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爱丽丝的冒险 作者:liceelly
第4节
迈克尔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听上去离我越来越近了。之前趁机向背后开了一枪,可能是擦伤了他的某个部位,延缓了他的行动,但他还是持续朝着我所在的方位慢慢靠近。毕竟,就像有栖对我讲到过那样,笔记本几乎等同于基拉的生命,他们就算在生命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也不会放弃笔记的力量的。迈克尔大概正提心吊胆的担心着我会用笔记直接把他杀掉吧,可我既没有这样做所需的书写工具,也根本没有这样的打算。这种邪恶的力量,无论如何我都不想触碰。
脚踝的酸疼让我一时间难以站起身来,只能暂时保持着双手撑在脏兮兮的地板上的姿态。可是如果再不逃开,那么就不得不与迈克尔正面对决了,我可绝不是他的对手。正当我打算不论如何也要挣扎着爬起来时,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掉落到了我的膝上。
好像是…又一本笔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惊讶的抬起头,却看到一个白色巨怪站在我的身边,无言的收拢被羽毛覆盖的双翼,冷漠的盯着我。
如果不是脚部仍然随便一活动便抽搐的痛着,我恐怕会立即转头逃走吧。
是…和那个缠着有栖不放的怪物一样的东西吧。我想要问他想要做什么,可张开嘴之后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难道是我要死去了吗?爸爸会多伤心啊。想起爸爸,想起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还呆在里面惬意的看的温暖的卧室,我的鼻子猛然一酸。
白色的死神默默地从连反抗的心思都完全消失了的我手中拿回了他的笔记本。我那时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直到他用一个词汇让我吃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的那一刻。
“娜迪亚。”
他像往常每个日语课后的黄昏时分,在新桥和西奈岛附近散步时常常做的那样,用缺乏抑扬的声调念出了我的名字。耳边的声音如此熟悉,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听力,心中也瞬间五味杂陈。
“驱?”
我试探着问。他冲我点了点他骨质嶙峋的头颅。然后伸出类似手掌的肢体部位,跟几年前我们在圣米歇尔后街初遇那时一样,如同捡起一支铅笔,将我从布满灰尘的地板上轻轻拉起来。
我想在这一刻我应该有好多问题问他,比如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之前去哪里了,警察知道有栖和我在这里吗…
可是,真正被我问出来的问题却是“你长了翅膀?”
驱似乎完全没有料想到我的反应,借着月光,我看见他不很明显耸了一下本该是眉毛的地方,然后用极其复杂的目光审视着我。
这的确是个傻透了的问题,可我只不过是把自己最真实的第一感想在那一刻不假思索的说出来了而已。驱一定暗暗的在心里嘲笑我吧。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分外懊恼。
这一定是因为之前太过紧张,现在却一下子松懈下来,连头脑都放空了的关系。在听到他的声音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惊惧之感便随着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一扫而空。驱在这里的话,眼前的一切危险就一定都能够完美的化解,就像之前的每一次那样。我已经习惯了这一点,也无条件的相信着这一点。
“有栖还在楼上。”
终于缓过神来,我急忙把目前的事态告知于他,他却对此不置可否。
“早就知道是你和死神有关联!”
突然听到有人在用英语对我声嘶力竭的大吼。
似乎正是在我们说话之际,迈克尔已经在台阶上面站定,用他手中的小型枪指着我了。没有即刻开枪的原因,是因为看到了死神吗?
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的拉住了驱的翅膀上的羽毛。
驱偏过头,平静的盯着我的脸,然后不知从那里变出来一支笔,自顾自的提起它来向他手中的笔记上落去。
他想要做什么?
正是在这一刻,我记起了thorez说过的话。
我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隐藏的含义。
甚至在产生下一个念头之前,我便无意识得想要跳起来夺过驱手中的笔记本,但这样莽撞的举动却被他极为巧妙的避开了。该死,他的动作为什么要这么灵巧,我又为什么要扭伤脚呢?
在完成他可能已经早已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后,他最终还是把笔记交给了我,然后用少见的柔和目光望着我,似乎是想要告诉我之后一切都会变好。
然而这样的话他从来都不会直接说出来。我们从来都不会对彼此直白的说出这种话。
况且,就算说出来又怎样呢?
一切根本不会变好的。
我瘫坐到地上,呆滞的看着笔记本上熟悉的名字。
是40s,还是30s呢?
我只知道,也许这一次我就要失去他了,而这个可能即将成为事实的情况,让我陷入了比之前更强烈的恐惧之中,其中还混杂着如同死亡一般的绝望感。
苍白的月亮透过破窗望着我们。我抬起头,望向他骷髅似的脸和巨大的羽翼,恍惚间见到的却是那时候在大学古老的圆形讲堂中,总是坐在我的正对面,脸颊上浮现起神秘的微笑似的阴影,以手支颐心不在焉的听利维耶尔教授讲课的东方青年。
为什么那时,我偏偏要追上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狗血剧一般的画风,一定是被笠井洁家这对一个傲娇一个闷骚的家伙说情人不是情人说朋友不是朋友而且两个人都变着花样作却又死活不分开的奇葩画风给虐的,才一写到他们俩就变身少女漫…总觉得他们俩最后到底会不会在一起才是这个系列最大的谜团。
☆、真实
半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我把上了夹板的腿晾在白床单上。刚被送过来时,身上的伤口就被小心的包扎过了,虽然还是会感受到阵阵疼痛,但已经较之前轻得多。相较于我而言,娜迪亚小姐的运气要好一些,她只是被子弹擦伤了左肩,脚上的扭伤虽然厉害,但过几天就会彻底痊愈。
我现在感到身体疲惫不堪却又睡意全无,只想尽快向娜迪亚小姐解释清之前发生的事情,彻底打消掉她的担忧。
毕竟,夜不成眠的人,只要我一个就够了。
“我当时突然发现,迈克尔莫格尔和他的同伙们身边居然没有死神。死神一般会在人类捡到□□39天之内出现在使用笔记的人类面前,纠缠他们直到死亡,这些人持有笔记的时间肯定远远超过39天,这点我从新闻报道中早就知道了。而且,迈克尔很可能具有死神之眼,这我刚才解释过的,虽然死神之眼有可能是天生的,但更有可能是他见过死神并与之作了交易,所以不论怎么想,触碰到了他们所使用的笔记本,却看不到死神,怎么说都是不合理的。”
“死神不在他们身边的理由是什么呢?因为我不是笔记的持有者,thorez才会那么容易同意不跟在我后面,但这些人中绝对有某个是那本笔记的持有者,否则他们所有人手中拿到的都应当是笔记的残片,而不是带有封皮的那部分。那么死神不呆在笔记持有者身边的可能性只剩下一个了,那就是原来拥有这本笔记的那个死神已经不存在了。就是在那一刻我开始猜想,他们可能像我们俩一样掌握了杀死死神的方法。”
“所以有栖就因此知道,他们针对的对象实际上并不是我们两个,而是驱吗?”
“其实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我觉得这个猜想可以把之前遇到的所有怪事串联起来。其实也不能说他们针对的就不是我们两个人。绑架我们的动机可能也就在于此吧:这个自称为新任基拉的团体发现了我们两人中某个人可能受到某个死神的密切关注。试想一下,假如娜迪亚小姐是基拉的话,突然发现某个你不太了解的对象与死神扯上了联系,说不定那一天死神就会有可能送给他一本笔记,那么你会不会很担心呢?”
“大概是会的。毕竟不了解对方的底细啊。万一对方是反基拉派,说不定会引发一场混战呢。”
“所以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办法把可疑的对象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如果不行就干脆杀掉,但杀掉的话又可能会惹怒死神,那样的话,最好先抛出某个牺牲品来,一旦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就让死神为了保护它所在意的对象而被迫使用笔记,将它先行消灭,然后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想,之前问话时,迈克尔一声不吭,却让别人不停发问,就是打了这样的主意吧。另外,我当时感觉到问话的人似乎也有想要拖延时间的嫌疑,我想大概他可能完全不了解剩下两个人尤其是他们中的首领人物的想法吧,甚至还抱着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真的引来死神的企图。当然,这也只是我对犯罪心理的一种妄想罢了。”
“真不愧是推理家啊。”
我很想调侃她一句,可仍旧无法打起精神来。
“总算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这次真的为难你了。谢谢你,有栖。”
娜迪亚小姐反常的垂下头,似乎是感到有些羞赧。
“没事的。”
我又撒了谎。
怎么可能没事呢。对我来说,也许这其实就是不可挽回的后果呢。
自从最近在魅上的设计之下恢复了记忆之后,我一直试图逃避这样的事实,那就是我居然是火村最讨厌的犯罪者中的一员,甚至作出了比一般犯罪者更不可原谅的事情…就算并非亲自动手,但父亲事实上是被我杀死的。我不想接受这些过往,可另一方面,尽管我希望自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作品不怎么畅销,过着平静而时有波澜的日子的家——我喜爱这样的生活,但是在发现之前的一切其实是建立在完全虚假的基础之上后,我再也不可能回到那种生活了。
那种感觉就像楚门的世界里的男主角,不论之前的生活有多安宁和幸福,都不可能了解真相后回到那种被设置的人生中去了。那样还不如接受自己是一个犯罪者。
因此我试图逃走,试图装作这种记忆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装作自己能够平静的接受自己做过的一切,因为现在的自己已经比那时成熟的多,就算再一次拿到这本不详的笔记,也不会像上一次那样深陷其中了,仿佛这样割断过去的自我和现在的自我之间的关联后,过去所做过的全部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但是…
自从我用指甲盖沾着血将迈克尔沃尔夫的名字写在之前搜出来的笔记残片上那一刻起,我便再也不能用这种虚伪的说辞蒙蔽自己了。
面对类似的情况时,我作出的选择仍旧和十几年前一样。
也许我根本没有真正的改变过。
“至少thorez以后不会缠着你了,你也不用因为担心突然又得了健忘症而把纸片藏在手表贴近皮肤的那一面好贴身携带啦,那样一定很不舒服吧。”
娜迪亚小姐似乎试图用明快的语言让我打起精神来。
我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很开心,她不可能明白为什么我在我们俩逃过一劫后反而沮丧起来。
那次我从罪犯手中救下爸爸后,妆裕也是这样开心的,说着那个人是活该之类的话。
她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正如娜迪亚小姐不了解,又一次掌握在我手中的这种力量到底有多可怕。
但是我不想破坏掉她愉快的心情,因而还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向她点点头。
“不过,矢吹君这样行动的意义,我可就不明白啦。他应该早就发现端倪了才对。娜迪亚小姐倒可以去问问他为什么这样做呐。”
“好呀。你累了吧?如果不累的话干脆叫他过来这边说给我们听好了。”
我告诉她现在自己并不想睡,她轻快的说了一声,等着哟,就拄起莫格尔警督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给她的一条拐杖磕磕绊绊的出了房门。之前莫格尔警督已经来看望过我们,还非常客气的感谢我保护了他的女儿,他是个很和善的中年人。虽然听娜迪亚小姐说起过她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但是有这样疼爱她的父亲,娜迪亚小姐确实是个很幸福的女人呢。
在今天早一些时候,我还看见她哭泣着搂住死神的手臂,用我无法理解的语言心碎的一遍遍的说着什么。
而现在,她的背影纤细而修长,栗色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披在肩上,虽然步履有点艰难,但我却能感受到她周身洋溢的欢乐。
大概就是眼前强烈的反差,才会让我产生如此的感受吧——我明白自己不该再次使用笔记。可我并不因此感到后悔。
即使在陪同火村跑了无数次案发现场,见过千千万万的犯罪者,对于罪恶的理解早已不同以往的今日,在内心某个部位,我还是那个会为了保护某个人而不惜杀掉另一个人的幼稚男孩。
那个用笔记杀人无数的少您不是什么由我分裂出来的第二人格,他就是我。
这提醒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在找任何借口,去无视过去的自己了。
我必须去面对那些我记得或仍旧记不起来的真相。我必须去面对他。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逻辑已经完全无药医了。总算再有一章就能结束这部分了。要是我还有力气往下写,下面绝对要回到古典推理的模式,已经受不了斗智的设定了。
☆、蒙苏利公园被打断的清晨
“所谓的‘世界’归根到底是个体的世界,个体身边正在进行的事件构成了他的生命,而这种正在进行的事件其实大多是遵照因果律来展开的。虽然将一切事件的产生与发展都归因于某种因果律是明显不正确的,但世界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一种类似于因果律的逻辑所掌控着,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把看似由因果律所决定的结果事件看作一种在本被我们视为原因的条件有极大的概率会发生的事件,这样的视角似乎与现代逻辑学的精神更为相符一点。但是,在宏观的世界中,‘有极大概率’会发生其实与‘一定’会发生几乎可以被视为等同。在死神之眼的视角下,每个人的生命数字都时常会变动,如果需要举例来阐明的话,我可以举一个常年吸烟者的例子,他的寿命在他的烟龄积累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会显著的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其实也是遵从因果律的结果。当一个事件在因果律的支配下展开并走向因果律决定的几乎可以说是必然的结果时候,任何深入这个事件的人都无法以因果律来改变其终局。”
“这就是为什么我发现有栖川君的与娜迪亚的偶遇影响到了娜迪亚的寿命数字后决定让一切按照其本来的状态自然发展,甚至要求有栖川君采取他在这种状况下按照自己可能采取的方式来行动,我们其他人也采取符合自己的行为方式的做法。这就是为了让由于因果律的作用而产生的事件正常的发生,然后才能在最后一刻来临之前以从本质上就超越因果律限制的事物打破既定的结局。超越因果律限制的力量指的就是死神的力量了,笔记也罢,作为死神所具备的其他能力也罢,它们遵循的都是死神界的规章,而非因果律。我本来计划自己来使用这种力量扭转这个事件的发展倾向,甚至都事先确定过那个美国人身边所有人的名字,但是有栖川君阴差阳错的最终代替我完成了这个任务。当然事实上,我也可以在事件尚未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之前就用笔记的力量将它从中斩断,但是我无法锁定到底那个人才是眼前的事件走向结束的最终助推力,我已经将自己卷入了事件,所以无法以旁观的态度来观察到未来的凶手会是谁,如果真要这样做,那就会变成大范围的杀戮了。毕竟现在我们所处于其中的场域不是死神界,而是人类社会,人类社会的存在本身就暗示着所谓的社会契约的存在,任何人只有在遵循契约的前提下才能被认可为社会的成员。所以以人类的身份身处人类社会的我不认为自己应该违反这样的契约。以上就是我行动的动机了。”
自从那个涉及到我的事件以混乱但尚可算是圆满的方式解决之后,我一直在思考驱那天在克劳德伯纳德对我和有栖两个人所说的那段话中所包含的种种含义。其中似乎有些地方让我感到忧心忡忡,但我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与他进一步探讨这次发生在我们身上的事。
今天,在日语课结束之后,我终于鼓起勇气邀请驱陪我出去走走。虽然脚踝事实上仍旧不太方便,但是我还是觉得,在散步的时光中不着痕迹的向他发问要比在我家的客厅惬意的品尝着咖啡和香草茶时突兀提出这个话题简单多了。
至少,三月的微风在轻柔的拂过我们的头发时,会无声的鼓励我这样做。
“驱,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让我来写迈克尔的名字呢?”
他用修长的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黑发,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却反问我:“你觉得有栖川君在为了保护我们被迫使用了那本笔记之后,心情如何呢?”
“我实在不明白,虽然那种东西确实是邪恶的,但无论如何,在那时的情形下,有栖的做法应该是正义的吧。如果他不那样做的话…”
想一想有栖没有这样做的话现在可能出现什么样的后果,甚至只是回想一下当时我的心情,我都会感觉如坠冰窟。
“如果你是这样想,那么那个想要绑架和杀害你们的人之前的做法也是正义的。想一下他们的做法,也许他们救下了更多本该死去的人。”
“但是…”我不甘心的咬住了嘴唇:”他救了我们。”
“没错,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对他说如果日后遇到什么困难需要求助,请尽管来找我们。
“而迈克尔沃尔夫他们,自从将笔记作为保护自己的工具,为此肆意的支配无辜的人的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是正义的了。”
我气冲冲的小声嚷着,一边试图加快脚步,结果差点因为忘记了脚上的扭伤而再一次摔到,幸好在脚下一滑的那一刻,我及时抓住了驱的手臂。他蹙着眉,露出了相当无奈的神色。
“娜迪亚,你的想法实在是又冲动又不成熟。你真的愿意在自己死后成为天堂和地狱都拒之于门外的彻底虚无吗?”
“我…”
我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他,而他则露出那种如同高更笔下的毛利族青年一般的笑容,继续说到:“你不会愿意的,而有栖川君对于笔记的拒斥态度则是出于…”
大概就是在那电光火石般的一瞬,也许只是出于一种反驳的本能,那句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比起看着你在面前消失,我宁可化为虚无。”
“一种对于自己重新为死神的力量所控制的恐惧…”
他那一直以来缺乏生动的表情的脸庞上那双总让我觉得深不见底的黑眼睛在那一刻好像泛起了微澜。似乎是出于惯性,他还是说完了之前在说的句子,但我觉得,他的心思根本不在那句话上,因为我看到他如同往常思考问题时习惯的那样,下意识的用手指绕起了额前纤细黑软的刘海。
他似乎…在努力的揣测我那句话的含义。
事实上,我也同样被自己的直白的说辞吓了一跳。
也许我可以说点别的把刚才贸然说出口的话混过去,比如问问他其他那些让我感到疑惑的问题,就像是,为什么你不担心迈克尔会在因果律发生作用之前就率先使用笔记杀死有栖和我呢?或者我还可以提出其他的话题,比如,有栖执意不肯呆在这里,说自己要去英国解决一些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甚至,我可以什么都不说,就此沉默下来,我知道他会像是和我约定好了一样也陷入沉默之中,然后等到下次见面时,我们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我真能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在他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表现出那种病态的对于死亡的渴望之后?
那同样是发生在那家医院中的对话,那段对话的开端甚至可以说相当好笑。
有栖十分困惑的听完了驱的哲学讲义以及混在哲学讨论中的对于自己的行为的解释,然后就其唯一听懂了的那一部分提出了他的问题。
“那么,矢吹君为什么要以人类的身份处于人类社会中呢?”
我记得有位死神告诉我,死神是不能随意离开死神界的。他用清朗的声音彬彬有礼的问道。
“这其实是一项公务。死神大王似乎看中了我对于哲学的兴趣,希望我能够从人类社会中寻求到某种合适的观念带回死神界,这样他就能通过思想改造的方式帮助那些整天不务正业到处乱扔笔记本的死神端正工作态度,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了。”
我看到有栖的嘴夸张的在听到这种话的那一刻张大了几倍。自我们逃离布洛涅森林里的那幢房屋之后,他第一次露出如此开朗的表情。
我莫名的直觉到,他一定是在脑内异想天开的编造出了某些奇特的画面。
但是驱之后的发言却让我之前还兴奋着的情绪悄悄的低落了下来。
“但是来到这里后我很快就发现这种想法似乎十分荒谬。因为事实上,人类同死神一样,不具有超越他们自身之外的生存意义。”
“此岸存在的,彼岸也同样存在。此岸不存在的,则在任何一处都不存在。”
我又一次想起,相识那天他回答利维耶尔教授的那句话,而驱则继续用他那沉闷的语调徐徐的说:“唯一能够赋予人类的生命某些意义的东西恰恰是他们自身,而他们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他们面对死亡而生,死亡作为不可避免的终局,迫使他们让短暂的生命变成拥有永恒的意义的东西。但死神却可以选择永生,所以他们无法赋予自己的生存状态某种意义,也许只有在死去的那一刻,死神才能体会到虚无之外的东西。
“所以我肩负的任务,也许根本不可能完成。甚至,即使是我也根本不可能理解生存的意义,也许,只有死亡才能让我感受到自己曾经是存在的。”
他用听起来有些苦恼的腔调这样说。
那一刻我甚至产生了怀疑,他…真的在为这次意外的获救感到高兴吗?或许,之前的一切都不过是借口。他是不是,本来是想要通过这个方式,去拥抱他能令他获得生之意义的死亡呢?
那样的话,被留下的我又算什么呢?
不安如同那次事件后阴魂不散的后遗症似得,又一次攫取了我的心。
我…难道真的要等到失去他的一刻,再把想要对他说的话说出来吗?
“你记得在面对着迈克尔沃尔夫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娜迪亚…”
“我对你说‘不要离开我’。”
为什么要把好好的句子说的断断续续的呢,我从心底嫌弃自己的无用。明明更夸张的句子都同别人说过很多遍,怎么这次却抑制不住心里的紧张感了呢。
但即使如此,我还是…一定要坚持说下去。
“可是你当时没有作出回应。我希望你现在告诉我,你答应我的请求了吗?”
说完这句话简直用尽了我全部的勇气。如果不是高大的栗树上栖息的鸟雀们欢快的歌声分散了我一点点注意力,我也许根本没有力量说完这些话。还是把一切交给本能比较好办。
其实这些话似乎,完全仍旧没有触及自己想要表达的意图的核心。可是这对我却已经是极限了。为什么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就会变得胆怯呢?发现这点,我简直都有些沮丧了,可心里却还是忐忑不安的期待他将要给我的答案。
“这个问题,我想我现在还无法回答你。”
听到驱那如平常一样呆板的声音时,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也许,我还是不应该问这种问题吧。我原本不应该——
然而他的声音却又一次打乱了我的颓然的思考。
“娜迪亚,我们都不清楚将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不能这么随意的向你承诺‘我不会离开’之类的事,但是——”
他像是自言自语似的小声说道:“我可以答应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去了什么样的地方,只要你仍旧想要见我,就一定能找到我。”
这样可以吗?他轻声问我。
这样,是不是就够了呢?
反正时间还有很多。今年五月就是我们相识五周年的纪念日,我们可以找家餐厅大吃一顿,爸爸最近又遇到了不少麻烦的案件,我们可以一起帮他解决。日语虽然已经打算找专业的教师教我了,但驱不是还会别的语言吗?梵语我也可以学学看呢,还有别的国家那些奇怪的语言,免得要是哪天他消失去了那个国家,明明想去见他却因为语言障碍去不了,那我可就太亏了。
至少我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不过,看着他端正的脸上少有的温和表情,我还是——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这个机会
“那么就说定了。不过要确定约定达成,好像需要某个仪式呢。”
“难道你认为我会违约吗?”
“不,但是这是非常重要的约定,所以必须要以什么东西来证明它即刻生效才行。”
我觉得自己简直有些胡搅蛮缠了,但是如果不步步紧逼,那么他最后绝对不会同意——像现在这样闭上眼睛站在我面前的。
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办呢?突然间我自己反而不知所措了。
不,我并不是嫌他的嘴唇不好看,但是刚开始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要不然还是随便亲一下他的脸颊就好了,但是他都已经闭上眼睛了,这样反而更尴尬吧。都怪驱,谁叫他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表情里偏要有点视死如归的悲壮感,这才会让我觉得紧张,甚至感受到了一点像背着爸爸搞了恶作剧的小孩子一样的负罪感。
不行,不能再犹豫了,再过一会儿,他一定会反悔的。
连三月的风,都在微笑着催促我呢。我终于在带着初生的青草的芳香的空气中深呼吸,努力克制着不规律的撞击着我的胸口的心跳,闭上双眼,然后——
“小姐!”
是让保罗。
他庞大的身躯旁边还站着个中等身材的东方男人。
“我找了你好半天呢,啊,驱君也在这里,那就更好啦。这位日本先生有事要找你们问。对了小姐,晚上你爸爸说要请我去中央市场吃生蚝,你们两个也一起去吧?”
后来我才了解到,那位英俊的东方男人就是有栖曾经像我提到过的那位朋友。他是来找他的。这的确是更加重要的事情。明明看面部显得很年轻,我却在他的短发间零零星星看到不少白发。是因为太担心有栖了吗?
如果我的直觉没有错的话,有栖对于这位先生的意义,绝不会小于驱对于我的意义吧。
所以尽管所知有限,我还是很高兴能够帮到他。
但我得承认,在了解到他们想要问的事情与有栖有关之前,我心中仅剩的想法——的确只有一点。
真想立刻把让保罗这个迟钝的家伙关进动物园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不,副教授只是少白头而已。这部分总算结束了,简直太拖,私设遍地,全程精分,而且逻辑都喂猫了。不知道歇几天后我还会不会想起来写英国的部分。总之还是先回顾一下bb杀人事件和l改变世界再往下编比较好。这里把现象学换成了莱布尼茨、海德格尔以及我自己的瞎扯,真是对不住原著里这两只现象学狂魔对于胡塞尔的热爱,真相是我搞不懂胡塞尔在讲什么。愿我认识的那位上课讲过莱布尼茨并热爱京极夏彦的老师永远见不到我在这里的胡扯。
☆、噩梦
“又见面了,有栖川老师。”
面前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向我打了招呼。
“江神二郎?”
这位来自我的的主人公挠了挠他略微有些凌乱的长头发,然后十分有礼貌的问我介不介意他抽支烟。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他高兴的拿出了口袋里的烟盒。
“上次见到您还是好几天前。”
“啊啊,是的。在那之前好多年都没见了呀。”
“的确如此。有栖川老师平日应该很忙吧。”
“是啊。”
我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坐在大学校园里的草坪上,三月初开的单樱在微风中摇曳着,摇落的花瓣如同雪花般在空中旋舞。这里应该就是我们共同的母校英都吧,可是眼前的景致与我每次去学校教研室找火村时所看到的却好像微妙的有些不同,让我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老师最近有没有想好怎样来写结局呢?”
“抱歉,我还是没有太多头绪呢。而且最近我有其他事务缠身——”
最近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我没有心力去花时间完成这个系列的最后一部。是什么事情来着?
“是这样啊。”
他满是寂寞的说,然后突然问:“老师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第一次吗?我忍不住望着天空中某个不可知的点发起呆来。
“是在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吧。那时我正一个人在长野县那边旅行,第一次在梦里见到了你,之后在大二那年初次写时就把你写进里了。”
“我记得似乎那时候有栖川老师构思出的设定与后来很多地方相当不同吧。”
他居然也望向了天空,漫无目的的盯着飘游不定的浮云发起呆来。
“欸?似乎真是这样啊!刚开始,你还有时会因为社员不听话而发脾气呢,现在可是完全的绅士了。爱吸烟的设定一开始还不存在,认识火村之后才加上了这个设定。有一阵子我差点以为喜欢穿白衬衫的设定也是在认识火村后加上的,毕竟他超级喜欢白色,不过后来想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了吧。”
“嗯。”
“还有,哲学系学生的设定让我头疼了好久,一开始是为了处女作里需要科普的常识的需要才这样写的,后来却发现越写越没有啰啰嗦嗦的哲学家气质啦。但是爱读《鲁拜集》的设定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我记得有读者甚至说,老师作品中主人公的性格一直在奇妙的变化着呢。”
他微笑着插嘴说道。
“这点确实相当对不住你啦。”
我愧疚的说道:“每当写到下一本书的时候,就会想‘咦,之前所写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呢?’,然后就发现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能凭借模糊的印象来塑造人物,这才搞的你有时脾气暴躁,有时又特别温柔,有时候很坚强,有时候又很脆弱。大部分时候像个大学生,小部分时候却像个真正的成年人,甚至比一般的成年人还要老成的多。最后甚至不知道为什么想要用自己的打字机抹杀掉你的存在,真是太抱歉了。”
“这也许是因为有栖川老师从来都没能真正理解我?不过无论如何,老师无须为此自责,相互理解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吧。”
虽然他十分平静的说着这种话,但我还是感觉自己无形之间受到了委婉的批评。
“不过老师真的仍然想不起为什么想要杀掉自己的主人公吗?”
“这个——”
我确实什么都想不起来。难道是因为不小心把江神设定成了比自己的代言人有栖更加帅气的美男子所以嫉妒心爆发了吗?应该不是这样浅薄的理由吧。
“那么老师,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从这个系列的开端开始回忆呢?说不定能找到答案吧。”
江神系列的开端吗?我皱起眉头极力的在浑浑噩噩的回忆中搜索。
“似乎是有栖在大学社团的招新热潮中晕头转向时,突然撞到了对面的学长,捡起了他掉在地上的?”
“确实是相当不错的相遇方式啊。”
他用带有赞许意味的声音说:“是大学校园里很常见的相遇方式。不过除此之外,他们还可以以其他很多方式相遇吧。”
是啊。比如说上关于刑侦学的公共选修课时恰好坐在一起,参加联谊活动时聊起了推理,在图书馆里看中了同一本书然后争了起来——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像江神和有栖这样可能以各种各样相逢的,虽然世界上有无数种让两个人相逢的方式,但有些人却只能以某种特定的方式相遇,不论这是不是他们所期望的方式。”
“你说是这样吧,月君?”
我猛得转头,却看到之前本该是江神二郎的位置上,竟然坐着那个人。
“我刚刚有说过自己是江神二郎吗?”
他以无辜的大眼睛看着惊慌的我,神态中却带有着某种比瑞士军刀还要犀利的东西。他手中的烟也不知什么时候早就不见了。
“其实月君一直在困惑不是吗?你在疑惑着,我对你说你是我第一个朋友的话,到底是真的呢,还是骗人的呢?你不知道我的态度到底有几分是真诚的,也不知道我表现出来的个性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就像你其实根本不知道江神二郎到底该是怎样的人,是温柔呢,还是暴躁呢?他对待犯罪者的态度,为什么一时十分严厉,一时又非常软弱呢?也许是出于某种目的,你很想知道这些,却怎样都无法确定下来自己该相信些什么。”
“你在创作他的时候模模糊糊想起来的人,是我,对吗?”他不容置疑却十分残忍的说。
“虽然设定到最后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是你构想出的江神二郎却还是带有我的影子,你从灵魂的深处拼命想要摆脱这种阴影,所以才试图用让你能够全心全意信赖的对象的特质把一开始带给你灵感的原型留在他身上的痕迹尽可能彻底的抹去,最终甚至想要将江神二郎的存在也彻底抹杀,就像毫不犹豫的杀死我一样。
我的推理正确吗,月君?他蹲坐在网球场旁边的草坪上,圆睁着无神的大眼睛,问道。
不过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要紧了。
因为你永远都找不到一个能告诉你答案的人。
这些疑惑将永远纠缠着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就像从前我对你提到过的那首诗里所说的那样:
留下了不解之谜和满怀遗憾,然后,勉强踏上那黑暗的征途。
就像我一样。
这感觉怎样呢,月君?
我——大口的喘息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从噩梦中醒来,我跌跌撞撞的冲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把冷水狠狠得扑到自己脸上,总算清醒了点。真没想到,现在被噩梦所苦的人,已不再是火村,而变成了我啊。
窗外是英国乡村特有的诗意景象,大片的牧场生着绿油油的草苗,一群绵羊正在安安静静的享受着美餐。可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英国的,否则我一定会抽时间去伦敦仰望福尔摩斯的遗迹,再去德文郡和牛津找寻我所喜爱的女家们的故居的,至少也可以去坎特伯雷市中心,瞻仰一下无数先贤用瑰丽的语言赞叹过的大教堂。
但现在我却再也没有这样的心情了。
我真的那么在意梦中提到的那些事吗?
也许真是这样,否则非要在腿伤未愈的情况下到英国来是为了什么呢。
之前被迫呆在巴黎那家医院里的那几天中,已经计划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只需要根据在手机上标注好的位置按图索骥——就能在这附近找到那家神秘却闻名遐迩的孤儿院了吧。经过几天前发生在巴黎的事件之后,我已经不能够从心理上否认自己的过去了。那么,就彻底的将过去的事了结掉吧。
一边想着这些,我简单洗漱了一下,换好衣服,扭开门——
火村站在门外,保持着一种正要敲门的不自然的姿势,用令人看不透的眼神盯着我。
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他的视线在我身上打了几个转,在看到我还凄惨的扎着绷带的腿的那一刻皱了皱眉头,然后似乎试图用眼神示意我些什么,见我自顾自的发愣,他终于忍不住终于发了话。
“有栖,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吗?”
我知道不论我多想拦住他,他肯定还是会想办法找我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找来了,更没想到,见到我时他的第一句话居然带着久违了的日常感。
简直就像是十几年前和之前一周多时间里那些惊心动魄的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补了大逃杀,决定以后再也不黑藤原龙也的颜值了,他18岁时的长相完全hold住17岁的月。感觉日本这两只真人版的月一个没赶上颜值巅峰,一个被编剧坑了,都好可惜,搞得最后我最认可的真人版月居然是那个演唱力爆表的韩国小哥。还有,江神学长的白衬衫设定其实参考的是漫画版,原著有没有想不起来了,倒是副教授好像是真·白色控。
☆、谈话
“刚刚从火车站出来坐巴士到这里,这一路相当辛苦呢。”
火村把背后背着的行李包随便一丢,把西服搭在靠背上,自己则斜着身体靠到沙发上,随手点起一只骆驼牌香烟。真是完全没有一点学者的样子呀。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我问过你之前跟你一起被恐怖分子绑架的法国姑娘,她说你到英国去了,我立刻就大体上知道你要去的是哪里了。然后就是很常见的调查你到达英国时乘坐的火车车次以及其他使用过的交通工具…”
“好啦,我明白了,你不用再说下去了。”
我无精打采的说:“你还是找过来了呀。”
“我只是担心你这个半吊子家被坏人拐卖了。”火村无情的说。
“明明每次一块儿旅行的时候负责做计划的都是我啊,要拐卖也是你先中招才对吧。”
下意识的回嘴时,我自己大吃一惊。居然自己在这种状况下还有心情跟火村斗嘴,也实在是太幼稚了点。但火村却说着“这样想之前的旅行居然没出过什么大状况倒够幸运的”之类的话,慢慢的在空气中吐出几个烟圈。
不行,对话如果以这样奇怪的节奏进行下去,就是再讲上几年也触及不到核心问题的。
“我带走了魅上的笔记。”
“啊,我们知道。”
他继续以无关紧要的语气回答着我。
“不要紧吗?”
“当时模木警视确实有点想要干脆动用行政力量把你带回来,但你虽然持有笔记却并没有用它来对付我们,所以他认为不能把你逼得太紧;想要依法行事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因为你除了袭警也没有犯什么实质性的罪行,而如果要以袭警罪逮捕你的话,他首先必须向你的书迷们解释警方为什么要无理由的派人监视一个无辜的家的生活,现在可不是昭和时代了。”
“所以,他们是想让你把我带回去?”
“差不多吧。”
“我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
“我知道。”
火村甚至没有问我还有什么事要处理。
“火村,我还有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有栖?”
“对于我之前的事情,你知道多少?该不会你一开始就是警方派遣过来——”
说不上是突然警惕了起来,事实上面对着几乎填补了我自大学二年级到现在半数的空余时间的友人,我也不可能一下子抱有什么警惕的态度,反正,最好的一面也罢,最糟糕的一面也罢,都被他看了个遍。但是因为某种理由,我还是想要知道答案。
结果火村用近乎怜悯的表情看着我,慢慢的说道:“有栖,你之前到底看了多少异想天开的啊。”
这根本不是想象力旺盛的问题啊,明明是电影似的的情节突然就发生到我自己身上了。
“我的名字确实如你所知道的那样叫火村英生,职业是英都大学社会学部的副教授,不是什么秘密警察一类的拉风人物,关于你过去的事我确实知道不少,但纯粹是因为偶然。能在大二时认识你,我觉得非常幸运,就是这样了。”
“难道你完全不介意吗,我之前可是——”
在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下去的时候,他却接起了话头。
“有栖,如果换做是你,有一天我突然告诉你我曾经杀过很多人之类的话,你会对我说什么呢?”
“大概是——我陪你去自首之类的吧。”我说。火村的意思是他也会这样对待我吧。
“你会因为我在你没有参与的过去做过的事情而厌恶我吗?”
这应该就是他坚持着喊我有栖而不是以夜神或者月之类方式称呼我的原因了。
“我明白了。但是…”
我问道:“你明明知道这些我最近才想起来的事,怎么不把它们告诉我呢?”
我其实大致知道他会说些什么,但还是想要问他。果然,他平静的回答:
“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很想劝你立刻把笔记处理掉,忘掉你最近想起来的所有东西,这样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把现在的情况当作是一次普通的旅行,但是你是不会同意的,否则你也就不会来坎特伯雷了。”
“那既然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我就不该简简单单的当它根本没存在过。”
“要是我早几天来就好了。”
他搔了搔生着不少白发的头,说道:“要是在法国就追上了你,你还有可能会答应我立刻放弃笔记和记忆吧。”
“这也说不定。”
“不管怎样,等到你处理完你想要处理的事情,就和我一起回日本吧”
“好的。”
我小声说道。火村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如果你不想放弃记忆和笔记的话,也许会面临终身禁锢,所以有栖,在我们回日本前,要想清楚怎样选择呀。”
“按照火村的看法,我不是应该受到惩罚吗?”
“惩罚是为了什么呢?”
他反问我。
“不是为了赎罪吗?”
“有栖,你自己不是应该比所有人都清楚这一点吗?惩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杜绝犯罪,将犯罪者与人群隔离,直到他们不再有犯罪的能力和企图为止,如果犯罪者执迷不悟,那就只能用死刑处置了。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无辜之人的安全。但是有栖——”
他用平稳的语调说:“我们都知道现在的你已经没有任何犯罪的意图了。”
火村知道我最近在巴黎做了什么吗?我不清楚,也不知该如何向他启齿,最终只得说:“但这些年里我并没有发生那么深刻的改变,我还是我,在面临过去面临的事情时,我或许还是会选择杀人。”
“没关系,你不会这样做。”
火村用不容置疑的语调说道:“我就在这里。你要是真的想要走上老路,我会阻止你。”
他的语气中有赌上一切似的决心:“如果你想要再次成为犯人处决者,就必须要第一个杀掉我,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做。”
因为…
因为我们是朋友吗?
我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难忍的恐慌感。
“我也不确定自己会做些什么。”
我小声的自言自语。
“看来我倒是比你更了解你呀,有栖。”他随意的说道。
“如果,火村,我告诉你我绝对不想放弃记忆的话,你会怎么看?”
火村叹了口气,说:“那就只能每年去探监了吧。也许会想想有什么办法帮你减一些刑期,这样会让我相当为难。但是有栖,如果你确实不想改变主意的话——”
我还是会等你的。他相当郑重的说。
真没想到会变成这种肉麻的场面。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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