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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1节

    室友人格分裂怎么办? 作者:谷肆

    第11节

    范明帆所猜之事从来都很准。半小时后,程言拿完东西从楼上下来,正好就瞅见田竹君垂头丧气地站在诊疗室门口,一副面壁思过的模样。

    程言正好路过,跟他打了声招呼,问:“怎么了?”

    “程老师啊。”田竹君的脸都拧巴成了苦瓜,“我今天有事耽搁了,没准时接我奶奶来找范医生,她气得不行,一回出来准会把我骂死。”

    他说着就打了个寒颤,两只手互相搓了搓。

    程言瞧见他手上沾了好多泥,连衣角上都蹭了不少,问:“你这是跟人打架去了?”

    田竹君低头看了看,差点跳起来,嚷嚷道:“完了,我还忘了洗手!我奶奶刚一定瞧见了,待会一定要说我衣冠不洁毫无君子仪容,我又要罪加一等……”

    他着急地团团转,忙着去洗手,差点一头扎进女厕去,幸好被程言拉了回来。

    这和田竹君聊了几次天,程言也不奇怪他为何这么怕自家奶奶。田竹君的奶奶田瑾是个退休教师,以前教高中语文的,对自己唯一的孙子要求极高,一门心思地想把田竹君培养成古书上走出来的清正君子。偏偏田竹君没按照她期望的那样长得顶天立地,连个子都不高,活脱脱一副被现代资本主义糖水泡软了的朽木样,于是横看竖看不顺眼,几乎三天一小训,五天一大训,几乎不肯给好脸色看。

    那天范明帆没说,后来田竹君自己絮絮叨叨和程言他们抖了个干净,他奶奶这些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被确诊了双相障碍和重度焦虑,田竹君本就怕她,如今更是哪敢触她逆鳞,成天小心陪着,就怕奶奶生气。

    今天田竹君居然犯了这么大错误,害得自我要求也极高的田瑾迟到,简直跟吃了熊心豹子胆似的,连程言都不免称奇。

    田竹君洗完了手,也不用程言问,自己交代起来:“唉程老师,今天我也是特别倒霉。本来我中午就打算回家去把奶奶接来了,结果临时想起来宿舍阳台上拿出来晒的君子兰还没收,于是拐了趟打算收下花盆。谁知道我刚到楼下,就看见有人正准备抱走我的花!”

    程言吃了惊:“学校里进了小偷?”

    按理说江城大学的治安一向不错,平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走到校园里来的。

    田竹君摸了下后脑勺,犹豫着说:“也不好说是不是小偷……我本来挺生气的,远远地就叫了声‘那是我的花!’,谁料那人听了,抱着花盆跳下阳台,扭头就跑,我追出去几十米才把人抓到,这急匆匆地把花盆抢回手里,连衣服和手上都沾到泥了都没发现。本来我很生气,想和偷花的那个人好好理论理论,后来抬头一瞧,没想到那居然是个女孩……”

    程言问:“女孩?是江城大学的学生么?”

    若真是学生,就算还不必要报警,田竹君至少可以上报给相应院系处理。

    田竹君摇摇头,略带忸怩地说:“那个……她穿着附中的校服呢,看着最多十六七岁。”

    程言差点没憋住笑。能费了这么老大劲追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女孩子,田竹君这家伙……的确得听奶奶的话好好锻炼了。

    “后来怎么办?”他挑挑眉,“还是中学生,就知道爬阳台偷东西了,这胆子可不小啊。你去找她老师了么?”

    田竹君连连摆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没,就是一盆花,哪犯得着啊。我本来想,要是她真喜欢这花,我也可以送给她,可转念又想,这个花呢本来是我奶奶养的,今年才送到我手上,说要我从最简单的君子兰养起,好培养心性……我要是转头就把这宝贝花送人,态度如此不端正,她不得训死我?于是我只能对那女孩说,不好意思啊就算你喜欢我的花我也不能随便送人,要是你实在喜欢的话,要不然我去花鸟市场买了送你一盆?结果她居然没答应,甩开我的手就跑,真是太奇怪了。”

    他一边说一边困惑地摇头晃脑,似乎还在思索自己怎么把人吓跑了。

    程言听得心中发笑,这小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有人想偷他花,他居然非但不出口训斥,还说要送花给人家——就算是个正常遇见的姑娘,一见面就来这么一出,也该被吓得转身就走了。

    他正想着再怎么安慰田竹君几句,就见眼前人闭上了嘴,后背贴墙绷紧了身体,哆哆嗦嗦地看向程言身后,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紧张。

    “奶……奶奶。”田竹君压力一大就有点结巴,“结……束了?”

    田瑾一眼都没看他,拄着拐直接往门口走。

    和上次一样,田竹君立马追了上去,几次想扶田瑾,都被甩开。

    “奶奶,您接下来还约了体检,我送您去医学部……”被路过的人看着,田竹君脸都涨红了,但又只能锲而不舍地继续贴上去。

    “还体什么检?都迟到四十五分钟了。”田瑾看了眼墙上的钟,脸色越板越厉害,“君子守时,我都怎么教你的?成天不学好。今天对着我能敷衍了事,以后还能担得起什么责任?”

    田竹君急得都快成了兔子眼,想扶田瑾又不敢,委委屈屈地看了眼程言。

    程言被看得不得不出头,努力端起一张和事老的笑脸,对田瑾说:“您消消气,竹君之前是有事耽搁……”

    “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突发事件,有的只是思虑不周、处事不当。”田瑾瞪了程言一眼,昂了昂下巴,“全都是借口。你是田竹君的老师?油嘴滑舌,心术不正。你就是这么教学生的?”

    程言实打实地噎住了。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通过观察模仿徐墨文,纵横江湖二十余年,以一张好面皮加装出来的好脾气,从小到大把所有师长都哄得服服帖帖。

    今天还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贴上了这惨不忍睹的八字评语。

    田竹君满头大汗,颇为愧疚地冲程言这个被火力殃及的池鱼苦笑了下。

    田瑾还是没有原谅他的意思,自己走腿脚也不是很利索,走了几步靠在墙边上喘气,就是不准田竹君扶。

    范明帆不在,连程言都不知这事该如何收场,这继续劝也不是,事不关己就此走开也不是,只好尴尬地站在田竹君和田瑾之间,手揣进兜里摸了摸手机,想着是不是试着叫下李冬行。据他观察,他这师弟平时都挺招男女老少喜欢,说不定能让田瑾顺气。

    他电话还没打,李冬行居然还真的出现在了楼梯口。

    程言赶紧朝他使眼色,叫人过来救场。

    不过在李冬行走过来之前,有人先开了口。

    “这不是田老师么?”那人笑着打了声招呼,“没想到居然在这碰见您。”

    听见有人叫她老师,田瑾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说:“你是谁?”

    说话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穿着一身休闲西装,浓眉大眼,笑得一脸阳光:“田老师不记得我很正常,我当年也没机会去您班上。对了,田老师这是要去哪?”

    田竹君先说起来:“我奶奶本来要去二院体检,就是……就是我害她迟到了。”

    田瑾又冷哼了声。

    “这没关系啊,我认识二院的医生,这事打了电话就行了,把体检约到明天吧。”青年说着掏出电话,简单说了几句,对着田瑾微微笑起来,“田老师,搞定了。需不需要我送您回家?”

    他这一通做法和自作主张差不多,难得田瑾居然没生气,脸色还稍稍转霁,说:“不用麻烦了。”

    她说着朝田竹君伸出胳膊,田竹君收到信号,即刻一个箭步冲上来,扶起奶奶,临出门时感激地朝青年点了好几次头。

    程言转过身,见那青年实在面生,轻轻皱了下眉,问了句:“你是……”

    “韩征。精神健康中心新来的老师。”青年向程言伸出右手,又咧嘴笑了笑,“你就是程言吧?徐老师同我提过你。”

    程言眼角一跳。

    这个叫韩征的人喊他的语气,就像把他当成学生或者晚辈一样,让他本能地不大舒服。

    不过他还是客气地伸出手,和韩征握了握,口中说道:“一来就遇到这样的麻烦,真是辛苦韩老师。”

    “没什么,一点小事。老太太就是有些焦虑发作,能帮她把事情解决,她自然就不会僵着了。”韩征爽朗地笑笑,像是看出程言所想,眨眨眼补充了句,“哈哈,我也不是她学生,这还是我头一回来江城。我就是过来的时候听路过的同学说,田老师又在闹,我就想她对自己孙子严格,说不定对自己的学生脾气好些,就想着能不能用这法子让她态度软化。没想到真的起到了点效果。”

    程言心里一阵嘀咕,真该让田瑾听听,谁才是满口胡言心术不正。面上他还是挂着谦逊又得体的微笑,说:“今天还是多谢韩老师解围,我到底是外行人,对病人心理了解不深。以后有机会一定同韩老师好好讨教。”

    他们这一来一回地寒暄着,韩征忽然瞥见站在一旁没说话的李冬行,转头问:“你是不是冬行?”

    一开口就是冬行?

    程言眼角跳得更狠了些。

    李冬行放下手里正在整理的资料,礼貌地说:“韩老师,是我。我本来以为您下周才会到学校。”

    韩征轻拍了下手掌,笑笑说:“我也是有些迫不及待啊。徐老师同我大致交流过了,以后我会好好帮助你的,希望在他回来之前,你的病情就能有所缓解。”

    程言听到这里,是彻头彻尾地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新故事开始。

    感谢每一个愿意戳进来看看的小伙伴,比哈特。

    ☆、她是鱼(二)

    和韩征打完招呼,程言一句话都没说,收拾了下资料就往生物楼走。

    李冬行赶紧追上去,问:“师兄,明天要不要约新的实验?”

    程言头也不回地说:“不用。”

    李冬行接着问:“那之前收的数据我先处理着,就是还有点不明白的地方……”

    程言公事公办地说:“问钱老师。”说完加了句,“如果你要去找韩征,数据就放着,我自己处理。”

    李冬行还想再说点什么,程言就已经迈上了通往生物楼的走廊,像是迫不及待地甩人似的,越走越快,没一会就就连一点袍角都看不见了。

    就算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信号,李冬行还是没追上去问,自己回了办公室。

    多年隐瞒病情的经历让李冬行养出了一双看人脸色的火眼金睛,他总觉得自己哪里惹程言不高兴了,但程言不肯说,他就也只好当成没发现。

    接下来几天,程言的表现也说不上什么不对劲,照常使唤着李冬行做实验,平时在小红楼继续和穆木打打嘴仗,偶尔叫上李冬行一起去找范明帆下棋闲聊。

    但李冬行还是心细如发地发现了两个变化。

    其一,程言每天在实验室待到九点多,再也没回家吃过晚饭。

    其二,他借出去的那两本书,隔了一天就被放回了自己桌上,连带着校园卡里借的书也都还了回去,而且在那之后,程言再没表现出对精神病学感兴趣的苗头。

    李冬行还没多焦虑,他脑子里的其他人格先炸开了锅。

    最先坐不住的是郑和平,他紧张兮兮地表示,该不会又是他哪里惹恼了程老师,害得程言对他们所有人都有意见了吧。

    他本来就喜欢自怨自艾,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一个劲地往自己身上揽。这回差点没在办公室跳出来同程言道歉,幸好被李冬行在意念里强行拉扯住,于是程言只见到了李冬行上一秒眼含泪水下一秒平和微笑的脸,稍稍有点惊讶,但也对师弟变脸习以为常,并没有细问。

    李冬行花了很大力气安抚好郑和平,梨梨又同他说,小未好像躲起来了。

    这四个人格里,郑和平和梨梨时常会与李冬行说话,他们就像李冬行的两个邻居,就是串门串得太频繁了些。而那个有暴力倾向的人格,行踪最为飘忽不定,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完全超出李冬行的掌控。与他们都不一样的是小未,李冬行一直知道小未的存在,可小未实在太安静,他从来不愿意主动与李冬行说话,也不愿意和李冬行分享自己的想法和见闻。

    李冬行的大脑本就像被分成了许多不同的小房间,而其中有一间属于小未,占的地盘不小,门上却落了一把锁,男孩蜷在门后,任李冬行如何呼唤,都不肯作出任何回应。

    小未拒绝和李冬行说话,但偶尔还是会与郑和平还有梨梨有些交流。梨梨说小未躲起来了,这就意味着男孩已经把门彻底锁紧了,任何人都没法再往他的心灵里踏进一步。

    这意味着李冬行可能会对又一个人格彻底失去控制。

    他不免有些担心,屡屡尝试着走过越来越复杂的螺旋梯,去找那扇属于小未的房间,一次次地敲门。

    直到他好像听见了一点点声音。

    “言哥哥。”李冬行一不小心,就把小未在念叨的那句话给小声说了出来。

    程言就坐在他对面,嗖地抬起脑袋,镜片后面的目光充满警觉。

    李冬行赶紧解释:“小未不在。”

    程言眼里的疑虑不仅没减,反而还更深了一层,他一把收走了李冬行手里的近红外成像光缆,冲李冬行挥挥手:“你回去歇着吧,这两天都不用来我这边。”

    明明是被放了假,李冬行却偏偏一点高兴不起来,下意识揪住了那条光缆,说:“师兄,这几天中心事不多,我可以多干点时间。”

    “光拿钱不干活有什么不好?”程言瞥他一眼,把光缆抽回去,“别使劲,这玩意易碎的很,好几百万的仪器,可别折腾坏了。”

    李冬行把这句话理解成了彻底的禁令,悻悻地缩手,独自一人回小红楼去了。

    穆木见他满脸失魂落魄,奇怪地问:“这是怎么了?”

    李冬行垂着脑袋说:“师兄不让我干活。”

    穆木被逗乐了:“你还真是被虐惯了,他不差遣你你反而不开心?”

    李冬行思考了下,觉得自己还没天生劳碌命到这种程度,也早就过了想拼命讨好程言的阶段,之所以会觉得这么失落,还是因为程言态度不自然的缘故。

    不管自己是不是想多,他还是打算防患未然下,试探着问了下穆木:“师姐,师兄这两天是不是不大高兴?”

    穆木边啃饼干边说:“他哪有什么高兴不高兴,一天到晚就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天塌下来估计都不带叫唤一声的。”

    李冬行还没说话,郑和平先在他脑子里嘟哝了句:“哪有啊,程老师黑着脸瞪起人来明明很吓人。”

    “别说话。”他急急忙忙在心里说了句,看了眼穆木。

    穆木没什么反应,还在啃饼干,见李冬行瞧着她,主动把饼干盒抬起了一点,问:“要吃么?”

    李冬行摇头拒绝了。

    他面上平静,心里早就起了一阵阵波澜。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几个人格越来越不安分,以往如果没有特殊契机,他在同别人交流的时候,其他人格都不会突然冒出来插嘴。

    郑和平又在他心里默默说了句“对不起”,而后主动沉默了。

    可李冬行知道其他人依然在那里。如果人格分裂意味着一场战争,那如今战局已愈演愈烈,他知道自己濒临临界点,就算没有程言撞破,他也很难再在一起工作生活的朋友面前装得若无其事。

    他之前问过徐墨文,是不是自己的病情正在加重。

    徐墨文给了一个谨慎的回答:这可能是个征兆,也可能是个转机。

    可李冬行不敢和自己打这个赌。

    他还记得那天中午,自己偷偷跑回家,蹲在程言房间里,一点点把那地图碎片收拾好的情形。

    程言一个字没说,但这地图显然是他打碎的,而他自己丝毫不记得。

    这次他弄坏的只是一副藏在玻璃画框后面的地图,但若是哪一天,他控制不住伤害了身边关心他的人,他该怎么办?

    就是那一天,李冬行下定了决心。

    他不仅必须正视而不是一味掩藏自己的问题,而且还得解决它。

    就像解决眼前的问题一样。

    经不住他恳切执着的眼神攻击,穆木最终还是支了个招:“程言喜欢的东西真不多,我记得老师说过他小时候爱吃南门外面卖的生煎包,但我后来也没见他自己去买过,而且我也不知道那店主换没换过人。你要是真想表现表现,不如试试……”

    她还没说完,李冬行就高兴地说了句谢谢,跳起来冲下楼去了。

    穆木酸溜溜地在背后说了句:“我还喜欢隔壁店里的小蛋糕呢,怎么就不见你想着孝敬师姐。”

    到了南门外面,李冬行转头就撞见了田竹君。

    “冬行学长!”田竹君兴高采烈地打了个招呼,“好巧啊。”

    李冬行已经左右溜达了阵,没见到传说中卖生煎包的店面的影子,这时候碰见田竹君,没抱多大希望地问了声。

    没想到田竹君还真知道那店在哪里,而且还主动表示愿意带李冬行去。

    田竹君一边带着李冬行穿过对面那条街,一边嘴里说个不停。

    “这一带我挺熟,我奶奶以前在附中教书,我小时候老被接到学校等她下班。以前这条大马路还没建起来的时候,附中就在大学隔壁,这条路算是内街,街两边有好多小吃店呢。我也记得那家卖生煎包的点心铺,好多老师学生放学了都爱去买。就是后来大路建起来了,隔开了附中和江大,一堆街边小店都不得不拆迁,那家点心铺为了做中学生的生意,就跟着搬到了附中东门外头。”

    李冬行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忍不住想,不知道师兄当年有没有找过那家店,现在又知不知道店去了哪里。

    从江城大学南门到附中东门,他们必须绕过中学校园,两人沿着学校外墙边的小道一路走着,恰好能从栅栏里看见附中校园。

    “我以前也在附中念的书。”田竹君怀念般说着,“一晃也毕业两年啦。”

    其实看他个子和娃娃脸,若是换上附中校服,混进中学问题绝对不大,这会发出这声感慨,倒像是故作老成似的,颇有几分违和。

    一见那些穿着附中校服的学生,李冬行倒是想起了那天听说的事,问田竹君:“后来那个偷你花的女孩有再来过么?”

    一盆花并不值钱,可有些青少年做出偷窃行为,并不是为了所偷之物的价值,而是一种强迫的表现。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田竹君真点了点头。

    “那次之后隔了两天,我又在阳台上晒花,老觉得有人在盯着看,我一开始以为是错觉,后来听见阳台下面有点动静,探出头去一瞧,就看见她躲在墙角,直愣愣地瞧着我的花。”田竹君边说边困惑地挠了下后脑勺,“君子兰还挺常见的,我真不明白她为何这么喜欢。我想了想,她一个小女孩,老是动不动过来盯着我寝室,总不是个事吧?要是我室友看见了,指不定要多想。”

    他说着扭捏了下,李冬行默默听着,轻轻笑了声。

    “冬行学长,你千万别误会!我真的对那女孩没想法!”田竹君实诚地演示了番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瞪着眼心虚地说,“我这次没再提出要送她花了!我就,我就对她说,老是逃课不好,身为中学生一定要好好上课好好学习,不能老是偷偷跑到大学里来,要是她再过来,我,我就要告诉她老师了。”

    李冬行心中暗笑,犯了错误告诉老师,真是个听着有点久远的威胁手段。

    “后来她真回学校了?”听起来这女孩可不像个特别听话的好学生。

    “她一开始没答应我,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努力地劝了她半个小时。”田竹君摇头晃脑地说,“小小年纪,犯错误无可厚非,我肯定不会和她计较偷花的事,但若是不再好好学习,她以后说不定再入歧途,那就大大不妙了。我想她还是听进去了我说的话,从此安心上课,大概以后都不会再见……咦?”

    他说着说着忽然定住了,嘴巴和眼睛都睁得老大。

    李冬行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眼前操场上站着一圈附中的学生,其中有一个被围在中间,深深低着头,个子很娇小,看身形是个女生。

    她全身上下都是湿哒哒的,本来就略宽大的校服浸透了水,紧紧贴在瘦削的身板上,袖口和衣摆上都在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在草坪上积了一小洼。

    好端端的,怎么跟穿着衣服游了个泳似的?

    他的疑问很快有了答案。

    “够不够,要不要再来点?”围着女孩的五六个学生高声嬉笑着,其中一个举起手里拎着的水桶,和另一个人一起,合力往女孩身上浇去。

    “哗啦”一声,满满一桶水倾泻下来,将女孩从头到脚淋了个遍,连草地都溅湿了一大片。

    女孩站着没躲,就是在水当头浇下来的时候稍稍瑟缩了下,脑袋垂得更低,湿透了的黑发搭在胸前,露出一截苍白的后颈。

    另外几个学生看着像是得到了极大的娱乐,哈哈大笑起来,刚刚泼水那个放下了桶,伸手推了把那女孩,嚷嚷着说:“你不是鱼么,是不是很喜欢水啊?怎么不见你长出鱼尾巴呢?”

    她说着就要去掀女孩的校服下摆。

    女孩有了点反应,后退了一小步,但脚下的草地太湿,她滑了一跤跌在地上。

    周围的人越笑越大声,有人拎着捅把剩下的几滴水都慢慢朝女孩的脸上倒,还有人故意拔起地上的草往女孩身上扔,嘴里更是嘲笑个不停。

    “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田竹君从怔愣中醒过来,脸色慢慢涨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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