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人 作者:毛团儿
第10节
李昀跪了:“小人参见知府大人。”
毛途安道:“伊知县的夫人告你谋害伊正,如何解释?”
李昀皱眉:“小人不得而知。”
毛途安道:“来人,带伊夫人。”
不一会儿,来了一位衣着朴素的妇人,手上兰花指一指李昀,道:“好一个黑心黑肺的字督使,我家大人不过是让你抄了三天文书,怎么就记恨于心,杀害了我家大人!”说罢嘤嘤哭将起来,愈发委屈最后号啕大哭。
毛途安掏了掏耳朵:“我说这位,这位夫人,你怎的就一口咬定是字督使所做?”
伊夫人连连叩拜:“求青天大姥爷做主啊,我家大人平日里节俭恪守,从来不与人有冲突,衙门里平日里也没什么事,又没生人,只是几日前这个黑心的李昀进了府,不知怎的就怀恨在心了,净下此毒手……呜呜……”
毛途安叹口气,徐徐道:“你再哭本官真的没辙了,本官是在问你,可有证据?”
伊夫人止住了哭泣,连连点头:“大人明鉴,我家大人在查核李昀履历的时候,发现此人来路不明,且祖籍不详,那日李昀来府上,我家大人就说要严查此事,又怕此人闹事,便找了个差使将此人打发了,没想到前日发现我家大人投了井,井口处留有李昀的物件。”
说罢伊夫人将东西呈上给毛途安查看。
毛途安道:“伊夫人倒是心细如针,连字督使身上的玉佩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伊夫人道:“本也没有印象,是府中人告知民妇,这位字督使一打进了府就开始四处查看,贼头鼠目,定是有所图谋。”
这位伊夫人看着只会哭,这几句话说的倒颇有意思。
毛途安看看李昀,李昀也看着毛途安,俩人心中都有些心照不宣。
官员晋升都要查核出身这是惯例,奈何李昀此事却不用,一来他只是个县太爷的字督使,本来就没有官衔,说白了县太爷如果哪天看他不顺眼差办辞退了也就罢了。
二来,毛途安仔细查看那个玉坠子,此物确实是李昀的,是前些日子在旧货市里倒腾回来的一个玉坠子,不过早就捣腾数手,卖与别人了,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带着它去推人下井。
但这个伊夫人说的,李昀却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虽说字督使不需要查核出身,但李昀是个江流儿,若顺着这个查下去,县太爷有惑其身份也没什么不对,再来,那玉坠子是跟其它物件七七八八转手卖给京城黑市的,还是自己当时陪着李昀一起去的,黑市本就是见不得光的地方,说出来恐怕罪加一等。
毛途安道:“伊夫人,此物满大街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说是字督使的也未免牵强,再者,你所说的不过是猜测而已,没有真凭实据尔。”
伊夫人此时倒也不哭了,斜睨堂上毛途安:“哦?大人怎知,难道说大人与这位字督使早就认识,所以有所偏颇?”
毛途安揉揉脑袋,这事蹊跷,看来杀人者是有备而来。
看来不止是李昀,还冲着自己而来。
☆、百花齐放
将李昀押回牢里,毛途安回到家里,一仰头躺在床上。
底下小厮来报,说东西都打包整理好,是否现在搬到新的官邸。毛途安道:“且等等罢。”
又有小厮来报,说堂外有客来访,毛途安扯动嘴角,在京城自己没甚么熟人,这时候来见自己的,定是跟案子有关之人。
出了内堂定眼一瞧,是礼部侍郎赵惠中。
“下官参见侍郎大人。”
赵惠中赶紧将毛途安扶起来,满眼带着笑意:“据说毛探花如今成了知府大人,特来拜会。”
又看看四周:“还怕来的晚了知府大人搬到了知府府衙,幸好来得及,不过早搬了也好,这等小地方如何能屈尊我们的探花郎。”
毛途安扯动嘴角,心里明了自己这个官是如何而来,不知道这个赵惠中来找自己是何用意,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情。
一盏茶过后,该寒暄的也寒暄完了,赵惠中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笑了:“据说知府大人刚刚上任就办了个棘手的案子。”
毛途安道:“也说不上棘手,县官伊正日前疑似吃了酒不慎掉进了自家后院的井中,伊家夫人告到了本官这里,已经着人核查。”
赵惠中见他说的轻巧,半分都不提那字督使之事,心中也明了,敲敲桌子道:“一月之前,本官出门在外,回到家中据说是有两个青年来府中寻些……事务,府中衙役看其可怜便送了两个杂役帖子,不巧府中衙役没个看管,将考试帖子堪称了杂役帖子送了出去,哎可叹这些人,忒没管教。”
毛途安点点头,也喝了一口茶:“嗯,是该严惩。”
赵惠中见这黄口小儿口气不小,冷笑一声:“看来知府大人与那字督使相交不浅,恐有包庇之嫌。”
毛途安皱皱眉,抿了一口茶:“这世间的东西,怎么来的都不打紧,从哪去的倒是要紧的很,侍郎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赵惠中哼道:“本官确实糊涂。”
毛途安嘿嘿一笑:“那日我与友人等着官考,闲的无聊就在京城中转了传,这一转就转到了当日去谋事的那个府邸后院,听见里面情歌妙语甚是心动,就绕到后面走动走动,大人您猜怎么着,碰巧看到了上官夫人姜氏,真不愧为当初京城第一美人……”
赵惠中冷道:“知府大人,怕是眼花了罢。”
毛途安按按眼角:“下官年纪不算太大,不过或许眼花了也不一定。”
赵惠中见毛途安如此,也顺了下去:“知府大人当日御宴的那首《渡江言考证》确实是佳作,得了皇上赏识也是情理之中,连丞相大人都赞不绝口,官途平坦,可别为了一个区区字督使便有所坎坷。”
毛途安笑道:“这话下官听糊涂了,在下不才,只知道公事公办,至于新上任的字督使……”毛途安眼眉一挑:“在下久居京城,未曾认识,怎会有偏颇。”
赵惠中站起身来:“既然知府大人明了,本官也就不多待了。”
毛途安送赵惠中到门口:“本官搬了家后,这里便空了,下次侍郎大人过府一叙,千万别走错了。”
赵惠中拂袖而去。
赶回侍郎府衙,赵惠中立刻着人去乞儿胡同,要将所有认得毛途安以及李昀的人都一一抓进府中,心道不过两个黄口小儿,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就别怪自己心狠手辣一石二鸟。
半个时辰后,衙役回来,跪在地上:“回大人,乞儿胡同如今……”
“如今怎得?”
“已经是人去楼空,整个乞儿胡同八家住户全部没了踪影。”
赵惠中捏着杯子:“那么旧货市集呢?不可能一夜之间人去楼空罢?去给我找!只要见过毛途安的人统统有赏!”
衙役擦了冷汗:“前两日都城卫得了诏令将旧货市集管制,如今已经分散在京城四处,已经悬赏,却……一无所获。”
赵惠中捏碎杯子:“得了谁的号令?”
衙役趴在地上小声道:“是……是大将军斐青。”
赵惠中一怔:“可问清了,是那位斐青斐大人么?”
“正是,据说前些日子大将军去茶楼赴堂会,身边儿跟着的,就是那位字督使。”
赵惠中更惊讶了,挥挥手让衙役离开,心道不好。
又赶紧叫人:“来人!更衣!”
半夜,侍郎府的轿子停在了丞相府邸后院儿。
赵惠中从后院走进去,找了角门,扣了三声,门打开,赵惠中见到人赶紧下跪:“下官拜见丞相大人。”
那人年逾半百,双目炯炯有神,此人正是当朝宰相霍严仕。
抬起袖子挥一挥手:“免了,说。”
“县官伊正之事。”
“此事本丞早已知晓。”
赵惠中抬头不解。
霍严仕冷笑:“伊正不服管教,你们想一石二鸟,就着此事想让新任探花听从于你,奈何这位探花郎确是个愣头青,不服管教,可是也不是?”
赵惠中伏地不起:“下官未曾想那伊正是头倔驴,小小县官竟想参本官一本,本只想给他点儿教训,奈何用法不得当,将其推进了井里。”
“参你的折子呢?”
赵惠中叹道:“这就是在下想整治那字督使的原因,当日抄了整个县衙也找不到折子,后来听那伊家妇人才得知,是那伊正的后招,将折子混在所有文本里,一起送到了那字督使的手上。”
霍严仕道:“不过区区字督使,又有何可惧?”
赵惠中道:“只是此人,貌似和大将军有些瓜葛,本是那大将军府中的幕僚。”
“哦?”
“下官本以为那毛途安与那小小字督使不过是买官之辈,毛途安不过是在御殿中碰巧得了皇帝赏识,定能为我所用,就算不服管教下官也有其买官的把柄在手中,没曾想……一夜之间,所有与之相关的人全部消失,就连那小小字督使当日住的乞儿胡同,现在已经空无一人。”
霍严仕转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有意思。”
“丞相大人,这可如何是好?”
霍严仕又转了转那枚扳指:“去探一探那字督使的虚实,将他手里的折子拿回来,记住,刀干净点儿,不过一个畏罪自杀的主儿,没人稀罕。”
“是。”
霍严仕微微一笑:“今年本丞府中的荷花开的尤为鲜艳,就跟这些个新进官场的人儿似的,上到新任的御史大夫,下到探花郎,又有回京的大将军,真真是百花齐放,有趣,有趣。”
☆、景砚
李昀在牢里百无聊赖,已经跟隔壁的犯人崔二混熟,这人本是个衙差,因得罪了人又没钱疏通便只能在里面呆着,见李昀一身粗衣官服本不待见,李昀倒不介意,觉得见到本家了,找衙役拿了骰子过来,崔二一看李昀倒不是个道貌昂然的主儿,扯开袖子隔着铁门就开始赌了起来,后来发现这李昀贼的很,李昀那边的粥和馒头都是馊的,却因为自己输了骰子,不得已将自己的好吃食送了过去,一二来去的自己这两天吃的很是不好,李昀倒是吃的满面油光。
“你这人,忒油滑!”崔二恨道。
李昀吃饱喝足坐在旁边儿养神:“好说,好说……你说,你见过县太爷?”
“当然见过!一年前我就在县衙当差,后来觉得勤苦才换了地方。”
李昀点点头:“县太爷是个好官。”
崔二道:“可不是,当时县太爷看我清贫,就送给我一个银镯子让我变卖,本来我不想收,但县太爷说他自个儿戴不了这东西,戴了就起疹子,他夫人却只爱珍珠,所以我就收了。可惜后来换的钱喝花酒两天就花了。”
李昀点点头,没说话。
不一会儿来了个衙役冲着李昀道:“哎!有人来瞧你!”
李昀眨眨眼睛,这时候难道毛途安敢来这里?这小子不要命了么?又想着这小子虽然看着没长成,其实心里鬼的很,定不会这个时候来,那到底是谁?
只见一个粗布衣裳的姑娘走了过来,双眼含着泪水:“公子!”
李昀惊讶:“百草,我不是让你走了么?你怎么来的京城?”
百草抽噎道:“百草老家早已经没了人,拿了银子又能去哪里,打探到公子到了京城,也一路走到了京城,盘缠都花光了……呜哇……”
李昀头痛,这丫头,二百两银子能来回三趟,怎么就这么快就花完了。
百草又抽噎道:“就是,就是见到旁边的乞丐就给了些…那些乞丐不知怎得就跟着奴婢,奴婢看他们可怜,把剩下的钱全都给了…”
李昀仰头望天:“你这点,倒是很像公子我。”
那边崔二早已听不下去:“姑娘,你傻了吧唧被人坑了,还在这替人数钱,活该。”
李昀不理那崔二,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百草,小声道:“你拿着这个,去找毛途安,就在家里见过的那个公子,找到他就赖上他吃穿不愁,别跟他客气。”
百草眨巴眨巴眼睛:“也好。”
崔二见百草走了,对李昀道:“你的这个丫头,倒是傻得透顶。”
毛途安如今不好去看李昀,心里却有些着急。
礼部侍郎来家中说的那番话,不过是想堵住自己的嘴,堵住自己的嘴会如何?定是想让李昀做那替死鬼,知道自己与李昀相交一场,所以那赵惠中就是过来让自己少管闲事的。
是什么事情,可以让当朝礼部侍郎亲自来一个新任知府这里?又是什么事情,让自己少管呢?
毛途安想的头都痛了,却半点想法都没有。
此时下人来报,有个姑娘在府中等候,毛途安心里一顿,自己哪里认识什么姑娘?
等到了大厅看见人,毛途安恍惚记得此人见过。
百草见了毛途安赶紧下跪:“拜见知府大人。”
“免礼……你不是李昀家中那个丫头,叫百草的么?”
百草颔首:“正是。”
“你不是已经回了老家了么?”
百草一个不留神,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惹得毛途安一惊。
好说歹说让她止住泪水,百草抽抽噎噎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软布:“这是我家公子让奴婢给你的,说你看到这个,定会明白。”
毛途安一边叹这姑娘真是泪水收放自如,一边着人带百草姑娘下去好生伺候着。
这姑娘若有个不妥,估计李昀出来后会拿自己过问。
打开软布,里面密密麻麻是李昀的字,细细看来,心里一乐。
这个李昀,看着花头,其实滑头。
这软布里写的就是那县官大人参本礼部侍郎的文书,密密麻麻写着礼部侍郎的三大错处。
李昀自觉自己刚走马上任一个连官衔都没有的衙内小官,定不会有什么牵扯,唯一做的事情便是自己那三天抄送的文本折子。
李昀一一回忆自己那摞文本,很多都是县衙内的家长里短,有几个还没上表的参文,其中一本他倒是记得清楚。
本来县官参本当朝官员并不是一件稀罕事,且每天皇上案头的折子里肯定有那么一两本,赵惠中如此看重此案,定是有重大牵扯,
第一件就是礼部侍郎没有发迹之前,还做里正之时,收了本乡募捐的三千两银子,却不知去向。
第二件事就是监办自己好友程志显被砍头一事,收了程志显家人千余两银子。
第三件事便是捐官纳税之事。
毛途安见李昀在第二件事上画了一个重重的圈儿。
毛途安皱眉:“程志显?此人是谁?”
“此人是十年前都城卫的首领。”
毛途安一惊,回头一看,见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站在厅堂中。
毛途安看清此人样貌,扯出一抹笑,犹如五六月里的枣树,花满枝头,灿烂了。
“御林军首领驾到,本官府邸熠熠生辉。”
那人一身黑衣,不为所动。
毛途安到底还是心中开心,上前一步:“景路。”
那人后退一步:“在下已经说了,在下不是你要找的景路。”
毛途安一片袖子也没扯到,耸耸肩:“没关系,不管你叫景砚还是景路,在我心中都是一样的,如果你喜欢,以后叫你景砚也没什么不好。”
景砚将眼光看向别处:“在下是奉了御史大夫之命,前来告诉阁下,救出李昀,其余的事情暂时不要动。”
毛途安道:“却是为何?”
景砚道:“程志显是十年前都城卫的首领,当时都城卫受人指使围剿了三位朝中清流,此事乃是禁密,牵扯到当今丞相的旧事,这也是为何那县官死于井中的原因。”
毛途安皱眉:“那县令可是清官?”
景砚道:“是。”
毛途安道:“那不就得了,一届清流惨死家中,作为当朝官员我怎会坐视不理。”
景砚道:“此事牵连甚广,你是新上任的官员,最好暂放一边,此事自有公道。”
毛途安又不以为然的笑了:“景砚可是在关心我?”
景砚又将眼睛看向别处:“在下是奉了御史大人的命。”
毛途安拎着李昀写的软布抖一抖,笑道:“五年前斐青被发往罗都郡做太守,如今斐青回来了,又当回了大将军,还带回了曾经皇帝求之不得的御史大夫苏祈,丞相慌了,便扯出了这个案子,这中间的联系,定是不少罢?”
景砚皱眉:“此事你少管为妙。”
毛途安将软布放在怀里:“景砚,你一片好心,在下却不能接受了,几日前的御宴之上,除了我毛途安,剩下的上到状元下到榜眼,都是丞相选拔之人,我毛途安就是个异类,早晚要被铲除异己。”
景砚看向别处:“当初就跟你说过,此道不通。”
毛途安扯了一抹苦笑:“可是景砚,想要接近你,除了进这个漩涡趟这趟浑水,否则我别无他法。”
景砚重重看他一眼,然后一个转身,消失在门外。
毛途安看着那个身影叹了一口气,然后又笑了。
哪怕一点交集,于自己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开心,还有什么不比这个重要?
☆、开棺验尸
三更时分,旁边崔二睡得跟死猪一般。
李昀见墙头的火烛闪了几下,心道不好,有人进来了。
就说今天晚上一点动静都没有,看来外头的三个看守不是被迷晕,就是已经死了。
李昀咪着眼睛看着外头,见一名黑衣男子进来外墙,扯出一根银针,朝着栓铁链的牢门捅着。
李昀叹口气,慢悠悠的起身:“壮士还是别费力气了,你是打不开这个铁栅栏的。”
那黑衣男子一惊,朝李昀仍去一个飞镖,李昀闪身而过:“壮士此番前来,是要夺了李昀之命么?”
“少废话!”那黑衣男子压低声音道,又射出一个飞镖,打在李昀闪过的后墙上。
李昀隔着栏杆一脚揣起旁边的崔二:“别装睡了,这么大动静你还装个什么?”
崔二恨恨抬头:“人家找你,你找我作甚!老子不想陪你一起死!”
“是么?那前日我告诉你的重要事情,不就白说了么!”
黑衣男子见此情形,一个飞镖打到崔二头顶,崔二闪身躲过,骂道:“奶奶的,李昀!你什么时候告诉我重要事情了?”
李昀呵呵一笑:“反正你是听见了,怎么听见的我管得着么?我死了,左右还有你呢。”
崔二大叫:“你和你家丫头说话那么大声,老子怎么可能听不见!原来是你故意的!”
说罢也不躲那暗器了,直接衬着黑衣人甩手之际,夺了那人飞镖,一个漂亮的转踢回路,黑衣人的一条手臂就在崔二的手中。
李昀嘿嘿一笑:“这就是让你听见的原因。”
崔二怒道:“李昀,枉费老子这两日供你吃喝,你就这么对老子!”
李昀道:“崔大侠何必动怒,这人又不是你对手,在下不会什么武功,那点花拳绣腿就不在大侠面前丢人了。”
崔二见李昀这两句话说的中听,哼了一声。
李昀上前扯下黑衣人的面纱,依稀记得此人的样貌。
此人是礼部侍郎的管家,当初自己与毛途安去拿钱买官的时候见过此人。
李昀扯了嘴角道:“李管家,都是本家,何必如此下重手。”
那人怒瞪李昀,李昀又道:“你今儿是下不了手了,劳烦李管家回去跟侍郎大人说一句,那日官兵来抓的时候,李昀一个不留神,将折子信笺等物全部撕碎飘散了,倒是还留下一个,不过是个上奏折子,折子么,自有其归属,李某不才,若再来犯,此折定会工工整整丝毫不差的放在当今圣上的案前。”
李管家冷笑一声:“就凭你?”
李昀眉眼一弯:“怎么可能!”又向崔二喵了一眼:“这不还有他呢么。”
顺便卸下了李管家腰上的暗器。
李管家思索了一下,道:“今儿就暂且放过你一条小命。”说罢飞身出去。
崔二二话不说抬起手将李昀提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昀上气不接下气的指了指脖子:再不松手我就喘不过气了。
崔二把他摔在地上。
李昀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好好的在知府衙门当差,干甚去当出头鸟去什么行政司抓人,一条罪状下来,你以下犯上,当然当替罪羊。”
崔二坐在地上找根狗尾巴草放在嘴里:“你不懂,像我们这种当差的,月俸根本没几钱银子,就等着有时候能抓个人犯,人家一疏通,得到的银两就会多些,老子命运不济,得罪了知府大人。”
李昀道:“崔大侠,你难道就不想出去么?”
崔二哼了一声:“你说的倒是轻巧,在这里关了三个月了,交了五十两银子本来可以放出去了,碰巧行政司如今换了人,这又要交五十两,哥们一想还不如在这里待着呢。”
李昀点头:“我这里倒还是有银子的。”
崔二又哼了一声:“谁要用你的银子。”
李昀笑笑不说话。
毛途安到了衙门,提了李昀,见这人在牢里待了四五天除了身上脏了些,丝毫不见消瘦,心里放宽了心。
公堂之上,毛途安道:“伊封氏,你口中所说的玉坠子,真的是堂下这位字督使的么?”
伊夫人伏地道:“民妇不敢说假,家丁圆旺可以作证。”
“带人证。”
家丁进到堂内也跪地不起,瞄了一下伊夫人,毛途安道:“你看看这个玉坠子,可有印象?”
家丁瞄了一眼,道:“回大人,正是这位字督使身上之物。”
毛途安重重拍了惊堂木:“圆旺,堂上欺骗本官,你可知罪?”
圆旺重磕了一个头:“小人,小人不敢。”
毛途安又叫来一个人,道:“此人你可认得?”
圆旺抬头看那人,心中已然明了此事败露:“小人,小人……”
那人俯首:“禀大人,小人本事旧货市里一个买卖人,见过李公子几次,从他手里收过两件小玩意,半月前有人找到小人,说要花十两银子买小人手里的玉坠子,那时候小人已经转手,又觉得十两银子不少,便花了二两又买回来,才转卖给这位爷。”
“你口中的爷,是不是眼前这位?”
“回老爷,正是此人。”
毛途安冷笑:“你在旧货市里淘了这个玉坠子,恐怕早有预谋栽赃字督使,是也不是?”
圆旺磕了响头:“小人,小人一时记不清了。”然后直直看着伊夫人。
毛途安又道:“伊封氏,你除了这个玉坠子,可还有人证物证,来证明是字督使李昀将伊正推入井中?”
伊夫人道:“我家老爷从未与人结怨,不是此人又是何人?”
李昀此时却道:“在下知道是何人。”
伊夫人冷笑:“买官的无耻小儿,杀害我家老爷如今却想逃脱。”
李昀道:“小人不敢。”
毛途安挑眉:“字督使若有证据,但说无妨。”
李昀直视伊夫人:“伊正非小人所杀,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当时小人过府的时候,伊大人已经死了,且,时日已久。”
伊夫人怒道:“你血口喷人!呵呵,当日你进园子,我家老爷还好端端的同你说话,又将文书交与你,你怎敢如此信口开河说?”
李昀拱手对毛途安道:“大人,小人当日去知县县衙,见府中一切都不对劲,无论是门口灯笼或者内院都斑驳不堪,花园里摆放着月饼已经长了毛,是去年之物,这座宅子最少一年没人住过,内院的加上门房总共就见到两个人,一个是这位圆旺,另一位,应该是杀人凶手。”
在堂所有人,包括毛途安都是惊讶不已。
伊夫人呵呵冷笑:“笑话,我家老爷今年一直坐镇府衙,你如此说,未免是疯了。”
李昀道:“在下并未胡说。在下整理文书的时候看到,去年七月初九,府中有一个案子,是一个长相与伊大人极其相似的人用伊大人之名招摇撞骗,被伊大人缉拿归案,不久便放了,去年七月末伊宅翻修,恐怕门口那两盏灯笼就是所谓翻修挂上去的,那时因为翻修内宅定会封了后园,定是有人杀害了伊大人后,藏尸封宅所用的托词。”
伊夫人颤抖的指着李昀:“你……你胡说!”
李昀没有理她,对毛途安道:“当日小人因为要在县衙做事,少不了孝敬老爷,便拿了套银具奉上,那人在手里把玩了一下,没收,当时小人以为,或许是因为银器不金贵。”
“然,县太爷伊正有个毛病,就是对银器过敏,碰到就会起疹子,但那人碰了器皿却没什么反应。”
毛途安道:“真有此事?”
李昀点头:“如今玉坠子是栽赃,已经证明小人清白,小人不敢说假。若查明伊大人确切去世的时间,便可找到真凶。”
毛途安看着伊夫人灰白的脸色,道:“来人,找仵作,开棺验尸。”
☆、又见苏祈
崔二在狱中百无聊赖,自从李昀上堂受审自己便开始无聊起来,找了两个石头开始跟其他牢狱友人玩石子儿,玩了半天觉得甚是无趣,此时衙役过来开了自己的牢门:“崔二,上堂。”
崔二眨眨眼睛:“莫不是提错了罢?我,我还没凑够银子呢,怎么出去?”
衙役摇摇头:“谁说要放你,李昀的案子,让你去做证。”
到了堂上,崔二见堂上有仵作在验一具死尸,看着是刚死没两日的,心里一惊,瞧着李昀。
毛途安道:“崔二,你可认识这具尸体是何人?”
崔二上前看了看道:“认得,却也不认得。”
毛途安皱眉:“这怎么说?”
崔二道:“此人看着像是县太爷伊正,却……又有些不太像。”
毛途安道:“你可看仔细了?”
崔二跪地俯首:“大人明察,小人过去承了县太老爷的好处,去年快过中秋的时候就去县太爷府上送礼,那时县太姥爷很瘦,两袖空空很是仙风道骨,但此人虽然长相与县太姥爷很是相似,却,胖了些。”
毛途安道:“是人吃胖了都会圆润些。”
崔二想了想:“但小人明明记得,县太姥爷的颧骨是福人骨,回家的时候还跟人说起,看人要看骨,看我们县太老爷,就是瘦成那样颧骨都不显高,还很圆润,一看就是个好人,哪像……哪像此人,圆润成这样,颧骨还是很高……”
毛途安道:“县太老爷确实是对银器过敏么?”
崔二瞪了李昀一眼,道:“确实如此,当时在下在县衙当差,县太老爷的远方亲戚送了两对银手镯给夫人,夫人嫌弃寒酸便不愿佩戴,县太老爷就送给了在下,当时在下还说,将手镯溶了做成银扳指也可以戴,不用送给在下,老爷却说什么银器他都戴不了,一是会起疹子,二是不愿意戴这些个东西。”
此时有人来报,说在那处旧宅的池子里,又发现一具尸体。
毛途安赶紧着人将尸体抬了上来,时日久了,早已经没了面目。
身上穿着县衙官服,腰上佩戴官玉。
伊夫人此时没了声音,那圆旺却匍匐倒地:“是夫人,是夫人指使小人说了谎话!老爷并非小人所杀!请大人明察!”说罢连连叩头,不一会地上就是一片血印子。
毛途安道:“伊封氏,你还有何话说?”
伊夫人冷笑:“时至今日还有何话说?大人拿了民妇罢!”
毛途安道:“李昀说当日在县衙府宅内见到了两个人,一个是这堂上的圆旺,另一个,在何处?”
伊夫人头慢慢抬了起来:“没有此人,原本就是民妇一人说做,民妇嫁了老爷近二十年,连个玉镯子戴都没有,说是县官夫人,却不如种地人家来的富贵,早就被耻笑了,好不容易有人送了点儿东西老爷也不要,硬是给人送回去,就他那点儿俸禄,怎么养的起一大家子人?还不如衬着民妇年轻,杀了他拿了朝廷的补贴,好回去再找好人家。”
毛途安道:“本官问你,那另一个人,到底是谁?”
伊夫人看向旁边儿的柱子:“民妇做了鬼,你再来问罢!”说罢一头撞在柱子上,鲜血直流,人不一会儿已经断了气了。
毛途安叹口气:“此案了结,乃是伊封氏买凶杀害朝廷命官伊正,伊封氏已经伏法,圆旺收押听候发落,李昀,你起来罢。”
李昀跪的久了,腿有点麻,就着崔二的肩膀起身,崔二暗暗道:“你欠了我一个人情,我疏通的银子,此次你可要帮我交上了。”
李昀笑了笑:“自然。”
出了衙门,天色已晚,李昀抬头看着远处的一抹斜阳,觉得身上没有镣铐的感觉真是好极。
李昀扭动扭动脖子,沿着街边儿走,县衙离乞儿胡同很近,走个一刻钟转个弯儿就到了,到了乞儿胡同,李昀却傻了。
整个乞儿胡同已经人去楼空。
李昀赶紧跑回自家院子,里面也是空空如也,连床上的被褥都已经被搬空了。
李昀坐在自家门框子上呆楞。
“这地方……啧啧。”
李昀回头,见毛途安走了进来,叹了一口气:“你也忒小心了。”
毛途安挑眉:“这事可不是我做的。”
李昀皱眉:“不是你,还有谁会如此帮我们?”
毛途安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是大将军府送到我府上的,说让我转交给你。”
李昀接过信拆开来看,是大将军斐青写的,想请李昀去府上做幕僚。
毛途安凑近瞧:“这大将军对你可算是惜才,不仅帮你我除去过去买官的痕迹,还请你去做他的幕僚,这个差事可比县衙字督使要舒坦许多。”
“我与这位大将军之前只打过一次照面,根本算不上熟络……”
毛途安扯着李昀:“别想那么多了,这里肯定是不能住了,走吧,别愣着了。”
李昀只好随毛途安去了知府府邸。
第二日,李昀站在大将军府前面,犹豫半天,还是敲了门。
门徒鼻孔对着他:“找谁?”
李昀道:“在下李昀,拜会大将军。”
门徒没再说什么,进去通报一声,不一会儿便又出来,引着李昀走到大厅内:“李公子且先休息,我家将军如今正在会客,稍后会过来。”
李昀点头道好,环顾一下屋子,没有半点花哨的装饰,处处透着刚正大气,连客厅中央的那个“武”字都刚武有力,非比寻常,应该是大将军自己所提。
李昀等了半个时辰,见还没有人过来,便想四处转悠。
怕走远等会儿大将军回来找不到人,便只在后面的长廊中站了站,顺便呼吸一下新鲜气息,这几日在牢里虽然有崔二供着吃好喝好,却一身的霉土味道。
站了一会儿准备回去厅里,转身之际,见长廊那边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也看到了李昀,眼光一顿,道:“李昀,你最近可好?”
李昀见着眼前的人,想做闲散状,最后只能僵硬的扯动嘴角。
“好久不见,苏公子。”
苏祈笑了,清雅无尘,犹如玉树。
☆、玉枕
“如今叫苏公子应该不合适了,该叫御史大人才对。”李昀笑了一下道。
苏祈道:“李公子如何得知?”
“当日不小心碰了大人的马车。”
苏祈挑眉:“李公子又如何得知是我的马车?”
李昀笑了:“大人的声音很是好认。”
苏祈笑了:“这两日在牢里受苦了罢。”
李昀尚未回答,大将军便过来了,哈哈大笑:“刚还要引荐,原来你们已经见了面。御史大人,这就是本官跟你提过的客卿,既然都认识,就不多介绍了。”
苏祈看了一眼,颔首道:“前两日的伊正被害一案,便是你这位客卿所破,如今已在朝野中传开来,都想见一见这位字督使。”
李昀垂首道不敢。
此时听见身后有人一不住地喊:“哥!哥……我找了一件好东西!”
三人回头,是斐青的弟弟斐俊。
第10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0节
同类推荐:
我才不会爱上什么徒弟/太上忘情、
骚穴插入特集(脑洞肉段,粗口向)-v文、
乐可(完结+番外)、
他超霸道的 完结+番外、
男生宿舍被调教的小伪娘-v文、
皇上在奏折里夹话本看、
深度开发1v3、
轮流发生性关系(双性/NP/产乳/生子/QJ/LJ/人兽)-v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