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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节

    “重生”之掌控 作者:长乐思央

    第24节

    这或许不是这个男人的错,他只是过于疯狂了,疯狂的能够轻易把自己的孩子当成一件礼物,疯子是不值得被怪罪的,因为他们也不需要原谅。他挨着父亲的鞭子,咬着牙,忍受着那种皮开肉绽的痛感,双眼却是漠然,这能够怪谁呢,或许该怪那个答应了这种荒谬报恩方式的男人,也怪那个把自己生下的女人。那是个温顺得到了极点的女人,像柔弱的紫藤一样全心全意的依赖着她的丈夫,男人强壮的身躯,精壮的胸膛是她唯一的依仗,她是那样的柔顺听话,因为对丈夫的爱,而完全可以无视子女受到的痛苦。

    一个疯子一样的男人,还有紫藤一样的女人,他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他不想要,却也逃不脱。

    不是没有想过逃跑的,也不是没有想过要寻死,可是所有的结局都会是失败,换来的只有生不如死。他的父亲真的是个聪明又可怕的男人,他足够的强大,不仅懂得管理一个家族,懂得让一个本是骄傲蛮横的女人变成全心全意的依附紫藤,更懂得如何让他痛彻心骨,却不在这身体上留下痕迹。他是献给那个男人的礼物,一个完美的管家,也有可能成为玩物,他的身体不属于自己也不属于他的父亲,他只属于被当成神一样敬仰的那个男人,他的疯子父亲不敢在上面留下一丁点损坏。

    这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他想自己终于找到最好的一种报复那个疯子的方式,他开始自残,用向同学借来的打火机和烟,在自己的身体上面留下一个个丑陋的疤痕。是的,很丑,也很痛。可是他却觉得愉悦,像那些瘾君子终于吸到白粉一样过瘾,那种飘飘欲仙的感觉真的很好,他简直戒不掉。他如愿看到了那个被他称作父亲的男人惊怒的表情,而那个柔弱的女人在一旁嘤嘤地哭泣。

    他知道这愤怒里饱含痛心,并不是为了他伤害自己,而是痛心那毁坏的完美肌肤。多么痛快,他让那个男人也能露出这样的表情,很快,那根因为他的顺从许久不再动用的长鞭又开始挥舞出破空的响声。鞭子打在背上是极致的痛,他觉得自己背后该是血肉模糊,但其实并没有,他终于痛得昏死过去,却很快又被冰水泼醒来承受这酷刑。要死就这么死了就好了,再度失去意识的时候他脑海里飘过这么一个念头。从头至尾,他一直倔强的扬着头,死死的咬住唇,不肯认错,他有什么错呢,他不过只是伤害自己。这是他仅剩的娱乐方式了,难道一个人用一种不消耗金钱的方式娱乐自己也不可以吗,他不承认,因为他根本就没错。

    但很快,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实在是小瞧了他的父亲,忘记了他是个疯子,还是个聪明至极的疯子。他能够让一个骄纵的女人变成条没骨头的狗,又怎么能看不穿他的小儿子玩的小把戏。他有的是法子,让这个不听话的小儿子乖乖向他认错,让他自己生生的折断那根傲骨。是的,傲骨。多么讽刺一个词,却出现在他这个最该没有傲气的人身上,因为难以驯服,才是最好的材料,才有资格被作为报恩的礼物,如献祭般被送到那座隐在大山里的大宅去。

    他的父亲把鞭子扔进了火炉里,在他发着高烧的时候找来医生为他看病,让那些人想着法子治愈他身上的伤疤。他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死去,就如同医生所说的,他的求生欲望很强烈,他怨恨这样的生活,却也舍不得死去,黑暗永远是他最害怕的东西,他想要活着,而不是永远的沉睡不醒。

    医生做的降温处理实在很及时,他也没能如愿烧成个什么不懂的傻子。他以为他将迎来更残酷的惩罚,但生活却好像是大变样,他那个疯子一样的父亲似乎变成了一个正常人,而母亲也表现出极大的欢喜,用喜极而泣的眼泪庆祝着他的醒来。父亲甚至不再对自己强调那自他出生就重复了无数遍的话,他以为自己的抵抗成功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这成功来得是这般轻易。为了试探,他甚至收下了一个女同学的情书,答应和她交往。他的父亲冷眼看着,对此无动于衷。

    然而就在他即将放松警惕的时候他终于迎来了自己迟到的惩罚。无论他犯了什么过错,都由他的兄长代替他接受双倍的惩罚,而他受着娇宠长大的妹妹,差点没因为父亲的一巴掌而毁掉她的耳朵,她虽然没有失聪却也留下了难以忍受的后遗症。他的父亲这样对他们说,这一切源自于你们的弟弟(兄长)的不听话,原先他一个人承担了太多的责任,你们也应该学着为他分担。

    然后能怎么样呢,他那个懦弱的兄长和他漂亮的妹妹先后来找了他。那个总是眼神忧郁的青年眼里是沉痛,是躲闪,也是恳求,作为一个兄长,他实在是太过于懦弱。他没有弟弟那样强大的承受能力,他畏惧疼痛还有责任。所以他跪在自己的弟弟面前,流着男子汉最宝贵的泪水,求着他的弟弟向父亲低头,让他不要再承受这般的苦楚。

    她的妹妹也来找他了,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美好的像朵无暇的栀子花,也像那美丽的花朵一般脆弱。她的眼神何其无辜,何其柔弱,她是父母娇惯着养大的小花,承受不住父亲雷霆般的愤怒,她同情自己的兄长,却没法用她那过于稚嫩的娇躯去分担兄长的责任,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一个什么都听不见的可怜人,她的眼泪滚烫,却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刀,一滴滴的落下,在她兄长的心头割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时遇能有什么办法?!他还能想出什么办法?!!他只能低下他那高昂着的头颅,向他那个疯子父亲认输。他能够忍受那些痛苦,却抵挡不住兄长的哀求和妹妹的眼泪。在他被罚不准吃饭的时候是他的兄长偷偷送给他一个苹果,在他被抽打之后是他的妹妹流着眼泪为他上药说要去央求父亲不在让他受这般的苦楚。这些微弱的亲情是他生命里最亮的光,他这么怕黑的人,又怎么能够忍受光被生生掐断的痛苦,这比叫他去死还更要难受。

    瞧着他的父亲脸上的得意,他终于觉得疲惫,从一开始,他的父亲就是为了让他有牵绊才对兄长和妹妹那样放纵,因为一旦失去牵绊,他便再无被驯服的可能。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他早该知道的,和疯子做斗争从来没有好下场,特别是一个并不在乎亲情的疯子。他开始认输,以冷酷绝情的方式和自己的第一个女朋友说了分手,看着小姑娘哭着跑走的背影,他的心里只剩下叹息。

    因为上的是少年班,他如父亲的愿望在十八岁前修完了大学的所有课业。在18周岁的生日的第二天,他穿上了合身的管家制服,跟随着他的父亲一起进入了那座他将要为之服务终生的大宅,也见到了那个记忆里一直被他的父亲被封为神明的男人。

    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这个男人看起来非常的年轻,眉眼是冷峻的,棱角分明像雕像般锋利。以一种极其优雅的姿态坐在那里,像个久坐朝堂的帝王,不需要任何威吓,便叫人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这是他第一看到自己名为父亲的男人这般讨好的样子,仿佛生就一副奴颜媚骨,迫不及待的要把自己搜寻到的宝物献给自己的主人。男人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眼神淡漠像是在打量一件毫无生命力的货物。“还不错,可以留下来。”他听见那个男人这么说。那天的最后,他站在顾家大宅的门口看着满脸欢喜的父亲坐在车里离开,连一个歉疚的表情也未曾施舍给他。也是,在那人眼里这份工作是无比重要的,自己能得到就应该感到荣幸,又有什么值得歉疚的地方呢。大门被徐徐的关上,和它一同关上的是自己那扇通往人类七情六欲的心门,他望着这座宏伟的建筑,义无反顾的走了进去,便注定,永远再也踏不出来。

    他开始运用自己学到的所有知识和技能来打理好这座大宅,很快,出于对他工作的欣赏,那个被他称呼为家主大人的男人把宅子的日常事务开始渐渐从老管家的身上转移到他的身上,直到最后,他终于成为了这座大宅名副其实的管家。那个兢兢业业的老管家在被宣布完全解放的时候服药自杀了,那个一脸慈祥的老人是带着微笑死去的。或许他很痛苦,但因为面具戴得太久,便除了这么一个表情什么也没有了。

    老管家的后事是时遇全权处理的,老人家没有亲人,葬礼自然一切从简,那个小小的骨灰盒在一个雨天被随意的埋进了后山的一棵树下,盒子表面的土层还撒了一些生命力顽强的青草种子,等到第二年春天这个稍稍拱起来的土堆便会被茂盛的绿意覆盖找不到半分痕迹。这也将会是他的命运,在老去的时候被新的生命取代,然后因受不住那种使人窒息的空虚感而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开始渐渐习惯这座大宅里严苛的生存法则,琐碎的日常事务夺取了所有的注意力,日复一日的重复,像机械一样一丝不苟的完成自己所有的工作,内心的野兽被强行压在了厚厚的冰层之下,它咆哮过也挣扎过,甚至曾经差点冲破坚冰却只不过刚冒了个头便被打伤,连舔舐伤口的时间都没有就被重新封印在更厚的冰层里,然后陷入沉睡。随着时间的流逝冰也越来越厚,终年不见天日,永远不会有融化的那天。一直到这座宅子的主人把一份特别的任务交到他的手上,那天一道细弱的阳光照进了他内心深处最黑暗的那个空间,固执的照着,融化了坚冰的一角。

    很小的时候他便知道顾家的家主有三个孩子,通过他的父亲。他同样也知道那个男人娶了谁做妻子,生的孩子又叫什么名字。那两个女人去世的那两天是他的父亲人生中最高兴的日子,也是他过得最为轻松的两天,但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他不需要通过父亲来了解这一切,呆在男人身边他就能知道的更多,也包括知晓这样的属于家主大人的秘密:这个如同帝王般尊贵的男人竟然还有第四个孩子。

    在顾家春祭的时候他曾经看过那个被誉为神童的顾亦,那个病弱容貌却极为精致的男孩子,一个不受家主关注的未来的顾家继承人。是的,继承人,尽管不愿意承认,他的父亲也还是和所有人一样认为这个总是阴沉着面容,带着森森之气的小男孩是顾帆函唯一的继承人,是将挑起顾家重任的男人。

    有谁能知道这个寄托了两个家族希望的男孩子只不过是那个男人设下的一个幌子,从一开始继承人的位子就注定属于无忧无虑生活在另一个小地方的顾六月,照片上的男孩和家主有五分的相像,眼睛却是毫不属于这个地方的清澈,是个不曾经受过苦难天生就没有野心的孩子。

    资料开始源源不断的经由他的手转到家主的手里去,如果说着世上他最了解的是自己需要侍奉的顾帆函,那第二了解的便是这个他一直伴随着成长的顾六月。不管是怯懦的顾闲两姊妹还是阴沉苍白的顾亦,他们都是这个家族的衍生物,而顾六月却是属于另一个世界的生物,他干净,明亮,也不适合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不够强大的阳光最终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白玉被浊化,最终被高高在上君主所厌弃。他猜不透未来的具体发展却已预见到这个孩子的结局。

    日子一天天过去,阅读顾六月的最新动态俨然成了每天唯一最愉快的事情,他看着顾六月一点点长大,第一次恋爱,第一次亲吻,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然后又因为某些事情分开……那些琐碎的事情本该将那个孩子磨成丑陋的,充满戾气且仇富的青年,可是出乎他的意料,无论是什么时候,他从顾六月身上从来都看不见这种东西,虽然那双眼睛里都东西他越来越看不透,但他感觉这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终究还是经历的太少,他这么想着,安静的等待着顾帆函把对方接回来的那一天。在得知顾六月存在的时候,他便知道家主是迟早要把顾六月给接回来的,毕竟这个孩子存在的意义太过特殊,为了顾六月能够担得起责任,作为家主的顾帆函不可能把所有障碍都清除后再把人接到宅子里来。只是他也不曾想到,这见面来得这样快。

    那个孩子出了车祸!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劈在他的身上,滚烫的茶水从摔得四分五裂的茶壶里飞溅出来,坐在一旁的男人也没有怪罪他的一时失手,十分冷静的对着电话的那头下了命令,把车祸中受伤的人立刻送进当地最好的医院。焦灼不安的等待了三个小时,b市那边才再一次传来了关于顾六月的消息:经过几个小时的抢救,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仍旧处于昏迷状态,原因是脑部还残留淤血,仍然需要住院观察。

    过了没几天就传出了b市的那起车祸,被撞车辆司机和乘客都因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而直升飞机在顾家大宅着陆,身强力壮的护工小心翼翼的把担架抬了下来。上面的病人被绷带缠住了受伤的头部和腿部,看起来是个男人,而且年纪还很轻。远远看着的时遇脸上依旧是微笑着的表情,以无比完美的姿态指挥着那些医护人员把担架上的人安放在顾家大宅最适合病人修养的那个房间,看着他们把那个人小心的放在了床上,把支架和葡萄糖水给挂好。

    每天除了处理那些琐碎的事务,他开始把所有的时间都耗在了这间房间里,以病人醒来随时需要服务的名义,常常是一坐在那里就是好几个小时。为了避免病人因为卧床太久导致肌肉萎缩,他每一天都要对床上的人进行几次按摩,他第一次感谢那个逼着他学习医务知识的疯子父亲,如果没有他,自己又哪里有机会名正言顺的坐在这里。没人的时候他仍旧维持着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眼里却不自禁的流露出对床上人的痴迷,当初那个唇红齿白的小男孩如今已成长为俊秀的青年,车祸时那般惨烈的模样已经被清理干净,除了那一圈绷带,这张脸可以说是无比清俊。

    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明明没有在这个宅子里长大,这张脸也还是长成和家主大人有五分相似的模样。男人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白色的绷带,长而卷曲的睫毛,从闭着的眼睛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那张茜色的薄唇上面。那张带着些许薄情意味的唇有些干裂,他用干净的布巾沾了些许水小心的涂抹着那干裂的地方,一点点的,固执而耐心,直到它恢复水润的色泽。他每一天至少要在这个房间里待够三个小时,直到顾六月的醒来。

    他又开始当回自己尽职尽责的管家,当着两父子间的传话筒。看着顾六月回到b市,一点点的成长,一点点的滋生出取代那个男人的野心。

    结局总是那样出乎他的意料,顾六月夺到了家主的位置,却又以胜者的姿态把权利还给了顾帆函。那个孩子终于能够得到他想要的自由,提上的旅行箱离开了这个地方。而他仍旧被留在这个冰冷的大宅里,守望着那个孩子离开的方向,微笑着,等待终老。他不爱顾六月,也没有爱过任何人,只是把那个有着不一样生命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一个寄托。无论顾六月爱的是谁他都不在意,只要他还活在那里,从未改变,便永远都是他最好的寄托。

    被新的管家取代的时候,他没有自杀,而是选择了留下来,住在曾经的那个人住过的那个房间,哪里也不去,过着悠闲自在的地方,生活平静的像一潭死水。他的疯子父亲早就因为疾病的折磨而死在了十几年前的岁月里,而他的兄长成为了一个碌碌无为的男人,他的妹妹早已嫁做人妇,而她的子子孙孙却与他无关。

    顾家大宅里多了一个退了休的老管家,管家姓时,佣人都知道这是个很好说话的老人家,有正常的喜怒哀乐,却从来,都不会笑。

    作者有话要说:管家先生也是可怜银啊,他的是精神寄托不是爱情╮(╯▽╰)╭

    无责任番外之顾爹番外三

    顾帆函或许是顾家历史上最为倒霉的顾家人了,不仅是因为他生出一个不爱权势的好儿子,更是因为他有个武器狂热爱好者当父亲。这也就注定了顾帆函的童年注定是张茶几,上面摆满了杯具,以及餐具。

    小时候的顾帆函完全没有人们以为的包子脸,即使他饭量惊人,他的身上也没有一块是肉肉的,真叫人怀疑顾家的厨房是不是给了这小孩虐待,专门给顾帆函吃些不长肉的蔬菜水果。当然,人们也只是这样想想,毕竟顾家的营养师是高薪聘请来的,厨房里的人也没这个胆量去虐待自己的少主子,除非是当家主的示意。

    可是除了动不动就给顾帆函制造一身伤的家主很无辜的表示,他从来没有虐待儿童的嗜好,至于那些看起来有点吓人的伤口,他只是在教导儿子中不小心切磋过了头,只能怪小孩太身娇柔嫩。磕磕碰碰的身上自然就青青紫紫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他很有分寸的,反正自己的乖儿子继承了不留疤的体质,又不会留什么伤,这么唧唧歪歪干什么,做家主打了个呵欠,摆摆手表示自己需要睡了,帘子便放了下来没人敢打扰。

    顾帆函的母亲和嫁进来顾家的每一个女人一样,死得很早。这并不全怪她那副柔弱的性子,实际上那是个外表实力都很柔弱心智却很坚定的女子,可惜她摊上的是这么个丈夫,被吓了几次以后,便很可怜的在顾帆函不到三岁的时候便因为一场风寒没了命。自己的妻子死了以后做丈夫的是一点悲伤都没有,现任的顾家家主是个武力爱好分子,对于毫无武力值的女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前任家主给他安排的这门亲事他没有拒绝,而顾帆函生下来以后,他是坚决不再接受父亲塞给他的任何一个女人。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哪里有他手里这些漂亮的小玩意有趣呢,爱不释手的抚弄着他得来的一把制作精良的弩,对着窗户外头随手一射,树上在啼唱的那只价值不菲的鸟儿就直挺挺的倒下来,挺尸在了地上。手感还不错,把那小玩意给放好,顾柒便蜷缩在了床上,以那种防御性最强的睡姿进入了甜美的(大雾)梦乡。

    在顾帆函的记忆里,他的父亲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尽管顾柒永远是面白如纸,咳嗽起来仿佛要把心肝脾肺也一并咳出来,但这丝毫不能够阻挡他对顾柒的畏惧。是的,畏惧。这辈子,如果说顾帆函害怕过什么人的话,那就只要他的父亲顾柒,就连当初的老家主顾柒的父亲也不能让顾帆函生出这样的感情来,可顾柒却可以。这畏惧是与生俱来的,就算是顾柒本人也无法更改。当然他也不可能花这样的心思去让顾帆函不惧怕自己这个生父,在他看来,顾帆函不过是个连他手里的那把小玩意都比不上的小东西,是他的继承人却并不是他的孩子。

    那个时候人工代孕的技术尚未成熟,顾柒对男欢女爱这样的事情没有任何兴趣,却也是不得不按照老爷子的吩咐娶了个门当户对的女人回来,也就是顾帆函的母亲。说实话,顾柒对这个女人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也就结婚当天在一些助兴的药物下碰了那个柔弱顺从的女人,一点技巧也没有,那个可怜的女子被折腾的差点去了半条命,而顾柒虽然身体享受到了,心理上却没多大感觉。

    第二天便把满身青青紫紫的新嫁娘给撂在那里,自己一个人搬回了原本住的地方,大抵是在他看来,做这样的事情简直比听父亲的那些教条还要无趣。新嫁娘便在老家主的默许下和丈夫过起了同出一宅却是两处分居的生活,她其实也是庆幸的,毕竟新婚之夜的那段回忆实在是太痛苦,她着实不愿意再承受第二遍。幸运女神显然是光顾了她的,在几个月后她就出现了怀孕的症状,如她所愿为顾家生下了一个十分健康的男孩子,也就是当时的顾大家主为之取名的顾帆函。

    这对顾柒而言是多么幸福的生活,顾帆函被丢给了当时的顾大当家负责,而那个柔顺的女子和顾柒就像个陌生人,相敬如冰,谁也不干扰谁。顾大当家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教导顾帆函上面,没有任何的压力的顾柒则空闲下来,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自己的兴趣爱好,几乎是整天的不见人影,把那副病罐子折腾的更加不堪,当家的也懒得管他,顾柒也乐得自在。

    但天有不测风云,谁能想到病罐子顾柒比老爷子还要活得久呢,当时的顾大当家是和顾帆函的母亲同一天去世的,重担便全部都丢到了顾柒的身上:彼时的顾帆函还不过是个三四岁的稚儿,即使当时的顾老爷子有心教导,也毫无可能担当的起顾家这份大任。而顾柒虽然不甘愿,却还是把顾家的担子接了过来,也就把顾帆函放在了自己身边教导。

    早就为病痨子顾柒铺好路的顾老爷子去世前已经把那些个大麻烦给收拾干净,但他还是走的太早,没能把那些路上的荆棘拔干净,以至于几乎整个顾家都在看这一对孤儿寡父的笑话。谁不知道顾家这任家主顾柒是个风一吹就病倒的病痨子,就算有那个本事也管不来这偌大的顾家。

    等顾柒死后,就顾帆函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子还不容易对付,已经有不少人等着顾柒死后大大的搜刮一番这顾家。可惜另所有人都失望的是,顾帆函都长到了十岁顾柒却还是活得好好的,而且那个时候的顾家不仅没有在顾柒的手上落败,甚至还变得比顾老爷子在的时候更加强盛。

    不管顾柒是拄着手杖,或者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出来,除了仅有的几个人,谁见了不得恭恭敬敬的叫一句,当然顾柒还很年轻,这样的称呼只是为显敬意。顾柒很欣然的接受了这样的称呼,即使对方是资历再老不过的老前辈他也完全受得住。那段时间几乎知道顾家的是个人都知道柒爷是个多么厉害的狠角色,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尤其擅长那些杀人不见血的小玩意,即使是那些铁石心肠的老当家见了这病怏怏的人一双眼也是心里要打抖的。何况是那些初出茅庐细皮嫩肉的富家子弟呢。

    即使他们再不把人当人命,他们也不敢拿自己的至亲做赌注,可这位柒爷玩起来的时候就让自己唯一的儿子站在那里当靶子。上一次这位和一个黑道老大谈生意,两个人打了个赌,让两个人的儿子就站在那里头顶上顶着苹果站在那里让人射。因为查的资料很清楚,当靶子的都是两个人的亲儿子,顾柒当时连让人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手臂动作一气呵成,飞出的飞镖就在全场的屏息下把顶在顾帆函头顶上的苹果瞬间射成两半,而作为靶子的小孩仍旧十分镇定的走了过来站在了顾柒的椅子边上,步子很稳健,像是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多次,他早已习以为常便连畏惧也没有。

    那个老大也是个飞镖高手,可从来也没拿自己儿子练过手,一紧张,那银白色的利器就偏离了方向直接从那个小孩的眼睛穿了过去,当即小孩就倒在了地上。一旁被保镖制住的那人的情妇疯了似的挣脱了禁锢,抱着自己血流如注的儿子尖叫着找来了医生,那个漂亮的小孩子没丢命,却也瞎了左眼,留了一道甚是吓人的伤疤。

    谁都看清了其实老大的准头没有错,只是小孩实在是紧张,导致飞镖脱离了原定的目标射向了人的左眼。毁了一个自己最疼爱的孩子,可惜那个老大还要笑着说佩服佩服,然后不得已的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顾家现任当家狠辣的威名也就从这里传了出来,让所有氏族子弟都将这位看起来毫无攻击力的顾柒爷视作了洪水猛兽,只要有顾柒在场的场合,除了始终站在他身边的顾帆函,没一个小孩子敢在他的面前大声喘气,生怕这位连自己爷爷都要叫一句柒爷的叔叔一个不高兴就拉了自己也去射苹果。

    在外头的时候顾柒尚如此,在顾家大宅的时候顾帆函更是不知道在自己父亲手上吃了多少苦头。虽然这些东西没能给他造成严重的心理阴影,但在顾柒死了以后,新任的家主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对方留下来的那些玩意给烧了个精光,金属之类的东西则全部丢到高温熔炉了,再也找不回原本的形状。

    在顾帆函看来,他生下来似乎就是为了还自己父亲的债的。不管是他的童年,还是他的未来,不好的东西全都和顾柒沾上边,比如他的第二任妻子姬芙便是因为顾柒的缘故才会嫁进顾家来。

    那是一次宴会上,难得看起来精神不错的顾柒带了还很小只的顾帆函一起去出席,那是上流圈子里最肆意张扬的姬家的一个寿宴,庆祝的是姬老爷子的六十大寿,姬家本家的小孩,不管是丑的美的,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都参加了这次的宴会,也十分有幸的见到了这些难得的大人物。这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当时颇受宠爱的姬家嫡女姬芙,一个扔飞镖准头很高的小女孩。

    除了姬老爷子这个寿星,顾柒坐的就是最尊贵的那个位子了,而作为顾家的独苗苗,顾帆函则是靠着自己的父亲坐在这酒席上,成了这一桌唯一的小孩子。在场的都是人精,听说顾当家的身体不好哪个还有胆子去灌他酒,至于顾帆函实在年纪太小,做家长的自然也不可能允许他沾染这高浓度的美酒。宴席便在几个能说会道的小辈们的逗趣下很快过去。

    等到酒足饭饱之际,大家便拿这些小娃娃开起了玩笑。而这席上唯一的小孩顾帆函便成了众人的焦点对象,看小孩长得玉雪可爱,一举一动又极有大家风范,几个老家伙倒是打起了这位的注意,想着定个娃娃亲自己家族也不吃亏。一个便指着自家孩子的方向逗趣到:“我家囡囡漂亮不,将来给你当老婆怎么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粉色无袖连衣裙的小姑娘就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间,明眸皓齿,冰肌玉肤,却是个快要成年的大姑娘了。

    立马便有人笑开了:“你家囡囡那么大了,等顾家小子长大,那都长成老姑娘了,难不成还想老牛吃嫩草,还是我家姑娘好,年纪相当,又是个美人胚子。”旁边立马又有人插嘴,各说各家姑娘的好,明里暗里贬低别人。倒是老寿星和顾柒一直含着笑看着,直到这群人终于把话题转到孩子的父亲身上。“说再多也只能是柒爷说了算,柒爷眼光好的很,倒是说说您看中了那家姑娘,也让小子好好看看,要是合了眼缘,就让这两孩子定下来吧,也多走动走动,长点情分。

    众人就看着那宽大的袖子里伸出一只手来,带着病态白的肤色,骨节分明的手指向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的小女孩,年轻男子的脸上还难得的带了一抹笑,因为长久的病痛缠身而略显沙哑的声音轻易盖住了这热闹喧哗,带着些凉凉的温度,甚是勾人:“我觉着,那个小姑娘挺好,要是没有合适的,你将来就娶了她做你的妻子吧。”

    这下大家都把目光移向了那个受的柒爷青睐的小姑娘,蜡黄蜡黄的皮肤,小小的个子,穿着背带牛仔裤,头发显然是经过了精心打理,但是短短的像个男孩子。这可真是个丑娃娃!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能带出来丢人现眼呢!能够出现在这场宴会里的都是受宠的小孩子,而能够出现在这个大厅的更加都是些有文化底蕴的世家,外貌就不至于糟糕,而出现在这里的就不可能是外家人,只能够是姬家本家的孩子。而姬家本家和顾帆函年纪相仿的,也就只有那个大名鼎鼎的姬芙姬家小丑猴了。

    看来这柒爷是想和姬家结成亲家了,可也没必要这样委屈自己的孩子吧,这女娃娃实在是有碍观瞻啊。有人摸着鼻头,眯着眼便打起了一直未吭声的顾帆函的主意:“我们这些大人可说了不算,也还是得当事人说了算,你这小娃娃喜欢哪一个啊?看上了让爷爷和你爸爸做主!”

    这粉雕玉砌,胆色过人的小娃娃终于开了那金口,却是扯了扯顾柒的袖子,指着姬芙坐着的地方:“父亲为什么看中的是那个女的,她明明长得是那么丑?”这声音不算很大,却能够让围着这桌子坐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

    男人看着自己的孩子,带着些怜悯的表情:“因为长的漂亮的女人很会骗人啊,而她在这群人里长得最丑,如果你将来没有想娶别人的话,就把她娶进我们顾家的大门,姬老不会不赞成吧。”

    坐在上席的老寿星脸上笑得都开了花,对着坐在那里姬芙的父母便下了吩咐:“要是等两个娃娃都长大了,找个合适的年纪就把小芙给嫁过去吧,顾家小子长得好,生下来的娃娃肯定会很不错。”两夫妻连忙应了声,摆出了笑模样,轻而易举的便把自家的丑女儿给推销出去,还是个来头不小的金龟婿。即使姬母不是很待见自己的这个丑女儿也总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要是姬芙长大了还是这副模样,她是一定要把她给嫁进顾家的。她的女儿,自然要嫁就是要最好的。

    谁能想到当时的玩笑话在多年以后竟成了现实呢,长成大美人的姬芙最后还是嫁给了顾帆函,成为他的第二任妻子,他们有了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生活姬芙还生下了顾亦这个将来勾走了他最爱的孩子的讨厌鬼。这都是他欠的债,他欠那个总是病怏怏杀伤力却十分强大的男人的债。

    在结婚的当天夜里,顾帆函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自己的小时候,那段被无辜受伤的悲惨岁月,还有那个总是环绕着药香的瘦削男人,那双泛着死气的眼,永远冰凉的双手,还有偶尔的温柔拥抱。最后只剩下在那个男人死的时候,他通体的解脱感,只是眼眶微微有些酸,却始终不曾落下一滴泪。已经由小毛孩成为俊秀青年的男人望着自己的新婚妻子,终于如释重负的露出了一个放松的浅笑。

    再见了,我永远也不要回来的,小时候。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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