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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7节

    就是这样任性! 作者:捕快A

    第7节

    莫程“啊”了一声,迟疑地说:“明天去爬雪山?我状态不太好,可能有点着凉,爬不动雪山喽,不如,歇一天再去?”

    王澍鑫垂下眼,不自然地说:“你给那小孩洗澡的时候倒是状态很好。”

    莫程“哈”地一声笑,说:“你下楼了?小鑫,你要看就正大光明地看啊,怎么偷看呢?”见王澍鑫尴尬地别过眼,莫程才解释说,“本来我没想着要多事的,可是,那孩子实在太好玩了,我看他爸爸一个人搞不定他,才上去搭了把手。老板娘也帮忙着呢。”

    王澍鑫酸溜溜地说:“老板娘帮忙是应该的啊,他们是她的客人,你的话……完全没必要。”

    莫程淡笑不语,心想,很多事情不是非要是有必要才做的,也有什么都不为,只为愿意,或者,喜欢。

    说真的,莫程一直挺喜欢小孩的,孩子是多么天真无邪又烂漫可爱的族群啊,而且,像乐乐这样合眼缘的小孩莫程也是第一次遇上,特别是昨天晚上给小屁孩儿洗澡后他就像一块黏人的牛皮糖一样贴在莫程的身上,用脆亮的童声说着幼稚好玩的话,用精巧可爱的小指头在莫程的身上摸来摸去,还有热乎乎的小嘴儿在脸上亲来亲去,真叫人喜欢得心都柔得化开了一样。所以,昨晚上当莫程听到乐乐说要莫叔叔再陪他玩一天的话,二话没说,就握着他的小手欣然同意了。反正也没啥事非走不可,莫程乐意留下来再和小屁孩儿再玩玩。

    王澍鑫再次确认地问:“这个破地方没什么玩的,再说,咱们逗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要是你实在不想爬雪山,就换个地方去玩,好不好?”

    莫程脱了鞋袜,自顾自地泡脚,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两天东跑西跑累死了,所以说旅游就是花钱买累啊。我是想着,反正出来只是闲逛,又没什么目的性,倒不如就索性在这里歇一天,你说呢?”

    王澍鑫悻悻然地说:“你算了吧你,什么那孩子招人喜欢,我看是那孩子的爸爸更招你的喜欢吧?再说,这个破烂乡下旅馆有什么呆头?你说是没有目的性地瞎逛,其实,你是为达目的才故意留下来的,对吧?”

    莫程的脸上扬起促狭的笑意,说:“咦,怎么被你猜中了?不过,猜中了你别说出来啊,叫人多不好意思……呵呵呵……小鑫,你吃醋了?”

    王澍鑫低头看脚尖,心想,是吃醋了,可是,这有他吃醋的地儿吗?他算莫程什么人?说出来都泪。

    莫程拍拍王澍鑫的肩膀,开玩笑地说:“得了,寡人真没那心思。要说那人长得是不错,合乎寡人的审美,确实动过将此美人收入后宫的念头,可是,小鑫子,你别忘了,寡人是个有节操有三观滴人,破坏人家的家庭的事情绝对不干,娃儿他爸再怎么招寡人的爱恋,寡人也会把持住的,放心,放心!”莫程知道王澍鑫有点牛板筋,认死理,而现在的莫程在社会上接触形形色色的人,很会和人打交道和稀泥,会尽量避免和人硬顶发生冲突。

    王澍鑫给他气得没话说,磨了一会儿牙,又说:“要是那人说他现在是单身呢?你要不要……”

    莫程急忙说:“要要要!那寡人就收了他!”

    见王澍鑫一副气鼓鼓的样子,莫程摸着下巴坏笑,道:“不过,他都把娃儿给捣鼓出来了,应该是直男吧,话说掰弯直男也是违背寡人道德观的事情,这可怎么办呢?寡人有疾,寡人好色,可是,寡人也怕苦怕累怕麻烦啊,还是算了吧。”

    王澍鑫气得说:“你有点正经好不好?”

    莫程这才端正了脸色,说:“小鑫,我是不想伤你,但是,我是真的不可能喜欢你,我们就不是一路人。”

    “我知道这个了!”王澍鑫咬着唇,难堪又痛苦的样子,“可是,你也不能和他……”可是,你也不能和贺彦枫纠缠下去!你现在是忘记了你当年那些悲愤凄苦的事了,居然再一次想往火坑里跳!

    当夜,等莫程睡着了之后,王澍鑫久久不能入眠,思忖再三,他终于起身离开了床铺,到外面的一个僻静的地方给贺彦枫打电话。

    贺彦枫估计是睡下了,半天才接了电话,声音里带着恼怒,显然是因为被扰了睡眠而不爽,知道是王澍鑫的来电后才略微好些,声调冷冷地说:“大半夜的,你有什么事?”

    王澍鑫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地说:“我就说一个事。麻烦你带着你儿子离开,别再纠缠莫程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哼,你不过是想趁着莫程没有记忆再蒙骗他一把!可是,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大不了我把当年你对他做过的那些事情统统都告诉明白了他,看他还会给你什么好脸色看!至于乐乐,莫程还不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孩子就喜欢得不得了,要是知道了还得了?可是,你别以为用亲情就可以捆绑莫程回到你身边,你是知道莫程的性格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有,当年莫程离开的时候因为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收入还有你的阻扰才不得已忍痛放弃乐乐的抚养权,而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稳定的收入来源,如果他知道乐乐是他的孩子,说不准要和你打官司把乐乐要回来。到时候,你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得不偿失!”

    贺彦枫冷笑不已,说:“你威胁我?行,你去告诉莫程!马上就去!现在就去!你以为我怕你?还有,我当年做过什么亏心事了?我怎么不知道?反而你道听途说地,比我本人还清楚了?真是搞笑!还有,王澍鑫,你在搬石头的时候小心别砸着自己的脚!你在给莫程做催眠的时候做的那些小手脚暂且不论,就说昨天的事,你亏心不亏心啊?要是莫程知道了真相,知道乐乐是他的孩子,而你这个他心目中的好兄弟,明知一切实情,却百般阻扰他搭救他自己的亲骨肉,他会怎么想你?你自己掂量着办!”

    王澍鑫被反将了一军,还被揭了短处,又羞又惭,言辞也变得越加激烈起来:“不管怎么样,我是为了莫程好。实话告诉你,贺彦枫,我是喜欢莫程,现在还是喜欢,可是,我现在已经放弃了,他只把我当兄弟看,不会喜欢上我,我想不开也只能想开。但是,莫程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是个怎样的情形,他又是怎样放弃一切跑了出来的,你心里有数,我当了他十多年的弟弟,绝不愿意看到他再受一次那样的苦楚。莫程可以喜欢别人,但是,这个‘别人’中不包括你!”

    贺彦枫听到王澍鑫有些寂寥的口气说着这些话,微微惊讶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王澍鑫,就冲着你这样为莫程考虑和担忧,我谢谢你。但是,当年的事情也许莫程并没有告诉你全部的实情,准确地说,是他也没有了解到完全的真相,所以,你对我偏见很深,我能理解。不过,我今天敢在这里拍着胸口说,我对莫程是真心实意的,以前是,现在还是。当年的事情是我没有处理好,让他受了很多委屈和痛苦,我很难过,也很抱歉,所以,尊重他的意愿,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可是,现在,相信你是明眼人也看到了,我的孩子需要他回来,我也需要他回来。那些曾经带给他伤害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这一点,我可以保证。莫程离开后不到一年,我就从贺家搬出去现在自立门户,和乐乐两个人相依为命。而且,乐乐这一次被拐走的事情,我和我父亲闹翻了,我决意单方面断绝父子关系,换句话说,以后谁也不能再对我家的事情指指点点,如果这一次莫程能回来,再不会出现叫他堵心的人或者事。”

    王澍鑫还能说什么呢?再怎么打着“为莫程好”的旗号,到底只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姓兄弟,贺彦枫又说得这么诚恳,他若是个明白人再怎么不甘心都应该退却了。

    贺彦枫听王澍鑫那边没声响,“喂”了一声,说:“我知道你在听。既然今天已经把话都挑开了说了,我也就不客气了,索性都说个明白彻底。你为莫程好,我感谢你,但是,再怎么为他好,也请你收着点,更不要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我能跟我的亲生父亲断绝关系,就能狠得下来叫你也滚一边去。任何妨碍我追回我老婆,破坏我们家庭安定团结的人或者事,都是我的敌对目标。而接下来的一天,我们一家三口要在一起好好培养培养感情,久别重逢不容易啊,你说你一个人杠在中间,似乎不太合乎时宜吧,而且,也很影响我追老婆时的发挥。所以……”

    王澍鑫磨着牙,说:“贺彦枫,你真够脸皮厚的!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我在这里,你还要感谢我呢!你可能不知道吧,莫程这一趟来,按他的话说,是猎艳,你算艳吗?厚着脸皮往前凑什么?”

    贺彦枫也尖刻地回应说:“那你算艳吗?怎么在他跟前献宝一样献了十多年,还没献出去呢?至于老子,老子当然不算艳,老子算狼,老婆不听话,老子扛回去慢慢收拾,不关你相干!

    “还有,”贺彦枫老实不客气地说:“听人劝,吃饱饭。王澍鑫,你这一次算是完全地失恋了。情伤难愈,不如投身工作,所以,我建议你明天就回去上班,你那个好不容易才开起来的心理咨询室得好好经营着,爱情没有了,就更要追求事业,不能又把工作给搞砸了,就更是雪上加霜。你说呢?”

    王澍鑫怒道:“我靠!你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吧?”

    贺彦枫冷冷地说:“我是看莫程真心把你当弟弟看,也看你对他也还可以,这些年总照顾了他一些,才才勉强忍着你,你还得意忘形了!识相的,马上圆润地滚蛋!你在这里很讨厌!别惹急了我,没好果子吃!”

    ☆、第三十五章

    第二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莫程听到窸窸窣窣的一阵响动,睁眼一看,却是王澍鑫,只见他穿戴整齐,正站在房间正中的唯一的一把椅子前,椅子上竖着放着他的大背包,王澍鑫低着头,将他自己的毛巾牙刷什么的一一收好了,放进背包里。

    莫程坐了起来,揉揉眼睛,问:“小鑫,你这么早起来干什么?不是说好了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旅馆里好好地歇一天的吗?”

    王澍鑫声音很小地回答说:“我可能要先走了。”

    莫程莫名其妙地挠了挠头,问:“为什么?”随后他从早晨的迷糊中清醒过来,并隐隐嗅出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莫程连忙几下子把衣服扒拉到自己身上穿好,对着王澍鑫连珠炮一般发问:“你昨天晚上都吵着要去爬雪山,还要去古镇什么的,怎么一大早忽然说走就要走了呢?发生了什么事?”

    王澍鑫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子悲戚的感觉:“没什么事。就是咨询室的小刘打电话来说有个客户约了好几次了,她又急着去香港,说是我要是再不回去给她做咨询她就要换一处了。”

    莫程猜到一点苗头,这绝对是藉口,小鑫肯定还是很介意昨天的事情,说起来还是太决断有点伤了他。

    莫程有点不忍心,觉得自己对小鑫是不是太狠了一点,但是,转念一想,无论如何他都是不可能爱上小鑫的,那么,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小鑫迟早要过这一关,磨磨唧唧地反而有害无益。而且,现在是小鑫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何不顺水推舟?

    莫程呵呵笑了两声,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拍了拍王澍鑫的肩膀,说:“也好,到底是工作要紧。旅游的话,下次我们还可以一起来玩。”

    “下次?”王澍鑫低低地重复了一句,又自我解嘲似地摇头,说:“下次哪里轮得到我?只怕你身边早就有人了。”再说了,这破地方,对我王澍鑫来说就是伤心地,对莫程和贺彦枫则不一样了,算是重拾旧缘的有福之地,我是不会绝对不会再踏足这个地方第二次。王澍鑫默默地在心里说,然后背起背包,对着莫程勉强一笑,说:“我走了,你……好好玩吧。”

    莫程说:“一起吃了早饭再走吧。我送你。”

    王澍鑫闷闷地说:“不用。”越送越是伤心,还不如一个人静静地走开。昨晚上王澍鑫翻来覆去许久,想了很多很多,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样被贺彦枫驱逐而离开简直是灰溜溜的,很气愤也很不甘心,恨不能冲去和贺彦枫打一架或者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就算莫程知道了又怎么样,大家拼个鱼死网破算了,可是,渐渐地理智回归,王澍鑫却又回过头来安慰自己,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其实早就看清楚了莫程的心里从来没有他这个人,却总是下不了决心割舍那一段由来已久的暗恋。

    回想一下,其实莫程回绝他不止一次了,明的暗的足有好几次,记得某一次也被莫程拒绝得很不留余地,那时的莫程正打算离开贺家,悲观难受到了极点却还是坚决地拒绝了他的爱意,其实,那时候他就应该撒手的,可是,他总以为是机会,有了和莫程一起离开并朝夕相处的机会总有一天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吧,没想到今天却还是一败涂地!现在由贺彦枫来一刀砍断,其实不也正好吗?

    莫程还是坚持着送了王澍鑫一截路,目送着他搭上了一辆途经此地的乡镇交通中巴车。

    王澍鑫上了车,尽管是一大早,车上依旧满满当当地挤着一车的人,还有农民挑的担子什么的,塞得车厢里拥挤不堪,连转身都很困难,王澍鑫却一路说着“不好意思,让一下”的话语,终于在人墙中挤出一条路,挤到了后窗附近。

    汽车扬起的灰尘中,莫程的身影已经变得只有豆大一点,更别说看清楚五官或者表情了,可是,王澍鑫却固执地认为,莫程此刻的身影,恰如一个表达悲伤的手势,所以,莫程的心里肯定也是难过的,无论如何,王澍鑫都不能相信,莫程的心里会一点也没有他的位置。

    终于再也看不见莫程的身影了,王澍鑫这才将一双睁得疲累的眼睛转了回来,把旅行袋放车内的地板上,随后像一个老农民一样毫不注意形象地坐在了地上,全身脱力的样子,像是跑了很久终于快到终点时却被对手忽然爆发一举冲线了一样。

    悲伤逆流成河。

    ※※※※※

    这边,乐乐知道莫叔叔就是妈妈的绝大爆点之后,激动得脑部的小神经格外活跃,一晚上梦话连篇。一会儿“嗬嗬嗬”地笑出声来,一会儿又揪着旁边睡着的爸爸的衣服哭着喊“妈妈,妈妈别走”,等贺彦枫去哄他的时候,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就往爸爸的怀里靠,然后像个毛线球儿一样卷蜷着小身体缩在爸爸的怀里又睡着了。

    农村的早上总是来得早,天还没亮,外面公鸡就“咯咯哒”地打起鸣来,惊得乐乐从睡梦中醒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迷迷糊糊地推身边的爸爸:“爸爸,起床了!快起床!”

    贺彦枫昨晚上才睡着就被王澍鑫的一通电话吵醒,打完电话后也是心潮起伏,久久没能睡着,加上乐乐也睡得不安稳,时不时地还要拍拍儿子,故而这时候困倦得不得了,眼睛像上了一层粘乎乎的糯米浆一样,被乐乐得吵闹得勉强睁开,一看外面还黑乎乎的,再抬手看一下手表,我去!才六点半,便又闭上了,搂着乐乐想要把这烦人的小家伙强行按下来接着睡大觉,可是,乐乐就像个顽强的小不倒翁,按下去又起来,按下去又起来,还自带放音和重复功能,一个劲儿地在贺彦枫的耳边聒噪:“起床!爸爸!起床!起床去找莫叔叔!”

    贺彦枫睡意浓重地说:“他还在睡觉呢吧。谁会这么早起来啊,又不用和鸡比赛早起!来,乐乐乖乖,爸爸抱着再睡一会儿。”说着,不由分说又将乐乐按在怀里像按一个按钮一样,命令道:“睡觉!不然黑着一对眼圈去找莫叔叔,他还以为你是熊猫假扮的,不可能是他的儿子。”

    可是,乐乐哪里睡得着?在贺彦枫的怀里就像老鼠打洞一样钻来钻去,煎熬了大概二三十分钟,小家伙终于熬不住了,将小脑袋伸出被子,又伸出一只胳膊去揪爸爸的脸,捏爸爸的鼻子,掀开爸爸的被子让他冷,见爸爸丝毫不受影响继续呼呼大睡,乐乐像个小松鼠一样顺着爸爸的身体往被子外面爬,一边爬还一边哀求地说:“我睡不着啊。要不然,我一个人起床,去莫叔叔那边看看,看他在做什么呢。”

    这觉再也没法睡了!贺彦枫一下子翻起来,怒道:“快睡回被子里去,要着凉的!不听话要打屁股!听到没有?”

    乐乐撅着嘴又一点一点缩回了被窝里,可怜巴巴地说:“我就出去看看,看一眼就回来。我是真的睡不着了。”

    实在被磨得没办法的苦命爸爸只好认命地起来,说:“你怎么去找他啊,光着去?小心莫叔叔笑话你。衣服都在老板娘那里烘着呢,还要等我去给你拿回来。”

    贺彦枫自己穿好了衣服,叮嘱乐乐说:“我去给你拿衣服,你乖乖地躺在被窝里别动,外面冷得很,知道吗?”乐乐乖乖地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满满地都是欣喜,看得贺彦枫也禁不住唇角翘起,呼噜了两下他软软的头发,说:“小鬼头!”

    贺彦枫下到底楼,正好就看到老板娘端着一大盆煮熟的鸡蛋过来,她放下鸡蛋,笑着打招呼说:“泥这么早就起来了?咋不多睡一下?”

    贺彦枫微笑着说:“小孩子醒得早,吵得不得了,只好也起来了。”

    老板娘笑着说:“当爹妈的人,连觉都少睡了好多,辛苦啊。哦,对了,泥是来拿泥娃儿的衣服的?”

    贺彦枫说:“对。烘好了吗?”

    老板娘忙说:“好了,好了,还是热的哩,窝去给泥拿来,娃儿穿起正合适,不冷。”

    贺彦枫很感激这一位热心的老板娘,接过她递过的乐乐的衣服,随口问:“你们做生意也辛苦啊,每天要这么早起来。”

    老板娘说:“可不是吗?有些客人多早就要走,要给他们准备点早饭。哦,对了,昨天跟泥们一路来的那两个哥子就是多大早就走了,窝还在想,原来泥们不是一路的啊?”

    贺彦枫大吃一惊,问:“啊?什么?他们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老板娘只是看到王澍鑫背着个大背包和莫程一起出门,她误以为两人是一起走的,可惜老板此时不在,不然就会告诉贺彦枫虽然房钱已经结了,可是莫程的行李还寄放在店内,说好了一会儿还会回来的。

    贺彦枫却以为莫程真的走了,急得连忙拿着乐乐的衣服就往回跑,跑回去三下五除二给乐乐穿好衣服,然后一把抱起他,大步匆匆地往下走,边走边说:“我们快去找莫叔叔。”

    乐乐听到莫叔叔居然瞒着他们一大早就偷偷地溜走了,顿时又是气又是急,哭哭啼啼地埋怨说:“就怪你!就怪你!叫你起床你不起床!你偏要偷懒!这下好了吧?又把妈妈给搞丢了!”

    贺彦枫哄着他说:“嘘!别说给别人听到了。爸爸也不是故意的,好了,现在咱们就赶紧去找他。”乐乐一脸的眼泪,在贺彦枫的臂弯里扭来扭去地闹脾气,弄得贺彦枫差点狼狈不堪,直接往柜台上丢五百块钱,对老板娘说:“大嫂,我赶时间,房钱给你,不用找了。”

    老板娘一看这么多钱,马上说:“一张就够了,哪里要这么多?来来来,还泥!泥不要啊?那窝也不能占客人这么大的便宜啊。泥等到!窝给泥拿腊肉腊排骨腊鸡,泥昨天还说好吃哩,带回去吃!”

    贺彦枫还没走出旅馆的门,老板娘就迅疾地追上来,拿了一大堆腊味风干野兔野鸡想往贺彦枫的包里塞,这才发现贺彦枫根本没带一般人出门爱背的包或者手提箱,老板娘一边说:“泥咋个出门都不带包包涅?这多不方便!”幸好这些腊味上面都有绳子,老板娘就勇猛地往贺彦枫的胳膊往上面挂,同时恨不能贺彦枫是千手观音才好有许多条手臂来挂这些奇形怪状的土特产。

    贺彦枫叫苦不迭,说:“谢谢你了,大嫂,我不要啊,你看我手都不空。这些东西真不要,我是想谢谢你昨天帮我烧水,还帮我孩子烘衣服,太肯帮忙了。”

    老板娘热情地说:“那点小事,哪里值得泥花那么多钱?没关系啊,不要怕不好拿。泥去哪里?去车站哇?窝喊窝侄儿送泥去,路上都不要泥自己拿,一直给泥送到车站里面。要不然,泥给那么多钱,窝们咋好意思涅?窝们又不是黑店。”

    贺彦枫没想到多给钱还惹出麻烦来了,真是哭笑不得,乐乐先爆发了,说:“我们不要!不要这些啦!我们要去找妈……”

    乐乐本来还很伤心的小眼神忽然一下子变直了,望向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人,随即爆出一声惊喜的尖叫“妈——”

    贺彦枫马上反应过来,见乐乐忘情地喊出“妈”来了,赶忙趁小家伙还在手臂上抱着及时地掐了一把他的屁股,于是,乐乐那半句已经出口的“妈妈”生生在喉咙里绕了个弯,变成“莫叔叔!”

    莫程也看见他们了,高兴地朝着乐乐挥手,大声地喊道:“乐乐!你也这么早就起床了?出来看乡村的早晨吗?”

    贺彦枫一松手,乐乐就顺着爸爸的手臂滑了下去,利落地落在地面上,然后撒开脚丫子往莫程的方向跑,一边跑一边喊:“莫叔叔!莫叔叔!”

    小孩儿清脆却饱含热情的叫喊声叫本来还因为王澍鑫的离开有些怅然之感的莫程心情一下子好转起来,他唇角绽开笑意,蹲在地上,对疾奔而来的乐乐张开了手臂。

    乐乐一下子就扑入了莫程的怀里,将小脸紧紧地贴在他微凉的脸颊上,激动得语无伦次:“莫叔叔,没走……我以为你走了……还好没走……不然要去哪里找你……”

    莫程只以为是孩子气的话,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这孩子这么招人喜欢,还如此纯真可爱感情丰沛,对自己这样一个素昧平生的人如此依恋,实在是太难得了,有点受宠若惊,也深觉得不能辜负孩子的这一番依恋之情,不禁将乐乐揉在怀里,百般怜爱。

    老板娘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嘀咕着:“这人不是走了吗?咋又回来了涅?泥们应该早就认识了吧,昨天还哄窝说是不认识。”

    贺彦枫没空给老板娘解释,他的视线里天地万物都已经退却了去,只剩下那亲密拥抱在一起的一大一小。

    直到老板娘连着问了他三声,贺彦枫才醒过神来,对着老板娘说:“好了,这堆东西先别给我,我们还没决定好,也许还要继续住两天,五百块钱就当是住店押金吧。”

    老板娘:“……”她一头雾水地看着贺彦枫迈开长腿,稳稳地向那晨光中亲密相拥的一大一小走去,她忍不住纳闷地自言自语:“这三个简直就像是一家仨口嘛,咋偏偏是两个男的涅?”

    ☆、第三十六章

    莫程松开乐乐,牵着他的小手站了起来,看着晨光中大步走来的贺彦枫。

    乐乐的另外一只手一伸,就很自然地落在了贺彦枫宽大的手掌里,小不点儿一手牵妈妈,一手牵爸爸,幸福得恨不能拿着他们俩人的手荡秋千。

    莫程和贺彦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你……”

    贺彦枫:“你先说。”

    莫程被礼让,略感不好意思,不过他一贯是个爽利的性格,而且开婚介所和陌生人打交道得多,便十分落落大方地说:“昨天我以为你们还会在这里待一天,所以答应了要和乐乐一起玩,不过,我刚才看到你们像是要走了,是这样吗?”

    贺彦枫摇摇头,说:“不是要走,是乐乐以为你走了。”贺彦枫摸了摸乐乐的头,说,“这小家伙一直记挂着今天要和莫叔叔一起玩的事,一整晚都兴奋得很,结果,一大早起来听到老板娘说你们走了,就急得哭了,吵着要我带他去追,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恰好你就回来了。是吧,乐乐?是你舍不得莫叔叔?”

    遽然被丢下的失望失落和失而复得的喜出望外叫贺彦枫此时的心里像藏着一盆火,恨不能将老婆一把拥入怀里,但是,思前虑后,他却不得不克制住自己,徐徐图之,口气也淡淡地不露痕迹。

    乐乐仰起小脸看了爸爸一眼,心想刚才明明是爸爸抱着我去追莫叔叔的,现在见到莫叔叔了,他却把说是我吵闹的,哼!大人就是爱说假话!

    不过,乐乐昨天答应了要无条件帮助爸爸的,所以,这时候便乖觉地蹭着莫程的腿,仰起脸来,可怜巴巴地说:“是,是,是乐乐舍不得莫叔叔走。莫叔叔,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说好了陪我玩的,却想要偷偷溜走,不守信用。”

    “不会,莫叔叔没走,是王叔叔走了。”莫程摸了摸乐乐的小脑袋,心里有些踌躇,陪乐乐玩是一回事,可是,若是乐乐的爸爸一直在旁边,会不会有点……王澍鑫昨晚上的那句话闪现脑海:“不是孩子招人喜欢,是孩子的爸爸招了你的喜欢吧?”叫莫程莫名地有些难为情。

    老板娘又跑了出来,大声地问:“泥们一起来吃早饭不?稀饭都好了!”

    贺彦枫温声说:“我和乐乐还没吃早饭,你呢,你吃了吗?……没吃?那一起回去吃吧?我们可以一边吃,一边问问老板娘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我平时陪着乐乐出去玩的时候很少,这一次他又受了惊吓,就想着索性带着孩子玩两天再走,算是补偿。你要是也一个人的话,我们可以结伴一起玩。”

    乐乐听得眼睛发亮,拉着莫程的右手一直摇晃,欢声叫道:“好啊好啊,莫叔叔,你能和我和爸爸一起玩吗?乐乐喜欢莫叔叔,好想和你一起玩啊。”

    在此期间,一贯头脑敏捷善于应对的莫程也在心里反复掂量这个事。

    贺彦枫再怎么掩饰,再怎么拿孩子做挡箭牌,可是,莫程是做什么的呀?婚介所的老板!专门给人家青年男女牵线搭桥有时候还要陪着一起见面相亲的,不说是目光如炬吧,也是相当地敏锐,贺彦枫的眼神中偶尔流露出来的炙热,还有他极力掩饰的客套话语其实莫程都有感觉到。

    莫程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贺彦枫,做出了判断:这位贺先生,乐乐的爸爸貌似对我有点意思,但是,很含蓄。我对他,谈不上特别喜欢,但是,确实不讨厌,而且……说老实话,这人的长相和款型都很对胃口,适当接触一下也未为不可。

    人生嘛,给别人机会的同时也是给自己机会。

    但是,有一点必须要明确,他目前的婚姻,或者说,感情状况。

    据莫程的观察和推断,贺彦枫很有可能是离了婚带着乐乐,或者,没结婚,乐乐是私生子?再或者,丧偶,老婆死了?最后一种不太可能。但是,不管哪一种,都说明贺彦枫以前的性向应该是直的,才会和女人生孩子。那他现在为何就忽然弯了?难道我魅力那么大,不过是人海中偶然相遇,就叫一个直男自动变弯?莫程可没有那么狂妄。

    那么,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贺彦枫本身就是弯的,却为了后代,违心地和某一个女人生下了乐乐,然后独自抚养孩子。

    如果是这后一种的话,莫程只有一种态度,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记得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叫莫程十分生气。那时候,莫程的婚介所才走上正规,某次给一对男女牵线成功,因为男方不论长相还是家世前途都叫女方十分满意,当时还请莫程去喝了喜酒的。结果,不出三个月,女方跑来婚介所泼粪,哭哭啼啼地说,那个男的是个同性恋,骗婚的,莫程的婚介所坑她如何如何。

    莫程自己也是gay,听了这些自然是相当恼火,最恼火的是男方的态度,很无所谓地说:“她也不自己照照镜子?就她那一把年纪,要啥没啥,能找着我这样的算撞大运了?我同性恋怎么了?我又不亏她,只要她不闹腾,可以一直是我老婆。”

    后来,莫程给手下的人都上了一课,要大家都把好关,再给别人介绍相亲对象,一定要十分谨慎,要问清楚,不能再发生这样骗婚的事情。

    最后还有一种可能,乐乐是贺彦枫代孕的孩子,现在这种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莫程倒是觉得还不错,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就算有爱情,时间长了也容易消退,如果有个孩子维系着,就像千万个普通家庭一样,感觉很温馨。

    但是,现在对贺彦枫所知甚少,下不了更进一步的判断,接下来,莫程打算接受他们的邀请,用眼去观察,用心去了解,然后,再做决定。

    莫程回攥了一下乐乐的小手,并好玩似地在他的小手手心里挠了一下,笑着说:“好吧,那我们先回去吃饭。吃好了一起去玩,也不用问别人,我有攻略。”

    贺彦枫听莫程的口气是答应了,高兴得脸上不自禁地荡起笑纹,言语间没那么小心翼翼了,问:“攻略是什么?”

    莫程看他一眼,笑道:“就是自助游的攻略啊,有些人玩过了,就把自己的行程写出来,告诉后来要去这个地方的人大致的景点啊,哪些是鸡肋可去可不去,哪些是必去不容错过的绝佳景点,还有,怎么坐车怎么住宿怎么找好吃的,以及,怎么省钱。”

    贺彦枫点头,愉快地说:“听起来挺不错的。那好,我和乐乐就跟着你混了。请多多关照,莫向导。”

    乐乐也跟着爸爸学舌,说,“请多多关照。”又顽皮地学着日本人的样子鞠躬,小屁股翘得老高,逗得贺彦枫和莫程都笑了。

    回了旅馆,老板娘早就摆下一大桌子菜,包子馒头鸡蛋咸菜都是小意思,还有腊肉风鸡野兔什么的,这些倒也不费事,店里有个烧煤球的炉子上长期蒸着这些东西,方便客人食用,最难得的是居然还有炸酥肉梅干菜蒸扣肉之类的农家婚宴上才能见到的菜肴,可见没收过小费的老板娘为了那平白而来的五百块也是拼了。

    莫程惊叹地说:“哇塞!大清早吃这么多肉!”

    老板这时候也转了过来,笑眯眯地说:“吃好了才有力气玩啊,本来还想给泥们溜一截猪大肠的,那个好吃,就是搞不赢了。肉太多了吃到有些腻人是不?窝去喊窝婆娘给你泥们整几个绿叶子菜。”

    有时候,热情也是一种负担。莫程和贺彦枫在吃,老板和老板娘就在一边转悠,不时地指点他们哪一样菜好吃一定要他们尝尝,这样尝那样尝地,好容易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都觉得似乎饱过了头,起身都有些困难了。

    饭后,莫程研究了一会儿攻略,决定,今天状态不是最好,又带着乐乐这个小朋友,不宜于爬山之类剧烈的运动,要不,就前往离此地大约一百公里开外的竹乡度假基地,那边有依山傍水,有成片开发的大型度假村,可以泡温泉,钓鱼等等,适合轻松地打发闲暇时间。乐乐和贺彦枫都表示不能更赞同了。

    目的地定了下来,接着就要考虑交通工具的问题了,按照老板娘的热心指点,县城就有直通竹乡的旅游大巴车,她可以叫侄儿开拖拉机过来送他们去县城赶车。

    贺董又纠结了起来,还拖拉机啊?明明有私人飞机可以随时护驾。要不要就在老婆面前露一回富?反正他迟早要知道。

    最终贺彦枫还是没敢轻举妄动,目前虽然形势大好,可是,定时炸弹就在那里埋着,谁知道哪一步不小心会引爆了呢?还是谨慎低调的好。

    所以,可以叫天上的飞机都刹一脚的贺土豪再次带着老婆孩子上了拖拉机,又在寒风中地哆嗦了一路。

    上了前往竹乡的旅游大巴就好多了,此时是淡季,车上人不多,三人座位足够宽敞,乐乐就坐在两人的中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欢喜得像一只才从笼子里放出来的小雀儿。

    莫程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往右侧头能看见大巴车疾驰而过,穿行在迂回曲折的山路上,早晨的薄雾还未完全散开,路边是笔直的树木和峭立的山岩,往下看,能看到山谷间奔流的白色溪流,往左侧头,则是小雀儿一般“啾啾”地说着话还蹦来蹦去的可爱的乐乐。

    哦,对了,还漏了一个貌似对自己有意却没明说的贺彦枫,此时正转头对着自己,一脸关切地说:“你不晕车吧?我看你都没怎么说话。”

    莫程笑了笑,说:“没事,就是起来早了,有点困倦。”说着,莫程搂了搂乐乐,问:“小家伙,你不困吗?那么早起来!”

    乐乐脆生生地回答:“我一点也不困!我起码还可以玩七八个小时!”

    莫程和贺彦枫相视苦笑,这可真是个坏消息!

    结果呢,乐乐的豪言壮语才说了不到半个小时,就倒在贺彦枫身上睡着了,还睡得特别沉,小猪儿一样,推都推不醒。莫程在自己的旅行包里找了另外一件备用的外套出来给乐乐当毯子包着,考虑到贺彦枫抱着睡熟的乐乐不好做,莫程还和他调换了座位,让他靠着窗户坐着,就可以半靠着车厢,借点力。

    莫程一会儿也有些困,头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却听见贺彦枫低低地问:“你也想睡了?靠我肩膀上吧。”

    莫程睁开眼,看到贺彦枫有些局促地说:“我是说,车太摇晃,不靠着点,脑袋被晃来晃去不舒服。”

    尽管经常在台上做演讲,高谈阔论,但是,贺彦枫并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更不会说甜言蜜语,也不擅长拉近和别人的距离。说老实话,他比较倾向于把久别重逢的老婆抱在怀里,以身体语言来抚慰。

    莫程笑笑,说:“算了,不睡了,可能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吧,咱们说说话。要不要我帮你抱抱乐乐,要不,一会儿手酸?”

    贺彦枫哪里舍得老婆辛苦,忙说:“不用,我习惯了。”

    莫程很自然地接过话茬,说:“挺辛苦的啊,一个人带孩子,你是……离异,还是……”还是什么?这就是要贺彦枫自己主动交代了,当然,他也可以不说,那么,莫程就会判断他并没有想要交往的诚意,然后,江湖再也不见。

    贺彦枫也意识到这个问题貌似淡淡的无心的口吻,对他这种异常情况来说,却是非常难以回答。他要怎么回答?说和前妻离婚了现在想另外找?可是,莫程就是前妻。那,说还怀念着前妻,希望破镜重圆,那莫程听了说不上转身就走,尼玛你还想着前妻呢找人家干嘛?

    ☆、第三十七章

    “准确地说,我……”贺彦枫才开了个头,手机铃声适时地响起。

    贺彦枫心想,艾玛,打电话的人太可爱了,再一看来电人,顿时不想接了。

    手机屏幕上跳跃的名字是:“妈妈”。

    贺彦枫心想,昨天不是给老妈打过电话,汇报了乐乐已经平安回来的好消息了吗?她这时候打电话来干什么,莫程就坐在旁边,手机里的话声是可以听得到的,她别东说西说再说出什么招莫程怀疑的话来吧。

    莫程倒是没看到那个“妈妈”的字样,还以为是工作上的事情,看贺彦枫踟躇着没接电话,莫程心想,也许人家是不是有需要保密的地方。他便站了起来,指了指贺彦枫的手机,善体人意地说:“我坐在这里,是不是妨碍你接电话?那边有空位置,我去那边坐。”

    贺彦枫歉意地说:“是我妈妈打来的,妨碍是不妨碍,不过,她年纪大的人啰嗦得很,你坐去那边也好,免得吵到你休息。”

    莫程便起身离座,恰好今天车厢很空,莫程随意在靠近前门的地方找了个空位坐下,闭目养神。

    贺彦枫接了电话,问:“妈,你找我有事?”

    贺母问乐乐情况怎么样,贺彦枫有些不耐烦,说:“现在就打横了在我手上睡着呢,您有话就快说,免得把他吵醒了。”

    贺母迟疑着,终于说了:“彦枫,这次乐乐找回来了,真是神天菩萨保佑,我跟你爸爸说了,以后要心存善念,更要好好地对待家人,你爸也想通了,他说啊,你要是能找回莫程说服他回来,往后,我们都真心把他当一家人对待,真的……”

    老妈还真提到莫程了!贺彦枫只在心里庆幸,幸好莫程这会儿坐远了,不然还真坏事。他压低了声音,说:“妈,您有事说事,没事我就挂了,乐乐就睡在我身上,举着胳膊听您这电话,我手都酸了。”

    贺母说:“别挂……我真有要紧事。”

    贺彦枫无奈地说:“那您就快说啊,绕什么圈子啊。”

    贺母说:“我说,你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家里这两天炸开了一样,你爸也气病了……”

    因为贺母之前经常打电话来提到贺父因为贺彦枫要断绝父子关系的事情而怄火,什么气胸啊什么伤肝啊什么脑溢血啊,其实都是言过其实,故意说来叫贺彦枫听,意思是老爹已经服软了,算你赢了你见好就收吧,所以,贺彦枫并没放在心上,只是淡淡地说:“那叫他喝点菊花茶,清火护肝。”

    贺母连忙说:“喂,我还没说完呢,别急着挂呀,你这孩子!唉,行行行,我说重点,就是彦林啊,跟她男朋友闹得有些……唉,难为情哟……”

    贺彦枫一听就猜到了大半,冷笑着说:“怎么?那谁,叫熊朗宁是吗?——劈腿了?”

    贺母难堪地说:“唉,差不多吧。说出来都羞死人!不过,彦林自己做得也不好,她一天正事不干,在你爸公司里挂了个职位,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成天在微博上跟人家比衣服比包包比珠宝,然后,今天去香港明天去巴黎败家,刨回来一堆中看不中用的东西,穿两次就不喜欢了,然后扔给她办公室那个小秘书。那小秘书可不得了,可有心机了,当面对彦林奉承得不得了,背地里使坏……彦林这糊涂虫啊,还觉得走哪里都有个小秘书帮忙拎包拿手机很拉风,连和熊朗宁约会都带着去,你说这傻不傻啊?”

    贺彦枫只是听,一声也不置评。贺母倒是宁可他也跟着大骂几句贺彦林傻|逼之类的话,打是亲骂是爱,哪怕是上火了拿脚踹,也比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完全不表态的好。

    贺母只好自己往下说:“最气人的是,彦林有一次带着小秘书去香港购物,晚上两个人就一起去了夜店,说看看热闹,内地没有的。然后呢,彦林在夜店里被一个老外缠上了,一时甩不开,就和那老外跳了一曲舞,结果那个小秘书就偷拍了照片,那照片照得,唉,是有点露骨,不过彦林发誓说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人的事情……哎呀,真叫我怎么说这死丫头呢?干的这些糊涂事哟。结果,那照片就落到熊朗宁的手里了,据彦林自己猜测,十有八|九是那小秘书捣的鬼,她是被人算计了。”

    贺彦枫了然地说:“然后,那小秘书就和熊朗宁滚被单了?并且叫彦林捉奸在床?”

    正说着,乐乐忽然睁开了眼睛,先是茫然地看了贺彦枫一眼,意识到莫程不在,小孩儿马上攥紧了贺彦枫的手,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贺彦枫当即捂住手机话筒,用手指给他看莫程坐的地方:“那边不是吗?没走,没走。”

    乐乐从贺彦枫的腿上滑下去,蹒跚着一双小腿儿找莫程去了。

    贺母还在电话那边唉声叹气地说:“是啊,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彦林当时就打了那小秘书几个耳光,熊朗宁倒是也没拦着,小秘书就哭啊,说再打要出人命了,她肚里已经有了熊朗宁的骨肉……”

    贺彦枫已经没心情听了,他的视线已经完全被前面座位上的一大一小幸福的身影所牵扯所占据,冷漠地打断母亲的话,说:“行了,我不想再听了。乐乐丢了这些天,我每天都像在油锅上煎着一样,现在好不容易把儿子找回来了,我只想好好陪陪他。这些垃圾一样的人办出来的恶心事,我一点也不想听。”

    贺母泪眼汪汪地说:“可是,彦林现在难过得要死,你爸爸也气得病倒了。”

    贺彦枫不耐地说:“为了一个垃圾男人而难过?倒是乐乐丢了的那几天,没见他们有什么难过,照样吃饭睡觉。所以,这些话别和我说,她难过与否,或者想要做什么,我一点也不关心。您给我说这个,我就当作听了一段电视上的社会新闻,听过就忘,没感觉,也没兴趣。”

    贺母软声央求道:“我知道你生她的气,是该生气,改天我帮你狠狠地骂她。不过,这个事儿,你还是得帮帮她。熊朗宁倒是给彦林认了错了,说是一时糊涂,彦林口头骂他,但是,心里的心思却活动了,还是想跟熊朗宁好,毕竟也谈了三年了,现在就是要设法压着熊朗宁把小秘书肚里的胎儿拿掉,并叫他保证以后都不能再犯。可是呢,你爸爸到底辈分要高些,教训熊朗宁的话还是你作为娘家哥哥最合适。你再怎么生彦林的气,她到底是你唯一的亲妹妹,这可是关系到她一辈子的婚姻大事,你看,你爸爸都气病了,昨儿一天都没去上班,彦林也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没出来,也不肯好好吃饭,现在,公司里,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你回来了,就是定海神针啊……”

    贺彦枫简短地说:“想都不要想!我不会去的!”

    贺母哀求地喊:“彦枫——”

    贺彦枫说:“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彦林断送了我的婚姻幸福,现在她倒霉了,我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还可能为了她的事情奔走?哥哥又怎么样?我不是圣人也不是雷锋,做不到以德报怨。”

    贺母再次泪汪汪地喊:“彦枫——”

    贺彦枫禁不住妈妈这样软求,到底还是说了一句:“我最后说一句,叫她和那个渣男分手!别做一些无谓的事情!”

    贺母一听这话有转圜的可能,马上接上,说:“可是,这件事,彦林也有错,她……而且,谈了三年了,熊朗宁条件还是不错的……”

    贺彦枫说:“行,那就当我没说!不知道你们一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就知道门楣啊条件啊这些外在的东西,关键的是人品啊拜托!熊朗宁是个渣男,鉴定无误,那个小秘书是个极品。彦林可真能啊,找的都是些什么人?友情爱情遭遇双背叛,焉知不是她做人太失败?或者说,苍蝇绕着大粪转圈,她自己也是个极品,极品专门吸引极品?所以,她现在要做的,不是找谁去给她出头,而是洗心革面,好好反省。行了,我手机快没电了,不想再说,她爱怎么地就怎么地吧。”

    贺彦枫收了线,站起来往车厢前面走,走到莫程和乐乐身边,坐下,说:“你们换了一个地方看风影?嗯,车前面是要看得清楚一些。”

    莫程笑笑,说:“是啊。”

    贺彦枫说:“你刚才问我的事……”

    莫程又笑了笑,说:“我没有刻意打听别人的的爱好啊,只是随口说说,你要是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贺彦枫很想拧他的脸,老婆就是这点不好,关键时候老是不肯听人解释,家庭冷暴力有木有?

    贺彦枫说:“不,我想说给你听。只说给你听。”

    莫程讶异地扬眉,飞扬的眉眼在中午灿烂的阳光下漂亮得炫目,说:“为什么只说给我听?”

    贺彦枫艰难地张了张嘴,说:“因为……”因为,只想倾诉给你知道;因为,遽然被妻子抛弃的男人,内心的伤痛不亚于被父母遗弃的孩子,而这一道伤痕,我只愿展示给你看,只有你可以触碰;因为……

    莫程和乐乐两对黑亮的眼珠同时凝望着贺彦枫,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贺彦枫:“因为……你是这方面的专家,听说你是开婚介所的,是吗?”

    莫程“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说:“对,这样说的话,我勉强算是婚恋方面的半个专家,我可以听你述说,帮你分析。还有,日本有句俗语,好像是,旅途中的耻辱随手丢弃,大概的意思就是,反正旅途中遇到的人或者事都是陌生的,一次性的,基本不会影响到回归后的正常生活的,所以,可以不用太在意,一夜情也好,向陌生人倾吐心声也好,尽情地袒露出本性来。”

    贺彦枫感觉到莫程的性格变了很多,以前的他毛躁而易怒,现在的莫程则仿佛一块经过岁月打磨过的精美玉石,流转着温润而引人心折的光。

    贺彦枫拉了一把乐乐,说:“爸爸要和莫叔叔说的,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听,你去旁边玩一会儿,吃巧克力和肉干好不好?”

    乐乐朝着爸爸吐了吐舌头,说:“小气鬼!我才不想听呢!我去找那边的那个小哥哥玩,不理你们了!”那边坐着一对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的父母,乐乐本来好奇心满满,很想听听爸爸妈妈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才分开的,不过,爸爸很害羞的样子,乐乐要是一直赖着不走的话,他是不是就不会说了?算了,为了爸爸早一点追回妈妈,乐乐还是走开吧。

    乐乐拿了一袋巧克力去找那边的小哥哥玩,小孩之间很有共同语言,加上乐乐又大方地分给小哥哥巧克力吃,小朋友们很快就熟悉了,坐在一起唧唧呱呱说个没完。

    贺彦枫沉下心,一边整理着芜杂的记忆一边缓缓地说:“我的爱人,其实,和我一样,是男人,对,我是gay。所以,尽管我们很相爱,却没办法注册结婚,但是,我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他过一辈子的。”

    莫程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说:“然后呢?你的家人不能接受他?刚才听到一点你的电话,我没有刻意去听,但是,声音飘了一些过来。”

    贺彦枫垂首,说:“是。中间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我家里人,还有,我个人,都有,然后,我当时也年轻,没有经验,所以,没有处理好,导致他对我产生了很大的误解和怨愤,我一直努力想给他解释清楚和挽回,但是,最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准确地说,是他的心向我关闭,从此咫尺天涯,再也走不进他的心里。

    莫程蹙眉,道:“你这个事说得语焉不详,我没办法下判断,也就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贺彦枫心一横,说:“那,等到了竹乡,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我原原本本说给你听,好吗?”

    ☆、第三十八章 加更

    十分钟后,司机宣布,即将抵达本次车程的目的地,竹乡旅游风景区。

    乐乐欢呼着和才认识的小伙伴告别,然后一蹦一跳地往爸爸和莫叔叔坐着的座位走,一边蹦一边喊:“到喽,下车喽,去玩去喽。”

    贺彦枫和莫程相视一笑,莫程调侃地说:“现在确实不是长谈的时机,贺先生,还有一个办法,您可以晚上七点拨打广播电台的听众热线,和听众朋友们分享您的情感经历,请他们为您出谋划策,相信一定是众志成城,帮您追回您的爱人。”

    贺彦枫看他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知道这是在开玩笑,却也故意说:“你取笑我!”

    莫程摆摆手,笑着说:“不敢!不敢!”他牵住已经像拉吊环一样一边拉着一个大人的手的乐乐小朋友,说:“走!下车!”

    汽车停在山顶上,这里温泉资源丰富,加上地势很高,带着硫磺味的水蒸气和空气结合在一起,形成极低的云层,似乎触手可摸,兴奋得乐乐哇哇直叫:“哇,那朵云好低啊,我感觉我能摸到它,可是为什么摸不到呢?”“为什么有的云是白色的,有的云是黑色的?”“为什么白色的云下的是白色的雨,而黑色的云下的却不是黑色的雨呢?”

    贺彦枫一边被儿子问得哭笑不得,一边试着从孩子的角度来回答他千奇百怪的问题,听得莫程捧腹而笑,说:“贺先生,带孩子真不容易啊,不光要费体力,更要费脑力。”

    贺彦枫也笑,说:“有时候真搞不懂小孩子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咦,怎么你还叫我贺先生,太客气了吧,你叫我彦枫就好。”同时想起以前,他总是开玩笑似地叫莫程“程程”,因为有个很老但是很有名的电视剧《上海滩》里貌美如花的女主角名字就叫程程,所以,一这样喊,莫程每次都会恼羞成怒地跳起来,炸毛的猫一样闹腾,特别好玩。

    而现在的莫程呢,言笑晏晏,从善如流地说:“好,彦枫。”

    贺彦枫觉得这样的莫程很好,却对以前爱炸毛爱傲娇的莫程莫名地怀念,可是,一切都过去了啊。

    竹乡风景区最有名的娱乐项目是泡温泉,此外,则是观景,有一百多公里的森林覆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风景区,只是这里离中心城市较远,而且当地政府在旅游资源开发上也存在误操作,所以,游客并不太多,特别是现在又并非旅游旺季,越发显得寥落冷清。不过,对于忙里偷闲的贺彦枫和莫程来说,却是最好不过,最讨厌去那种人挤人的景点,风景没领略到多少,光是数人头和闻人头上的头油味道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的乐乐高兴得一路都在蹦,蹦到景区的门口,看见有个摊点在卖游泳衣游泳裤,零零散散地有些游客在选,乐乐紧了紧爸爸的手掌,问:“我们要买游泳裤吗?”

    贺彦枫说话时眼睛看往莫程,含着征询的意味,说:“要泡温泉就要买。既然来了,就去吧。走,我们去看看泳裤。”

    莫程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于是,几个人一起往摊点走去。

    贺彦枫问这话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不出现异常,心里却像是关了一万头野兽的铁笼子在摇晃:泡!温!泉!

    同时,他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出现往昔欢爱时莫程如上等和田玉一般的身体,皎白如玉,肌理匀净,行至激烈时渗出一层薄薄的汗,像给整个果体涂上了一层魅惑的光晕一样,吸引得他欲罢不能,一次比一次重地深深埋入……

    大白天就做起白日梦,还尽是不健康的少儿不宜的画面,贺彦枫很羞愧,但是,身为一个被老婆遗弃后五年时间都只能靠回忆老婆的模样来撸管的可怜弃夫,就算因为即将看到在温泉池边玉体横陈的老婆而有些情绪失控,也是值得原谅的吧吧吧?

    贺彦枫虽然原谅自己,但是,他也同时为自己脆弱的鼻粘膜而担心起来:想着那画面都亢奋成这样,要是待会儿见到真格儿的了,不会激动得真流鼻血吧?当着乐乐的面,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怎么办,要不要做点预防措施,先找两坨棉花塞一下鼻子?

    摊点的游泳裤虽然款式很多,大多是花花绿绿的俗气样式,而且质量很差,贺彦枫和莫程都随意挑了一条,对景区门口的东西的质量不能抱太大希望,反正一次性消费用完就扔,只是乐乐买不着合适的,老板进的最小的游泳裤都是给十多岁小孩穿的少年泳裤,没有儿童的。

    老板挑了一条看起来最小的泳裤递给贺彦枫,说:“这就是最小的了。”

    贺彦枫下意识地说:“这么大,他穿着游两下就掉了。”

    乐乐扁着嘴,说:“要掉啊?我不要,羞羞脸。”

    老板摊手,说:“那就没有了。你们要的那种丁点大的娃儿穿的我们进了货来,卖都卖不掉,所以,后来都不进了。大部分人都喊娃儿光着,小娃儿嘛无所谓撒,要不就喊娃儿穿自己的小内裤,也没得关系撒。”

    贺彦枫朝着乐乐耸肩,说:“那你就穿小内裤吧,放心,爸爸和莫叔叔都不会笑话你的。”

    乐乐撅着嘴,满脸的不高兴,说:“怎么你们都有游泳裤,就我没有,还要穿着小内裤泡温泉?真没劲!我不想泡温泉了!”

    莫程将手里的游泳裤扔下,说:“不泡就不泡吧,这里风景很好,散散步、爬爬山也是不错的。”

    好嘛,这下子贺彦枫那些担心被证明完全是杞人忧天了,可是,为什么这么想打人呢?坑爹的小屁娃娃,你爹好不容易盼了五年才盼到的一点福利,就给你闹闹闹闹没了!

    拉着莫程的手在前面走着的乐乐缩了缩脖子,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忽然觉得有点冷呢?”

    ☆、第三十九章

    整个景区的构建都是依山旁水,供游客们居住的院落式的小别墅呈现放射状散落在青山绿草的坡地之上,油漆上显亮粉色、鹅黄色、宝蓝色、草莓色等卡通又显眼的颜色,猛一眼看去,像是巨灵之手在大地上撒了一把积木一样,配上整片整片的绿茵地和不时点缀其间的欧式浪漫喷泉,还有不远处衔接着山坡的黛山白云,开得如火如荼的红梅,贺彦枫等人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童话般的美好世界。

    乐乐甩开大人的手,一个疾冲进去,迈动着一对小断腿,在园区里欢快地跑着。

    贺彦枫在后面喊:“乐乐,别乱跑……”

    莫程唇角含着笑意,说:“让他去嘛。贪玩是孩子的天性,再说,园区里没汽车,正适合小孩子撒开脚丫子乱跑。”

    贺彦枫无奈地说:“总得先吃午饭吧,这小家伙,有时候精力旺盛得叫人真招架不住。”

    莫程也笑,说:“是啊,当爸爸真不容易。我们坐车的时候他睡觉,得抱着搂着让他睡舒服了,好容易到了地方了,正说歇会儿呢,他又不消停地到处乱跑,当爸爸的还得跟在屁股后面追着,生怕他磕着了摔着了。这样吧,一会儿吃了午饭,我陪着乐乐玩一会,你去午休。”

    贺彦枫心想,是啊,我多辛苦啊,但愿一会儿我坐在高高的谷堆上面给你讲那过去的故事的时候,老婆,你千万要念着我这五年来独自带儿的苦劳,别一说卯了扭头就走啊。

    他嘴上却客气地说:“不用,不用你一个人辛苦,我只是说说而已,这么漂亮的地方不游玩,却忙着去睡午觉,不是太辜负美景和我们一路颠簸过来的辛苦了吗?”

    莫程弯弯眼角,说:“也对,那就忍忍吧,不过,这里是天然绿色氧吧,在大自然中徜徉,也是一种很好的休息。”

    乐乐跑去这里那里到处哨探了一番,自己就跑了回来,汇报说:“那边有沙坑,我一会儿要去玩,还有梭梭板,秋千,我都要玩。”

    贺彦枫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玩。”

    景区里的有专供游客用餐的大餐厅,像一个大车间改造过来的似地,开间足有几千平米大,而且天花板也很高,挑高像是有七八米,乐乐站在中间,发出“哇”的一声惊叹,说:“我觉得我好小哦,像一颗绿豆那么小。”

    贺彦枫好笑地说:“人小得像绿豆一样没关系,只要眼睛不小得像绿豆就好。”

    乐乐撅嘴,说:“韩国人才是绿豆眼呢,我是中国小帅哥,眼睛大大地!”

    莫程笑着推这爷儿两个,说:“别扯淡了!快找个地方坐下,点菜!我快饿瘪了!”

    贺彦枫转头四顾,说:“这里怎么没有包间?服务员也老是不过来!”

    莫程说:“这里太大了!人都跟绿豆那么大了,服务员眼神要是再不好了,简直轻易不能发现我们!算了,我们还是主动出击,去他们面前刷存在感好了!”

    三个人走了几步,才遇上一个端着菜盘出来的服务员,贺彦枫连忙叫住他,说:“哎,我们这里,点菜!”

    服务员过来,也没有菜单,就口头报了一串菜名出来,说:“厨房只供应这些菜,你们吃哪几样?”

    贺彦枫讶异地说:“你们这里规模这么大,怎么这个服务完全跟不上啊?这么大个餐厅,才供应十多种菜肴?”

    服务员耸肩,说:“现在是淡季,厨师工资很贵的,养不起很多,有一两位做做家常菜维持着就不错了。五一国庆大假啊春节才是旺季,我们这里就好玩了,别看这么大的堂子,全部都坐满呢,菜肴也多,几百个菜品,还有烤全羊,到了夜晚,还有焰火看,还有篝火晚会,你们到春节的时候再来嘛。”

    莫程接了话茬,说:“几千人同时在这里用餐和守岁,那真是蛮壮观的,有机会一定来看。彦枫,在外面就别讲究了,吃点家常菜算了。要不,我来点吧。”

    莫程点了几个菜,嘱咐服务员说:“就这几样,先来着,要快啊,我们都饿了。”

    服务员说:“大锅菜,保证快。放心吧,一会儿就来。”

    贺彦枫朝着莫程歉意地说:“本来想请你们吃点好的,唉,这餐厅老板,不懂经营。”

    莫程笑着说:“在这里就别想吃满汉全席了。我估计啊,来这里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经济型自助式旅游,像贺少您这样的土豪,餐厅老板一年也难得接待到一两次,所以,别说人家不懂经营,我倒是觉得他的定位还是很准确的。”

    贺彦枫就喜欢莫程这伶牙俐齿的劲儿,哪怕是被老婆说得理屈词穷没还嘴之力也是惬意的,听了这话只是勾着唇浅笑,说:“有道理。”

    餐厅的大锅菜味道虽然不咋滴,倒是还算下饭,连乐乐都没有挑食,抡着个小勺子,把爸爸拨给他的,规定必须吃完的饭菜都乖乖地吃完了,才用餐巾纸抹了嘴巴,说:“走,我们去玩沙子。”

    贺彦枫说:“急什么!我们先去把住的地方定下来,才好叫你莫叔叔把身上背着的大包放下来。”

    莫程也说:“对哦,应该是不至于没有空房间,但是,还是先订下来比较保险。”

    于是,一行人吃了午饭,找了个服务员做向导去看住的地方。服务员问:“你们就三个人?要什么标准的?”

    贺彦枫告诉他要最好的,服务员马上说:“那就景园吧,就建在最开阔的坡地上的那一栋四合院,视野特别好,三户人家合住,你们可以住其中的一套,八百八十八一套,包括三间客房,一个大客厅和一个起居室,还有一个小厨房,高兴了还可以自己做点吃的,就跟住家一个样。”

    贺彦枫说:“我不喜欢和别家合住,我把另外两套也都包了吧,别再安排人住进来了。”

    服务员确认地说:“是八百八十八一套哦,您要三套的话,一晚上就是……”服务员数学学得不好,心算不上来了,倒是乐乐在一旁很快地说:“两千六百六十四!”然后得意洋洋地跑去莫程跟前献宝,说:“我会珠心算!我们幼儿园老师教我们的!”说着,闭上眼睛,很陶醉地用手指在空中拨弄,模拟出拨算盘的情景。

    莫程看了喷笑,说:“你这哪里像珠心算啊,像西游记里的妖怪弹琵琶!”

    乐乐嘟着嘴,又跑回贺彦枫的身边,告状说:“莫叔叔说我是妖怪!”

    贺彦枫漫不经心地用大手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又把他拨了回去,说:“莫叔叔跟你开玩笑的,别吵了。”

    乐乐叉着腰,鼓着腮帮子,远远地对莫程说:“讨厌,你乱说我是妖怪,你要向我道歉!不然,我不理你了!”心里却想,不道歉我也原谅你,嘤嘤嘤,谁叫你是妈妈呢。

    莫程走过去,扭了扭他鼓着的小脸,忍俊不禁道:“这就生气了?好吧,道歉,道歉!莫叔叔只是开玩笑嘛,乐乐怎么会是妖怪,哪里找这么漂亮的小妖怪?也给我一个,高价收购哦。”

    这边,服务员确认了这一位看起来很冷面的客人真的是要一次性订下三套套房,顿时用无限景仰的眼神看了一眼贺土豪,说:“好,我先领你们去看看环境,要是你们决定了的话,我马上去安排。”

    到了景园一看,虽然格局是可以仿着苏州园林的样子修建的古代庭院,房间里面却还是一般的宾馆客房的样子,就是客厅里摆了几样看起来就很粗糙劣质的仿古家具什么八仙桌八仙椅博古架什么的,一股子不伦不类的古色古香。

    见贺彦枫的嘴角微撇,莫程不禁笑道:“亏了吧,这么个金玉其外的地方,你还一口气就订了三套,真是有钱人啊,叫我想起以前的一个段子,等我有了钱,我买房子买两栋,一栋自己住,一栋串门,我想待家里就待家里,想串门就串门。”

    贺彦枫无奈地说:“又取笑我!我只是想住得清静一点,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

    莫程笑眯眯地看着他,说:“不要解释,解释也没用。这院子里的剩下的两套套房今晚上他们未必租得出去,你就是不出手,我们也是三人独占,可是你偏要花这……”莫程偏头,问:“乐乐,两个八百八十八是多少来着?”

    乐乐清脆地报出:“一千七百七十六。”

    “对,你偏要多花这一千七百七十六块钱,还说你不是有钱人?”

    贺彦枫无奈地耸肩,说:“我真不是摆阔,谁会跑这破地方摆阔啊,格调也太低了。我……”

    莫程笑着说:“不用解释,你的脑门上已经打上标签了,钱多多三个大字,哈哈哈。”

    看着贺彦枫有些尴尬的样子,莫程拍着他的肩膀,说:“放心,我不仇富,不歧视有钱人,不过,也不会高看有钱人。平常心吧。”

    贺彦枫再一次体会到现在的莫程真是变了很多,非常地开朗豁达,那么,对于那一件曾经叫他难过纠结的往事,他会不会已经放下了呢?说好了今天晚上开诚布公,真的可以吗?

    莫程把旅行包放下之后,几个人略微搞了一下个人卫生,就一起高高兴兴出了房门。

    午后的太阳虽然开始偏移,却灿烂而不刺眼,暖融融地铺一层在人的身上,晒得人舒舒服服的,加上山区特有的清冽而富含臭氧离子的空气,越加叫人心旷神怡,三个人都心情好得不得了。

    和爱人并肩前行,身边有稚子围绕,不时欢声笑语,历经风雨之后的贺彦枫觉得这样的幸福弥足珍贵,恨不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乐乐迈动着一对小短腿,忽前忽后、欢快地跑着,忽然他指着前方的一棵树,大声而惊奇地喊:“柚子!那里有柚子!”

    莫程笑道:“都快要入冬了,哪里来的柚子,早被人摘走了!”

    乐乐大声地说:“真的是柚子!绿油油的柚子!”

    贺彦枫和莫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山坡的草地上稀稀落落有几棵三人高的树木,树上还真挂了小灯笼般的青色果子,看外形还真像是柚子。

    贺彦枫和莫程凑近了去看,辨认了一下,说:“嘿,被小家伙蒙对了,还真是柚子!”

    乐乐高兴得又蹦又跳,说:“柚子!我要吃柚子!”

    贺彦枫马上摆出家长的教育面孔来,说:“这是别人种的,没经过别人允许偷拿别人的东西,可以吗?”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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