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攻进化手册(快穿) 作者:黑色地板
第4节
王九郎扑进他怀里,堵住他的嘴。
两人一夜共同求索。拉灯。(着重号)脖子以下不能写(╯﹏╰)
翌日子时
夜幕擦黑。
南阳城城墙上,像往常一样,几个士兵抱着枪靠在角落休憩。半梦半醒间,就听见城外风吹树林,枝叶簌簌。偶尔传来几声狗吠猪嚎声,声音远远近近,听不真切。
陆亦崐穿着广袖大衫,坐在屋顶上擦拭他的配枪。疾风吹得他衣衫猎猎作响。他的背后是一轮巨大而皎洁的圆月,和一片幽蓝深远的夜空。朦胧的月华如水弥漫,把他笼罩在一片神秘的光纱里。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安静地等待着一场自投罗网。像一只猎豹蛰伏在灌木中,他等来了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暴雨,和藏在雨水中的猎物。他享受这种孤独。可这次他不能再慢慢周旋了,他需要速战速决。因为在一场更大的捕猎中,他成了猎物,而贺彦东是猎手。他需要马上离开这个位面,避开追击而来的猎手,同时还要分秒必争地提高自己。
他也有掌控欲,但与贺彦东不同,他只想掌控自己的人生,绝不允许任何人辖制他的自由。
陆亦崐平静地盯着一个黑影从街道跑过,跑到城门,“咯吱”一声,拉开门闩。
难民逃到这里也就十几日路途,胡人都攻下平阳城两个多月了,怎么反而来得这么迟?恐怕是辎重在后,轻兵突袭。昨夜点火烧城,即是暗示南阳,胡人还在平阳,此时最是松懈混乱,也是最佳攻城时机!
果不其然。乘着月色,一队人马从外边蹑手蹑脚地小跑进来。陆亦崐站起来,举起手中配枪,对着下边人,就像年少时贺彦东第一次教他用枪那样,一枪一个地点射。
突如其来的死亡,让夜袭的胡人连反应都未反应过来,闷哼一声就颓然瘫倒在地。几十人的队伍,一炷香不到就全军覆没。
胡人死得悄无声息,南阳城内的兵卒同样看得惊骇胆颤。他们仰头见屋顶上长身玉立的人影,举手便能取人性命,真是如鬼如魅。
南阳城主坐在自己府邸中,听着哨兵的汇报,也是哆嗦出一头脸的冷汗。他很庆幸方才没有冲动地跟对方翻脸,而是借出两万兵卒。自己能屈能伸,的确有名士之风啊。
陆亦崐收回枪,重新取出木剑。他朝后方的将士们打眼色,立刻有人将胡人兵卒尸体拖下去,换上胡人衣服,依靠城门朝外招手。
在夜色掩护下,一大队人马掩步轻声向前走了百来步,忽然呼声大响,举起刀剑吆喝狂嚎着往南阳城内冲杀。
哪知奔杀到近前,却是兜头淋了一泼黏凉的液体。胡人兵卒举手嗅了嗅,发现却是油水。这时,城墙上下雨似的,飞掷下星星点点的火球。火球落在胡人兵卒身上,立刻距离燃烧起来,发出一阵焦肉味跟惨叫声。胡人大惊,同时仓皇失措地往后退。
城下惨叫连天。然而胡人最是悍不畏死,缓过一口气便再次往城内冲杀。南阳城内油水昂贵有限。这时,又从两边屋舍扔出不少瓶子。瓶内转的是烟火炮竹,砸在地上,炸得马匹受惊。后方大队见状,想要来援,跑到中间,却是脚下飞起根根绊马索,马匹趵突甩尾,把胡人骑兵甩落马下,场面越发的人仰马翻,一片混乱了。
陆亦崐不再关注城门前的战况。他飞身上马,策马往丛林深处奔去。他要绕过战场一圈,从背后偷袭敌酋。
稀稀疏疏的枝叶从眼前掠过。远远举目眺望,可以看见在胡人兵卒后方,骑在马上,被重兵团团保护住的将领。
夜色昏暗,火光冉冉,那人面容模糊,就看到身形高大,盔甲映着赤亮的光芒。他的身边的另外一匹马上,坐着一个英俊不凡的青年。
随着一步步逼近,陆亦崐认出来青年的身份。他心念电转,瞬间就想到被“护送”的王六郎,进而又想到王九郎。也许如今王九郎已经被对方以亲人胁迫诓骗出来了。至于辛易的叛变投敌,他并不关心。
闵晋是个膀大腰粗,满脸横肉的大汉,是晋人最厌恶的粗鄙相貌。他坐在马上,正皱眉望着前方战况,不知南阳城对自己的突击为何能未卜先知。忽然听见身后异响。他猛然回头,正对上一道凌厉的白光。
旁边的辛易也回头看去,恰巧就看到他最崇拜的英雄的脖子多了一道红线,下一秒,头颅冲天飞去,断处犹如喷泉,向上射出一股股黑红色的血流。
辛易难以置信。
眼睁睁地看着那无头身体轰然从马匹上砸落,周围的护卫们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慌乱嚎叫,四处张望散开。瞬间大乱。
辛易看着摔在泥土中的闵晋,茫然而困惑地想到,这就是他仰慕的人物?
他不止一次地设想闵晋与陆亦崐狭路相逢的场景,对这二人孰胜孰负难下决断。然而突然间,胜负就决出来了!
闵晋那么厉害的人物,却连一个照面的还手机会都没有?
——不!这种没用的废物,怎么会是他仰慕的英雄呢!
他所仰慕的,必然是高高在上,人中龙凤!
辛易策马出列,心急地仰头四顾,终于在前方小山坡上发现了这位来去无影的偷袭者。
陆亦崐借着前冲的速度,一剑取了敌酋性命后,便纵马从众人头顶越过。落地后狂奔几步,他勒住缰绳,马匹前蹄跃起,“吁吁吁”长声嘶鸣。而他回头居高临下地回望敌营。
风吹拂他的发丝,他半边脸映照着月光,显得清冷高贵,半边脸则陷在黑暗中,神秘渺茫。他的目光如此冷峻傲慢,胜利与死亡,都不能停留在他眼中。
辛易看得都痴了。
他哆嗦了嘴唇,满脸都是激动泛起的红光。
像溺水者般吃力地喘息着,又像激烈运动后短暂的窒息,他浑身战栗兴奋,同时数股热流往小腹涌去,完全的情动了。
他心中幸福地想到:先生真是太危险,太迷人了!
☆、守南阳7
将领身亡,胡人士气大泄,纷纷如水溃逃。这场攻城战结束地如此之快,让南阳城人目瞪口呆。但是,乘胜追击自然是不敢的,毕竟胡人凶名赫赫,积威日久。
陆亦崐停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望着劫后余生,欢呼相拥的人们,面无表情。
就在这时,他感到握住缰绳的手一阵灼痛。举手察看,他在左手手背上发现一个竖痕。竖痕宛如匕首的轻轻一划,没有血,只在黑暗中泛着幽幽红光,忽闪几下便暗淡了。再看,就什么也没有了。
这竖痕出现的突兀,消失得同样突兀。现在也不是研究的时候,陆亦崐便将关注点再次投向南阳城。
“先生!”辛易从后边追上来。
陆亦崐远远朝他一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辛易连忙从马匹上滑下身,越过慌乱失措的胡人兵卒,跌跌撞撞地朝山坡上的人跑去,同时陶醉又痴迷地呼唤陆亦崐:“先生,先生!”
陆亦崐看他神色不对劲,蹙眉问道:“王九郎呢?”
就像给兜头浇了一通冰水,辛易瞬间就不高兴了。
他又妒忌又苦闷地答道:“兴许被南阳城主看管起来了!”
“王六郎呢?”
“胡人散去,无暇顾及,兴许尚在后方营帐中吧!”
陆亦崐一马鞭抽向他:“让人把王六郎送回去,你跟我来!”
辛易不甘心。
陆亦崐越是重视王九郎,他就越想干掉对方。可是陆亦崐的命令他也不敢违背。只能不甘不愿地尾随陆亦崐回到南阳城了。
王六郎投敌背叛,毁了整个南阳王家。可以想见,待这消息传到建康,传到琅琊本家耳中,为撇清干系,本家定会将他们这一分支从宗祠中彻底除名。这是王九郎万万不能忍受的。
兄长犯错,他也难辞其咎。
他唯有一死,才能挽救家族声誉。他要向世人证明,南阳王家有叛徒,亦有节义烈士!家族荣誉,泠然不可轻辱!
王九郎原本都想好了。从接到王六郎的书信后,他便坐在自己书房中,沉心静气地,酝酿着要给陆亦崐写一封诀别信。
洋洋洒洒写了两页,他那眼泪就渗透了两页。正是泪如雨下。
窗外秋景枯槁颓败,了无生机,看得王九郎黯然神伤。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陆亦崐果真不知道?
当然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
南阳城主派遣护卫来,请他入府对证。王九郎知道其实也没什么好对证的。无非就是他死了,功劳全部归这位城主而已。
他这一生,能得陆亦崐这么一位知己,得他一夜垂怜,无憾矣。
他信才写到一半,就听仆役来报,陆亦崐回来了。
他立刻撕毁信件,整理好形容,反复确定不会让陆亦崐看出破绽后,才起身出迎。
辛易闷闷不乐地站在府外,眼红地瞪着王府。
他想先生现在应该正在与王九郎相会,实在可恨!虽然他中途帮忙击退胡人,救出王六郎,算是改邪归正,偏偏王六郎如今恨他入骨,不肯让他再入府内。他只能守在门口磨牙等待了。
大厅内,王九郎听着陆亦崐说的城外情况,只觉得恍然如梦。他不需要为家族声誉而死了,他成了忠义刚烈,有勇有谋,料敌先机的王家儿郎,全城的百姓都在府外翘首等待他,士族长者盛誉他,所有女郎都期盼与他携手相伴。
可是,他最想等待,赞美与携手的人,却说他要走了。
王九郎笑得苦涩。
可因为太了解陆亦崐了,反而让他说不出挽留的话。空灵隽永,颖悟超脱的先生,既是游侠儿,便是以四海为家,怎么可能为他停下呢!
若他强留,只是为难他罢了。他是断然不愿使他为难的。
与之相比,陆亦崐倒显得没什么留恋。
王九郎收留他,不遗余力地帮他找人,而他帮他守住南阳城,彼此都没有亏欠。王九郎的眼泪不能挽留他。
“你是不是又在哭啊?”陆亦崐两手抱臂说着风凉话,“你就不能学一学我,坚强一点吗?我就从来不哭。”
王九郎很羞愧地低下头。
“躲在房间里那么久……是在写遗言?”
王九郎见鬼似的瞪大眼睛。
陆亦崐凶巴巴地推了他一把:“看什么看!”
王九郎再次羞愧垂首。
王九郎让人把自己最喜欢的那架焦尾琴端上来,包裹好呈给陆亦崐。
“此物赠与先生,先生请妥善保管,见它如见吾。”
陆亦崐瞥了一眼。
“太重了。”
王九郎泪眼汪汪。
陆亦崐烦躁起来。
“这么重,怎么带,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又蛮不讲理地推了王九郎一把。
储物腰带里空间恐怕不够,若要他丢了物资放把琴进去肯定不可能。
“九郎愿以车马相赠,不会劳顿先生!”王九郎眼巴巴地望他。
陆亦崐嫌弃地撇开脸。
王九郎等他回应,等得两手颤抖,眼泪都出来了。
“行了,就没见过这么爱哭的。”这时陆亦崐已经忘记自己有个外号叫小泪包了。他把琴绑在背上,暂时打发了王九郎的一片痴心。
王九郎才破涕为笑。
“他日若能寻得亲友,请先生定要相告!”
王九郎发自内心地希望陆亦崐能够如愿找到家人。
陆亦崐颔首,揉揉他的头:“你也保重。”
王九郎顶着一个刚成型的鸟窝头,深深地凝视陆亦崐,要把对方记在心底。
敛襟掩面,他郑重说道:“先生求仁得仁,苍天必不相负!”
陆亦崐告别了王九郎,走出王府,便见辛易牵着两匹马在门口等着他。
看了看对方的神情,陆亦崐越发感觉这人是不正常了。
他不动声色地一跃上马,也不阻拦对方在后边跟上。
陆亦崐一路沿着街道走,人群都往王九郎那边跑,所以几乎万人空巷,走起来并不拥挤。一直走出南阳城,他头也不回地登上昨夜那座山崖。
翻身下马,他望了望天空,神情凝重地自言自语:“快下雨了。”
辛易跟着抬头一看,就见方才还碧空如洗的天际,不知何时暗沉沉的,似乎在云层深处形成一股漩涡,正缓慢拧动,看着很是诡异。大约正是要狂风暴雨的征兆。
辛易应声道:“辛易备了雨具,先生可需要?”
“好啊,你拿过来。”陆亦崐神情懒洋洋地,唇角的笑容充满邪肆。
辛易不疑有他,拿着木骨雨伞就上前去。
他两手托着伞,目光热烈地望着陆亦崐,像信徒仰望神明。
陆亦崐蹙眉望向他身后。
辛易转头跟着望去。身后突然一阵凌厉的破空声,他往山崖方向踉跄一步。又是几鞭子如附骨之疽飞快抽打在他背上腿上,他闪躲不及,往前扑去,直接翻下山崖。
“啊!”惊叫一声,他到底还有些武功底子,在最后一刻抓住山崖边沿。整个人悬在半空。
“先生为何?!”
辛易面色惨白地望向陆亦崐,心里又不解又委屈。
他做错什么了?他那样忠诚地拥护并追随陆亦崐,陆亦崐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陆亦崐握着马鞭,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头一偏,他笑出一口洁白的细牙。
“没有为什么。”
其实辛易此人的存在,对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只是他不想把这种人留着祸害王九郎。
木屐踩在辛易的手上,慢而沉重地碾。碾得辛易冷汗津津,浑身颤抖。
这一刻,辛易从心底涌起汹涌恨意。他身后是万丈山崖,落下去,肯定死无全尸。先生对他真是残忍至极。
可他这点恨意还没形成完整轮廓,他面前的空中,却慢慢投射出一道金色大门。随着空间门的出现,天空漩涡越聚越急,隐约可以听到云层中传来的怒吼。
在被陆亦崐一脚踹下山崖的瞬间,他瞪大眼睛,惊骇地看着陆亦崐身后的天地异象。他在咻咻坠落中,讷讷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先生,乃神人也?”
辛易望着天际的金色门扉,突然就不恨了。
凡人被神明踹一脚,难道还能去找神明理论报仇?
只能自认倒霉了!
这次点开空间门,陆亦崐发现比第一次进入时要顺畅自如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一回生二回熟的缘故。
可没等他翻找到下一个目标位面,一阵诡异的黑色旋风倏忽从身后刮来。
贺彦东!
陆亦崐目光一冷。
“咻!”幽暗的虚空中穿出一条漆黑的锁链,蛇一般朝他射来!
陆亦崐举剑一挡。黑链击打在激光剑上,迸射出数串耀眼的火花。
“你还小,还不是二叔的对手。”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云层传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位面预告:bian态受来袭
☆、黑山白水1
天际风起云涌,阴霾诡谲。
陆亦崐抬头,就见天际云层荡开,空间生生裂开一个缺口。贺彦东一身挺括的军装,一步步像下楼梯般,踩着闲庭信步朝他走来。
贺彦东军装肃穆,眼神刚毅,宛如天神降临。
“不要闹脾气了,跟二叔回去吧。”贺彦东温柔地凝视陆亦崐。
陆亦崐的回答,就是举起激光剑。
贺彦东目露忧伤,倒像是陆亦崐辜负了他一腔柔情。
“你这淘气的孩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也不见他动作,虚空中蓦地穿出数十条黑链,铺天盖地地朝陆亦崐扑来,在陆亦崐头顶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把陆亦崐包裹在其中。
陆亦崐心中一骇,他还未见过这种攻击手段。电光石火之间,他激光剑连舞,舞出漫天剑影,同时脚下一蹬,身形飞快朝后退去。
但黑链攻势汹汹,竟像是有自主意志,盘旋间有几条绕过剑影组成的屏障,划破他的衣物跟保护衣,“咻”声穿透他的躯体,在他的肩膀,手臂跟大腿上扎出几个血流如注的细窟窿。激光剑也被抽飞出去。
这些黑链一扎入血肉,立刻就要扯住陆亦崐往回拽。陆亦崐急忙拔出配枪,对着黑链疯狂扣压扳机,“砰砰砰”射出猛烈火力,直把弹匣打光。
在被崩断的瞬间,黑链发出一声类似婴儿啼哭的尖叫。柔韧的肢体疯狂舞动了好会儿,渐渐才垂死般颓软落下。
陆亦崐摇晃着稳住遭受重创的身体,胸腔拉风箱似的吭哧喘气。这时才看清这黑链的来历。竟是从贺彦东背后窜出来的。这些黑影也不是铁链,而是一根根泛着黑色金属光泽的触手。
“你是机械人?!”
陆亦崐惊异道。
贺彦东目光悲悯地凝视这个自己养了十几年的孩子,看他浑身浴血,力不能支。
贺彦东笑得平和。
他温和解释道:“不,我不是机械人。我在很小的时候,遭遇了一场意外。家族帮我换了半个机械身体。”
陆亦崐心头一沉,脚步朝后退去。现在,他的激光剑不知道掉到哪了,子弹也打光了,机械这东西,可不是他赤手空拳能够对付的。
“那个实验,究竟是什么?”
“也是个空间实验。”贺彦东答道。如果成功了,必将掀起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热潮。光是想想,就让人兴奋啊!
陆亦崐摸向空间戒指,嘴上还在说话:“实验后,我会怎么样?”
贺彦东缱绻一笑:“你将与二叔,永远在一起。”
“我会死?”
“改革的道路,难免会洒满殉道者的鲜血。崐儿,你不是喜欢二叔吗,难道你不愿意为二叔做出牺牲?”
陆亦崐很坚定地摇头:“我不愿意。”
“真让人伤心啊。”贺彦东一点也不伤心地笑道。然后他手一伸,纵身朝陆亦崐抓去。
戴着雪白手套的手犹如铁箍,一下就狠而稳地攥住陆亦崐血淋淋的胳膊。
“听话,回去吧。”
贺彦东露出温柔慈爱的微笑。
陆亦崐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忽然哽咽了一下,长长的睫毛一眨,眨出一双雾蒙蒙的,泫然欲泣的黑曜石眸子。
“二叔,我好疼呀……”
贺彦东浑身僵住。
看着陆亦崐悲伤的泪眼,他的心脏仿佛被人一把拧住,心底一瞬间的涌现出窒息的感觉。
很多年前,小小的陆亦崐也是这样,哪里磕了碰了被欺负了,也是要哭唧唧地扑到他怀里寻求安慰。就好像他是他强大的靠山,唯一的底气。那时候,他总是把他抱在怀里,一整天,一整夜。
他一直知道,陆亦崐是个柔软的孩子。这种柔软,总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突然出现,使他心惊动容。
他时常不敢注视陆亦崐的眼睛。
因为他会被干扰心绪!
贺彦东猛地收敛思绪!
然而未等他动作,陆亦崐却飞快露出个狡黠笑容,一脚就凶狠地踹在他肚子上!同时借住反作用力朝后跃去!
贺彦东“蹬蹬”退了两步,惊讶地抚了肚子。他的身体是机械,这种程度的痛感很细微。只是他从来没想过陆亦崐,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真敢对他动手。记忆里,陆亦崐一直很依赖他,崇拜他,以他为榜样进行成长,从不敢忤逆挑战。
陆亦崐跃去的方向,正是空间门所在。
空间门的位面转移,需要借助外部仪器调度定位。所以陆亦崐这一跃,应该是落回古华帝国的位面。但在他刚踏入其中时,幽冥暗处却忽然传来一层强大的吸力,卷住他就往另一处带。
来……
一个恢宏如山岳江海的声音,从远古缥缈响起,钟鸣般回荡在空间门中。
空间门外的贺彦东并没听到这古怪声音。他正要追上,突然瞥见陆亦崐手背上一个光芒微弱的竖痕。
贺彦东瞳孔一缩,面露惊诧。
“不可能……”他停下脚步,轻声喃喃自语:“不可能。”
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一个普通人身上?难道因为这孩子是“唯一性数据”?
就在他诧异非常的时候,陆亦崐已经彻底落入金光闪闪的门扉中,身体化成点点亮光,正随着山风四下散开,消融。
贺彦东冷哼一声,身体化作数据流光凭空消失无踪。
空间门后连接的是古华帝国,他以为陆亦崐应该被传输回空间技术所。他要去那里等待并捕获他。
陆亦崐在一阵鸟语花香中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他看见头顶郁郁葱葱的枝叶,以及穿透枝叶,倾泻而下的几束斑驳光柱。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逃脱出来,陆亦崐此时已是强弩之末。他浑身血污狼狈地躺在暖烘烘的草地上,一边恢复力气,一边在心底发狠。
“欺负我小。有我长大的时候!”
“现在让我疼。以后我让你更疼!”
陆亦崐在幼小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就敢向“凶恶强大”的贺峪祺报仇,如今他有了一战之力,又岂能忍气吞声!
直休息了好会儿,他才勉强能够坐起来。
身上的伤口已经结了血痂,在宽袖大衫上留下斑斑血迹。顺手砍下旁边的树枝,裹着撕下的袖子做了根简陋拐杖。他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清晨的森林,空气清新得几乎清冽,徐徐微风裹挟着植物的芬芳,潮湿的泥土混杂了血腥气息。
远远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
他身上血腥味太重,很容易招来野兽。要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找到个村落落脚。
走了几步,便听到前方传来青年男女的说笑声。
陆亦崐提高警惕。他没枪没剑,胳膊更是痛的抬不起来。虚靠在树干上,他用拐杖轻轻挑开遮挡视线的植被屏障。
枝叶之后,走过来一群穿冲锋衣,背登山包的青年人,几人是三男两女的组合。
几个到此登山郊游的青年人直到走近前才发现他,顿时惊骇地大呼小叫起来。几人的迟钝反应让陆亦崐安心了一点。
陆亦崐发现这些人的语言跟自己的一样。这让他心情郁闷了一下。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古华帝国。
那他现在岂不就是个通缉犯了?
一个多小时后。
陆亦崐包扎好伤口,换上件土里土气的荧橙色运动服,坐在树荫下喝水。这模样的他,看着只是个寻常大男孩。
青年男女们则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休憩说话。
这群人都是帝都大学的大一学生,放假到这里体验农家乐生活。
现在陆亦崐已经确定,这里不是古华帝国了。同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股把他卷来的神秘力量,无迹可寻,也不知道是什么鬼东西。
被围在中间的是个穿粉色套装运动服的女孩,叫白晓蕊,长得小白兔般娇俏可爱。扎一束发尾卷翘的棕色长发,叽叽喳喳地跟旁边的青年说话,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马尾辫一甩一荡的,不时甩在身旁同伴脸上。
这位同伴,被她抱住手臂,同样偎依着她。这个女孩叫何苗苗,穿红得艳俗的运动服,额头盖着厚厚的齐刘海,安静地听旁人说话,偶尔低着头附和地笑笑,不时偏开头躲避甩到脸上的马尾辫。
跟白晓蕊说得吐沫横飞的英俊青年是宋秋生。黑色运动服勾勒出健硕体魄,望着白晓蕊的眼睛燃烧着直白的渴望与讨好。
坐得远一些的是个白皙清秀的男孩子,叫赵子贤。穿白色运动服,说话细声细气的,乍看就像个小女生。
这几个人扎堆坐一起说话,偶尔往他这边望一眼,指指点点。陆亦崐知道他们应该在说他来历不明,而且不知好歹。
对陌生人警惕是正常反应。陆亦崐虽然长得俊俏,但也伤得邪门,除了衣着奇怪外,身上的几个血窟窿,也不是摔一跤能解释的,这就够让普通人敬而远之了。
☆、黑山白水2
旁人对自己敬而远之,陆亦崐并不在乎,横竖只是不相干的人。
一个魁梧高大的青年坐到他身边,递给他一壶水。
“你受了伤,还是喝点热水吧。这个是我的水壶,如果你不嫌弃……”
这人叫查文彬,长得黝黑粗犷,是个朴素诚恳,老实忠厚的人。查文彬是本地人,也是这次活动的发起者。陆亦崐的伤是他包扎的,衣服也是他借出的。
看到陆亦崐没有犹豫就接过水壶,查文彬显得很高兴。
白晓蕊几人的讨论不加掩饰,查文彬身为同伴,也略有些尴尬。他朝陆亦崐抱歉地笑道:“他们就是口直心快,没有恶意的,你别往心里去。”
陆亦崐拿着水壶,斜扫了他一眼。
这一眼宛如秋波斜横,睫毛忽眨一下,几乎带了妩媚。陆亦崐自己斜完了,就继续喝水,完全的没心没肺。查文彬毫无防备地受了这么一记重击,却是当场瞪圆豹眼,呼吸一窒。只是他脸上黝黑粗糙,陆亦崐没有察觉他两颊殷红得异常。
旁人都警惕他,这个查文彬对他倒是真心实意的好。外表大老粗,内心却是傻白甜。
“嘿,查文彬,别磨磨蹭蹭的,我们要走了,你赶紧前面带路!”宋秋生朝这边喊话。
查文彬为难地看了这边,又望了那边。见陆亦崐拄着拐杖撑起身,他慌忙手忙脚乱地去搀扶。
“哎,哎,他们也是的,怎么这么赶!”显然,同伴的不通情理让他感到很对不起陆亦崐。
陆亦崐试了试,没能成功站起来。他看了查文彬一眼:“我走不动。”
查文彬无措地“啊”了一声。
陆亦崐默默地垂下眼帘,正要施展他那日臻成熟的演技。可惜查文彬没什么眼色,并未给他施展才华的机会。
查文彬背过身蹲下来,往后伸手。
“你上来,我背你!”
那边几人不约而同看过来。
查文彬生的虎背熊腰,陆亦崐伏在他宽阔厚实的背上,很腼腆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查文彬红着脸“嗯”了一声,托着他腿弯把他背起来。
出乎陆亦崐意料的是,查文彬除了背他,居然还有余力去给白晓蕊几人提行李。两手臂各捞一个,脖子上挂一个,他看着还游刃有余。这是怎样的大力士?
走了一半,查文彬突然浑身僵住,停止动作。
“怎么了?”陆亦崐问道。
查文彬脸上尴尬,低声满怀歉意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原来他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陆亦崐的大腿根。
“没关系的。”陆亦崐笑眯眯。说完后,他转过脸,翻了个全范围攻击的大白眼。
宋秋生几人对查文彬的热情友好很有些不以为然。像查文彬这种木讷的老好人,一点警惕心都没有,难怪在学校里总被同学欺负。
一路上,宋秋生见白晓蕊噘嘴偷眼看陆亦崐,心中就本能地升起危机感。就像年迈的狮王看见一只年轻的雄狮,耀武扬威地迈进自己的领土,叼走自己的猎物,他知道白晓蕊越是表现得不屑一顾,越是说明她希望对方能够主动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宋秋生望了陆亦崐,很体贴地对白晓蕊说道:“晓蕊,这家伙来路不明,而且伤口很奇怪,我看还是小心点好。等到了前面村子,我们就跟他分道扬镳吧。”
赵子贤赞同道:“对啊,荒山野岭的,他长得那么好看,说不定是狐狸精变的。”
一旁的何苗苗搓着手臂嘀咕道:“行啦!老人都说了,古墓老宅不谈死人,荒山野岭不说精怪!小心它们找上门!”
宋秋生见白晓蕊还是没表态,不由攥紧拳头:“总之还是小心点好!”
日暮昏暗前,一行人总算在查文彬的带领下,找到了隐藏在群山中的一个小村子。
村子叫幸福村。
兴许是查文彬事先跟村里说了同学游玩一事,几人受到了村人的热情款待。丰盛的晚餐过后,几人各自洗漱休息了。因为嫌弃查文彬的屋子比较破,所以白晓蕊跟何苗苗两个女孩一起借住在村长村支书家,宋秋生跟赵子贤借住在副村长家。陆亦崐无所谓,便跟查文彬一起落脚在他那间小屋子。
村落很穷苦萧索,房子建得分散,大部分都是土坯砖房。粗糙的水泥墙角果露在外,门墙裂缝中钻出几撮青草,看着很是萧条破败。蜗居其中的村民也是风尘仆仆,黝黑粗壮。洁白得晃眼的牙齿笑出农村庄稼人的淳朴爽快。
查文彬的小屋子是个条条框框钉起来的小方块,门前围了栅栏,内里阴暗潮湿。拉亮头顶一盏摇晃的白炽灯,陆亦崐赤脚坐在硬邦邦的床铺上,就见这屋子简陋逼仄,但收拾得还算干净。看得出主人是个认真过日子的单身汉。
查文彬端了盆清水走进屋。看见床上的陆亦崐,他憨憨笑道:“擦一擦身子再睡吧。”
陆亦崐便脱了外衣,光着膀子,两条笔直修长的腿拖在地上,由着他拧干毛巾慢慢擦拭。
陆亦崐身上的血痂像一个个黑红干裂的烙印,狰狞地嵌入细腻瓷白的身体。查文彬皱着眉头,边擦边替他害疼。
他擦得细致而礼貌,从头脸到手脚,擦出一个精致如玉的瓷人。
最后,他用一种艺术家的眼光欣赏了陆亦崐的美丽,觉得很满意。
擦完身子,查文彬换了水,来给陆亦崐洗脚。
脚也是跟身体配套的艺术品。脚背光洁秀气,指甲圆润粉红,足弓高,弯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查文彬捧着这样一只玉足,就像捧着绝世珍宝,神情格外的庄严肃穆,动作更是虔诚慎重。
陆亦崐看他做得这样任劳任怨,感到十分稀奇。从头到尾,他就没提出任何要求,但这人却格外热情主动。
主动得异常。
总不能是天生伺候人的命吧?
他正异想天开,忽然感到脚背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竟是查文彬鬼使神差地低头,在他脚上亲了一口。
查文彬亲完,猛地抬起头看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是受了极大惊吓。倒像是陆亦崐偷亲了他一口似的。
“对,对不起啊……”捧着陆亦崐的一只脚,他干巴巴地朝陆亦崐笑了一下,居然忘了要放手。
“没关系。”
陆亦崐感到一种微妙的恶心。
这家伙肯定有问题。陆亦崐心里思忖,晚上得小心一点,明天稍微恢复了力气,一定要远离这里。
在一阵香甜的植物气息中,他疲惫地闭上眼睛,陷入一片黑暗混沌中。
夏日热风滚滚。
陆亦崐一觉睡醒,发现自己被锁在铁笼子里。
锁链一端铐在栏杆上,一端铐在他的手腕跟脚腕上。稍微一动,就哗啦作响。
此时,他正处于一处空旷荒芜的黄沙广场上。天空是拂晓前的漆黑,广场四处插着火把。在滋滋往上窜的篝火映照下,他发现早上那几个青年男女也被分别锁在笼子里,都还昏迷不醒。铁笼并排放在一起。
梭巡一圈,他没有发现查文彬。
广场上渐渐热闹起来,从屋舍田埂中不断涌出密密麻麻的人,以他们几人为中心,汇聚成一股热潮。每个人脸上都用颜料涂画了诡异图案。
宋秋生几人也在这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中陆续醒来。
两个女孩吓得嚎啕大哭,隔着栏杆抓着彼此的手。赵子贤也缩在铁笼角落嘤嘤哭泣,宋秋生稍微好一点,只是惨白着脸,神色凝重地左顾右看,不时还安慰两个女孩一句。
宋秋生本不想搭理陆亦崐这“情敌”,但因为陆亦崐表现得实在太镇定了,所以他忍不住问道:“喂,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陆亦崐专心察看身上的伤口,没有理会他。他的伤口被新敷了药,药是捣碎了的紫叶子,黏糊糊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效。
宋秋生得不到回应,便低声骂了一句,转过身去跟白晓蕊几人说话了。
这时,广场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人群前方分开一条通道,走进来几个人。
这几人都是右耳戴着大大的灰银耳环,赤裸上身,头扎布条,脸上跟胸口涂饰诡异图案,衣着倒还是寻常农村人的模样。
陆亦崐一眼瞥见几人中的查文彬。
查文彬似乎也看到了他,面上讪讪的,飞快低下头。跟着几人一起走进场地中央的高台上。
宋秋生几人也发现了这位同班同学,顿时又是叫骂又是号哭求饶。
陆亦崐想奉劝他们静观其变,但想到这几人不待见自己,便还是作罢。
高台背倚山壁,由木头搭建,形似烽火台。这万众瞩目的几人走到高台上,竟是开始抖手蹦腿,当众跳起大神。跳得陆亦崐大开眼界。
长年的军旅生活单调刻板,艰苦非常,难得有这样观赏文艺表演的机会。反正也跑不掉,他像孩子守着一部卡通动画,看得十分专注,已然忘了自己正身陷囹圄了。
他这样不合群,让旁边吓得缩头缩脑的宋秋生几人都侧目怒视了。
第4节
恋耽美
正文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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