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上[娱乐圈] 作者:独行醉虾

    第11节

    杜叶青推开已经有点情动的陈墨，在一发不可收拾之前迅速离开厨房，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玄关去开门。

    陈羽一声休闲装拉着儿子陈宇涵站在门口，一脸暧昧地盯着杜叶青，上来就“啧啧”了两声：“这一脸春/色的，我该不会打扰你两好事了吧？”

    杜叶青咳了一声：“孩子在呢，胡说什么。”说着蹲下来捏捏陈宇涵地小脸：“小涵，还记得叔叔吗？”

    陈宇涵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叔叔！我记得你。”

    杜叶青心情大好，直接无视了陈羽，把陈宇涵抱起来就走：“陈墨，快看谁来了。”

    陈墨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陈宇涵高兴得腿在空中晃来晃去的：“小叔小叔！”

    陈墨手里还系着围裙拿着汤匙，走过来摸摸陈宇涵的小脑袋：“小叔今天做饭给你吃。”

    陈宇涵咯咯直笑，一边跟过来的陈羽看到陈墨直接震惊了，不敢相信地又跑到厨房转了一圈，一脸见鬼：“都是你做的？”

    陈墨还没说话，门铃又响了。杜叶青去开门，这一次是倪宁，拉住杜叶青就开始问：“昨天那个是谁？我可是认出你来了的，这是怎么回事啊，那个人该不会是陈墨吧，你们复合了？”

    话音落地，倪宁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系着围裙的陈墨，陈墨微微一笑，冲她挥了挥手。

    倪宁：“……”

    她转过头来盯着杜叶青：“怎么回事？”

    杜叶青拿出拖鞋：“先进来，说来话长了，吃完饭再说。”

    倪宁坐下没多久，受邀的朋友们都陆陆续续来了，一脸不可思议的宋茗、不明就里的沈莲、兴高采烈的梁凉、板着脸的郝子谦和笑眯眯的陆纯……没有杨钧林。

    大家心情各异，但彼此多多少少都熟悉，气氛很热烈，圈内的坐一块儿聊最近的八卦和工作，沈莲逗着陈宇涵，郝子谦跟陆医生说着什么，陈羽竟然也要去凑热闹，非得跟陆医生搭话。杜叶青招呼大家落座，把凉菜端上来，倒好了饮料和红酒。距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了，再不开吃饭菜都要凉了。

    杜叶青道：“大家先吃吧，我去把菜端上来。”

    厨房里陈墨在把最后一道菜盛进盘子里，解开了围裙。杜叶青道：“你先招待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陈墨也没问他打谁，点头道：“交给我吧。”

    杜叶青一个人走到卧室里面，拨了杨钧林的电话。第一次没有人接，第二次快到断掉的时候，有人把电话接了起来，是个陌生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礼貌地说：“您好，杨先生现在不太方便接电话，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我可以帮您转达。”

    杜叶青一愣：“你是？”

    那边沉默了一下，一时间没有说话。杜叶青便不再多问，道：“没有什么大事，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打电话过来这件事就别告诉他了吧。”

    那边应了“好的”，挂掉了电话。杜叶青微微皱眉，盯着手机看了一会，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一走到客厅他就看见一整桌丰富的菜，大家吃吃喝喝的，一边开始一个劲地跟陈墨刨根问底。陈墨一点高冷精英的形象都没有了，乖巧地坐着，有什么答什么，看得坐在旁边的陈羽眼角抽搐。杜叶青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陈墨身边坐下，给他盛了一碗汤。

    宋茗眼尖：“哎哟，情侣戒指。”

    杜叶青纠正他：“婚戒呢。”

    桌上瞬间沉默了两秒，陈墨拿勺子的手也愣住了。

    杜叶青笑眯眯地：“大家继续吃啊，今天把大家叫过来就是想说这事儿。”

    不知道他两的中间那些糟心事的梁凉最淡定：“恭喜啊恭喜，叶哥终于也定下来啦，我也得赶紧找个男朋友才行。”

    宋茗：“上次你两在我的生日会上大打出手我还傻傻劝了半天，我后悔了，我要补偿。”

    倪宁：“你两也算是折腾得够久了，这回可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郝子谦：“哼。”

    陆纯：“恭喜二位。”

    沈莲：“算了，法国那边的分公司我先接手了，给你放假去度蜜月吧。”

    餐桌上的氛围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郝子谦毫不见外地从酒柜里拿出几瓶陈年老酒，把每个人的酒杯都添满了。这么好的灌酒机会大家当然不会错过，客厅里顿时都是劝酒和说笑的声音。陈墨心情很好，来者不拒，来的也都是杜叶青的亲友，大家都放开了玩，一直闹到深夜。

    陈宇涵明天还要上学，被司机提前送了回去。其他喝醉了的直接往房间里面扔一下，没喝醉的要么唱卡拉ok，要么聊天拼酒，到一点钟左右就都醉得七七八八了。

    宋茗、梁凉、倪宁他们都醉倒进了房间，郝子谦追着陆纯去了二楼，沈莲明天还有工作提前回去了，客厅里还剩下杜叶青和陈羽，还有醉得不省人事的陈墨。

    杜叶青还留着几分清醒，看见陈羽拿着两个酒杯过来，跟他清脆地干了一杯：“祝福你们。”

    “谢谢。”杜叶青一饮而尽。

    “我还记得我在马路边找到你们两个的时候，陈墨都失去意识了，还紧紧地抓着你的衣服，”陈羽有些感慨，“那个时候我就想，你们两个真是有缘分啊，但从来没有想过你们会走到这一步。”

    两个人一左一右地坐在陈墨身边，杜叶青突然问道：“伯父最近怎么样？”

    陈羽一愣，气氛一下子有些冷了。过了一会陈羽才道：“最近几个月在美国度假，回来也就是下个月的事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杜叶青没说话，陈羽又道：“不要问我，明天问陈墨吧。”

    杜叶青知道他的意思，点点头。陈羽拍拍陈墨的肩膀，站起身，笑了起来：“我弟弟就交给你了。”

    ☆、77|花影

    虽说师姐放话要接手公司给杜叶青放假度蜜月，但毕竟是杜叶青一手扶植起来的新公司，舍不得在这个关键时候做甩手，于是只好让陈墨甩手了。

    办完宴会后没几天，媒体还在风风火火地传神秘土豪的身份，他们两个当事人已经飞了法国，在那边泡了接近半个月。

    陈墨说要帮杜叶青打理公司，还真的正儿八经地去学习去了。他不懂法语，杜叶青往哪走他就跟着去往哪走，在公司办公就坐在边上当秘书，出去做翻译就跟在身边拎包，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助理，晚上还带陪睡。从法国回去的时候，来送机的工作人员叫陈墨的时候脱口而出陈秘书三个字，杜叶青一听这三个字就开始笑，工作人员一头雾水：“我叫错了吗？”

    陈墨把杜叶青的包拎过来，一脸正经：“没什么，辛苦你了。”

    杜叶青一路乐到了飞机上，陈墨凑过来，·右手贴在他的腰间，低声道：“老板，什么时候给秘书发工资？”

    杜叶青看了一眼站在舱口处准备发午餐的空姐，飞快地亲一下陈墨的嘴角，笑道：“说吧，要什么。”

    陈墨勾着他的小指：“我有点东西想给你看……”

    第二天，从沈莲的总公司做完交接工作回来的杜叶青直接去了陈墨的公司，矗立在寸金寸土的市中心的写字楼，前台小姐面带微笑，请杜叶青在会客室坐一会。两分钟之后，他看见一身正装、戴着眼镜的陈墨亲自跑了下来。

    “我跟前台说过直接让你进来，”陈墨微微皱着眉，“工作做得越来越不上心了。”

    杜叶青看了一眼旁边一脸惊慌的前台小姐，拉着就陈墨往里走，笑道：“你看你把人家吓的，这么凶干什么，不乐意下来接我？”

    陈墨眉头舒展了一点，带着杜叶青进了电梯，脸上也有了笑意：“你说呢？”

    正值公司的午饭时间，电梯里全是人，陈墨和杜叶青两个都是一米八以上，一个全身职业正装，一个白t加夹趾，进进出出的人看着他两都是一愣，先是一脸震惊地盯着陈墨，然后又更加震惊地看一眼杜叶青，紧接着赶紧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打招呼：“陈总好。”

    办公室在顶楼，电梯一路开上去，中途不知道被叫了多少声饱含情绪的陈总好，有些细心的人目光甚至扫到了两人相隔甚近的手上的戒指。一上顶楼，杜叶青就挑起了眉毛：“专用电梯都没有？”

    陈墨晃了晃手上的戒指：“不能上电视炫耀，只好在自己公司里面炫耀炫耀。”

    杜叶青有些好笑地揉了一把陈墨的头发。陈墨顺势抓住他的手，双臂把他环在了巨大的落地窗边上。两人的脸一时间贴得极近，陈墨的嘴唇轻轻一动，杜叶青迅速笑着偏过了头。

    陈墨无奈，声音里带了点请求和撒娇：“青哥……”

    杜叶青不为所动地说：“我下午还要再去一趟师姐那里，要给我看的东西呢？”

    陈墨抿了一下唇，盯着杜叶青的眼睛看，后者好整以待地回视他。半分钟之后，陈墨总算是走到办公桌边上，从书架上把一摞摞的a4纸搬到了办公桌上。

    被订成了一册一册的a4纸越堆越多，一眼扫上去大约又五六十本，分四个区域堆着，高度由低到高，最高的那摞估计得有三十多本。杜叶青惊讶地走过去，随手拿起一本，上面用加粗楷体印着“夜雨”两个字，翻开一看竟然是剧本。

    “我这几年收藏的剧本，”陈墨站在他身边，目光柔和地看着杜叶青的侧脸，“看到适合你的剧本就忍不住买下来，按照我的喜好程度分成了四类。最高的那摞是最普通的一类，有些已经影视化了，前面三栏都是给你留着的，看看有没有心仪的？”

    杜叶青看着这堆剧本一时间有些发愣，心里面五味杂呈：“你这五年……”

    陈墨轻轻一笑：“是啊，这五年我就像个病入膏肓的人，不管手里正在做着什么毫无相关的事情，心里面总有一块阴影在想着你，想得把魂儿都丢了。”

    杜叶青心里颤动了一下，说不上是感动还是难过，伸手扣住陈墨的手掌，紧紧地扣着。陈墨微笑地看着他，又凑过来碰了碰他的脸颊。

    “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签了永久合同的经纪人，不满意也不能退货……”

    “好。”杜叶青道。过了一会，他像是要强调什么似的，又重复了一遍：“好。”

    还没有影视化的剧本一共有三十二本，杜叶青把这些剧本按照题材和长度大致分完类、分别装进文件夹里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陈墨直接带着杜叶青去公司食堂吃饭，在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地走到窗口，点了两份套餐。

    两人端着盘子在食堂的一角坐下的时候，杜叶青明显地感觉到食堂里说话的声音要小了很多，顿时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好意思。陈墨倒是一脸淡定地帮杜叶青的沙拉浇上番茄酱，道：“我们公司的食堂还是不错的，多吃几次你就知道了。”

    这一点杜叶青很快就知道了。

    之后一个月，前台再没有拦过杜叶青，他自己也懒得避嫌了，把翻译公司的事情交代好之后，每天早上跟着陈墨来上班，中午跟着他去外面吃或者吃食堂，下午再一起下班，其余时间就窝在办公室里面或者卧室里面看剧本，看得昏天黑地眼睛发花，看了半个月才看掉了其中的大部分，再从这个大部分里面挑出感兴趣的小部分，开始看第二遍。

    陈经纪人也没有催他，有关复出的宣传更是一丁点都没有，整天换着花样带杜叶青去吃好吃的，把食堂的人气菜单吃完之后又开始光顾公司边上的餐厅，下午下班了再一起逛个超市，买菜买水果买零食，回去两个人一起做饭，第二天早上再轮流做早餐。刚开始的时候员工还在私底下沸沸扬扬地八卦，一时间成为整个公司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但没过多久，大家把能八卦的八卦完了之后，也开始见怪不怪了。

    杜叶青有了一种强烈的被喂养了的错觉。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吃白饭的，他觉得还是要问一下陈墨作为经纪人之后有什么计划比较好。陈墨一边签着他的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挑最好的剧本，组最好的剧组，排最好的片期，拿最好的奖。”

    “……”杜叶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了，仔细一想，对于陈墨来说好像的确就是这样。

    见杜叶青没有说话，陈墨又补充道：“电影拍了，奖拿了，人气自然会回笼，青哥以前的那些绯闻……”

    杜叶青心里突然一跳，几乎是脱口而出地打断了陈墨的话：“不是绯闻。”

    陈墨愣了一下，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看着杜叶青的脸。杜叶青抿了一下唇，道：“至少我和兰鸢的母子关系，不是绯闻，是事实。”

    陈墨有些惊讶，两人安静了一会，他轻声道：“你想……？”

    杜叶青笑了笑，一下子转开了话题，道：“好久没演戏，也没有想着要拿什么奖，就选《花影》吧，讲艳星的那个。你能联系到剧本的原作者吗？”

    “《花影》？”陈墨微微皱起眉，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神色冷了下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杜叶青等了一会，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拿起了手机，点头道：“好。”

    ☆、78|交心

    资金和剧本到位，要组建一个剧组不是一件难事。陈墨也不再是当年拍《一梦三十年》的陈墨，一个月就把人组了起来。导演是已经有过几部优秀作品的年轻导演，拍摄地点也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班底也是陈墨熟悉的班底，唯一遇到的困难就是选角。

    《花影》的中心人物虽然是艳星，却并不是什么桃色故事，也不是讲一个女人如何堕落的反面教材，而是一个以孤独和自我追寻为主题的彻头彻尾的文艺故事。女主角是一个没有家人，靠年轻和美貌谋生的孤儿，以她混乱、疯狂又无奈的生活为轴心，不断地从侧面塑造起各种各样的角色：离家出走、在主角楼下的4s店打工的少年；被子女抛弃、疯狂溺爱宠物狗的小卖部老奶奶；跟女主交往了两年却不断劈腿的富家子；从高中起就开始苦恋女主、有社交恐惧症的大学生……

    最先定下来的角色是杜叶青的富家子，然后是导演坚持要求的、由杨钧林来演打工少年，社交恐惧症的大学生和独身老人的试角虽然折腾了一段时间，也都定了下来。只有作为整个故事核心的女主角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角色。陈墨请了近十个娱乐圈老牌的实力派一线女明星过来试镜，要么导演不满意，要么杜叶青不满意，最后竟然一个都没用。

    因为女主角的事情拖了半个多月，夏天接近尾声，秋雨已经开始一场一场地下了起来，眼看就快到拍摄的最佳季节，海选新人试镜也没有合适的，大家都开始有些着急。陈墨正要开始重新找圈内合适的女明星的时候，杜叶青突然提议说，让梁凉来演。

    梁凉已经不是六年前演《一梦三十年》的那个清纯青涩的姑娘，整个人的气质都成熟了很多，却又是恰到好处的程度，不至于显老，也不至于太嫩，演艳星又有一种独特的风味。试镜意外的顺利，梁凉、杨钧林、杜叶青，当年《一梦三十年》的大半个班底又重新聚集了起来，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注定。

    拍摄地点就定在本市。这一回，杜叶青不像《一梦三十年》一样是贯穿全剧的关键人物，工作强度不大，但依然喜欢每天往剧组跑，看着导演拍戏，没事就跟编剧聊剧本，这里要怎么改，那里要怎么改。陈墨作为监督，开始的一段时间还跟着杜叶青跑剧组，过了一段时间就全部交给杜叶青了，只是每天早上开车送杜叶青过来，工作完了没事就过来转转，给剧组的人带点吃的或者小礼物，看看进度，再接杜叶青回家。

    很快，剧组里再迟钝的人都看出来杜叶青和陈墨的关系了。

    杜叶青从公众的视线里消失了整整五年，对他好奇的大有人在，私底下自然也有各种流传的版本。不过说来也奇怪，一个演员和一个豪门二少，本来是非常微妙的身份，却很少有人私底下说他们是包养关系。梁凉有一次跟导演调侃他们两个，说只要他们站在一起，看拍摄进度也好，再平淡不过地给对方递水也好，微笑着说话也好，好像就会形成一股独一无二的排他气场，别人根本就插不进去。

    大半个剧组都在闲来无事地时候脑补豪门恩怨，只有杨钧林从来不说杜叶青和陈墨的事情。

    拍摄进展得很顺利，从初秋缓慢又流畅地向初冬推进。

    自从杨钧林没有出席杜叶青的小宴会之后，他似乎在有意地避开杜叶青。试镜的时候也好，拍戏期间正常的交流也好，两人都闭口不提陈墨的事情，心照不宣地把许多没有说出口的事情藏在自己的心里，努力维持之前的相处模式。但每当杜叶青想约他一起吃饭，好好地聊一聊的时候，杨钧林都礼貌地谢绝了，除了工作上的事情以外再没有多余的交往。

    一直到冬雨绵绵的某一天，陈墨照常开车接杜叶青回去，杜叶青困得迷迷糊糊地，缩在副驾驶室里面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陈墨商量着买车的事情。车窗外面一闪而过购物中心，陈墨把车拐了个弯，一边往停车场开一边道：“我去买点菜，你先睡会。”

    杜叶青往外面看了一眼，正好看见自己以前常去的那架咖啡馆二楼靠窗的地方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嘴里已经脱口而出道：“停一下。”

    陈墨愣了一下，把车速放缓了，慢慢停在了路边：“怎么了？”

    杜叶青坐直身子，认清楚了那个身影，转过头看向陈墨，犹豫了一下。

    “我好像看到钧林了。你先去买菜，我去跟他说几句话。”

    陈墨听到杨钧林的名字之后眉头慢慢皱起来，顺着杜叶青刚才看的方向看了一眼窗外，不太乐意地安静了好一会，最后才勉强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杜叶青笑着围上围巾，说了一句“今晚做红烧排骨给你吃”，推开车门走了出去。陈墨在车里面一直看着他进了咖啡馆，迟疑了一会才重新发动车子，驶进了地下停车场。

    天已经快黑了，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咖啡馆的生意正处于一天间最冷淡的时候，一楼没几个人，二楼就更没有人了，一上去马上就看到了坐在最角落里面带着口罩看书的杨钧林。杜叶青也没有打招呼，轻手轻脚地走到他对面的座位上坐下。

    桌子上摆着已经冷掉了的咖啡和还剩下小半边的提拉米苏，杨钧林看得入神，一时间没有发现他，直到翻页的时候才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杜叶青笑道：“这个时候不回家吃饭，在减肥？”

    杨钧林保持着翻页的动作，就这么愣愣地看着杜叶青，好几秒，才把停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来，仓促地笑了笑：“杜先生。”

    “在看什么？”杜叶青伸出手。

    杨钧林下意识地把书递了过去，目光还直直地落在杜叶青的脸上，直到杜叶青把书翻到封面之后他才像回过神来了一样猛地挪开目光，有些不自然地说：“天童荒太的书，前几天刚好看了电影，想拿原著对比一下。”

    杜叶青对本书的名字有点熟悉，翻了几页才想起来自己在大学的哪门课上上过这本书的解析，隐约记得是一本主题沉重压抑的。他把书还给杨钧林，道：“在这种地方看书不怕被粉丝看到？”

    杨钧林把书合了起来，手无意识地捏着书的一角，目光避开杜叶青的眼睛：“今天天气不太好，这边也没什么生意……杜先生要点些什么东西吗？”

    “不了，等会陈墨买完菜得蹭他的车回去。”

    这是杜叶青这段时间第一次主动跟杨钧林提到陈墨，说完两人之间就安静了下来。

    杜叶青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又沉静的青年，这份在娱乐圈里难能可贵的气质和一双仿佛含着千言万语的眼睛为他招来了一大批忠心的粉丝和众多大屏幕片约。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杨钧林时的那双被灯光照得惊心动魄的眼睛，六年的时间，一路看着他跌跌撞撞地蜕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心里面总是有一份独一无二的感情的。

    杜叶青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是不管说什么都觉得不太恰当。倒是杨钧林摘下了口罩放在边上，轻轻笑了一下，道：“你这段时间变了很多。”

    “嗯？”杜叶青摸摸脸，“真的？”

    杨钧林点点头，想了一小会。

    “平静了很多。不像以前的杜先生，眉间眼里总藏着事，笑着的时候也看不出有多开心。”

    杜叶青有些吃惊，他自己倒是对这一点毫无察觉，以前的自己表现得这么消极？

    “陈先生变得更多一点。”杨钧林一下一下地拨弄着书页，“你隐退的那段时间，我遇到过他几次，不用交流就跟感觉到他的暴戾和阴沉。现在完全变了个人一样。”

    话题朝着杜叶青意想不到的方向滑了过去，他默默地打量着对面的人平静的神色，心里那块石头悄悄地放下来了一点，道：“人总是会随着时间变，我已经到了只会一点一点变老的年纪，你才是处在最应该享受人生的黄金年代。”

    杨钧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垂下眼，有些无奈地笑。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杜叶青问。

    杨钧林摇摇头，情绪看上去不是很高：“接片约，出席活动，拍广告，做好一个演员。”

    杜叶青敏感地察觉到了他话里的情绪：“已经厌倦娱乐圈了？”

    听到这句话的杨钧林抬起头来，看到了杜叶青微微皱起的眉头。

    这个表情让他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心脏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鼻尖有点发酸，忍不住又垂下了眼，看着书的封面。

    “我不知道，”杨钧林轻声说，“只是有点提不起劲。赚再多的钱也只有一个人花，拿再多的奖也只能放在谁也看不见的橱柜里，跟约会的人坐在高级餐厅里面吃饭也很没意思，只有演戏。杜先生说人总是会随着时间变，我不是的，现在的我和六年前的自己一样，除了演戏之外一无所有。”

    杜叶青下意识地道：“说什么胡话。”说完又一下子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杨钧林又道：“对不起，让杜先生失望了。”

    杜叶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永远不用跟我道歉。不管出去遇到了谁、跟谁聊天，提到你的时候都能让我觉得很自豪。”

    杨钧林捏着书页的手关节有点泛白：“谢谢。”

    杜叶青的语气忍不住柔和了许多，道：“不要自己把自己关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面，就像以前的我一样。”

    杨钧林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视线往上，第一次正面对上了杜叶青的眼睛。

    杜叶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目光随后落在了咖啡馆外面。陈墨提着超市的购物袋站在咖啡馆不远的地方，另一只手正举着手机，脸正好朝着杜叶青坐的方向。

    杜叶青按掉了电话，冲着杨钧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杨钧林脸上的情绪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又恢复了平时温和有礼的模样，站了起来，道：“我送杜先生到楼下。”

    杜叶青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继续看书就是，倒是我，贸贸然跑过来打断你。”

    杨钧林还是执意把杜叶青送到了咖啡馆二楼楼道口，杜叶青跟他挥手告了别，正要下楼梯的时候突然听见杨钧林在身后叫了他一声。

    他耳尖有些发红，似乎很难为情，有些拘谨地说：“不知道杜先生有没有时间，我……还想尝一下你做的蛋炒饭。”

    杜叶青一愣，随后笑了起来。

    “明天来剧组前别吃早饭，我给你带热乎的。”

    杜叶青一笑，杨钧林便怔了一下，紧跟着也笑了起来，非常难得地又露出了两颗虎牙，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人有那么几秒的时候就这样微笑地看着对方，沉默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融化。

    “谢谢，我等着杜先生的炒饭。”杨钧林说。

    杜叶青笑着又挥了挥手，离开了咖啡馆。

    ☆、79|和解

    初冬的冷风一下子就把杜叶青的围巾吹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看见提着购物袋的陈墨正朝着自己走过来，脸上还没有收起来的笑又加深了，脚步轻快地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袋子，趁没人注意迅速地用另一只手勾了勾他的食指：“看你这一脸不开心的，买了什么？”

    陈墨倒是一点避讳都没有，伸手帮杜叶青整理好了围巾，一边带着他往地下停车场走，一边闷闷地问：“你们聊了什么？”

    “就随便聊了几句，电影啊，将来的打算啊，”杜叶青打量着陈墨的脸，笑，“吃醋？”

    陈墨在自己的私家车边上站住，转过身来盯着杜叶青的眼睛：“就这些？”

    “……唔，还有明早会给他做个蛋炒饭。你想吃吗？还是和平时一样吃面？”

    “……”陈墨唇一抿，打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室里面。杜叶青把东西扔到后座，钻进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陈墨发动了引擎。

    这边的购物中心离两人的公寓已经很近了，窗外闪过的都是再熟悉不过的街景。杜叶青又说了一会儿电影的事，陈墨有一句没一句地闷闷不乐地搭着话。就这么说了一会，杜叶青“啧”了一声，道：“真生气啦？”

    红灯，陈墨刹了车，抽空看了他一眼，一直等到灯重新变绿才道：“他对你有意思。”

    杜叶青笑了起来，看着陈墨的侧脸：“所以？你知道我和他是什么关系。”

    陈墨“嗯”了一声，依然不高兴地抿着唇，熟练地把车拐进小区的车库里挺稳了。杜叶青解开安全带伸手去开车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拉了回来，肩膀撞上了一个坚实温暖的胸膛。还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应，牙齿已经撞上了陈墨的牙齿，紧接着是激烈地接吻和抚摸。陈墨半个身子都倾了过来，手臂牢牢地把他环在座椅里，这个姿势让一米八多的杜叶青很难受，伸手想推开他，却被以一个占有欲很强的姿势更加用力地搂了起来。

    “陈……唔唔……你……”

    陈墨自顾自地解开了杜叶青的围巾、纽扣，撩起毛衣，冰冷的手掌激得他一阵一阵地泛鸡皮疙瘩。杜叶青忍不住皱起眉，用全力坚决地一点一点推开了他。

    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陈墨似乎对他推开的动作很受伤，黑黢黢的眼睛被车里的灯光照得透亮，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瞅着他，低声道：“青哥……”

    杜叶青有些狼狈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侧过脸看见了陈墨的眼睛，顿时有些无奈。如果说以前的陈墨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装出完美情人的模样的话，自从杜叶青带他去了一趟瑞士之后，他开始表现出自己真切的占有欲，别提跟杨钧林在咖啡馆聊天了，连新招的年轻的男助手都要怀疑一番，多多少少会让杜叶青有些吃不消。

    不过就像陆医生说的那样，这样明明白白地表现出来，总比什么都藏在心里要好。有些东西是需要长时间去改变的。

    杜叶青伸手把乱七八糟的围巾解开扔到后座，转过头，直视着陈墨，道：“坐好。”

    陈墨微微皱眉，僵持了几秒之后，不太情愿地慢慢坐回了自己的座椅里面。杜叶青调低了椅背的角度，左手扣在了陈墨的右手上面。

    陈墨有些吃惊，低头看着杜叶青的手背。再抬起头的时候，杜叶青已经整个人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另一只手按在他的额头上，两人的脸一下子离得极近，鼻梁对着鼻梁，目光能直直看到彼此瞳孔的深处。

    陈墨的呼吸一下子就屏了起来，下意识地环住了他的腰。杜叶青用截然相反地温柔地凑过来，蜻蜓点水地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唇，手按在了他的皮带上。

    这个动作让陈墨屏住的呼吸转向急促，着魔了一样眯起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人的脸。杜叶青若有若无地贴着他的嘴唇，轻声但无比分明地说：“我只为你一个人做这件事。”

    陈墨猛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被堵住了嘴唇。杜叶青温柔的动作让他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后脑勺不自觉地靠上了椅背，像是一直漂流在海上的人终于踩到了实地一样半合上眼，双手环着身前的人，任由温度一点点攀升……

    第二天早上，杜叶青拿保温盒给杨钧林带了一份蛋炒饭，陈墨照常把他送到剧组然后自己开车去上班。杨钧林果然比平时来得早，助理也没带，一个人坐在化妆间里面看剧本。杜叶青把饭盒递给他。

    两人冷冻了许久的关系有了冰释的迹象，杜叶青一边看着他吃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天。很快化妆师和助手都过来了，化妆室渐渐热闹了起来，杜叶青刚要起身去化妆的时候，一转身就看到了房间里本应该已经在公司的陈墨。

    整个化妆间一片问好的声音，杜叶青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微微皱起眉，看了一眼对面快要吃完了的杨钧林。

    但陈墨只是礼貌地跟大家打了招呼，跟往常在剧组里的时候一样客气地说：“叶青哥，我想跟你说下剧本的事情。”

    杜叶青应了一声跟他走了出去，进了旁边的小休息间，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墨把手中提着的纸袋子递给了他，杜叶青打开一看，里面还真的是剧本。

    “你落在车里面了。”

    杜叶青顿时就笑了，心里的石头也落在了地上，看了一下表：“还怕剧组里没有备用剧本？这个点你再开回去得堵死在高速上。”

    陈墨也笑了起来，“嗯”了一声，安静了下来。

    杜叶青看出来他有别的话要说，便把剧本放在桌子上，拉个椅子坐了下来：“反正你迟到也没人扣你工资，说吧，还有什么事？”

    陈墨还是站着，轻轻摸了摸杜叶青的脸，弯下腰亲了他一下。

    杜叶青皱眉看着他。

    谁知道陈墨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对不起。”

    杜叶青一愣，没反应过来，就这么看着他：“什么？”

    “昨天晚上在车里面，”陈墨认真地回视着他，“我……有点失控。”

    杜叶青明白过来了，噗地一声笑出了声，心里面却说不出的暖，有点感动又有点欣慰，忍不住站起来，背抵在桌子上，拉下陈墨的脸，吻住了他的嘴唇。

    一个不含欲/望的温柔的吻，气氛很好，分开的时候杜叶青伸手抱了抱他：“只能对着我失控，不然我也会吃醋的。快去公司吧，还等着你赚钱养家呢。”

    陈墨眼睛一弯，又亲了亲杜叶青的脸，一副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在他身边做秘书的模样：“晚上吃炸虾。”

    杜叶青还惦记着化妆，一边往屋外走，一边回头笑道：“好，吃炸虾，你炸，我吃。”

    ☆、80|提名

    陈父从疗养地回来有小半个月了，杜叶青一直惦记着这个事，但是陈墨不说，他也没有问。

    《花影》的拍摄一路顺利，比预想的还要早很多，排片意外地赶上了寒假黄金期。一直对杜叶青的复出毫无动静的陈墨终于活跃了起来，组了一个团队开始宣传造势，先是把杜叶青的圈内好友资源利用起来，再重新找人运作起他几百年没上过的微博，再加上《花影》的前期宣传，适当会让杜叶青去公众场合露个脸。各大媒体也和和气气的，也算是不温不火，稳步复出。

    杜叶青在娱乐圈有根基，想来个时隔五年的一夜爆红也有的是办法，但是陈经纪人给杜叶青定位成高端国际范，给出的话是“反正不缺戏拍，慢慢来。”

    杜叶青也乐得清闲，中午偶尔兴致来了去公司给陈墨送送饭，闲了去沈莲那边转一转，或者跟宋茗梁凉他们约一约，成了半个家庭煮夫。

    和杜叶青不温不火的复出宣传比起来，陈墨在《花影》上面花的心思就多多了，不仅在国内造势，还亲自送到国外去参加了好几个评奖。杜叶青连成片都还没见到过，本来也没想能拿什么奖，结果却大出所料，《花影》竟然入围了一个非常有分量的奖项，梁凉提名最佳女主，杜叶青提名最佳男配。

    收到消息的时候杜叶青还在悠闲地炖土豆，陈墨一个电话打给他，声音里面带着笑意：“准备准备，这段时间要让你忙起来了。”

    果然，入围的消息一出来，陈墨就开始密集地宣传了，各个平台的资源都跟上，适当放出一些花絮和片段，《花影》瞬间成为了当时的话题之一，就算是对这个题材不感兴趣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这个名字了。而作为戏份颇重、入围了最佳男配，又是五年之后复出的杜叶青，自然也开始跟着《花影》频繁地出现在公众面前了。

    但除了《花影》之外的，陈墨很少安排他参加个人的宣传活动，曝光度上去了，不少媒体和粉丝的记忆都开始复苏，又开始挖杜叶青退隐的原因，还有他以前的一些杂七杂八的绯闻，被说得最多的，当然是离他退出娱乐圈最近的兰鸢的事情。

    虽然当年已经算澄清的绯闻，但是也会有一些媒体问到这件事情，杜叶青总是保持沉默，沉默了多了，又开始有了零零散散的传言。

    可能这也是陈墨不让他过多的出现在公众面前的原因，杜叶青问他，他就笑着搂搂杜叶青，道：“你还没准备好。”

    杜叶青没说什么，他承认，他还没有这个勇气。

    陈墨一直把这个度把握得很好。

    到快到年底的时候，离《花影》在国内首映只差半个月，评奖结果就要出来了。

    杜叶青从来没有当艺人当得这么省心过，什么时候出结果的日期都不记得，一直到前一天晚上，陈墨照常从公司回来，手里提了个精致的大盒子。

    杜叶青窝在沙发里看，头都没抬，随口说了一句“回来了”。陈墨也只是“嗯”了一声，换鞋进门，把礼盒放在沙发边上的茶几上。

    杜叶青这才抬眼看了一下，兴趣缺缺地又把目光落回书上，还没看上两行，书被人轻轻抽走了，陈墨一只手撑在沙发边缘，长腿跨在他两边，俯下身来直接含住他的下巴，没有停顿地一路往下开始用牙齿解他的衣扣。杜叶青微微仰起头，扣住陈墨地后脑勺，眯起眼睛懒洋洋地说：“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陈墨把他的睡衣扔到了一边，眼睛里带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哪天冷落你了，嗯？”

    杜叶青把他拉下来，开始慢吞吞地解他的领带、衬衣扣子、皮带……

    杜叶青裹着浴巾出来的时候，陈墨系着围裙在厨房里煎牛排，乱七八糟的客厅也收拾好了，那个大礼盒还摆在原来的地方。他这才生出好奇心，走过去拆掉礼盒上的丝带，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灰色的高级定制西装。

    刚要问，陈墨从厨房里走出来，把盘子放在桌子上，边解围裙边笑着看着他，问他：“喜欢吗？”

    杜叶青盖上盒子：“陈经纪人这是有什么打算？”

    陈墨道：“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杜叶青想了一会，有些茫然摇摇头：“什么事情？”

    陈墨有些无奈：“明天是你的生日，真忘得这么干净？”

    杜叶青一愣，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日期，还真是。岁数一年一年往上涨，他也终于到了过生日也不见得是什么开心事的年纪，但还是忍不住笑道：“过生日送我一套西装？你不会吧？”

    “明天你就知道了。”陈墨笑。

    第二天一大早，寿星床也没赖成，七点就被陈墨叫了起来，提着昨天的那个大礼盒一路开车去了机场，一脸迷茫：“今天没有通告吧？”

    陈墨也没有瞒着他，扔给他一份资料。杜叶青低头一看，是一份名单。

    名单还只看到一半，杜叶青就想起来了，忍不住“哎哟”了一声，感兴趣地盯着陈墨：“陈总消息灵通。”

    名单上面是获奖的电影和演员名单，梁凉被另外一位老牌女星挤了下去，《花影》获最佳编剧奖，而他的名字停在了“最佳男配角奖”边上。

    陈墨只是笑：“想想获奖感言吧和记者问答吧。我期待好久了。”

    杜叶青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真的会获奖，心里高兴，凑过去亲了一口陈墨的脸颊。陈墨注视着路的瞳孔微微发亮，杜叶青看了两眼，心里面突然有些打鼓。

    “你没准备什么惊喜吧？”

    “你猜。”

    让杜叶青猜也猜不出来，陈墨把所有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一落地就有人来接机，然后就是马不停蹄地化妆、换衣服。陈墨在隔壁的房间，看那个架势，估计是要也出现在镜头前的。陈墨很少站在幕前来，杜叶青忍不住猜测他会不会是想公开出柜？想着每隔几分钟就下意识地去摸手上的戒指，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陈墨走出来的时候，杜叶青迫不及待地转过头去看，然后就愣住了。

    陈墨穿着和他款式、颜色都一模一样的西装，宽肩窄腰翘臀，五官和脸部的每一根线条都如同雕塑般完美又利落，仅仅是站在那里，散发出的强烈的荷尔蒙和周身极具压迫感的气势融合成一种致命的吸引力，至少对于杜叶青来说，他的目光再也挪不动了……

    如果不是因为房间里还有化妆师，他想把眼前这个人狠狠地压在桌子上。

    陈墨冲他微微一笑，毫不介意地走过来，搂住了杜叶青的腰，凑到他耳边低声道：“青哥这么看着我，我会把持不住的。”

    杜叶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的耳朵上轻轻地咬了一口，然后秉着撩一把就跑的原则迅速离开了陈墨的身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化妆师和助理四个人该干嘛的干嘛，头都没抬。

    陈墨止不住地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差不多该出发了，寿星。”

    到了会场才知道，这个典礼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多了，进进出出地虽然也有很多新面孔，但无一不是盛装。不知道是不是陈墨提前安排好的，《花影》的主演和导演全在同一个时间点到达，杜叶青还没下车，就看见对面梁凉挽着杨钧林带着导演走过来。梁凉笑着跟外面的陈墨说了句什么，杜叶青刚要开车门，就看见陈墨替他拉开了车门，弯着腰，脸上带着笑，像哪家的小助理一样朝杜叶青虔诚地做了个请了姿势。

    那边的梁凉笑得花枝乱颤，杜叶青道：“平身吧，小墨子。”

    杨钧林一脸温柔，道：“生日快乐。”

    梁凉也道：“生日快乐呀，叶青哥。”

    导演也跟着说：“生日快乐！”

    杜叶青心里感动得不行，他自己都忘了的生日竟然能被大家记着，连说了两遍：“谢谢，谢谢。”

    梁凉冲着陈墨挑了挑媚眼：“礼物都上缴给你家这位啦，回家找他要去。”

    陈墨下意识地抬手想搂杜叶青，抬到一半似乎想起来这边成堆的记者，又把手放了下去，笑道：“不敢私吞，我们先进去吧。”

    杜叶青看了陈墨一眼，后者也刚好在看他，两人对视了一秒，各自笑了起来。

    《花影》的五个人出现在会场的时候，几乎大半个会场的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杜叶青还在想大概是在看当红的梁凉和杨钧林吧，仔细一看才发现绝大部分的人看得都是陈墨。

    于是，进来不到一分钟，开始不停地有人过来搭讪。陈墨自己公司的艺人当然不用说，稍微有点意思的女艺人一波一波地往他身边挤。杜叶青乐得清闲，跟着梁凉他们走了一圈红毯，找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等了一会，竟然没看到陈墨上来。

    杜叶青心里有点不爽，跟杨钧林打了声招呼，又重新返回去，结果哪里还有陈墨的人影？

    杜叶青在原地站了几分钟，掏出手机。

    陈墨很快就接了电话，那边一片安静，绝对不是在会场里面。

    杜叶青皱眉：“跟人跑了？”

    陈墨低笑了几声：“嗯，你吃醋吗？”

    杜叶青隐约猜到他估计想搞点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说破：“给你留了座，偷吃完了赶紧回来。”

    “好。”那边的陈墨也道，“等我。”

    杜叶青重新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典礼很快就要开始了，杨钧林侧过身来问他怎么回事，杜叶青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陈墨不在，杜叶青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了。主持人说些什么都没往心里去，隔一会就拿出手机来看。陆陆续续开始公布一些奖项，杜叶青越发地坐不住了，在各家媒体的摄像头下面还是忍不住频频往后门看，连念到《花影》的名字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杨钧林开始鼓掌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导演已经上台领奖了。

    杨钧林似乎很高兴，一边的梁凉更是直接侧过身来激动地和身边的杨钧林拥抱在一起，杜叶青虽然提前知道的结果，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被气氛感染，摄像头一时间全部对准了他们这个角落，杨钧林小声道：“还有一个最佳男配和最佳女主，一定是你们的。”

    “嗯，”杜叶青点头，“一定是我们的。”

    杜叶青的精神稍微集中了一点，认真地看了另外的几个奖项，很快，就到了他提名的最佳男配了。

    画面开始不停地在他和另外几个候选人脸上切换，他领过许多比这个更有分量的奖，这个时候去莫名有些兴奋和紧张，忍不住转头去想去看身边的人，看到空座位的时候才愣了一下，想起来陈墨还没有回来。

    “最佳男配角奖获奖者是……杜叶青！”

    ☆、81|句点

    “最佳男配角奖获奖者是……杜叶青！”

    大荧幕开始放他在《花影》中的剪辑。视频播放完，灯重新亮起，掌声也跟着响了起来。

    杜叶青心里那点兴奋劲一下子就没了，在掌声中把目光从空座位上收了回来，带上笑，走到了台子上。

    所有的镜头都对准了他，熟悉的闪光灯，熟悉的目光和注视，熟悉的话筒……颁奖嘉宾把奖杯递到了杜叶青手里，杜叶青举起这份荣耀，几乎是下意识地露出了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出现在公众面前时的微笑。

    掌声雷动，主持人笑道：“恭喜杜先生！……杜先生刚才一直在看身边的空座，莫非是在等佳人？”

    镜头敏感地被拉向了杜叶青无名指上的戒指，他也没有隐瞒的打算，自然而然地把话头接下，半开玩笑地说起了刚才的《花影》剪辑中出现过的台词：“是啊，只是佳人迟迟不来，我也只好放弃了。”

    底下的人都笑了，气氛活跃了之后主持人也迅速地揭过这个话题，请杜叶青发表获奖感言。

    杜叶青一本正经地开始说提前准备好的感言，目光无意识地从那个空座位开始移动，掠过杨钧林、梁凉的脸，掠过大半个会场，然后猛地停住了。

    “在《花影》剧组的这几个月，是……”

    杜叶青蓦然睁大了眼，脑袋里面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拿着奖杯的手竟然不知不觉中开始抖动。

    “……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前所未有的，好像我是第一次演戏一样……”

    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异常，就算有人注意到了，也当做是忘词忽略了过去。

    杜叶青却整个人都僵住了，甚至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也忘记了自己还站在无数媒体镜头下的领奖台，他死死地盯着会场的最后那一排，最不起眼的那个角落——

    陈墨坐在那里，冲他微笑着。他的身边，坐着一位戴着法式复古礼帽和网状面纱的女人，繁复精致的白色长裙、玲珑丰满的曲线、细腻雪白的皮肤、像某种高贵的猫科动物，性感又优雅，仅仅是坐着便足可艳压群星。她露在面纱之外饱满的嘴唇此刻正喜悦地弯起，隐藏在面纱之后的眼睛微微发光，正朝着杜叶青的方向。

    岁月也好，伤痛也好，漫长的隔阂也好，此刻都被这一张薄薄的面纱完美地遮盖、隐藏、抹去。杜叶青像是被击中的心脏一样恍惚了起来，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回到了他们还没有互相猜忌和伤害的时候，他坐在会场最偏最不显眼的角落，看着自己过分年轻过分美丽的母亲长裙袭地光彩照人地站在领奖台上，享受所有名至实归的惊艳的目光和掌声……

    一切都反了，错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太可笑了。

    “感谢所有支持我、鼓励我的人，感谢我的爱人，是你们铸就了我，这份荣耀是属于你们的。”

    杜叶青的声音低了下去，掌声响起，他看到她脱下了白色的长手套，用力又认真地鼓着掌，眼睛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泛光。这个画面让杜叶青的鼻头一下子就酸了，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奖杯，微微低下头。

    掌声慢慢平息。

    “……有很长一段时间退到了幕后，我想问一下，是什么让杜先生又重新回到我们眼前，并接下了《花影》这部优秀的电影呢？”

    杜叶青转过头去，主持人按照惯例提完了问题，正礼貌地等着他的回答。他又重新把目光投向了会场的一角，陈墨和兰鸢不再鼓掌，像所有其他的人一样静静地注视着他，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杜叶青紧握着奖杯的手又松了下来，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强烈的冲动，甚至在自己可以思考之前，这股强烈的冲动已经促使他开了口：

    “《花影》也好，《一梦三十年》也好，对于我来说都是意义非凡的电影。我用了我百分之两百的心思去拍这两部电影，因为电影里面有我留恋的东西。”

    一旦张开了口，那些曾经让他在无数个夜晚里压抑、痛苦至死的东西，想永远埋在内心最深处一直到带进坟墓的东西，都像时隔几十年被照到了第一缕光芒一样，破土而出，冲他微笑了起来。

    他紧紧地盯着兰鸢的脸，嘴角不知什么时候自作主张地往上扬。

    “我有一位美丽的母亲，我们一直深深地爱着彼此，却因为很多的原因爱得很糟糕，甚至到了只能给对方带来伤害的地步。于是我们选择离开彼此，互不相见。”杜叶青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在麦克风前说过话，那些通过电流变得失真的声音又回到自己的耳朵里，敲打在他的心上，“我一直深爱着她，想跟她道歉，却始终提不起勇气。而梁小姐演得两位女主角，都跟我母亲有相似的地方，我只能在电影里面寻找慰藉。”

    主持人愣了一下，似乎在想该怎么把这个话题接下去。

    杜叶青接着道：“我的母亲和《花影》的女主角一样，是一位艳星。不管能不能得到她的原谅，我都想跟她说一声对不起。”

    整个会场陷入了安静，闪光灯开始疯狂地闪烁。

    杜叶青却像是得到了救赎的基督教徒，忍不住地放肆微笑。那股战栗的电流顺着他的尾椎一直流窜到大脑皮层，如同打开牢笼的信号，他终于彻底地敞开了自己，让光线照进自己心中腐烂发霉的地方。

    他用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温柔目光注视着兰鸢，兰鸢的肩膀在轻轻地抖动着，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亮晶晶的液体从面纱下面滚落下来，嘴唇却是笑着的。杜叶青想要冲下去用力地抱住她，她却用力地鼓起掌来，打破了整个会场的沉默，紧接着所有人都开始鼓掌。

    在这样的掌声里面，兰鸢独自站了起来，提这裙子，跟来时一样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会场。陈墨也紧跟着追了出去。杜叶青的心一下子被提高了，跟主持人道了谢，从台上走下来，却没有再回自己的座位上，在众目睽睽之下大步走出了会场。

    大厅里安安静静地，除了在准备宴会的工作人员和保安之外没有别人，杜叶青手里还拿着奖杯，拉着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就问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白色礼服的女人出来，工作人员迷茫地摇摇头。

    杜叶青这才知道，兰鸢一定是从休息间的另一边离开了。

    他急匆匆地调转方向往休息间那边赶，经过漫长的走廊，在转弯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没来得及停下来，直直地撞上了从那边大步走过来的人，还没来得及道歉就被人一把抱住。

    熟悉的气息让杜叶青安定了一点，他深吸一口气，慢慢伸手回抱住了陈墨。

    “她呢？”

    第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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