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夫 作者:阿踢仔

    第18节

    其中有一只是自己的。

    杨朕仰头往上一瞥，齐衍偏头睡得正熟。

    现在这个状况让杨朕有点理解无能，闷了一会儿身子还是动不了，好像很是贪图这样子似的。

    “嗯……”杨朕从喉头深处发出了一点点儿声音，然后脑子深处有个声音说：“挺好呀，再睡会儿吧！”

    杨朕宿醉刚消，觉得这个提议挺好，果断又闭了眼睛。

    第五十七回

    小心翼翼地伸直手指，小心翼翼地从指间抽出这些手指。

    杨朕这辈子头一回这么小心行事，生怕弄出一点点动静，结果这份苦心老天爷并没有收到。

    齐衍的爪子有力地一收，连带着杨朕一块儿给拉到怀里去了，傻乎乎笑着说：“小朕爸爸早。”

    杨朕忍住骂娘地冲动，狠狠抽出自家的手，说了一声嘘。

    齐衍揉揉眼睛，杨朕“嘘”的话自然是为了他的心肝宝儿儿子闺女。睁开眼睛看见人都要爬下床了，齐衍一勾右脚又把人给弄回来了。

    伸手摁住齐衍的脸，杨朕扑上去在他耳边说：“你他妈有完没完？”

    齐衍这狗东西，被大手掌摁住脸还笑得出来，抬手勾住杨朕的脖子，说：“你睡了我一晚上，左边这条腿已经被你压麻木了，你不给我揉揉休想走……”

    杨朕收回手，挺不信的望着齐衍说：“真的？”

    “骗你干嘛，真的动不了……”齐衍指指自家左腿。

    “我就说什么硌着背，原来是你这倒霉的腿。”

    骂归骂，杨朕还是给他揉揉。可齐衍这狗东西八成是故意的，嘴巴里咿咿呀呀叫得销魂，听得杨朕想拿枕头捂死他。

    杨朕跪着认真给齐衍揉腿，认真的侧面齐衍看着喜欢，不自觉伸手摸上他的耳朵。刚碰上杨朕立马就回头恶狠狠盯着他。

    齐衍马上收回手，呵呵笑。

    一看齐衍的笑，杨朕就不高兴了，手上使劲儿掐他，齐衍疼得龇牙，杨朕笑咧了嘴。

    齐衍心里哭笑不得，嘁，这点儿便宜他就能笑成这样儿，这没出息。

    “齐衍，明天开始你辛苦一点儿，接送心心、贝贝，行么？”杨朕揉到齐衍的小腿了，忽然抬头小声跟他商量。

    齐衍撑着身子坐正，“你不跟我抢啦？”

    “谁他妈跟你抢过啊？净乱说。”杨朕拍拍他的小腿肚子，“好没？”

    齐衍动动左脚，点头。

    “星期一到星期三，我要去拍那个广告……地方还不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工，没办法接送。”杨朕想着这事儿挺他妈愁的，拍个广告需要三天么？一个广告统共几秒钟啊？再说了，你这个公益广告谁会看啊？害得老子娃娃都不能接送了。

    “噢……”齐衍装模作样的点头，“哎，我们能不能来看你拍？”

    “滚。”杨朕立刻给他瞪过去，爬下床往房间外面走。

    “别害羞嘛！”齐衍准备起床了，伸伸懒腰，看着小朋友们睡得正熟，决定追上小朕爸爸，算算昨天他要办踏实自己的账。

    三两步跨到厕所却没有看见人，齐衍退出来往厨房去。果不其然，打着哈欠在淘米做饭。

    齐衍看见他那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欢喜。

    “杨朕，昨晚上我千里迢迢把你接回来，喜欢我了吗？”齐衍站不住，靠在厨房门框上笑着问话。

    杨朕把小锅子放到炉盘上，点火烧水，做完了才抬头看着齐衍，笑一下说：“你让我日一回再说？”

    “哈哈哈……”齐衍想他到底有多在意这个事情，摇头，道：“说了再让你日。”

    “哼！”杨朕端着装着米的小盆子晃几下，说：“老子不稀罕，把你打趴下就能日你了。”说完解开小锅子的盖儿，把米倒了下去，“在这看着，拿勺搅一下，别让汤溢出来了……”

    交代了齐衍之后，把勺递给他，杨朕大摇大摆的去洗漱了。

    齐衍看着手里的勺，问他：“哎，你决定怎么把我打趴下？”

    杨朕挠挠头道：“老子有绝招还没使出来呢！”

    “好期待呀小朕爸爸……“

    “你等着受死吧！”

    “那咱是天天操练还是怎么着啊？”

    “怕你年纪大体力不够，三天一练手。”杨朕说着挤上了牙膏。

    齐衍搅一下煮的稀饭，说：“我也怕你体力不够啊……”

    “唔嗯啊……”杨朕已经刷上牙了，他说什么只有自己清楚。

    杨朕拍完广告片儿花了一星期半，导演那个臭丫头太精益求精了，一大拨人被她捏来揉去一点怨言都不敢有，谁让人家爹爹是大员呢！

    这之后接连又下了一周多的雨，夏天是彻底没戏了。

    那磨磨蹭蹭的安菲宝贝终于把橱窗做了出来。杨朕带着宝贝儿去买新衣裳，爷仨看着橱窗里的自己各种不要脸得互相夸赞。

    心心说：“小朕爸爸好帅！”

    贝贝说：“妹妹好美腻！”

    小朕爸爸说：“贝贝好可爱。”

    贝贝说：“我是男孩儿，要帅！”

    小朕爸爸只好重说：“贝贝好帅！”

    进店出店，杨朕刚拿到手的工资就没有了，除了买的新衣裳之外还好，还抱回了一摞相册、小朋友的照片做的各种相框若干。

    杨朕一回家就到处放上，最后留了两个挂件放在茶几上。齐衍回来看见问他放这儿做什么？

    杨朕叼着烟，提着菜刀从厨房走出来说：“你先挑一个挂车上，免得说老子欺负你！”

    齐衍认真看看那两个挂件，一个是杨朕和他们俩一起的，一个是小朋友单独的，齐衍想了想挑了那个爷仨的，“我要这个！”

    杨朕看了看，不爽道：“你懂不起是不是？”

    “嗯？！”齐衍挑眉。

    “你要这个，这个是老子的。”杨朕把爷仨的那个抢回来，“给脸不知道怎么接。”

    齐衍哭笑不得，说得那么动听是二选一，结果只是做表面功夫啊……相当不服气，拉住小朕爸爸的手说：“你输了十几次，我都没找你要账，这块儿得给我，不让我要账的。”

    使劲咬住烟头，杨朕举着手里的菜刀，咬着牙说：“吃一顿饭，抵一次账，有本事你不回来吃饭。”

    想着最近都被人叫“宅男”了，齐衍笑着松手，“算了算了，让你。”

    “什么让啊，老子在理。”杨朕满意，拎着菜刀回厨房了。

    小朋友从房间里冲出来，扑齐衍说：“爸爸，给你我们做的领带！”一块被剪成领带形状的黄色卡纸上拴着一根丝带，小朋友高高地举着，不能扫兴啊，齐衍蹲下伸出了脖子，小朋友给挂上。

    “小朕爸爸也有。”齐心心指指厨房里的杨朕，杨朕听见了，从围裙里扯出蓝色的纸领带来，挺得意地说：“我的上面贴有小星星！”

    齐贝贝指着齐衍的黄领带说：“我画有大闪电，爸爸！”

    “啊……”齐衍看了那条弯弯扭扭的闪电表示：“闪电画得真是非常棒啊贝贝！”

    小朋友被夸奖得翘起了小尾巴，蹦着去看电视。齐衍换了鞋和衣裳，打开了电脑。开机成功之后，抱着电脑到厨房到杨朕面前献宝。

    “四喜传得露营照片儿，给你看看我们家的小女神！”齐衍觉得吧四喜这个家伙绝对重女轻男，心心照得照片儿又多又好，各种动态快门捕捉和大头，美得要死，而贝贝只有妹妹的一半儿。

    “喔！”杨朕一边切菜一边感叹，“真是小女神，怪不得东东那小子见天缠着我们心心，要看紧点啊！”

    其实四喜早就把照片传过来了，齐衍最近比较忙，给忘记了。杨朕刚才抢挂件儿，齐衍终于想了起来。

    两个人正看着照片儿说着话，有人敲门。

    贝贝大声得问：“找谁呀？”

    杨朕和齐衍对视一笑，哥哥管用了呀！

    “小朋友，杨朕在家吗？”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和蔼可亲的很。

    俩蠢爸爸想看小朋友表现，并不答话，对着望过来的小朋友挥挥手，让他继续说。

    齐贝贝心领神会，对着爸爸点点头，站在沙发上向着门口问：“你找他有什么事儿？”

    老太太笑着回话说：“哎哟小朋友你真能干！他在家么？我们有特别重要的事儿要跟他说。”

    齐贝贝听见特别重要就开喊了，“小朕爸爸，她说是特别重要的，开不开门呀？”好像他小朕爸爸听不见似的。

    齐衍和杨朕看他小正经的样子笑得不行，一个掐灭了香烟，一个合上电脑，一前一后走出厨房。杨朕去开门，齐衍去守着娃，给娃娃看露营照片儿。

    门一打开，外面可不是一个老太太，站着四五个老太太。一个个年纪都不算小，满脸皱纹，一头花白头发，最后面的那个老太太杵着拐棍，还在喘气儿，恐怕爬上三楼累着人家了。

    这些老太太吧杨朕看着面熟，好像不是他们这个大院儿的。

    “各位奶奶好……”杨朕同志挺有礼貌。

    不过老太太们却不客气，领头的那个很精神的老太太说：“你就是杨朕吧？四分局的交警？”一边说着一边抬抬老花眼镜儿看手上的小本本。

    杨朕低头瞅瞅老太太那小本本上写什么，可人家老太太警觉地很，立刻关上了，回头跟老姐妹们说：“就是他。”

    这一说，那些老太太就不客气了。

    “你是公务员啊小伙子，怎么能这么不支持工作呢？”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下去很危险，工作都会给你取消的。”

    “不要太贪心，这样坚持下去是不会给你多赔钱的，你们这个大院赔得房子最好了。”

    “你喜欢住烂房子，也要替别人考虑一下啊，你不签字，咱们这一片儿都不能拆迁啊！”

    “……”

    说到这儿，杨朕明白了，老太太们是“拆迁小分队”的，这来势汹汹啊！

    杨朕还没有回话呢，一个老太太就推开了房间门，几个老太太直接就进屋了，各自找地方坐下，为首的老太太发话了，“杨交警，你不签字同意拆迁，我们几个老太太天天到你这来欢度晚年。”

    小朋友忽然见到这么多老奶奶进来，有点儿怕，赶紧爬到亲爸爸怀里。

    齐衍搂着小朋友，望着杨朕。

    杨朕揉揉鼻子不好意思道说：“我忘跟你说了……”

    齐衍哭笑不得，他一个房地产从业者，长期弄拆迁的，居然成被拆迁对象了。

    第五十八回

    五十七回是周日的份儿，五十八回是今天的份儿，o(n_n)o，勤劳美腻的阿踢对不对？哈哈哈哈哈~

    那些老太太在杨朕家怎么欢度晚年的呢？坐下就拿出针线，开始绣鞋底，停不住地摆家常。

    小朕爸爸不是吃这套的人。

    你们在我家坐着，我就怂了，不可能。

    炒菜做饭照旧，还吆喝小朋友收拾桌子上的东西，摆桌子吃饭。小朋友望望亲爸爸，亲爸爸点头，带着小朋友去收拾东西。

    “奶奶，请你让一让，我拿奥特曼。”齐贝贝看着一个老奶奶，有礼貌地说。

    “我要拿包包。”齐心心跟上去也看着那个坐在桌子边上的老奶奶说话。

    那老奶奶看人家小朋友乖，让他们把桌子收拾干净了。

    杨朕弄好饭菜端出来，放桌子上，指着沙发跟老太太说：“奶奶您坐沙发上去哈，我们家吃饭呢！”

    “你吃你的，我又没碍着你……啊你们干嘛，我告你们我可有高血压……”老太太喊完，杨朕和齐衍已经两人合作把她连人带椅子给挪到一边儿去了。

    一人抱一个小朋友，坐下吃饭。小朋友顾吃，一时半会儿也忘记那些老奶奶了，喊着吃肉肉、喝汤汤热闹得很。一家四口虽没有怎么商量，默契却是十足，你们几个老太太要呆着就呆着呗，谁管你们啊！

    饭后，齐衍洗碗，杨朕给小朋友穿鞋套衣服，拎上篮球出去运动。

    杨朕说：“把门反锁上。”

    齐衍说：“一定要反锁，今天我包里有钱，别不见了。”

    “你这人什么意思，我们是不会动你钱的。”领头老太太取下老花镜说得一本正经。

    杨朕抱起齐心心，“人心隔肚皮，别你们搭着劝拆迁的名头，其实是‘老太婆盗窃团伙’，锁了好，不丢东西不亏。”

    齐衍拉拉窗户的铁栏杆，说：“这也挺结实的，逃不了。”

    杨朕对着齐衍招招手，“走，我锁门了！”

    齐衍赶紧过去，跟慢了老太太们就要逃了似的。

    这下老太太们慌了，赶紧收拾东西赶在杨朕锁门之前出去，放话了，“明天我们还来！”

    杨朕嬉笑着说：“您老明天早点儿来，我早上七点半出门上班，晚上五点回来，别错过时间点儿了！”

    几个老太太骂骂咧咧就走了。

    杨朕抱着齐心心回头，一脚把门揣来关上，“这帮老太太想拆迁想疯了……”

    齐衍抱起齐贝贝，看着杨朕说：“就剩你了？”

    “没，我们院儿底下一楼有两家，街那头还有三家，找我们谈过话了。”杨朕看齐心心嘴角还有饭渣渣，给她擦干净，小姑娘不干老甩头，杨朕亲上了人家的脖子，逗得小姑娘咯咯笑。

    “你们要价多少？”齐衍看见齐贝贝盯着地面，整个人都要掉下去的样子，把他抱起来些。

    “一楼的想要一套赔二套，街那头的人家是铺面，按他们的法子算算要赔，就不干了。”杨朕把小朋友逗笑了，伸手把嘴角的渣渣给她弄掉，不忘表扬她：“哎呀，多漂亮呀这个小姑娘

    “你呢？”齐衍抱好了齐贝贝看着杨朕。

    “没想过。”杨朕一点儿没遮掩自己的想法，“我就是不乐意，尼玛好好地拆什么拆？！”

    齐衍听他一说就知道他压根不知道他们这地段的价值，齐衍头一回来就好奇了。北门一环路边上，靠近城中心，绝佳的商业居住一体化楼盘地块儿，居然还有这么一片老居住区，在城市的快速发展进程中能够保留下来真是不容易。

    或者换一种说法，这块地就是地段太好，开发起来成本比较具体，鲜有开发商敢投巨资。要做这块地其实也简单，政府工作做通，由政府部门出面拆迁，开发商再演一出中标开发什么的，也就动起来了。

    东野从来不做商业居住一体化的楼盘，一来这种地块儿稀有且昂贵，二来开发前中后期都有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三来做官的一任接一任而且个个胃口都不小，这盘还没做出来，先喂他们都喂穷了。

    “小朕……”齐衍一只手抱紧齐贝贝，腾一只手拉住杨朕的，“这儿是一定会拆的，谁也拦不住，签了，咱住南林半岛去。”

    “老子不签。”杨朕嗓门一下子提高，吓得小朋友都愣住了。

    杨朕马上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摸摸贝贝的头，抱紧心心，心心看着她小朕爸爸吓极了，以为她要哭，结果心心抱紧杨朕的脖子，喏喏地说：“轻轻说话……”

    “宝贝儿对不起对不起……小朕爸爸是坏蛋，吓着宝贝儿了，不怕不怕，小朕爸爸不吼了，要不你打小朕爸爸几下，啊？”

    齐心心摇头，把她小朕爸爸搂得更紧了。

    齐衍觉得这都是自己惹得，不再和杨朕说拆迁的事儿，眼看着到篮球场了。齐衍指着篮球场上跳跃飞奔的小男生们说：“噢，快看，哥哥们打球好厉害……”

    小朋友的注意力马上就转移了。

    当夜无话，该打的架也没打。到第二天早晨出门，杨朕把挂件儿塞给齐衍，才说：“拆迁的事儿你别管，我自己解决。”

    齐衍不搭理他，接过挂件儿先出门了。

    杨朕下午接孩子，丹丹老师说齐衍三点不到就把孩子接走了，说家里有事儿请假走的。

    杨朕心里一阵儿不耐烦，摸出电话给齐衍打。

    接电话的时候，齐衍正跟小朋友在南林半岛家里楼顶上玩滑梯和木马，保洁公司的人被要求先打扫楼顶。

    “心心、贝贝呢？”杨朕也不问一声齐衍，张口就娃娃。

    齐衍也不跟他说话，直接把电话放到正在滑滑梯的贝贝耳朵边，跟他说：“你小朕爸爸。”齐贝贝就乐了，“小朕爸爸，你快回家来，我带你玩滑梯……”

    正往滑梯上爬的齐心心马上就退下来，仰望着亲爸爸说：“我要说……”

    齐衍便把电话给了女小朋友，女小朋友对着电话奶声奶气地说：“小朕爸爸，你来爸爸家，就、就没有奶奶了……快来，心心想你。”

    齐衍看着闺女认真说话的样子太可心，微微笑起来。

    “小朕爸爸晚点过来，你们要听话……”杨朕听见齐心心的声音，心都软了，刚才心里的不耐烦全都没了，“嗯，说话算数，哎哟好甜，小朕爸爸也亲我心心宝贝儿，啵。”

    打完电话，杨朕上了车，把车门关上却没心思走。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望着挂件儿上的小照片。

    齐心心和齐贝贝嘟着小嘴儿各亲一边自己的脸颊，笑得超级可爱，自己的样子虽说傻气，却怎么看都不厌烦。

    至于齐衍带走小朋友，这事儿其实不难理解。那帮老太太肯定还要来，自己可不愿意委屈了小朋友……

    就这么有一着没一着的想着，杨朕心里半点儿气也没有了，径直朝家开去。

    进大院的时候，问甘爷爷好，甘爷爷跟他讲那帮老太太在家门口等着你呢！

    杨朕点点头，要往里开，甘爷爷说：“小朕你停好车来我这屋里说说话。”

    “嗯？！”杨朕看着甘爷爷，有点出乎意料。

    “你来。”甘爷爷也没多的话了，转身进屋。

    杨朕停好了车，没空管三楼上指着他说“那个交警回来了”的老太太，一阵小跑进了甘大爷的门卫室。

    “甘爷爷，我来了。”杨朕自觉找了张凳子坐下，等着甘爷爷给他说话。

    甘爷爷拿出一包纸烟，拆开，递给杨朕一支，说：“这烟是你给我的，还剩一包，抽上！”

    “哎。”杨朕掏打火机给点上，“有什么事儿您吩咐。”

    “签了字的十二月底开始搬。”甘爷爷也点上烟，望着这栋红砖楼，“看着这房子，亲。”

    杨朕点头，他打小就在这儿，有关爹妈的所有记忆也都在这儿。

    爹妈在哪儿，他杨朕就在哪儿。

    这心思从以前到现在，就算到未来，绝不改变。

    “小朕啊，我是坐过牢的废人，你还叫我一声甘爷爷，说明小朕还看得起我这个老东西，那我这个老东西说句讨人嫌的话好不好？”甘爷爷拉张凳子坐到了杨朕的面前，看见杨朕点头，甘爷爷抽口烟继续说道：“这么些年，你家里一样东西都没动过，你杨朕又不是没钱，为什么没动，是因为你爹妈吧？”

    杨朕烟头放在嘴上，却忘记了抽。

    甘爷爷说得是，这么些年来自己跟有病似的，家里的一样东西都舍不得换，就算是坏了不能用了也不扔，总放在哪里，看着心里才踏实。不知道原因，也懒得想原因，反正老子乐意嘛，小朕爸爸过日子就图一个快意潇洒。

    到今天，甘爷爷一语道破，终于透彻并认同的杨朕心里一阵酸楚。

    “爹妈没了，房子和里面的东西却是他们留下的，守着，就跟和爹妈在一起似的……这滋味我懂。虽然他们不认我，可我有我孙子的照片，我还知道他在哪儿上幼儿园，有空我就去偷偷看看，跟你也一样……可是，小朕啊，这日子里总有许多人来来去去，去了的咱们莫要强留，来了的咱们好生对待，人活一辈子不就是这样的迎来送往吗？”

    杨朕没说话，狠狠抽烟，烟没了的时候，甘爷爷把烟灰缸递到他面前，杨朕对着甘爷爷笑笑，把烟头放了进去。

    甘爷爷说：“你去吧，别理那些老太婆，千万别动手啊……”

    “我知道。”杨朕点点头，起身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甘爷爷突然又喊住他，杨朕回头把甘爷爷望着。

    “大家搬走了我的活儿也就完了，我呢找了个颐年园，地方不错，老头、老太太挺多，以后应该不寂寞，你记得带着心心、贝贝来看我。”甘爷爷往烟灰缸里倒了一些水，浇灭了烟头。

    “你那点儿养老金能找什么颐年园，别乱交钱给人家，我给你找着了带你去过眼，别自己给自己乱拿主意，这世道多坏，你个老头子根本就不知道，被人骗了棺材本儿。到我面前哭可不管你……”杨朕说完头也不回大踏步往楼上去。

    甘爷爷看着他大踏步走路的样子，笑着说：“世道再坏，老天爷待我不薄，总遇见好人……”

    可惜杨朕听不见，人家楼上的老太太们已经摆开架势要继续讨伐这个“钉子户”了。

    齐衍在房间里给小朋友翻睡衣，发现衣柜很空，基本上都搬到杨朕那儿去了。

    “爸爸，我们饿了……”齐心心和齐贝贝左右各一个拉着齐衍的手。

    “今天有的人吃饭不乖，饿肚子活该……”齐衍不打算可怜他们两个，人家阿姨做了一大桌子菜，他俩吃了两口就扔勺子，说不好吃，要吃小朕爸爸做的饭，弄得人家阿姨脸上一阵红白。

    齐衍也不为难他两个，不吃就算了，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位阿姨的手艺不行……可还是端着碗扒了两碗饭。

    这时候跑到爸爸面前来叫肚子饿……齐衍也不骂他们俩，摊开手说：“没办法，爸爸不会做吃的……”

    “嗯……”小朋友就扁了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齐贝贝说：“给小朕爸爸打电话……”齐心心望着爸爸使劲儿点头。

    齐衍不为所动。

    两个小朋友的眼泪水顺着就掉下来了，刚哇哇哭了两声儿，楼下大门被钥匙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齐贝贝耳朵尖，横着抹眼泪大声说：“是小朕爸爸……”

    齐心心听完就跑，齐贝贝马上跟着飞奔出去，到楼梯口看见是杨朕，两个小朋友飞也似的冲下来，吓坏了楼梯下头的杨朕，赶紧张开手，“慢点儿慢点儿……”

    齐衍慢悠悠踱出来，看着他爷仨在楼下演苦情戏大团圆，又瞥见杨朕大包小包拎着许多，不由得轻笑一声：哎，对付小朕爸爸还是小朋友百试不爽啊！

    第五十九回

    厨房灯重新被打开，杨朕腿上左右各挂着一个小朋友，拖着步子走进去。

    小朋友咯咯咯笑得开心，这个说要加蕃茄，那个说还有煎蛋，拉开冰箱的杨朕说：“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小朕爸爸给你们做更特别的面面。”

    “好！”有吃的小朋友就听话，抱着小朕爸爸的大长腿高兴了。

    齐衍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顺便翻翻杨朕带过来的大包小包，翻来翻去也只看见小朋友的东西。齐衍算是明白了，小朕爸爸没打算顺着台阶下来啊！正想进厨房去打探打探小朕爸爸的口风，里面爷仨说话的声音传出来了。

    齐心心说：“嗯，爸爸说回来买玩具……”

    “没有买，骗我们。”齐贝贝马上给亲爸爸下评语。

    “我们饿了，爸爸不管……”齐心心开始控诉亲爸爸了。

    “说不会做，他笨。”齐贝贝跟进。

    齐衍听不下去了，走进厨房盯着两个小朋友说：“是有的小朋友不吃饭。”

    “我们吃了……不好吃……”齐心心抱着小朕爸爸的腿儿有点躲。

    “吃不下……”齐贝贝说了也躲小朕爸爸腿后面。

    “你惯他们俩吧，以后天天晚上叫你煮面。”齐衍瞪两个家伙一眼，不搭理他们了，跟杨朕说话。

    等了半天只听见水沸腾的声音，杨朕根本不答话。

    齐衍挑眉，心中思忖：“哟，跟齐少赌气啊嘿嘿……”

    本来是听墙角的，一直听杨朕给小朋友讲故事，还听见他亲小朋友的脸蛋儿，终于听见杨朕下床往外边走了，齐衍赶紧往楼下蹿，三两步到楼底，单手撑着沙发靠背跳过去，坐好假装看电视看得正认真。

    杨朕一边穿外套一边下楼，路过沙发边上，都没有多看齐衍一眼，到门口套鞋子。

    齐衍嘴角翘上去，起身踩着沙发往杨朕那边去。沙发到头，齐衍蹲在沙发上望着穿鞋的杨朕，贱兮兮笑着喊他，“小朕爸爸……”

    杨朕回头头来看他一眼，没给好脸。

    齐衍就笑开了，捏了个抱枕扔杨朕，正中杨朕的面门。

    这他妈不是找死么？

    杨朕脚上的鞋一踢不穿了，捡起抱枕大力扔过来，抱枕刚脱手就扑了过来，跟猎食儿的花豹子一样。

    齐衍赶紧顺着沙发跑，踩得沙发咯吱咯。

    “狗东西给你脸了是不是？！”小朕爸爸一脚踩在茶几上跳到齐衍面前拦住他。三人坐的长沙发一人占一头，决战紫禁城之巅的样子。

    “这么晚了，别走啦！”齐衍确实被杨朕吓了一跳，没想到小朕爸爸这么快，往后退了一步，笑着说打太极的话。

    杨朕不回话，把刚穿上的外套又脱下来。

    “别这样啊……”看着杨朕脸上认真的表情，齐衍笑得不行，真是把小朕爸爸给气着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杨朕挽好了左边袖子，挽右边的了，“居然背着老子带娃回娘家，谁给你出的主意，谁给你的胆儿，都不跟老子商量一下，齐衍你他妈太不仗义了。”

    齐衍认真听着小朕爸爸训话，正想着带娃回娘家跟不仗义他不沾边啊，杨朕的大长腿就已经踹过来了，赶紧侧身堪堪躲过，杨朕那腿儿又朝脸上踢了。

    所以最怕杨朕了，这家伙下手没有路数，怎么把人朝死里整怎么来。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儿散打的样子，连输这么好几十回后，小朕爸爸输红了眼，怎么顺手怎么来了，说实话，招架起来有点儿吃力，毕竟齐衍不想伤着他。

    也不躲了，抱住杨朕踢过来的脚脖子使劲一旋，杨朕整个身子顺着这力道也往侧边旋过去，扑向了沙发靠背上。

    齐衍家的沙发靠背顶上它没带海绵，是上好的木料雕的花，杨朕扑下去没注意，凸起来的雕花正好顶在他的心口，非常疼，没忍住“啊”一声儿叫出来了。

    听那一声儿“啊”吧，挺真的，齐衍还真以为他怎么了，可想着小朕爸爸力不能敌的时候也没有少耍赖不要脸，不相信了。扔了脚脖子，跳到地上，伸手提他的腰带，把人整个拉到沙发上躺着，道：“朕朕，让官人亲一个。”说完笑着掰过杨朕的脸来，“喔？！真碰着哪儿了？”

    看杨朕脸上的难受表情不像是装的，齐衍蹲下来跟他说话。

    “你他妈……”杨朕揉着胸口，说不出来，指指那沙发靠背上凸起的一块雕花，一脸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悲怆模样……

    齐衍没忍住笑，哈哈哈几声之后还往杨朕身上戳刀，“不听话，活该……”笑着伸手给杨朕揉胸口，“缓过来没？”

    杨朕不说话，死瞪着他，齐衍笑得根本停不下来。杨朕嘴角一垮，伸手推开齐衍。齐衍不是蹲着的么？被他这么一推后腰撞上茶几沿，疼得龇了牙。

    两个都受了伤，一个趴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地上，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你几秒钟，都笑了。

    杨朕抹烟，齐衍把他手摁住，果盘儿里摸一个大青枣给他塞到嘴里，咬一口嘎嘣脆响，齐衍手贱，摸摸杨朕的笑脸，摸一下，就把笑给摸没了。

    赶紧收回手，齐衍自己也摸一个大青枣吃，“我是不得已，小朕爸爸你又听不进劝说，自然就先动娃娃的脑筋了……”

    “你做得对……”杨朕吃干净青枣，撑起身子来扔枣核，说：“娃娃在我那儿不方便，你把他们带回来是的对的。昨天那些老太太来了头脑有点儿发热，没想到这层。”

    齐衍轻轻咬一口青枣，心想你就不头脑发热也想不到这一层儿。

    “除了上学远一点，也没什么不方便。”杨朕在沙发上坐正，拍拍自己身边的地方，又伸手给齐衍。

    齐衍拉着他的手起身，坐在杨朕旁边，望着他说：“你也搬过来，哪个大老爷们儿跟一群老太太玩心眼啊，没必要。”

    杨朕摇头。

    齐衍抬手抬脚困住他，惹得杨朕不高兴大巴掌拍他，齐衍可不管这，颇有些不要脸装撒娇的意味说：“我离不了你啊小朕爸爸……”

    “我日哈哈哈哈……”杨朕骂虽骂了可还是忍不住笑，太吓人了，狗东西还来这招，正笑得没心没肺的时候被齐衍翻身上来骑着给吻上了，唔唔半天推不开人，只好瞪着大眼睛看着狗东西吻自己，越看脸越红，越红心越痒，越痒越手快，手掌从齐衍的腰上往里面挤进去，摸着臀使劲儿揉了两把。

    齐衍直起腰来，在外边摁住杨朕的手，看着杨朕猴急样子笑。

    “你这样没意思了啊……”杨朕另一只手揽上齐衍的腰，“都日我几回了？轮也该轮到我了。”

    齐衍偏头吻他说话的嘴，双手撑住他的肩膀把人压进沙发里，凑在人鼻尖说：“你答应搬过来住？”

    杨朕的手被压进沙发里就离开齐衍的臀，这时候被狗东西一左一右压住动弹不得，“你怎么老跟我讲条件，把我当心心贝贝对付呢？不就张开腿儿的事儿么？齐衍做人讲厚道的。”

    “我对你哪儿不厚道？每次做了你这个人都搂着睡的，还给擦身子，怎么不厚道了？”齐衍诚心逗杨朕。

    这话一听杨朕又垮脸了，“尼玛少跟老子说这些，让不让我日吧？”

    齐衍也学他，“你也少跟齐少说这些，搬不搬过来住吧？”

    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杨朕叹口气慢悠悠道：“滚开，老子要回家了……”

    齐衍反而不放他了，凑上又亲一口嘴巴，说：“我和娃娃在哪儿，哪儿就是家，现在这儿就是家，小朕爸爸已经回了。”

    “你再亲我试试？！”杨朕心里、身下都是火，不让老子发就算了，还来勾引的。

    齐衍舌尖舔舔嘴唇儿，笑着又亲了上去，这回往死里亲热，舌尖唇齿各种热辣挑逗，没一会儿杨朕就招架不住，脸红就不说了，呼吸都急促起来。

    眼瞅着小朕爸爸没了魂儿，齐衍凑在他耳朵边上说：“是不是舍不得咱爹咱妈？”

    杨朕一个激灵就清醒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蛮力，推开齐衍，起身就跑。

    齐衍倒是不急了，双手枕在头后看着杨朕落跑，慢条斯理的说：“你搬过来住我就能弄下那块地，不让拆了。”

    杨朕正好套上鞋子，站直了看齐衍，一没留神眼里几丝慌张露了出来。

    齐衍的眼睛多尖呐，看见了杨朕的慌张，马上深情款款道：“小朕，对你我是真心的。”

    杨朕吞吞口水，一手开门一手对着齐衍比划了一个中指，接着是咯嗒关门的声响，小朕爸爸逃跑了。

    开进自家大院，杨朕觉得自己心跳极快，心里觉得有点儿怕。关灯熄火靠在座椅上，看着一楼人家家里的灯火发呆。

    半天没有一点儿动作，忽然发觉喉头干涩，这才动手在车里到处翻，好容易从收纳的格子里掏出一盒小朋友的牛奶，不管三七二十一插上管子猛喝。

    冰凉的牛奶顺着喉咙管一直凉到心坎里，双手无力的垂到身侧，杨朕咬着自家的唇儿想：“完蛋了，刚才一瞬间觉得狗东西好顺眼，觉得被他日都没关系……”

    这他妈怎么能这样发展啊？怎么就能觉得狗东西顺眼了？难道被他日两回日傻了？

    本来想跟他说自己不搬是为什么，但是又害怕他嘲笑自己不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男人，没打算说啊结果他就说出来了。还有，那个超认真的表情是什么？！谁他妈要你对我真心了，你真心管我屁事儿，可是……可是……刚才心里没出息的想法真的出现了。

    啊！！！！！！！！！

    我日！！！！！！！！

    杨朕一把掌拍在方向盘上，脑子里可乱了，像是被各种乱成一团的毛线球填得满满当当的那种乱法。

    第六十回

    甘爷爷看见是杨朕的车子进去的，半天那车子上没有人下来，决定拿上自家的电瓶灯去看看。

    杨朕正鼓着眼睛不知道怎么办，忽然雪亮的灯光照进来，赶紧抬手挡住，听见外面熟悉的声音叫自己，赶紧应声开车门下去。

    “……我没事儿，不是喝醉了……”杨朕笑着给甘爷爷解释，免得他老人家又花时间教育自己。

    “你怎么一人回来的，齐衍和娃娃们呢？”甘爷爷瞅瞅车子里，也没人呐。

    “他们……回齐衍哪儿住了。”杨朕关上车门，扶着甘爷爷走。

    “你把他们送回去也对，那些老太太天天来闹腾，对心心贝贝可不好……

    面对表扬杨朕摸摸头，道：“不是我送的，齐衍自己带回去的……”

    “噢，齐衍一直都比你想得周到，小朕你以后多听他的没错。”甘爷爷这一说是笑眯眯的，还饶有意味的拍拍杨朕的手背，“这个挑得好，小朕果然是有眼光的。”甘爷爷说完挥手让杨朕回自己家去，不用跟着护送老头子了，还没有老到那样的程度呢！

    杨朕被甘爷爷拍了那两下手背，脑子里忽然被打通了某些通道，“甘爷爷，我跟齐衍那个……不是……”

    “好好好，不掺和你们的事儿，你们年轻人自己过啊，快回去吧，起风了冷……”甘爷爷不愿听他说清楚，挥挥手打发他走人。

    眼看着甘爷爷进了门卫室，杨朕郁闷了。

    嘿，这老头儿，觉着自己什么都懂了是不是？哪儿跟哪儿啊？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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