒听到这么个害人的方法,就拿出来用了。但他不知道被人利用,也不知道会有刺杀,没有幕后主使的人。
纯粹是轻信,被利用。
谁信那?
沐若杉记起来,这个定风卫是王府里的,他的确不喜欢这家伙,因为这家伙曾在背后笑话过他爹是庶子,笑他母亲八卦,也笑他似猴儿,自己的确鞭打过他,还经常找他麻烦……
沐若杉更加愧疚了。
其他六人在铁证下,只说收了银子,帮忙做假证。不论怎么用刑都不肯多说。牟渔是刑讯老手,他对沐慈说:“殿下,打死了就不值钱了,逮了家属过来,就什么都说了。”
这招毒辣,却有效。
可惜,每个禁卫的信息都登记在军籍簿中,这七个人并没有家人登基在案,也都是孤家寡人,父母妻儿通通没有。显然幕后的人早有准备,案件再次胶着。
朝阳嫁人前,摸人底细的事干过不少,吩咐:“去打听这七人,最近接触过什么人,从谁手里得了银钱,有没有相好的姘头,打听打听在床|上说过什么胡话没有。”
安华领命去吩咐了。
王梓光再次刷新三观。
艾玛,美女娘,姘头、床|上啥的,真的适合大庭广众说出来嘛?
别说王梓光,沐若松等几个小的,也都一副下巴要掉了的呆样。刚好沐慈歇了一会儿准备回宫,过来告辞听了这么一句,他觉得挺正常,更彪悍的女人他见过太多。
朝阳见他出来,道:“我二嫂说弄一桌好饭菜招待你,谢谢你救了阿柏。”
“不用,我要回宫吃饭去。”沐慈道。
朝阳忽然想起来是谢宸妃生辰,忧心道:“你今天做这些事,这么累,还要回去,身体能行么?”
“还行,慢点走吧。”
沐若松忽然开口:“我陪殿下一块儿回去。”
朝阳有些惊讶:“阿松,你怎么?”朝阳也希望大侄子借此机会出宫,只要不做伤害沐慈的事,嘴闭紧一点,或者按照定王的计划直接将他送去西北,都比重新回皇宫安全。
沐慈也是这意思,费劲巴拉的劝,却不想沐若松还是执意回去。
简直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啊。
朝阳都有些生气了:“你也不回家看看你母亲和妹子?她们多担心你啊。”
沐若松纠结了一下,一咬牙,道:“殿下不能受颠簸,我得护着他回去。”
沐慈不想再劝,这个少年看着听话,实则心里做了决定,比谁都固执。
朝阳改而劝说沐慈:“那你今天别回去了,生辰挪一天过,也没谁怪你。姨也不怪你的。”
“不行!”沐慈怕皇帝真偷跑出宫,万一有点什么,会让局势更混乱,也打乱他的很多计划。沐慈道,“我还想吃小汤圆的,桂花糖都在宫里,可惜你不能回去,我叫人给你送一点过来。”
朝阳才想起这一茬,知道不过是沐慈托词,知道也没办法改变他的主意,只能点头放行。
沐慈忽然问:“你有蜂蜜吗?”
朝阳拧眉:“汤圆里需要加蜂蜜?”
王梓光秒懂,诡异地笑:“娘,我们家有蜂蜜,还有好多红石蜜。”
沐慈淡定道:“我讨厌红石蜜的味儿,蜂蜜就行了。把那七个人衣服脱光,全身上下都抹一遍,丢到草丛里,派人看着……他们会求着我们要说实话的。”
草丛里的虫蚁最多,众人忍不住抖了抖……那酸爽酥麻痒,让人不敢相信。
……
交代完,沐慈一行人坐马车回宫。
牟渔是打死不坐马车的,沐若松尽管有些不好意思面对,但还是进了马车,抱着沐慈让他坐自己身上减震。
沐慈真的是累了,趴在沐若松怀里,晃晃悠悠的一直犯困,但还是迷迷糊糊说:“你又是何必?”
“反正兵权我不能碰,家里有二嫂和姑姑在,二弟应该会好,我回去帮不上忙怕添乱。还是跟着您。”
——最主要是帮不了你,那还是回宫看着你更好,没人做标点,你连书都看不畅快。就算有事,我尽力挡一挡,你多活一分一秒,说不定也有转机,总好过我一点忙也帮不上在外面牵挂你,将来有万一,我连后悔都没地方。
就算死,黄泉路上,你也不至于一个人寂寞。
沐慈叹口气:“既然决定了,那我尊重你。”
“嗯。”
“凡事都要听我的,不准犹豫,不准打折扣。”沐慈道。
“好!”沐若松补充,“除了让我回家之外。”
“呵呵……”沐慈笑了。
沐若松有点囧,但还是郑重道:“我说真的,殿下,除非您杀了我,否则我不会离开。”
“你还是别叫我殿下了。”沐慈道。
现在的沐若松一下子成熟了许多,说话行事沉稳,更自信坦然,也不刻意总绷着严肃的脸,因为心里有所依凭,真正强大起来,便不再需要绷一个面具来武装。这样的成长潜力,很让人惊艳。沐慈更欣赏,尊重他,不会再把他当孩子看待。
“那叫什么?”沐若松问。
“王叔!”
“……”沐若松抿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们都出五服了,殿下。”
沐慈是个坦率本真的人,对陌生人是真淡漠,对自己人则态度温和又亲近,也会出现表情。沐慈露出一个微笑,道:“看来你赖定我了。”
这话听着,莫名叫沐若松红了脸,还是“嗯”了一声。
马车颠了一下,沐慈扑到沐若松身上,嘴唇贴了一下他的脖子,看上去就像主动亲吻一样。沐若松的脖子都炸红了,想把沐慈丢开又怕摔着他一样露出纠结的神色。
这样子逗笑了沐慈。
为着这一个愉悦的笑,沐若松觉得自己赖着是对的。他这才有空回味刚才的意外“亲密”,好像闻到了香暖的气息,脖子上温热柔软的触感也一直存在,弄得他心痒,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
“睡一会儿吧,我陪着您。”沐若松柔声道。
“嗯,那别‘您’了,感觉挺老的。”
“好。”
沐慈闭上眼睛,靠在沐若松日渐宽厚的胸前,道:“子韧,回宫了若有危险,无论如何保护好自己,不要因为担心我而总是回头,懂吗?”
“……懂!”
“骗我,你做不到。”
“……”
“如果你总往后看,会跑不掉的,子韧。”
“没关系,那我就替你挡着危险,你一个人赶紧跑。”
沐慈:“……”
“我也不是毫无自保之力的。”沐若松一本正经道。
沐慈:“……”他第一回觉得以自己的智商,都找不到话来劝说这么一个固执的人。
良久,沐慈才正经道:“我说真的,我对危险都有预料,也有应对的计划,我叫你跑,你不要犹豫,别坏了我的计划,知道吗?”
沐若松默了一下,诚实道:“如果你真有计划,就千万把我算一份进去,别让我先跑,我真的……真做不到。”
沐慈:“……”他忽然惩罚性重重咬了一口沐若松的脖子,“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
这略带亲昵的语气和动作,让沐若松觉得放松下来,心头冒出幸福的泡泡,整个脖子都通红通红的,脸上要掩盖,就又开始绷着脸,却绷不住微扬的嘴角,双眼里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满满的无奈和温柔。
“我自己选的,我自己承担后果。你若没事,我便死而无憾的。”他用力抱紧沐慈,道,“睡一会儿吧,不累吗?”
他听到沐慈悠长地叹了口气……
沐若松摸了一下沐慈的脊背,给他顺顺气。
不管怎样,至少沐慈在不舒服的时候,是需要自己抱着,照顾的。至于以后,他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危险,也不去想未来。
即使将来为沐慈死去,他也不会后悔,这是真心话。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差点误会,感情就更好了,每次看他们,感觉都很温馨啊。
第112章 世界上最好的吐真剂
八月十一的夜,微凉。
沐慈回宫已经是双月高悬了。一轮明月快要圆满,挂在幽蓝的天幕正中,暗月也渐满,小小地留在角落。隐月朦胧,仍看不见。
星子闪烁。
沐慈抬头看着有点陌生,却极美的天空,已经没有了第一回见的震撼。因为空气没有被污染过,夜空透亮,星光不掩锋芒,依然闪烁,耀眼的银辉撒向地面,将大地笼上一层素色的皎洁。
人比夜色更撩人。
沐慈舒展双腿,坐在荷风亭高台的凳上赏月,仍是一身白袍,如月华上仙,神色淡漠地随手调弄一架他从含光殿抱出来的古琴,名独幽。
月光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莹亮的光晕,美不胜收。
夜里温差大,天授帝不见美色,只看见儿子单薄空荡的衣服,解开身上的明黄披风,细心披在沐慈身上,抱怨道:“怎么不多穿件外套过来?”
沐慈没什么反应,也不推拒。
卫终轻手轻脚布置好晚膳,亭内只有父子两个,却摆了三幅碗筷,各有一碗桂花酒酿小汤圆。卫终带着侍从退下,牟渔抱臂站在远处,看着高台。
天授帝牵儿子的手说:“乖,别玩了,用膳吧,你该饿了。”
沐慈不仅饿,还累,虽然沐若松这个人形肉垫让他舒服一点,但两轮马车的颠簸感还是很强,现在他还晕陶陶的跟坐船一样。只想吐,不想吃,没胃口。
天授帝看儿子神情蔫蔫,心疼不过,自己用调羹舀了一个小汤圆,喂给沐慈:“吃一点,自己身体自己养着,别又病了,早知道这样我就不答应朝阳带你去猎场了。明天还去不去?”
“要去的!”沐慈不喜欢事情做一半就放手,知道继续饿下去,不用天授帝禁止他出宫,他自己的身体都撑不住,就张嘴含了小汤圆,慢慢地咬着。
天授帝目光爱怜又复杂看着心爱的小九郎。
牟渔一直差人把情况回报过来,事无巨细。天授帝不在意救不救一个小孩,重点关注他家小九郎的新医术,明白其中价值。他很兴奋,本想再问问外伤治疗的事,想叫小九郎整理成《长乐外伤论》,推广下去,不仅于国有利更可以极大增加九郎的砝码——这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军中将士因九郎活命,就会对他感激……假以时日,还需要夺什么兵权?
活人无数的外伤新法一出,天下兵马,都只听他登高一呼。
九郎总是这样,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是大手笔,且正大光明,手法利落,天下大势皆为他所用,气量格局比朕这个亲爹强多了。
老天爷,一定要多给我两年时间,哪怕我什么都不做,九郎自有方法让他的地位稳如泰山。
就是身体太孱弱。
天授帝看他宝贝小儿子真累着了,就忍下了,打算过几天再提外伤治疗的事。心里觉得欣慰:这孩子看似冷漠,却是个孝顺孩子,为了母亲的生辰还特地赶回来,听牟渔说,也是不想让他出宫遇到危险。
其实挺有心的。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原谅我这个父亲。
天授帝叹口气。
小九郎样样好,就是有个缺点——太记仇。
如果是恨他还好些,可这孩子连恨都没有,完全的漠视,把他当陌生人,只有最近才慢慢软化了一些,和他开始亲近。
真不容易。
天授帝心里各种情绪纷乱,还不忘记给沐慈喂小汤圆吃。
经过十几年窖藏,一旁温着的桂花酒已经飘散出更淳厚,浓郁的香气,与庭院中桂花浓烈袭人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香气醉人。
沐慈吃了几个,扭头不肯再吃。天授帝也不勉强,毕竟糯米的东西不好克化。他也早吩咐了合欢殿小厨房熬着桂花粥,现在正晾着,等父子俩聚完了,回去刚好吃到温热的。
沐慈一只手撑着下巴,神情慵懒地摸了一下酒壶,温温的,他单手执壶,给天授帝斟满了一杯酒。
天授帝高兴了,真高兴。他家小九郎给他斟酒了……儿子给父亲斟酒,是家庭用餐常会出现的情况,这就叫父子天伦。
沐慈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天授帝赶紧制止:“九郎,你脾胃弱,还不能饮酒。”
沐慈没理会,放下酒壶,举杯在鼻尖闻了一下,抿了一口。这酒没有经过蒸馏,酒淡如米酒,可因为与桂花一起窖藏太久,醇香怡人。温着的酒暖暖的,又甜。
沐慈道:“良辰美景,与您共贺。”
天授帝把九郎斟的一杯酒喝了,又夺了沐慈的杯子,一饮而尽,道:“倔牛儿,等你好些了,再和父皇一起喝几杯。”
他记得太医对沐慈的叮嘱,完全忘记了太医叮嘱他不适合多饮酒,只觉得自己原本酒量好,一两杯淡酒完全没事。
这是不肯承认自己老了。
沐慈并不嗜酒,今天的日子很特别,他并不想在小事上与天授帝争执,闹得不欢而散。他又给天授帝倒了一杯,自己也满上,道:“您随意,我不喝,闻闻香气。”
天授帝见九郎终于开始接受他这个父亲的劝解,简直心情飞扬,又拿了杯子自己喝了……一直喝了六杯,沐慈不斟酒了:“您喝太急了,缓缓。”
天授帝看儿子关心自己,眼中氤氲湿气,渐渐迷离:“你和你母亲一样心善。”
沐慈没回答。
天授帝这些天憋了一肚子话,正不知该怎么说,没脸提。现在既然说到了,也有对儿子解释的意思,一打开话匣子就有点收不住。他指着独幽古琴,怀念地说:“桂花、独幽,都是你母亲的爱物。”
人都不在了,靠这些东西来怀念也没有意义。
沐慈神色淡淡,琴台就在他侧边,他伸手又胡乱拨动几下古琴,发出吭吭切切的杂音,折磨地天授帝耳朵发疼。
天授帝觉得好笑,又心里难受,凭他家小九郎的资质,本该是多么丰神俊朗的神仙人物,是他耽误了小九郎的教养,让这少年如今有些……任性散漫,不学无术。他起身坐到了沐慈的身边后,轻轻按住了那只调皮的手。
噪音戛然而止……
“父皇教你。”天授帝等了等,见小九郎没有挣开手……这是个好现象,终于可以一偿“手把手”教儿子的夙愿。
他心里乐开了花,整个人圈住沐慈。天授帝身型高大,很轻易把这个纤瘦的少年全部罩住,让少年靠在自己怀里,长臂伸出,开始弹奏一首古曲《凤求凰》。
古人流行父不抱子,如今父子两亲密依偎,远处的内侍和御林军纷纷感叹长乐王真是受宠。牟渔的眉头却拧紧了,直觉沐慈又不知道打算干什么。不然依他任性的脾气,身体不舒服,喝过酒就会回去睡觉的,不会留着还和天授帝弹什么琴。
天授帝手把手教了一遍,沐慈学东西都快。他硬性记住了每个节奏和天授帝手指的每个落点。沐慈学着弹,一曲《凤求凰》虽然有些艰涩,已经能一音不差。弹完一遍,沐慈又开始漫不经心胡乱拨动,制造噪音,并不继续练习。
慧极,却不感兴趣。
天授帝叹口气,只怕弹琴写字这种事,都被儿子归纳为浪费时间的活动。
“这曲子叫什么?”沐慈侧头忽然问。
“《凤求凰》,你母亲最喜欢的曲子……”天授帝想起这曲子,心里一痛,用脸颊碰一碰沐慈的额侧,寻求安慰,却只碰了一下,就被沐慈推开。
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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