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刺客之我的侍卫大人 作者:月舞风
第10节
他的母亲生平第一次吻了他,冰凉却又温柔的气息,就这样在母亲的亲吻中,吐入他的咽喉,进入了他的身体。
“七月啊,我的孩子!是娘对不起你……娘这一生,从未后悔遇到你的父亲,若没有他,娘就不会有你这个好孩子,娘只是后悔,没有好好地疼过你……”
那么乖巧听话,孝顺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就一直没有好好地爱过他呢?她是被什么迷了心,竟然忘记了对他的爱。母亲的心,直到临死,幡然醒悟,痛彻心扉。
“孩子,娘没有什么东西留给你,只有这本命蛊……娘要死了,若不易主,它也会随娘一起死去,现在娘把它给了你……有它在,就像是娘在天上看着你,只愿它能够保护你,逢凶化吉。”
“你不要害怕,它不会伤害你。只要你不动用禁术,它就会一直保护着你,与你同生共死。”
娘亲的本命蛊,安静地蜇伏在他的体内。它确实如娘亲所说,一直在保护着他。它不止一次救了他的性命,遭受再重的伤,也能以超乎常人想象的速度恢复。这是娘亲的愿望,她希望在她不在的时候,她的本命蛊能够替代她的责任,保护她一生亏欠的孩子,但娘亲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本命蛊也是一柄双刃剑,一旦遇到蛊母,受蛊母操纵,就会反过来伤害他。
本来,绝无可能遇到蛊母的,可他命里遭劫,那个一直躲在阴影里的人,“白王”,在娘亲死后,掳走了他和小风。将他送进了皇家的暗卫厂,让他成为暗桩,不仅仅是用小风当人质,更因为,白王掌控了蛊母,他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他,控制一切身上被种了蛊的人!
蛊母令他体内的子蛊失控,只能依靠赐下的解药压制,否则子蛊失控,将令他生不如死。
娘亲的本命蛊,就如同娘亲的化身,娘亲的愿望是保护他,可是却被他人利用,成了控制他的工具,它既能救他,也能害他。
母亲留给他,想要保护他的东西,却被人反过来利用控制他,伤害他,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白王,无论你有什么阴谋,我都不会让你得逞。你可以伤害我,但你不该玷污了我母亲的爱子之心。伤我母之本命蛊如伤我母,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夜色已深,皇宫大内,深廷之中,白天一直昏睡的皇帝,此时此刻,却奇迹般的清醒着。
寝宫内很安静,除了皇帝,和一名跪在龙榻前的黑衣人外,侍疾的皇子,侍奉的宫人,有的伏在榻旁,有的倚在柱旁,尽管姿态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全都失去了知觉。
“说吧。”皇帝靠着床帮,虚弱地说道。“朕那几个皇儿,今天都在做什么?”
哪怕榻上的中年男人虚弱至此,积威之下,黑衣人仍旧头都不敢抬,应了一声是,将皇子们,尤其是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一应的行踪,包括言行举止,都一五一十地禀报上去。
皇帝听完,面不改色,只是闭上眼睛,半晌,唇边溢出了一丝苦笑。
“朕知道了。”良久,他才说道。“你且下去吧,明日此时,叫阿一来见我。”
皇帝知道了什么,心里又在想什么,暗卫无从得知。君心似海,不可揣摸。他们这些暗卫所能做的,不过是忠心侍主,赴汤蹈火,死而后已而已。
暗卫悄然退下,临去时一阵清风掠过,寝宫内的诸人仿佛只是晃了个神,全部清醒过来。坐在龙榻边的九皇子一清醒就看到皇帝靠在龙榻上,正看着自己,先是吃惊,随后欣喜。
“父皇,父皇您醒了!”
于是端汤的端汤,送药的送药,皇帝任由他们服侍,进过了一些药食之后,倦意再度袭来,又昏昏睡去。
皇帝病重,不仅是良王承璧,诸皇子们亦各是忧虑不定。只是这其中有多少是为皇帝本人的病情担忧,却未可知。
“父皇病情一日重过一日,却迟迟不做立储打算,白先生,你说,父皇到底是想干什么?”
仁王承珏,皇帝的三皇子满面愁容,而他口中的白先生,却是气定神闲。
“虽说圣心难测,但是圣上也是人,只要是人,便逃不脱喜好爱憎。”白先生说:“圣上的病情虽然看起来沉重,但起因不过是小小风寒,依着太医院报喜不报忧的素行,圣上本人或许并不以为自己的病情有多严重。”
说到底皇帝也就是病了将近一个月,皇帝的身体向来康健,他并不是个荒淫无度的帝王,平时也很注重养生,这样一个人,想必并不会以为,一场风寒就能要了他的命。而要不是虎视眈眈地都盯着那把椅子,平常人家也不会老子病了不过一个月,儿子们就都觉得老头子该归天了。
“依在下想来,圣上大约是想借着生病的时机,考察一下各位皇子,以挑选心中属意的储君。”
“属意的储君?”承珏不由冷笑。“父皇他还能属意谁?谁不知道他最心爱的儿子,就是我那个七皇弟。父皇不选他,还能选谁?”
“殿下,且冷静。”
白先生温文尔雅地笑道:“殿下须知,有时帝王的宠爱,是他人消受不起的。殿下不妨想一想,圣上若真心想立良王为储,早就立了,为何迟迟不动?不早早下旨立储,任皇子们互相猜疑,还毫不掩饰他对良王的宠爱,圣上对七皇子,是真的宠爱吗?”
承珏心头一跳,“先生,你是说?”
“君心难测。”白先生说。
皇后早逝,中宫无子,皇帝也没有立继后。既然都不是中宫嫡子,那么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在那个位置面前,人人都有争夺的权利。皇帝很清楚儿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至腥风血雨。就拿承璧来说,遭遇刺客不止一次,但皇帝虽是安抚了良王,却并没有在事后大肆追究主使者,似乎只要承璧没事,那就算了。这样的态度,有时甚至令人怀疑,这些皇子们,难道不是皇帝的亲儿子吗?为什么就能如此冷漠,仿佛看好戏一样的坐山观虎斗?
承珏忽然觉得,或许一直以来,自己的注意力未必过于集中在一个人身上上。虽说承璧的母妃生前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子,但后宫佳丽三千,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承璧之母早已过世多年,就算在世时受宠,去世这么多年,在帝王的心中又能够剩下多少的影子?何以就认准了皇帝最属意的继任者是他?要知道,皇帝的儿子可不少!
这样一想,顿觉草木皆兵,人人都有可能是潜在的对手,烦恼更盛。
“在圣上的心中,究竟最属意谁,谁也不知道。”白先生说。“良王固然是个威胁,但是不是最大的威胁,尚未可知。目前圣上虽然不清楚自己的病情,可是,殿下知道,各位王爷知道,良王心中自然也有数。”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承珏,说道:“圣上的病,太医们已经束手无策,说句大不敬的话,若不早做打算,等到龙驭归天之时,储君之位尚且空悬,那时节,恐怕就是一场血雨腥风。”
“殿下,还需未雨绸缪。”
☆、刺客
莫晓风腰间别着柴刀,走在山林间。
家中的柴火快要用完了,他想趁着现在天气晴好,去山上多砍点柴禾回去晒干。就近山坡的柴禾已经砍得差不多了,要想砍到更多的柴禾,只有往更深更远的山林里去。
据说山林里有凶猛的野兽,但是莫晓风并不畏惧。他虽只是个半大少年,但自幼学武,身手极好,力气尤其的大,轻轻松松就能撂倒几个大汉,空手套白狼都不在话下。他遗传了母亲的国色天香,生得万分美貌,要是没有自保能力的话哪怕是个男孩也是不安全的,且这样的事并非没有先例。尽管他除了打柴挑水,平时并不怎么离开村子,堪称深居简出了,就这样也还是遇到过觊觎他绝世容色的歹人,在他上山的僻静路上候着他,意图施暴。结果是妄想占他便宜不成,却差点被暴怒的他给活活打死。
不过这种事,莫晓风没对任何人说起过,连对七月也没说。一来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也没有吃亏,不想让七月担心,二来,也是怕七月知道了,觉得自己太过惹是生非。毕竟他在痛打那几个歹人的时候,为了彻底以绝后患,便把七月抬出来,告诉他们自己有个王府侍卫统领的哥哥,叫他们有胆量就报复回来,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再让他看见就见一次打一次。那几个歹人原是想占这个绝色少年的便宜,谁知道美人如此凶狠,还有个惹不起的靠山,屁滚尿流地逃跑了,再也不敢回来找他的麻烦。
在七月的面前,莫晓风是很想维持自己听话乖巧的好弟弟形象的,不想让哥哥觉得自己是个好打架还会仗势欺人的不良少年。七月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他不想让他失望。
养父告诉他,他和阿彩几个都是他所收养的弃婴,七月是个好心的王府侍卫,一直接济他们,别的并没有更多的关系。但莫晓风模模糊糊的记忆中,却在告诉他,事情绝非这么简单。
儿时的事,他早已没有清晰的记忆,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了莫大叔的家里。但他有时会重复的做同一个梦,在梦里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小团子,路都走不稳,摇摇晃晃地拉着另一个大孩子的袖子,蹒跚学步。忽而梦境转换,小小的他站在那里号啕大哭,而前方那大孩子的身影却始终背对着他,头也不回。恐惧彻底包围了他的身心,他不停地哭着,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声嘶力竭,拼命地哭叫着哥哥,哭喊着别丢下我。不知哭了多久,那个冷漠的背影终于转了过来,将他抱起。失而复得的恐惧令他紧紧地抱住那个人,死活也不肯松手,唯恐一旦松手,哥哥就丢下他,再也不要他了。
每次从这个梦中醒过来的时候,泪水都沾湿了枕头,那种被抛弃的恐惧仍旧萦绕着他的身心,令他害怕得浑身发抖。因为,在梦中的那个身影抱起他的时候,他终于看清了哥哥的脸,虽然稚嫩,却是如此熟悉。
那是七月,他的七月哥哥,他的亲哥哥。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哥哥不肯认他。他既然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只要他不再丢下他,哪怕一辈子不肯相认,他也愿意接受。
这片树林有了相当的年头,枯枝极多,砍回去不用怎么晒就能直接拿来烧火。莫晓风解下柴刀,开始砍柴,动作利落而又娴熟,很快的就砍了一大堆。他解下系在腰间的草绳,把柴禾捆扎起来,轻轻松松的背在背上,哼着小曲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走在山坡上,已经能够看到家中的屋顶,莫晓风加快了步伐,想着今天中午要做什么菜,心情大好。忽然,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莫晓风猛地停下了脚步,在他前方,已经出现了一壮一瘦两个人影。
一个身高八尺,体形魁梧的男人,一个蒙面盖头,瘦得像竹竿似的黑袍人,拦住了他的去路。这两个人,一个眼神冷酷,周身上下都透出一股噬血的味道,另一个阴气森森,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看便是非善类。
“你就是莫晓风,七月的弟弟?”
一听到七月的名字,莫晓风心中一凛,后退一步,握紧了柴刀。
那高大男人并没有在意他这个警戒的动作,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他,露出了一种奇特的眼神。
“世间竟有这样的美人!怪不得你那哥哥要把你藏起来,如此姿色实是生平罕见,再过两年,必定倾国倾城,可惜,可惜!”
“你们是什么人?”
不理对方颇有轻佻意味的语气,莫晓风质问:“拦住我的去路,想要做什么?”
“刀无生,不要和他废话!”
刀无生还没有开口,那瘦竹竿似的黑袍人于此时说话了。他的声音嘶哑,就像是漏气的风箱,十分的难听。
“我请你,不是为了让你怜香惜玉的!”
他恶狠狠地盯着莫晓风,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怨毒。“当日七月杀我爱子,我就要从他的亲弟弟身上找补,让他也尝一尝,痛失亲人的锥心之痛!”
“大师。”刀无生皱了皱眉头。“我答应你的,只是帮你抓住他,你要拿他出气可以,却不可伤他性命。七月对白王的重要性,你是知道的。那人看似柔顺,实则反骨,十分不好控制,唯有视此子如命。你要是杀了此子,无异于逼人反水,万一坏了白王大计,那可就不好说了。”
他盯着蛊师蒙面黑布罩下的眼睛,幽幽地说道:“白王的脾气,你很清楚。你若让他一时不痛快,他就让你一世不痛快。大师,早晚有你心愿得偿的一天,还是不要在此刻过于着急,揭龙逆鳞。”
两人言语,莫晓风已经听出了大概。那黑袍人是七月的仇人,为了报复七月,便要拿自己开刀。那刀无生一看就不是易与之辈,但他又岂能束手待毙。眼看那刀无生脚下步法一变,施展小擒拿手要来擒他,莫晓风毫不犹豫,身形一闪,避过对方的擒拿,同时挥刀便斩!
“咦?”
似是没有料到对方能够避开自己的擒拿术,而且刀势如此凌厉,哪怕只是柴刀,也不容小觑,刀无生小小的有些惊讶,随即大笑,更加趣味盎然。
“不错,不错,我原以为只是一个草包美人,原来却不是空有其表,不愧是禁中第一高手的弟弟!不过,这样才更有趣!”
夜幕之下的良王府邸,一片灯火通明。
全副武装的侍卫在府内来回巡逻,每一条路线反复查看,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漏下。皇帝病重,王府里的守备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警戒,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一点的疏忽大意,都有可能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因此哪怕是熟识的王府中人,进出也要严格检查,务必要做到万无一失。
不过真正的“万无一失”,这世上从没有这样的事。
司马严续的院子,和王府戒备森严的大环境相比,似乎显得和谐了许多。
阿诺端着药盅走进院里,一眼就看见流火坐在栏杆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掌中的子母剑,而在他的身边靠着栏柱和他说话的,不是别人,就是忙碌了一天公事的司马严续。今夜月色大好,于是司马先生也懒得再呆在书房了,出来透透新鲜空气,看看月色。
“司马先生。”阿诺躬身行了个礼,司马严续转过头,笑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遇到巡防的侍卫,耽搁了一会。”阿诺说。
“呛”的一声,流火把子母剑插回鞘内,抬头看了他一眼。阿诺毕恭毕敬地低着头,谦卑的面容隐藏在阴影里。
“这几天事真多。”流火说。“现如今等闲都不能出去了,好端端的走在府里都要查人,弄的跟坐牢一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我上当了。”
“哈哈!”司马严续笑了两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野惯了,煞煞性子也好,你也不小了,总不能老是跟个活猴似的上蹿下跳闲不住。”
说到这里他又颇有意味地说:“再说了,反正我们的大侍卫长不是进宫就是呆在府里,他不出去,你出去,你想往哪去晃?”
流火不接他的话茬,就知道司马严续不安好心,接了这话还不知道会拿他怎么打趣。两人闲话,司马严续见阿诺还站在原地不动,于是摆了摆手,说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吧,别让叶先生久等。”
“是。”
阿诺低低应了一声,快步向右手的第三个房间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激烈的咳嗽声。紧接着,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响起。“师父,师父,你怎么样了?”
“不要紧……”男子虚弱的声音回答。“只是,呛了一下,没大碍的。”
“阿诺也真是,叫他去端个药,到现在都不来!”
听到这里,阿诺急忙出声,唤道:“叶先生,药取来了。”
“还不快进来!”
门“咣”的一下拉开,少年等得不耐烦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猛一看到眼前这张过于秀气,宛如少女一般的面容,阿诺身体猛然一抖,差点将手中的药盅摔落在地。
“端好了!”越霜眼疾手快,一把稳住了他的双手,稳住药盅的同时瞪了他一眼。“这药很贵的,要是摔了,你赔得起吗?”
阿诺几乎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他,浑浑噩噩地迈动脚步,随他走进了屋内。
“师父,吃药了。”
坐在窗前的病弱青年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放那儿吧。”
月光透过窗棂照进室内,映着青年的笑容,那双幽黑深邃的眼眸也仿佛泛起了月光,温柔动人。阿诺几乎是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就像是走在一个最美好的迷梦之中,他一步步走上前去,走近了叶寻,将药盅放在了他的面前。
“先生……”他低低地说:“药快凉了。”
“有劳。”叶寻端起药盅,将药一口饮尽。药已经不烫,凉热正好,只是那种苦味,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但叶寻这么多年已经吃惯了药,哪怕司马严续开的这药苦出了新境界,也依然面不改色,眉头都不皱一下。
看着他喝完药,阿诺站了一会儿,将药盅收拾好,躬身行了一礼,恭谨地退了出去。他走出叶寻的房间,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没人在意他进来,也没人在意他离开,阿诺不过是个平常的小厮,做的只是日常侍候的活计,丝毫也不起眼。
但是,没过多久,王府侍卫像风一样卷进了司马严续的院中,众人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流火!”七月冲进院子里的时候神情惶急。“司马先生在哪里?!”
“就在这里啊!”
流火一下跳了起来,不知道七月怎么会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司马严续好端端的就在他边上,正在和他聊天呢!
“怎么了?”
“某在这里。”司马严续也有些惊讶。“七月统领,发生何事?”
看到司马严续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一根头发都没少,七月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
“刚刚,混进了刺客。”他说:“厨房采买的管事刘安被人发现塞在马厩的顶棚上,而司马先生院子里的阿诺也被人打昏,藏在柴堆里!”
“阿诺!”流火和司马严续对望一眼,难掩震惊。“我们刚刚才看见他!”
“那就是刺客!”
☆、月华无声
七月说:“他抓了厨房采买的两人,化妆成其中一人王贵的样子,挟迫另一人刘安带他进府。从刘安口中逼问出所需要的情报后,又袭击了阿诺,乔装成阿诺的样子进到这里。他的目的必定只有一个,行刺司马先生!”
短短几句话,七月已将前因后果交待清楚,流火心头乱跳。这样神出鬼没的技能,这样装神是神,扮鬼是鬼的本领,除了黄泉,还能有谁?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司马严续冷静下来。“他只是送了药给叶寻……糟了!”
司马严续拔腿就跑,刺客千辛万苦混进王府,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当小厮端一碗药?但若刺杀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除了叶寻,在这个院子里真想不出来他还能对谁下手?
难道是有人知道叶寻的真实身份了,于是要杀他以绝后患?!
“阿寻,阿寻!”
叶寻的房门吱呀的一声开了,越霜扶着他出现在门口,满眼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大群人。
“司马,怎么了?”叶寻轻咳了一声,声音有些暗哑地问。
“阿寻,快让我看看!”
司马严续赶紧上前为他诊脉,看看他有没有中毒的迹象,刺客总共就端了那么一次药,除了在药里下毒也没别的可能了,但诊来诊去,除了原先的病状,叶寻也并没有多出什么中毒的症状。
“你没有喝药?”
“我喝了。”叶寻莫明其妙地由着他诊脉,说道:“怎么,你开错药了?我说怎么苦出了新境界。”
司马严续看了他一眼,忽然松了口气,笑出声来。
“没事。”他说:“什么事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七月,说:“没有中毒,刺客没有在药里做手脚。”
他当然不会在药里做手脚,如果那个人是黄泉的话!流火心中一痛。如果那个人是黄泉,在他看到叶寻和小双之后,怎么还会做手脚?
“到底出了什么事?”
叶寻还在云里雾里,流火走上一步,轻声说道:“刚才,黄泉来了。”
“你说什么?!”
叶寻面色大变,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流火叹了口气。
“刚刚,黄泉来了。”他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阿诺,就是他假扮的。他混进王府,想要行刺司马先生,但却什么都没有做,就走了。”
“你说刚才进来的阿诺,其实是他?”叶寻脸白如雪,身形摇摇欲坠。“刚刚,他就在我的面前,他还对我说了话,我却……”
情人对面不相识,叶寻只觉万箭攒心,心头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师父,师父!”越霜惊叫,叶寻往后一仰,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
七情重创,急痛攻心。
这个夜晚,注定一片兵荒马乱。
“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黄泉,到底是谁?”
叶寻脉象稳定下来,人仍然在昏迷中,司马严续坐在桌前,一脸的不痛快,盯着流火,务必要他给出一个交待。
“砰!”
一声拍桌子的巨响,吓了流火一跳。
“流火!不要在那装傻,给我说清楚!”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别看流火天不怕地不怕,不知为何,面对着司马严续的时候,还真有点怕他拉下脸发火的样子,一把拉过越霜,拿他当挡箭牌。
“要问,你就问他。因为,黄泉是他的哥哥,也是叶先生要找的人。”
被流火推出来挡箭的越霜,此时已经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面目平庸的小厮阿诺,居然就是他的哥哥乔装而成,他到现在还像是在做梦一样。自己心心念念的兄长曾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他甚至还抓住了他的手,可他却没有认出他来,与他对面不相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指间轻触的感觉,依稀冰凉。那时候,药盅差点落地,是因为他的心情激荡吧。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哥哥,不肯相认。
黑暗的夜色之中,青年男子背靠着冰冷的砖墙,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潸然落下。
他还活着,万万没有想到,阿寻竟然还活在这世上!
阿寻,那个曾经风华无双,盖世无匹的人物,如此却是那样的虚弱憔悴。他到底是受了多少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还有小霜,小霜逃出来了。他的同胞手足,他唯一的亲妹妹,终于逃出了那个魔窟一样的越家,跟随在阿寻的身边。
是阿寻救了她,一定是他。哪怕自身零落如此,也要救出他的妹妹,因为他知道,小霜,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在落泪,但是唇边,却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再也没有遗憾,也再也不必害怕。
原来,他的亲人早已逃出了魔掌,只是那些人为了能继续控制他,从而封锁消息,不敢让他知道。幸而上天见怜,居然在这样误打误撞的情形下知道了真相。从今往后,他再没有什么弱点,能被越家和刀摩掌控。
无欲则刚,当他们再没有可以要挟他的东西时,他还会害怕什么?难道是那三月血吗?真是笑话,若是三月血就能控制他,刀摩也就用不着千方百计隐瞒越霜已经逃离越家的事实。黄泉从不畏死,但即使堕落无间,成为黑暗世界中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那一点真心犹在,想要守护心中所爱的人。就是这一点真心,被刀摩利用,控制占有了他这许多年。
过去的事已经发生,再不甘心也无法改变,黄泉不愿再去回想。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叶寻的身体。短短相处的时间,也能看出他病体沉重,只不知究竟到了什么程度。不过叶寻既藏身良王府,又有司马严续为他调养,想必不用太担忧。良王府一定能够给他提供最好的药材,以及最好的治疗。
司马严续……哈,他再不会为了那个任务,不择手段地行刺他。
皇帝的命,良王的前程,这个人都能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所以那些人视他为眼中钉,一心想除掉他,以斩断良王羽翼。原本谁当皇帝于自己都无关紧要,但是现在,阿寻的性命,小霜的未来,都被绑在了良王的船上。
杀手是没有立场的,但从此刻开始,他有了立场。
我不会再为你们卖命了。
从现在开始,我的命属于我自己,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谁也不能再摆布我,操纵我的命运。
青年睁开了幽黑的眼睛,那双眼睛,深沉得像是这幽暗的夜空,寒星不明,夜色无声。
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付出代价。
夜现黄泉,从来不是虚名。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是,那人指名要交给头儿。”侍卫的表情有些踌躇。“还说……若不及时转交,会后悔的。”
七月闻言一惊,急忙拆信,刚一拆开,一条细细的银链坠落下来,掉落于地。
看到这条银链,七月脸色顿时变了。
“小风!”
匆匆看完信,七月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拔腿就冲了出去。
“头儿,头儿!”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七月一路狂奔出了王府。此刻的他,什么都顾不得了,所有的规矩和顾忌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几近空白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件事,小风,小风出事了!
哪怕是遇上最棘手的敌人,也没有施展出过这样快的身法,七月一口气跑出了城外,跑到了莫晓风的家。
“小风!”
孩子们都不在院子里,想必是小风不见了,都忙着出去找他去了。但是去哪里找他?七月冲进房间,一把抓住猝不及防的莫大叔,扯着他的衣领将人揪到了院外,秀气的面容上表情几近狰狞。
“说,小风在哪里!”
“七月,快放开老莫,你冷静点!”
莫大婶见状,慌忙上来想要救下丈夫,却被七月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开,摔倒在地。
“七月,你疯了!”莫大叔吼叫。“你怎么能这样对她!”
“我怎么不能?!”
七月表情凶狠,再无往日的温和柔顺。
“莫云山,平日里我叫你们一声大叔大婶,是因为小风以为你们是好人,是他的养父养母,不要以为就真成了我的长辈!我为你们主子卖命,是因为小风在你们手里,你们也算是照顾着他,结果,你们就是这么照顾小风的,把人弄丢了都不告诉我?!”
一想到那封信,七月就几近疯狂。小风被人掳走,会遭遇到什么样的折磨,他不敢去想。他这一生所付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小风能平安长大,他为此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若是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他真的会痛极发疯。
“现在小风被人掳走,你们却不告诉我,要是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用小风要挟我,逼我到死?!”
“我到底欠了你们什么,你们要这样逼我,一个一个都不肯放过我?!”
他的语音凄厉,令人不寒而栗,看到七月血红的眼眸,莫云山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已经几近失控了。必须设法安抚他,否则他一旦失控,以他的能量,不知会惹出什么事来。
“七月,你冷静点。”他说:“小风的事没有及时告诉你,是因为告诉你也没用,除了多生忧虑之外,与事无补。此事我已禀明主上,你放心,主上是不会让小风出事的。”
七月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起来。
我不信你。
他想。
我不信你们。
七月一大早接到一封信后,突然发疯似的一路狂奔出王府,如今不知去向,此事良王迅速便得到了消息,叫来送信的侍卫问话,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疑窦丛生。
“先生,你看这事?”
此事实在太反常了,七月从来没有这样的反常过,所谓事有反常必为妖,绝不能掉以轻心。
“殿下,七月统领在外面,有亲人吗?”司马严续沉吟道。
“没有。”良王回答得很干脆。“七月是当年父皇赐给我的暗卫,暗卫都是孤儿,血亲断绝,绝不可能有亲人的存在。”
“没有亲人?”
皇家暗卫厂挑选人选是非常严格的,良王既说七月是孤儿,那应该不会出错。照理说没有亲人,就没有软肋,可据送信的侍卫说,信里还附了一条细细的银链,七月还没有看信,见到这条银链就脸色大变,再加上其后的种种失常,确实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急怒攻心。
即使来到王府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司马严续已经清楚地了解,在这王府中,七月跟谁的关系都不坏,却跟谁都没有深交。他永远温和客气,谨慎周全,看似听话乖巧,事实上,却是对谁都没有真心。
不,也并不都是这样。司马严续想,原来或许没有,但是现在,至少对一个人,他还有一点真心。
莫晓风伏在地上,意识渐渐地恢复了过来。耳边隐约有谁的说话声,在嗡嗡作响。
他的意识在逐渐清醒,但身体却依旧动不了,手脚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比,就连想睁开眼睛,都做不到。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看似依旧昏迷不醒的他,却能够清楚地听到身旁有人的对话。
“蛊师,你似乎对本座的话,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本座记得对你说过,七月还有用,现在动不得,你却抓了他的亲弟弟。七月此人生性凉薄,唯独对这个弟弟视若性命,你觉得你对他弟弟下手,和你对他本人下手,能有多少区别?”
这个声音很陌生,莫晓风仔细倾听,确定自己以前并没有听过这个声音,那么就是抓他的两人之外的第三人了。听他的口气,高高在上,似是主子级别的人物。
虽然已是任人宰割的状态,但莫晓风此刻的心情,居然出奇的十分冷静,并没有多少恐慌。他只是保持着呼吸的节奏,凝神倾听他们的对话,不让对方发觉,他的意识已经清醒。
“是刀无生告诉你的?”
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冷笑。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莫晓风一听,就是那个黑袍瘦竹竿,那种怨毒的语气,就像是浸透了毒汁拧出来的,别人想模仿都模仿不来。“刀无生原来是何等的桀骜,现如今也成了白王的走狗。前脚刚助我捉了人,一转身就去向你告密。”
“刀无生是聪明人。”白王道:“你把人藏在本座的庄子里,本座若不知道,岂非天大的笑话。蛊师,本座不是不让你报仇,本座已然答应过你,你却为何还要如此心急?既然横竖是要死的,多等几个月,又有什么关系,如今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下手,倒像是在找本座的麻烦。”
那被称之为白王的男子语气有些不善,似是在强行压抑着心底的怒气。
“良王侍卫统领,蛊师难道认为是轻易就能得到的位置?本座插//进这枚钉子,并不是易事,你若是只顾一时意气,万一误了本座大事,就休怪本座难以顾及多年的友谊了。”
莫晓风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作响,心里七上八下,一片混乱。他虽然年少,但自幼读书习武,并不无知。他当然知道七月是良王侍卫统领,深得良王信任,可听这“白王”的话音,七月这个侍卫统领的身份,竟好似只是被人安插//进良王府的钉子?
所谓钉子,不就是内奸!
莫晓风虽然一动都不能动,全身都冒出了冷汗。七月,他的哥哥,究竟是什么身份,到底卷进了怎样可怕的阴谋之中?
那个沙哑嗓子沉默了片刻,大约还是有些震慑于白王的积威,并不敢真的激怒他。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白王不必动怒。本尊也并未对这少年做什么。”
他用脚踢了踢莫晓风,说:“只不过,此子骨骼清奇,实属难得一见的稀有体质。本尊炼制过那么多药人,没有一个能有他这样合适的体质,一时见猎心喜而已。死不了。”
“死不了,也醒不了,行尸走肉,活死人一个。”
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那个刀无生。
“我原以为你抓到人是想折磨一番出气,却原来是要炼药人。大师,你也未免太心急了,药人什么时候不好炼,反正这对兄弟都是不能留的,何必急于一时。我看,还是把人送回去吧。”
“送回去,可以。”蛊师说:“不过,我在他身上用的药,药性已经开始见效,一旦解了,就是半途而废,再无炼成可能。一个上佳的药人极其难得,所以,要我为他解毒,恕难从命。”
所谓药人的用途,白王很清楚。延年益寿,百病不侵,是无数人的梦想,白王有野心,对此更不例外。蛊师既然说莫晓风是炼制药人最好的体质,为了安抚一个钉子,把大好的药人给炼废了也不舍得。但若就这样把神智俱失,活死人一样的莫晓风给七月送回去,七月会是何等反应?
“虽说只是本座的一条狗,但若逼急了他,发疯的狗咬起人来,也是麻烦。”
“这个么,白王不必多虑。”刀无生说:“这世上有些人,似乎总有一种情怀,认为喜欢之人的命,比自己更重要的多。对这种人来说,只要他在意的人还没死,哪怕只是苟延残喘,也会抱着侥幸的心理,期望奇迹发生,而不至于铤而走险。”
“刀君的话,倒似是颇有心得,莫非是有切身体会?”
白王的语气舒缓下来,似是带着笑意。
“不过是养了个不听话的玩物而已。”刀无生也不否认。“白王不妨允他,若他听命行事,便赐解药。至于将来,反正都是要死的,对于死人,也不必要遵守承诺。”
莫晓风这才明白,自己这种僵尸一般的状态是怎么回事,原来是那个黑袍瘦竹竿对他下了重药。少年心性,得知自己中了毒,不是不害怕的。但是已经落到这个地步,恐惧也于事无补,他只能期望自己,不要成为七月的负累。
但仔细想一想,这么些年来,其实自己一直都是七月的负担吧。如果不是因为他,七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受人控制,置身于最危险的漩涡之中。
那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听在莫晓风耳中,已经再度模糊起来。脚步声逐渐远去,只留下他一人,僵卧在地牢里。身体不能动,意识却像是脱离了肉体的桎棝,飘飘忽忽,恍惚不定,终于再一次地失去了知觉。
昏睡之前,他并未想到一件事。所谓行尸走肉,活死人,理应是不能保持神智的,所以那些人在他面前说话才毫无忌惮,完全不怕他是醒来装昏,却没有料到,那一动不动僵卧于地的人,其实已醒转过来,意识如此清晰。
☆、养蛊
阴暗的地牢外,是阳光明媚的花园,曲水流觞,奇石叠翠,满目芳菲。地狱与天堂,原来只是一线之隔。
“怎么不说话?”
沉默着走在刀无生(刀摩)身后,黄泉一声都未出。虽然他平时就不是话多的人,但刀摩不觉得,他会没有任何的想法。
黄泉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从什么时候起,刀摩和白王勾结到了一起?黄泉虽然一直跟在刀摩身边,却并不清楚,刀摩不信任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这个白王,能够让刀摩这种只要收钱就能买命的杀手头目投效于他,还收纳了蛊师那种阴邪诡异的人物,必定拥有相当强大的势力。江湖中这样的势力组织,能有几个?
或许根本就不是江湖组织。黄泉暗想,白王,野心呼之欲出的名字,怪不得能在皇子府中安插钉子,而且还是那样举足轻重地位的钉子。
在今日之前,黄泉做梦都没有想过,良王府的第一侍卫长,那位冷漠强大的天才少年剑客,竟然会是别人安插在良王府的钉子。当日他和流火接到了那单以那人为目标狩猎的任务,其幕后的委托人,却是那位蛊师。
大水冲了龙王庙,是吗?如果七月知道,那个刺杀良王的狐狼,是他真正主子的得力助手蛊师的亲儿子,还会不会狠下杀手?
或许还是会吧。没有接到他主子的命令,他就得保护良王,不论杀手是谁,一律杀无赦。只是所造成的后果,白王是不会承担的,所有的罪过都归到了他的头上。
黄泉忽然可怜起七月来,少年高手,天才剑客,良王最宠信的大侍卫长,在这所有的耀眼光环之下,隐藏着的究竟是什么?那是不能见光的卑微,是泯灭希望的黑暗。唯一的亲人被拿捏在别人的手中,要生要生,要死就死,明知就算逆来顺受,任人驱使,也注定了毁灭的命运。
就像,曾经的他自己一样。
同病相怜吗?黄泉觉得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悲。
流火就是为了这个人,背叛了组织,他知道这个人的底细吗?他知道不知道,他喜欢上的人,其实是白王安插//进良王府的奸细,根本就不会有好下场?
“我在想,白王会是什么人。”面对刀摩的问话,他不能置之不理,也不能说实话。“这样大的一处别苑,连南疆蛊师这种人都为他所用,这个白王的身份,值得思忖。”
“你其实是在想,我是什么时候和白王搭上线的吧?”
刀摩突然转身,黄泉急忙停住了脚步,他看着黄泉,似笑非笑。
“那人能在良王府安插钉子,拿捏着皇家的侍卫长都能随心所欲,这个人,必定是和皇室有关,而且身份相当不一般。你和他扯上关系,能有什么好处?”
对于刀摩的话,黄泉没有否认。
“你不是,向来只做狩猎的生意?无界这种江湖势力,为何要卷进这种朝堂的浑水中?你难道还想谋个一官半职?”
黄泉确实有些困惑,他不知道刀摩想干什么。要说是为利,无界这么多年的积累,在钱财方面是不会缺的。如果说不为钱,那就是为了名?那个白王要是真是皇室中人,刀摩投靠了他,难道是打算让对方给他谋个官做做?一个满手血腥的杀手头子做官,除非满朝廷都没人了,不然哪一天被人揭出老底来,就是凌迟的死罪。
“你以为江湖和朝堂,真的能够彻底割裂开来,井水不犯河水?”刀摩笑了起来。“江湖势力,要是没有朝廷的支持,绝不允许你坐大。无双城,藏剑阁的前车之鉴就在眼里,你难道还真以为,那只是单纯的窝里火拼?”
黄泉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无双城和藏剑阁之变的背后,有着朝廷的影子?”
刀摩眯起眼睛,提到无双城,黄泉居然能够坦然接他的话茬了。以前只要自己一提无双城,他就是一脸欠债不还的晦气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好像已经不在乎了?
难道是荀青麟死得太久,他终于认清了现实,不再痴心妄想?要是他真能从此收了心,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就算是将来年纪大了不再宠他,等将来白王大事成就,就按照以前所许诺过的那样,扶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也无妨。
刀摩并非是对黄泉有情,才有这样的打算。黄泉和无界所有的成员一样,服用过无界秘药“三月血”,只能依靠定期发放的解药控制毒发,否则必死无疑。刀摩想的是,让受自己控制的他成为越家家主,越家也就等同于掌控在自己手中,可谓两全其美。让他坐上越家家主之位。横竖他逃脱不了自己的掌控,就算扶他成为越家家主,也不过是受制于人,到时候,越家也就成了自己的。
至于黄泉,既然他一心想要报复越家,报复家主越暮云,同时接出他那个妹妹小霜,等他成为越家家主,也就都能遂了他的心愿,真是两全其美。
刀摩从来没有想过要放黄泉自由,哪怕就是终止了目前的这种关系,也并不会放他自由。因为,“三月血”所谓真正的解药,其实从来都不存在,在黄泉踏入无界之门的那天,就意味着永失自由。
黄泉并不知道他在琢磨什么,蹙眉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白王此人,我看不是易与之辈。你与他结盟,恐怕更多的是与虎谋皮。”
“哈哈,哈哈哈哈哈!”
刀摩听了放声大笑。半晌笑声放歇,神色一肃。
“你说的不错,与虎谋皮,但究竟谁是虎,却是很难说了。”
他伸指一勾,挑起了黄泉的下颌,沿着他的面颊,一直往下摸去,充满轻佻意味。
“只要你好好地跟着我,我不会亏待你。不过在那之前,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园中人来人往,他举止却是肆无忌惮,毫无尊重之意,幸而别人也不敢多看。而对黄泉来说,所谓耻辱,早在昔年当着越霜的面受辱之时已经到达顶峰,如今这些小事,早已不能令他放在心上。
他不耐地拨开了对方的手,冷冷地说道:“司马严续如今轻易不出王府,若出王府,便与良王形影不离,重重守卫。王府重地,本就戒备森严,要想潜进王府,还要成功杀死其中的重要人物,若是简单之事,良王早就死了。”
“别人不行,你却未必。”刀摩说:“夜现黄泉,神鬼无踪,可不是一句虚言。”
“多谢抬举。”黄泉嗤笑了一声。“好吧,若是我能成功地混进去,并能杀了司马严续,那又何必多此一举,何不直接去杀了良王?”
“良王,不能动。”刀摩说。
“为什么?”
刀摩忽然笑了,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黄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听说过,养蛊吗?”
☆、恨欲狂
刺客潜入了王府,尽管并没有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但七月仍是几乎一夜未眠。里里外外每个死角都查了个遍,确实刺客已经不在府里时,天都快亮了。疲惫的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到屋里抽空打了个盹。
正在朦胧,敲门声惊醒了他。
“头儿,你在吗?”
七月一惊而起,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点。
“我在,怎么了?”
“有人给你送来了一封信。”门外的人说。
七月开门,从那侍卫手中接过信,微微有些诧异。“给我的?”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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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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