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露[少年篇+青年篇+幼年篇] 作者:空梦
第55节
“好呢,天黑得很,您眼睛怕有点看不清了,我们先送你回去……”许百联站了起来,跟着往外走的老年人,顺手对苏高阳说:“你来开车。”
把做饭的阿公送回来了他的家,再开回来也只用了不到二十分钟,饭还有些温热,苏高阳连吃着饭边听着许百联跟他慢慢讲话。
“阿公是一个远方亲戚家中的老人,以前是大厨,谁家要有宴席第一个要请的人就是他,后来退休了不干了闲不住就又到度假村这边帮点小忙,给酒店里的厨师师父做一下指导,平时他也不下厨了,只是季季和我们这些人过来这边会做几个小菜给我们这些小辈吃……”
“想、这边时常会有一些镇里的老人家过来玩,他们要是见到你,跟你用当地话讲话,你耐心听他们的就好,他们都很和善,脾气都挺好……”
“明天我们要去一户人家里吃饭,是我一个堂叔婶娘家的一个外甥要订婚,我们要去吃酒,要早点起来先买点东西带过去当贺礼……”
许百联吃着饭说着,见苏高阳把菜夹到他碗里,神态自若地吃了下去,说了几句会停顿下,然后夹起肉快放到苏高阳碗里。
这些是一起许百联一句都不会跟他说的话,苏高阳听着听着,空虚太久的心头渐渐好像被什么在填充着那片空白。
他年少离家,在各种险象环生的夹缝里求一丝生机,从来都不允许自己索求过多,而在那么长的时间里,硬壳背后的灵魂早就被太多事情浸染得拔不动情绪。
唯独在三十多岁的年纪里,遇上了他,为了平和又放纵的这个人,断了所有的坚持,一次次的拥抱与分开,不过是证明他到底会爱一个人能爱到何种地步。
他最终还是真的靠近了他……而眼前的这个人,也真的没有让他失望。
他现在都还不爱自己,但不爱都能这么合符自己的心意,以后,会更好的。
等他更喜欢上自己,会更好的。
苏高阳眼睛透出点点暖意,在许百联的话音停下之后,他“嗯”了一声,把挑好刺的鱼肉放到许百联面前的碟子里,淡淡地说:“知道了,要去哪里买?”
许百联想了想,说:“去这边的购物街买的话,东西都太平常,人家家里可能有一堆了,明天我让史鸣宇家的酒庄送两罐酒送过去,其他的我们开车去山里人家买点山货送过去……”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下,眉,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苏高阳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之后淡淡问:“怎么了?”
许百联看着他,苦笑了一下,有些无奈地说:“忘了,我爷爷可能也要去……”
苏高阳沉默了下来,把全挑好的一块鱼肉放到他碟里,而许百联一直都没有说话,他才说,“那就不去了。”
许百联既然为难,那就不去。
“还是去吧。”许百联把鱼肉吃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刚刚不是不让你去,就是……”
就是你本来还是跟我爸作对的,跟你鬼混了都有些对不起家里人了,还带过去见人,简直就是……
许百联话没说清楚,但意思却表达了出来,苏高阳听得心里有丝微的不顺畅,却忍了下来,一言不发。
以前许百联那么明显地说他与他完全不可能他都全忍了下,现在的这些小针小刺,更没有什么不可忍的。
第二天一大清早,四点半多不到五点他就醒了过来,先出去跑了一个小时的步,回来之后看到已经醒过来的许百联在琴房练琴,他把琴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全打了开,回了二楼听着琴声洗了个澡,然后去饭许百联的书柜。有许百联笔记的书,他全部细看,没有的,就略翻过去。
这样到了七点钟,底下有了声响,苏高阳就下来楼,去接了过来送早餐的老人家的餐盒,跟老人在厨房里还聊了半会天,等到许百联练琴出来。
吃完早饭,他先上了驾驶座,可过来好几分钟,也等不到许百联。
明明确定自己什么情况都能接受,在时间一秒秒地过去间却还是微有点焦躁,眼睛朝后视镜不断地看了好几次。
随机听到有脚步小跑步过来时,心却又微微悬起,直到看到人跑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往副驾驶座坐。
然后,看着他手里拿着两件外套。
吧、那人抱着衣服笑着说,“找外套去了,山里夜里格外冷,到时候穿件外套比较好。”
他笑得温和,配合著那张无一处不让他沉醉的脸,苏高阳微悬的心又揪了揪,抿了下嘴,开动了车。
一路上,他都没有再开口,没有什么话可说。
他被人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全部的情绪,更是知道接下来他的日子都要徘徊在这个人的左右,心里明明藏得那么多,嘴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跟爷爷打电话了,等会要过去接他……”冷不防的,他听到了许百联随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好。”苏高阳无可掩饰地微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许百联却是笑了,看着他说,“你不用担心,我爷爷人很好……”
说着时转过身体往脸上亲了一记,“谭阿公很喜欢你啊,刚刚电话谭爷爷跟爷爷说了你的好多好话……”
没想到早上跟他想、天南地北随意聊了会的老人会说他的好话,苏高阳以为春夏镇里的人没一个喜欢他的,于是又微微地愣了一下。
“他说你很喜欢我,被我爷爷骂他老糊涂……”
苏高阳听得敛了下眉,许百联却是笑得很轻松。
“等会见到爷爷,你站我近点……”许百联伸出手来握了握他的手,苏高阳转头深沉地看着他,却听到这个人温和地笑着对他说:“我想过了,如果我们要长久地在一起,很多事情是要一起面对的,逃避不是办法,你愿意跟我一起面对吗?”
苏高阳死抿着嘴,过来几秒点了下头,然后又再点了一下才开口说:“愿意。”
他知道。许百联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才会这样说,但苏高阳管不得性质是什么,是爱还是不爱,都比不上许百联真的把自己纳入他的生活。
就算不爱,他也是真心对待自己,从头到尾,就算利用他,他也是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如今他们在一起了,他也用着嘴坦陈的态度来对待他们的关系。
这样的一个人,他又如何松得了手?
再多的权利富贵都是浮云,迟早都会消散,只有身边能牵着的那只手的人才会陪他走到生命的最尽头,陪着他一起看风起云涌。
这个人,就算利用他,也会开口说得清楚,哪天他要是跟他说永不背叛他,苏高阳也相信他会永远都会护着自己。
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着有一天,许百联会跟他说,我会一直跟你在一起。
不是高潮之间说的我爱你,也不是出于愧疚说得我会对你好,而是因为觉得他爱自己,会说出来的我要跟你在一起。
一定要等到那一天,那才是拥了爱情。
苏高阳看了眼接了个电话的许百联,一直抿着的嘴松开了点,一直放在方向盘上的双手松开了一只放了下来,握住了一只纤长得近乎完美的手。
“是,妈妈,要去吃酒,知道了呢,东西我知道怎么买……啊,知道了,好的,这就回家拿,知道……知道了……”
俊美的青年稍拖长着音带着点自在的娇气跟着他的母亲说着话,被握着的手指在此时微动着,缠绕住了苏高阳的手。
车子已经进入了海边的公路,这时吹进车里的空气带着海洋的味道,仔细地闻闻,似乎好像还带着甜味。
苏高阳瞥了眼那双交缠的双手,三十多年的时光里,心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的安定过……
因为许妈妈的电话,他们临时回了许家去取些东西送给别人,接着许百联又带着苏高阳往郊区去找接他爷爷。
车子刚进入果园,就由好几条狗往车子的方向狂奔,苏高阳一看连忙降低了速度,而许百联则笑得连眉毛都在脸上飞扬,探出头去抱一只往车里爬的狗的头。
“三少,三少,知道我回来了啊?”许百联拍拍它的头,笑着对苏高阳说,“时间有点紧,还是开快点,它们会跟着来的……”
苏高阳看了看围着减速下来的车猛跑着转圈圈的几条狗,其中有一条还跑到了前面,对着玻璃的许百联狂吼了几句,舌头往许百联的那处方向的玻璃舔。
“三少,下去,四少,别来了,往家里跑……六少,下去,下去……”许百联推完窗子里爬过来的两只,又朝着舔着窗户跟他示好的另外一只挥手,又重重地按了下喇叭,示意苏高阳把车开快点。
狗狗们不情不愿地听了许百联的指示不再趴着车子,跟着跑动得越来越快的车子在后面快跑着跟着,还好到许爷爷家的房子前路不远,没三分钟车子跟狗就全停下来。
许百联一下车,六七只大狗就全部围住了他趴在了他的身上,而苏高阳只能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亲热。
“怎么这么晚?等会还要去人家家里拉山货……人家家里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催我们去吃中饭了。”精神矍烁的老人背着双手走了过来,视而不见苏高阳地朝着许百联说。
“赶不上中饭了,我等会打电话跟他们说,爷爷,你做饭给我们吃啦……”许百联两手都抱着狗,摸着它们的毛笑着说。
“好吧,好几天没帮它们洗澡了,你去院子里拿水管帮它们冲一下,冲完了进屋吃饭……”老爷子瞄他一眼,也没看旁边那站着的刚刚朝他微弯了一下腰的高大男人,根本就是无视于人地背着手就回屋去了。
“好了,好了进屋了,别调皮……”许百联拉着他的狗的耳朵往后面的院子里拖,又腾出另一只受去牵苏高阳。
一路上,他都顾着跟他那几只争宠的狗们玩着,而那只拉着苏高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
沿路,有个肩上挑着担子的少女朝他们对面过来,见到他们,好奇的眼睛直往他们身上描,还停下脚步喊着问:“百联哥,这是谁啊?”
“我朋友……”许百联笑,朝熟悉的少年点头说:“过来帮忙了啊?阿旦,吃饭了没有?”
“还没有,我阿妈让我回家吃,等会还要去半山坡的老牛子家去挑许爷爷要的山货……”飞、刚刚成年不久,很少出过镇地少年回答完,还是忍不住好奇,直性子地问:“听老公公们说你喜欢男的啊,百联哥,他就是那个你喜欢的人啊……”
他问得直接,一点恶意也无,语气只是单纯的好奇,把许百联逗得笑了起来,点头说:“是啊……”
应完,忍俊不禁地说,“不行,阿旦,回头你赶紧给我会学校去,不能因为不喜欢念书就不读……”
这孩子,勤快又不笨,就是太单纯了些,还比他当年还不思进取……
“哦……百联哥,我记起来了,我还有事要去做,先走了啊……”阿旦是出了名的见者书就头疼的孩子,一见许百联说道他最讨厌的事了,怕许百联再说,,连忙挑起担子就往前面小跑走了。
许百联看着他见鬼了一样地跑掉,连好奇都不愿意再好奇的背影,简直就是哭笑不得……
其实他爸说得不对,他们镇里,还有比他更不喜欢自己有出息的人。
阿旦这孩子绝对就是其中一个。
他在哭笑不得,苏高阳微微松开他的手,不知怎么地,他的嘴角颇不受控制地往上挑了一点。
说道喜欢他,这个人只是自然地点了点头,那是完全下意识的动作……他的心在那刻再次不受控制地因他的点头微微飞扬了一点,更因他与那个少年的轻松对话,觉得心也在那刻也被头上炽烈的太阳晒成;呃一片暖烘烘。
不用去感受,也很轻易地知道了它在愉悦地跳着舞。
“我帮它们洗,你去屋里。”在阳光里,苏高阳撸了撸他柔顺的头发,这个人其实跟他又软又细的头发一样,没有脾气,性子柔软自然,这样的人被阳光一照,闪闪发光得比太阳还耀眼,却又不会被他刺伤。
他有太多被人说道的毛病,但,从来都没有杀伤力,因为这是一个从来都不会真心要去伤害谁的人,心肠在很多时候都软得不可思议。
“嗯?哦……”许百联顿了一下,然后笑了,“好,你帮它们洗,我去看爷爷做什么菜……”
风吹了过来,捋开了他额头的头发,露出了光洁细白的额头,而他脸上坦然自在的笑容,竟比暖和细致的微风还能迷乱人的心神……
苏高阳看着他抬头说完话,又低下头跟大狗们讲话要求它们听话的许百联,在不着痕迹中深吸了口气……
他是太过于爱眼前的这个人了。每相处一次,都又会更爱,所幸,自一开始他都在做着正确的选择,要不然,他只能在那些奋斗与争斗的岁月里,暗无天日地步步为营,永远都拥有不到属于他自己的,惟一的阳光。
第61章
吃饭时,老爷子继续把苏高阳当空气,可是,许百联却时不时地往他碗里夹菜,边小声地说著这样,那样,都是爷爷的拿手菜。
“吃饭,少言语。”有时许百联多说几句,许爷爷就会拉下脸。
许百联笑笑,沈默几秒,接著还是夹菜,支言片语地说著,“这好吃,多吃点……”
这样到最後,老爷子都要翻白眼了。
饭吃完,苏高阳站起沈默收拾碗筷,许百联拉著他爷爷就往阳台的茶桌上走,打算吃水果消食。
苏高阳洗完碗回来,见到老爷子已经被许百联哄得眉开眼笑,跟著他孙子说话的老脸慈爱得能滴出水来。
苏高阳想,果然,他的家人都很爱他。
真好。
这样真好,他有自己爱著,他的家人也都那麽爱他,当初真是做了最好的选择,让他能现在能笑得这麽开心,自己没有折损他的快乐。
他能这麽开心,真是再好不过了。
在炽热的阳光里,苏高阳站在不远处看著他们淡淡地笑了……那些以後他的亲朋戚友可能给予的难堪在此刻更加无需计较了。
他都要得到他了,参与他的生活,比之得来的幸福,那些小小的刁难也就可以不甚在意了。
更何况,这个人还默默地站在他的身边,陪著他一起得到承认。
苏高阳默默地笑了一笑,刚抬脚要往他们走去时,许百联的眼睛也往他看来了,然後这人脸上的笑容更深,稍微大了点声音朝他喊,“快过来吃水果。”
而老爷子这次看了他一眼,鼻子皱了皱,却没有哼出声来。
“叫爷爷。”苏高阳一坐下,许百联高兴地朝他叫著,眼睛亮亮的,此时此刻完全像个纯真的孩子。
“爷爷。”苏高阳不动声色地听话地朝著老爷子叫了一声。
许爷爷吃著嘴里的桔子,等到全部咽下,才点了点头,说了声“嗯”。
嗯完,对旁边缠了他半天跟他撒娇的孙子无可奈何地说:“我可管不住你,也管不住你爸爸,回头你爸爸你自己对付。”
“知道了,爷爷。”许百联连连点头,把剥好的桔子往他爷爷嘴里塞,“你喜欢他就好,爸爸不喜欢那是爸爸的事。”
“你……真是气死人了,”许老爷子任由孙子往他嘴里塞桔子,眉目之间还是有些愤愤不快,“我只有你这麽一个亲孙子。”
“就是你只有一个亲孙子,才要好好对我,”许百联手搭上他爷的肩,哥俩好地说:“你看我都成了现在这样了,不好变了不是?”
许爷爷气得笑了,捏他的脸,“你还有理了?你什麽时候争气过?你爸打都打不变……”
许百联却是笑,偏著的头往苏高阳瞧,还朝苏高阳眨了眨眼。
白发老头亲昵地捏著青年的脸,生著气的脸上却又有著疼爱的表情,而那被捏的人一脸笑容,撇著的嘴角有著孩子般求饶的意味。
“爷爷,别捏我了,脸上的肉都要被捏没了……”果然,下一刻,青年就很自然地撒起了娇,被人捏著还拿著手里剥好的桔子往苏高阳手里送,嘴上还在说著,“这个给你,吃完我们要去拿山货了。”
他被人捏著脸,又不挣脱,身子还要往前斜靠著给对面的苏高阳递水果,此时身体扭成了一条斜著的曲线,但看在苏高阳眼里,却别提有多好看了。
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到了人家家里拿了山货,许百联每个人都很熟悉,都伯伯婶婶哥哥嫂嫂地叫著,见著比他小的,先看见了也会笑著打招呼,看见小孩了,兜里会变戏法般掏出一颗一颗的糖逗他们开心。
等苏高阳帮著把山货放到後备箱了,许百联还在跟旁边一户人家的小孩玩,老大年纪的青年蹲在地上跟小孩玩陀螺玩得兴高采烈,眉开眼笑。
最後还是老爷子上前去捏他耳朵,拖他上的车。
把他拖上车了,人也不嫌丢人,还开著窗户和跟到窗边的小朋友说悄悄话,顺便把兜里还剩下的糖全部掏出来给人。
害得旁边不许小朋友吃糖的小朋友妈妈在旁边喊,“不要给糖了,不要给了,会吃坏牙齿……”
许百联应著归应著,但给糖的手可一点也没收回来。
等到小朋友香了许百联一个说拜拜,车开走下到下面县公路时,许爷爷就说起他来了,“吃坏了牙齿,人家妈妈就要担心,你只管自己一时的痛快,别人父母就得操心了。
“哪有,”许百联笑著狡辩,“就是平时不给糖吃我才多给点嘛,吃了这顿下顿就没了多可怜啊,而且就那麽点,吃了也不会碍事。”
许爷爷敲他的头,炸呼呼地说:“气死人了……”
“多可怜啊……”许百联也不躲,只是笑著说,“妈妈就是不许我吃一个糖,我才变得现在不吃糖还老想给别人糖,我现在给他们吃,他们以後就不会变成我这样了,多好!”
许爷爷听了不禁翻了个白眼,气恼地说,“想想把你给出去了也好,免得别人老说我们家养著个老小孩不长大。”
“你这样说,他也不会生气的……是不是,高阳?”许百联这时微探了下头,看著前面开著车的苏高阳。
“嗯。”一路开著车,让耳朵认真听著祖孙二人对话的苏高阳想都没想就点了下头。
“你不会管我的是不是?”许百联听了眼睛亮了起来。
“该管的会管。”苏高阳撇过头,看他一眼,然後看到许百联本来笑得弯起的眼睛此时因沮丧又更弯了弯,然後收回身体坐回原位了。
“爷爷,你放心好了,这次我找了个正经人。”苏高阳听到坐回去的许百联有些闷闷地说著。
然後在後视镜里,他看到许爷爷有些高兴地看著受创的孙子,而那个孙子轻叹了口气,但嘴边的笑意不减。
镜子里,苏高阳看到自己也微微笑了起来……
原来,这只是跟爱的人一起度假的感觉,很普通的几句对话,很自然的一个笑容,就好像听到了心花怒放的声音。
到了今天要吃喜宴的人家家里,在半途中接了个电话摁掉的苏高阳要回那个电话,过了半个小时才去找许百联,只见许百联坐在一堆人当中,拿著酒杯喝著笑嘻嘻地看著别人划拳拼酒,眉目间平和温暖透著柔光,一派自在悠闲。
见到他来,那群跟许百联年纪相当,苏高阳在资料上都没见过的一些看样子明显是许百联朋友的人回过头纷纷看他一眼,随即回头继续划他们的拳,并没有打招呼。
苏高阳默然站著,许百联不以为忤,站起来拉苏高阳的手,拉著过去,推旁边坐著的朋友,“启子,让下……”
说著那人看他们一眼,挪了个位置让了开,许百联拉著苏高阳坐下,拿过一个酒杯给苏高阳:“喝喝,这是史鸣宇家酒庄里的酒……”
说著起身在桌中央的烤猪下割了满盘的肉放到苏高阳身边,然後转身去帮那些拼酒的朋友的盘中割肉去了。
“你小心点,别伤著手……”没人理会苏高阳,但许百联的朋友还是关心著割肉的人那双手。
“嗯。”许百联回头回了一个微笑,动作不变,继续割肉放盘子。
割好了,坐回座位,也没看苏高阳,只是把擦干净了的手自然地放在苏高阳的腿上,继续笑嘻嘻地看著他旁边的人划拳。
那些人也没有谁跟苏高阳搭话,苏高阳在座位上沈稳地喝酒吃肉,许百联时不时地回过头帮他添一点酒,然後给他一个笑容。
过了半个小时,苏高阳刚吃好,许老爷子就过来叫苏高阳,主人家要杀几条羊晚上烤著吃,现在就要杀,缺个有力气的男人去捉拿。
苏高阳跟著他去,一路忙碌到吃晚饭的时间。
因他捉羊,割杀的手法精准熟练利落,吃到一半,又被主人家叫去杀一只刚弄回来的猪。
杀好回来时,正好半路遇到许爷爷,老爷子看了眼身上干净的他,本来打算走过的身体停了下,对苏高阳说话里口气里带著点和善,“以後在家杀鸡杀鱼的别当著联联的面,他生下来性子就有点软,见不得血,小时候看见杀猪的都要掉眼泪,你忌讳点。”
说完他就走了,苏高阳怔了怔,没有马上去找许百联,只是走到没有灯光的树林间,拿出根烟点上狠狠抽了一口。
白天喝酒吃肉当间,许百联就起了身说是要去厕所一趟,回来没多久,他刚吃完,他爷爷就过来叫自己去干活,免除了他坐在人群中却无人搭理的困境。
那人有多细心,对他有多好,别人都有看在眼里,就算不喜,自然也不会有多为难他……总归是因为他的重视才没来驳他的面子。
抽完一根烟,苏高阳才把心里的情绪压了下去,回去去找许百联。
找到他的时候,许百联正在院子里跟人打牌,看到他笑著说,“你去厨房找阿婶,帮你留了饭,赶快去吃。”
说完打完手中的两张牌,回头又朝走了两步的苏高阳喊,“夜里冷的时候快到了,你吃完饭去车上把我们的衣服拿来。”
苏高阳听著回过头的时候许百联已经继续打牌了,只看得见他高兴挥舞著手中的牌,那深刻的五官上带著迷人的笑容,眼睛里纯然的开心自在,而他旁边的朋友大叫著用手去弹他的额头,喊著他使炸,赢了不算。
他是有多高兴地跟他身边的这些人这样相处著,苏高阳以前不太知道,但现在是知道了……
他对人好起来的时候有多好,苏高阳以前不知道,但现在也都知道了。
能这样站在不远处看著这样的他,苏高阳有一点後怕,更多的,是庆幸。
不可抑制地庆幸在复健的那段时间,用著自己的未来赌对了自己的今天,当初因为他坚持已见要用和谈的方式拿到那份黑名单,他只差一点就被真正开除驱逐,顺带还会受累他那一派系的兄弟。
还好,在悄无声息中所有的事都在控制中化解了,他最终还是得到了一个最好的结果,也没有失去他。
还能时至今日看得他笑得那麽灿烂,真是天大的幸运。
苏高阳从不感激命运,在息息相关的权利环境里长大的他是个只信奉人定胜天的人,他只相信自己,可在这时,他感谢所有的一切,让许百联得以保留著最开始的面貌──那麽温和有礼,柔软淡雅,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到了他身上都会折现出善意的光出来。
玩闹到凌晨,他们才离开,先送了老爷子回家,到春夏镇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四点多了,开车回到度假村的房子,差不多早上七点。
许百联一路都在车上睡,到了房子後苏高阳把他抱了起来想著他到床上睡,只抱到半路,刚上一步楼梯,他就醒来了。
他先是用迷茫的眼睛打量了苏高阳好几眼,然後展颜一笑,说:“辛苦你了……”
说著就从他身上爬了下来,揉了下眼睛说,“你去睡一会,我去找谭阿公要早饭,回头我们吃了再睡。”
说著拉了苏高阳的手一下,又把他往楼上推了一下,就走去拿电话。
苏高阳听著他讲完电话,看他往琴房走,不由跟在了他身後,问,“还要练?”
“练1个小时,等谭阿公拿吃的来……”许百联打了个哈欠,回过头看到他,讶异地睁了一下眼,“你不累?”
苏高阳摇头,伸出手去拔他有一点乱的头发,在心口因为面前那张完全无垢的脸窒了窒之後平静地说,“不累,习惯了。”
“不睡觉这种事哪可能习惯……”许百联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你去沙发先睡一会,等会喊你吃饭。”
说著他就进了琴房,关上了门。
门外的苏高阳在微怔之後打开了门,看著门内已坐至琴凳上的人淡淡地说:“听著琴声我也能睡著……”
说著,他把门打了开,走到了玻璃那边的沙发上躺了下。
琴声响起,是舒适如流水的轻缓音调,苏高阳不知道哪是什麽曲子,只知道他的心头刹那平静安然,没有一丝警戒地放任自己深睡。
这个人是不会伤害自己的……就算哪天要伤害,也会提前说抱歉吧?不过,他以後不会给他什麽机会了。
不会再让他走了……我都老了,再不把他留在身边,我离幸福可能就更远了。苏高阳沈睡了过去想,他说得对,不睡觉的事哪可能习惯,人总是要遵循生命规律的,渴了就要喝,饿了就要吃,困了就要睡,要爱的时候要得到想要的人,要幸福的时候,也恨不得天天都能看见他的幸福。
谁让他离他要的幸福太远,都不行。
第62章
说到头,苏高阳从一开始,没想到自己能做那麽多。
只是一次一次发现自己放不开之後,他只能遵循内心,从而追逐。
其实人与人的本性都没有什麽高低之分的,他父辈那些人为长期的权利,而他一路不回头地往前走,只是为了遵从自己的内心,都是各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各自争斗。
在斗争中,彼此间也有种无动於衷的默契,那点血缘关系在里面无足轻重。
一旦不能再为已方所用,要麽绝对摒弃,要麽彻底打压。
而让爷爷亲口说出他苏高阳与苏家无关系之後,苏高阳不无伤感。
不是为那脆弱的关系,而是一种很长期容忍之後摆脱了那个家族所有的一切的茫然──他终究是跟他们不一样了。
可,也跟他们没什麽关系了。
连养育之恩都被一句带命令似的宣布一笔勾销……走势至此,苏高阳也无话可说。
完全不管不顾只愿意守著良家妇女品格的母亲,道貌岸然的父亲,那在权利顶端却还是做著想呼风浩雨的梦的爷爷,还有那个想把他推上最上面那个位置,维护他的老部下的舅舅……
他们都会给他最好的,也会把他利用得干干净净,但从来都不会真的来问他,你愿意成为一个什麽样的人。
说在那个家里,有所缺失那是太虚伪的话,他们这一代的人,除去有些家庭还能维持不错的家庭关系,大多数的人,都继承著父辈们在权利欲海里给予他们的展望,尽管很多人不屑,但谁也摆脱不了那些自他们生下来就压在了身上的欲望。
那是身份的宿命,没有谁在得到别人的海市蜃楼之後,还能回到简陋小房子里去……
苏高阳也不能,他可以摆脱位高权重的位置,但无法交出控制权……他把位置给了别人,也只是为了得到更好的控制权。
他在一片风起云涌中把走势控制到他要求的模样,如果不是心狠手辣,铁腕绝断到不留情面,他也不可能还活著追随许百联。
只是这一次,真实身份完全揭露,彻底让家人与他为敌,竟是这场战役里他最大的牺牲。
父派那边的人物,此次双规了一个部级,三个市级,牵扯之大,足以让他们恨他恨不得他死了。
苏高阳收到苏蕾蕾那边又有动作了的消息後谢绝了下属要求派人保持的要求,他自己都是个兵,哪可能让人来保护。
而许百联是他的人,他自然有能力能保护他。
他爷爷想是心灰意冷,所以任凭苏蕾蕾再次动作,苏高阳以前劝过他把她关住了就别让她再乱动,只是,老爷子是无所不用其极了,只要是办法,他都想用。
更何况,那个傻丫头出了乱子,替她收拾场面的人不会是他们……
只是傻丫头不明白,她父母给她留下的再大的恩惠,也有被她用完的一天……
苏高阳在阳台上抽了半根烟,门边有了响声。
他掐熄烟,进了房间,看到仅穿一点宽松亚麻裤的是许百联一手扶著冰箱,一手拿著瓶水仰著头在喝。
那位刚苏醒来的男士咕噜咕噜喝完整瓶水,满足地叹息地打了个嗝,回过头来看到人,嘴边有了抹笑,“嗨……”
苏高阳怔了怔,走近他,摸著他脑後翘起来的头发,淡淡地说,“睡饱了?”
“饱了……”睡饱了的人精神看起来格外的好,嘴角的笑意也格外的柔软,“都黄昏了……”
说著他凑过身,在苏高阳脸颊上吻了一下,随即牵著他的手往阳台上走,“晚上有想要去的地方吗?”
“你想去哪?”苏高阳看著他的侧脸,觉得那白皙的脸上那浅浅的绒毛让这个人显得那麽地让心底发软,他现在就站在他身边,干净好看,还会牵他的手。
“去树屋喝酒……李昱泊他们今晚在那。”到了沙发边,许百联松开了手坐到了上面,舒展著身体半躺了後说,“晚上也到那里吃饭。”
“嗯,好。”
“嗯……”苏高阳坐下,旁边的人自然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赤裸的上半身在夕阳下染上了一层金黄的颜色,泛著光,健康又性感,他微笑著抬高头,吻著苏高阳的下巴。
苏高阳偏过头,吻上了他的嘴唇。
一下一下,从点啄到缠绵的细吻。
纠缠甚久,直至今日,才吻到了安心的感觉。
就算,日後再起波涛,但又是另一翻光景。
许百联一路开的车,车子一直在往上开,崎岖的山路不知转了多少弯,到了後面,一注意看周围,车路下面就是悬崖。
那样子干净的青年偏偏却开得一派自如,脸上轻松不已,手法熟练不已。
夕阳已下山,天快黑了,开了近1个小时後,认真在看地图的苏高阳听到许百联开了口。
“最上面座落的是连天假屋……”只听他笑著说,“你没来过吧?”
苏高阳哑然,他知道连天假屋,他认识的有几个人喜欢上这来,价格贵得离谱不说,还偏偏不是你想来住就有得住,提前两个月预约还不定有房间给你。
这时转弯,有一段平路,许百联转过头笑著说,“我们不去那,转到背後去,那里有片纯天然的地方,有温泉,还有片沼泽地,里头有些野生动物……”
等真到了那块地方,苏高阳才知道许百联说得太轻描淡写,那是片隐藏在山顶的半山腰处,近乎宽大到神奇的纯原始森林,从山顶看,绝想不到会有这麽片像是隔开整座山,埋藏在腰腹里的神奇森林。
说鬼斧神工,都不能描述此地势奇特的十分之一。
许百联的车一直在打著弯,速度快得苏高阳必须全神贯注才能在脑海里划好路线图。
紧接著,他们透过一片树洞,又进入了一段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路段,紧接著,又是一片柳暗花明的光明……
又转了几个弯,一般人早就见到会转到头昏脑帐,而开车的许百联却老神在在地把车开到了一块空地,转过头来微笑著说,“到了……”
这片空地,已经有了另外两辆车。
苏高阳刚下车,上空有人透过树叶在看著他们,他敏捷快速度地抬头向上看。
“呵……”上空的人也冷抽了口气,声音清晰可闻,对著下面怒吼:“妈的,许百联,他他妈的带了枪……”
许百联挠了下头,“哦”了一声,转头问苏高阳:“你带枪了?”
苏高阳看著他,“嗯”了一声。
他带了组装枪,藏在身体各处,一般人绝不会发现,就算是他的队友和敌人,也只能靠猜测猜他有没有带枪。
他第一次被人只看一眼就认出了他有带枪。
“带了啦,你别吼……”许百联抬头朝那人挤眉弄眼,回头又对苏高阳说,“他是守林人,这块地方简直就是比他祖宗还祖宗,你把枪给他,好不好?”
“山子,下去拿枪,带他们上来。”有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紧接著,一道人影跟鬼魅一样从十几米的高空中“飘”了下来。
苏高阳眯著眼睛看,没有发现任何绳索,这个人,真的是飘到地上的。
“你……”那道人影张开嘴狰狞地朝著许百联无声地咆哮了一声,作势要咬他,紧接著凶狠的脸出现在了苏高阳的面前。
“枪。”那人凶狠地叫著,头发在半空中飞舞,尤如山魅。
“给你,给你,别吼……”许百联推开了那人,有些无奈地朝苏高阳笑,手还牵上了他的手,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其它,手捏得有些紧。
苏高阳当即什麽话也没说,单手从鞋底,脚跟,腰侧,手表腕底处把零件掏出,随即两手动了几下,把枪组好了给面前的人。
“哼。”那人接好枪,看都没再看人,转过头往前走。
随著他的走动,有道楼梯自上而下往下展开,随之楼梯完全垂坠到地面,正好是那人走上第一步楼梯的时间。
“我不喜欢他,我快要疯了。”苏高阳被许百联拉著人进入到树上的房间──名符其实的树屋後,就听到了刚才那个“飘”下来的人近乎崩溃地在对著人喊。
“他本来就是部队的人,又是军官,身上带枪很正常……”苏高阳看著许百联在据理力度,声音出高了几个度,脸因过大的声音和激动有些胀红。
“屁的军官,他妈的什麽军官随手带著秘制手枪……”那人简直就是在发疯,连头上的长头发在此刻都疯了似的在空中飞舞。
“他带了就是带了,这是他习惯,怎麽了?”许百联好像生气了,苏高阳感觉到他的身体已经绷紧。
苏高阳心下一敛,紧握住了他的手,看著那沈著脸的坐在一旁一直一句话都没说的青年……
“夏先生……”他先打了招呼,内敛的脸孔上一片冷静。
“带了就带了,不是给你了吗?”夏时季开了口,却不是对苏高阳说的,他对那个发飙的人说完,转过头又是对著许百联,“过来坐吧……”
说著,调过视线,继续打他手上的牌。
而另外三个坐著的人见没戏看了,也懒懒散散地打起了牌。
“我快被气死了,啊……”那人尖叫了一声,像是受不了似的从窗子边跳了下去,消失无踪。
他走了,许百联像是松了口气。
而苏高阳在他的手心感觉到了汗水……
在後来,当他从李昱泊嘴里知道那当时的许百联是真的在害怕那叫山子的人打算对他不利,才拔高了噪子解释,如果当时不是他用这样的方式喊著让夏时季帮著拦著,那个绝不允许有人带枪进入他的神圣之地的山子是真的要在那时弄死他时,他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觉得心都潮湿了……
就算那时对他还有没爱,那维护之情,却已胜似爱。
接下来是一阵非常的不愉快的气氛。
而许百联一直都在这种气氛中牵著苏高阳的手,背挺得直直的,没有往那个只能坐一个人的位置去坐。
那坐著的四个人都在打著牌,谁也没理他们。
“苏先生……”粗粝老树木做成的门推了开,进来了一个高大,五官分明刚硬,面目英俊至极的男人。
“李总……”苏高阳也微点了下头。
“来了……”李氏的掌舵人,当家人李昱泊温和地笑了一下,“来这边坐吧,这边都没什麽地方可坐了,请过来喝杯茶吧……”
他说完,走到夏时季身边,把手上的针织衫帮只穿了件单衣在打牌的人穿上,回过身对著苏高阳作了个“请”的手势。
“你去吧,我在这边看他们打打牌……”苏高阳还没有说话,许百联就开了口,看著苏高阳的眉目之间松懈了下来,没有先前的紧张。
“你维护他?”苏高阳刚只进门,门还没关,夏时季就过来“啪”的一下,打上了他的头。
“难道还让我眼睁睁看著不是……”许百联有些委屈,夏时季先前说的好好的,对自己喜欢的人好一点又怎麽了?可刚刚他拦著山子不发脾气,夏时季怎麽就这样对他了。
“你还有理了?”夏时季没好气,拉他过来,把牌塞他手里,“替我打两手……”
说著就站了起来。
“你去哪?”许百联有些紧张。
“去找山子……”夏时季揉了下额头,一脸忍耐地往楼梯那边走了。
一边的邓顺甩出手里的牌,靠著椅背懒懒地说,“我说百联啊,你带人带到这地方来了,好本事啊……”
知道夏时季是去跟那有时候完全不通情理的山子讲情,许百联听著邓顺的话像是没听懂,呵呵一笑,不答话,老实坐正身体打牌。
坐他对面的史鸣宇看他装傻,冷笑了一声,未发一语只一笑却刻薄到了骨子里。
许百联依旧装不懂……
他确实是心软,见不到苏高阳一个人呆著,见不得苏高阳眼底深处有他影子的沈默模样,所以他确实是带想带苏高阳来见见他的朋友们,进入他的生活。
他说过要好好对他的,他说到做到。
就算这样,他的朋友们可能会对此有意见……就像现在。
可不带,他更难受。
带来了就带来了,该护著他就护著,至於难堪,他先忍著,反正总晚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苏高阳站在门口把门那边的反应都听进了耳朵,才走到李昱泊对面坐下。
这是一间算是阳台的房间,临空的阁楼一面没有墙,也没有窗,外面上面就是湛蓝的天,下面就是土地。
李昱泊坐在天然树根做的大茶桌前,上面有电脑,文件,还有木炭火上煮的茶……
他在工作,苏高阳刚一眼就看了出来,於是坐到李昱泊对面时没有先打破沈默。
他对面的那个平时以沈稳威严面孔示人的男人在他坐下时就收好了刚在看的电脑,关上之後就倒茶,淡笑了一声说,“别担心,我家夏时季不会让人欺负他。”
苏高阳笑了笑,抿了下嘴点了下头,说了句:“谢谢。”
“这里很安全,不用操什麽心……”李昱泊轻描淡写地说,“尤其是这里,下次要是来,就不要带什麽东西了,刚刚说话的山子是这里的守林人,他不会让人在这里出什麽意外……”
李昱泊说完,苏高阳看他一眼,见他脸上是沈稳温和的笑,沈默了几秒之後问:“你们知道了?”
他刚在下午接到的信息,难不成,李昱泊他们也知道了?
“您妹妹的事吗?”李昱泊笑了一笑。
苏高阳听了扯了扯嘴角,果然是知道了,好快的速度,难怪这麽多年的争斗中,总是占不到他们真正的便宜。
“既然提起,正好要跟你说一下这件事……”李昱泊笑著说,“前一次真是麻烦你派了最好的下属去保护许省,这次,怕是要麻烦你亲自去了。”
苏高阳扬了下眉……他知道,李昱泊那边有最好的保镖人选,光他摸透知道的就有一个最适合的,再按他今天所见的,那位神出鬼没的叫山子的人身手已经好到不可思议。
他现在都不知道,李昱泊与夏时季他们到底藏有多少能手。
“这也是许省的意思……”李昱泊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帮自己空了的茶杯又倒了茶,一派冷静悠闲。
“……,”苏高阳沈默了一秒,然後哑然地笑了,问也不再问为什麽,说了句,“好。”
他大概能知道许正省的意思,他妹妹的事因他而起,最好,这事也因他而结束……
至於其它,苏高阳不愿意多想。
许百联为了对得起说过的那句对他好,现在表示出来的努力,他愿意用十部百部千部去对应……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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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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