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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节

    绝不原谅 作者:江南游子

    第20节

    卫云翼满面红光,双目如电。他拍案而起,持令喝道:“张将军,我现在命你带领一千人马携粮草辎重前往洞庭山支援。切记:点到为止,不可恋战,东西随他们抢去,只要牵住阵脚就好。”

    “是!”

    “方将军,剩下的四千人你我各带两千,我先往金山迎敌,你带两千人轻骑绕道往独登山与刘将军回合,待我与匈奴战到正酣时,你等从后突袭,切不可贻误战机!”

    “是!”

    两位将军领命后转身出了中军大帐,卫云翼一边披上战袍一边笑得开怀: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既然占了我的山头,我怎么能让你就这么空手而去呢?总要送你个好礼呀!哈哈~”

    “报——!”

    正把战袍穿好,突然又有一个小卒冲进来,卫云翼转过身来,脸上是满是志得意满的笑容。

    “什么事?”

    “卫皇妃,陛下找您去侍寝呢。”

    “啊?!”

    卫云翼一愣,只见中军大帐已经消失不见,四周乃是宝器琳琅,粉帘红帐,炉烟嫋嫋,雾气缭绕。粉面素手的侍女们云鬓翠裙地跪了一地,自己却赤身裸体坐在中间的床上,床尾是打开的蜂蜜罐和油膏盒,床脚边是两人大的浴桶,桶里的蒸汽正氤氲朦胧,散发着让人迷醉的异香。正恍惚间,只见迎面过来一个高大男人的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一身玄袍冠冕的李玄青!只见李玄青一边迈着四方大步向自己走来,一边大笑着脱去身上的衣袍:

    “云翼,朕好想你啊,快来~”

    “为什么……你、你等下,你不要过来!”

    “害羞什么?你不是也想要吗?”

    “我没有、我没……呃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卫云翼大叫一声,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只觉浑身发抖,衣被湿透。身边的人也被他惊醒了,慢慢地坐起身来看着他:

    “怎么了?做恶梦了?”

    卫云翼拼命地喘息着稳定情绪,被汗水打湿的睫毛使劲儿眨了眨,等终于看清了身边穿着雪白内衣的李玄青,这才明白过来刚才只不过是一个梦。

    只不过这个梦似乎又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于是一时之间,真实和梦境产生了交叠,让他有点错乱。

    “没、没什么……”

    卫云翼收回目光,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李玄青猜他可能是梦到“酒泉之难”,也就没有多问,只用手抚了抚他的后背,就把他按下继续睡。

    然而李玄青可以睡去,卫云翼却再也睡不着了。他睁着眼睛久久地瞪着朦胧昏暗的虚空,尘封的记忆和热血开始在他的头脑和身体里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

    虽然在李玄青编织的梦里,自己已经沉睡了很久,甚至也真的打算就这么一辈子沉睡下去。然而沉睡的狮子到底也是狮子,只要一闻到血腥味,锐利的双眼就会倏地睁开,重新觊觎这个硝烟滚滚的世界。

    李玄青,虽然答应了你,但是这可是我此生唯一的机会了啊!

    第九十六回下

    早晨起来,相安无事。

    李玄青和昨天一样早早起来,穿好服冕,剑拔弩张地去朝上跟朝臣们抗争到底。卫云翼则在他走后默默地起身出门,不过不是去秘书省,而是直接绕道去了他好久没去的常友之家。

    说起来,自从那次拒绝了湘君以后,卫云翼就不再敢来登常友之家的门。虽然往来的书信至少每个月都会遣人送去一封,湘君也总有片言只语过来,但是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夫妻之爱早冷了,只说些小乔何如,朝事何如,身体安好,各各珍重。说是恩爱情深,倒不如说是做给人看的样子。只求拖一天算一天,相见不如不见,不见不如相忘于江湖。

    “友之,近日朝里为了匈奴的事风云扰扰,你这里怕是也不安生吧?”

    卫云翼上身略倾,手执茶杯,平声问道。

    “是啊。虽然平日里各派之间的争斗也少不了,可到底‘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战事在前,任谁都马虎轻易不得。对了,我好像听说,朝里不少大人都在力主请卫兄出山呢,不知道卫兄对此是什么态度?”

    常友之本就因官位低不能上朝,又加上大家都知道他与卫云翼的亲眷关系,所以知道了什么也不与他说,结果他这常在外行走的,倒不如埋头坐在秘书省里的廖文知道得多。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只是陛下还未首肯,所以卫某也不知何去何从。”

    卫云翼虽然心里主意做定,但是这事毕竟牵扯甚广,如果不先摸清周围人的意见,自己轻易表态显然是危险的。

    “卫兄,对我你大可直言不讳。虽然我势单力薄,然而到底比卫兄行走方便,只要卫兄有意,我一定玉成此事。”

    常友之的话朴素体贴,这让卫云翼悬着的心着落不少。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意出征。只不过我如今这身份……你也明白,纵使我想说什么,也不能身赴朝上,与众位大人剖白。”

    “原来如此。若是这样就简单了。卫兄有所不知,高卫道高大人为了卫兄的事已经称病不朝,此时正在府中,如果卫兄愿同我一同前去,说明卫兄心意,我想高大人一定会为卫兄设法的。”

    “如此甚好!”

    卫云翼一听这话,目光立时灼灼起来。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

    常友之知道他心急,便笑着叫人去拿外出的衣服,准备动身。

    “对了,好久不见湘君,不知她过得可好?”

    卫云翼一边等常友之换衣服一边在屋里踱步起来。虽然他不敢直接见谢湘君,然而若说完全不挂念,也是不可能的。

    “啊,嫂夫人……嫂夫人很好。”

    常友之的表情有一瞬异样,他看了看卫云翼的侧影,咬了咬嘴唇,继续系腰带。

    “怎么了吗?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卫云翼笑得一脸坦率。

    “其实……嫂夫人已经改嫁了,卫兄还不知道吗?”

    一瞬间,卫云翼怔在当场。

    虽然确实给过她休书,虽然亲口跟她说过遇到合适的就嫁了吧,然而当真的亲耳到她改嫁的消息,卫云翼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受了极大的震撼,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啊……她没有对我说过,所以……”

    羞愧和支吾之间,卫云翼自责得简直要钻到地缝里。身为夫君完全没有尽到夫君的职责不说,甚至到最后连自己的夫人改嫁了都不知道!还要自己的妹夫亲口告诉自己!

    “我想,嫂夫人大概也是考虑卫兄的心情,所以才没有明说吧。卫兄也不要太自责。”

    常友之看出卫云翼的难过,安慰地笑着过来拍了拍他肩膀。

    卫云翼抬起低垂的头,倒是露出一个凄然的微笑来:“不,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她这样也很好,离开我就解脱了,小乔也跟她一起走了吧?”

    “嗯。”

    “对方……是个好人吧?是个好人就行,她跟着我吃了这么多的苦,该过点好日子了。”

    “卫兄……”

    常友之不知说什么好,只得看了看日头,岔开话题:“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卫云翼再没说什么,点点头,跟着他出了常府后门。

    第九十七回上

    “一派胡言!”

    李玄青一拍龙椅,金刚怒目。

    “陛下!匈奴大军已经压境,事不宜迟,快快决定吧!”

    “陛下,卫将军实在是最佳人选,为何陛下执意不肯呐?”

    “你们……你们是成心要跟朕作对吗?朕明明白白告诉你们,朕就是铁了心不想让他走,你们能怎样?难道还敢废了朕不成?!”

    此话一出,群臣顿时心里发毛,吓得噗通通跪在地上,空磕头如捣,无言以对。

    “哼哼,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既然如此,陛下何不问问当事人的意见呢?”

    远远地,从殿外传来一个老迈刚硬的声音。群臣立马回头看去,只见高卫道一身朝服黑靴,器宇轩昂地迈进殿里来。早晨的阳光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黑影,让他看上去格外庄严肃穆。

    “高爱卿不是抱病在床么?怎么又跑出来了?”

    李玄青剑眉一挑,讥讽傲慢地拿一只眼睛瞪着他。

    “老臣带病上朝,乃是为了给众位大人和陛下一个交代。”

    高卫道言罢侧身,群臣顿时惊呼:

    原来高卫道身后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事主卫云翼!

    “微臣参见陛下,见过众位大人。”

    卫云翼本就是一表人才,天下无双,若不是被李玄青连累成了后宫之宠,这满朝文武谁堪与之争锋?更何况如今朝服威严,又是道义所在,便是礼仪谦恭地一一行礼,谁也看得出他才是天下唯一能与那九五之尊分庭抗礼之人。

    “云……云翼,你怎么在这儿?”

    李玄青显然没想到他会出现,趾高气昂的态度马上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微臣今日斗胆逾礼上殿,乃是为了向陛下请求一件事。”

    卫云翼从地上站起身来,抬头定定地看着李玄青。

    “微臣卫云翼,请求带兵出征。”

    卫云翼的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一瞬间,朝野阒静,万籁俱灭。

    “你……你……朕……明明……你……答应……”

    静寂的朝堂上,只有一个男人错乱颤抖的声音。李玄青瞪着眼睛语无伦次起来。但是谁都看得出,他的眼里像是冒出熊熊的火,不仅烧在卫云翼身上,也烧灼着他自己。

    “陛下……”

    “朕不答应!”

    李玄青“砰”地拍椅而起,刚刚才站起来的群臣吓得又噗通通跪在地上。

    “朕……朕绝不答应!就算是你请求也没用!”

    “请陛下成全。”

    卫云翼也跪下身来。

    “请陛下成全!”

    群臣一起阵阵高呼起来。巍巍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回旋着,仿佛群魔从四面八方向李玄青施压。

    “朕不管!除非你们杀了朕!否则他死都别想踏出这宫里一步!”

    李玄青拿出最强的天威震慑在一片伏跪的头顶上,然而群臣仗着卫云翼死顶住压力,如念咒般一遍遍呼喊“请陛下成全”“请陛下成全”。

    这是一场权力之间的角力。

    最先扛不住的人,输。

    “唉。李玄青,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三件事?”

    颉颃之际,突然卫云翼叹气站起,语出惊人。所有人马上都停住嗓子,齐刷刷看向他——

    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就算是青梅竹马,他怎敢不顾君臣之礼?!这这这……陛下一向最忌讳人冒犯天威,他这不是找死?!

    然而回头再看他们的陛下,却完全不是暴怒的样子,反是满脸惊恐地步步后退着:

    “云翼,不、不要,你不能……”

    李玄青瞪大的眼珠子仿佛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他发疯一般从龙椅上飞扑下来,张开的手掌好像要掐碎卫云翼的喉咙一般!

    “那第一件,就请陛下送我上战场吧。”

    来不及收紧的虎口正卡在喉结上方,没有泻完的尾音还残留在皮肤上,颤抖着。

    “你……你给朕收回去!”

    李玄青仿佛怀着深仇大恨似的死瞪着眼前的男人,简直是要生生瞪死他一般!他的胳膊如猛兽般掐住卫云翼的喉咙,牙齿也用力地咬住嘴角,直到咯吱一声,流下汩汩的血来!

    “啊!陛、陛下!”

    所有人都慌了。只有卫云翼,即使憋得满脸通红,冷汗如雨,还是镇定如山地对视着这个说一不二的暴君。

    “君无戏言,对吧?”

    嘶哑的声音从攥紧的气管里发出来,卫云翼感到自己全身都开始麻痹起来了,痉挛,发冷。

    然后突然,喉咙奇迹般地获得了解放,马上有新鲜空气进来,呛得他咳喘不止。

    “咳咳……喝咳咳咳……”

    “你去死吧!”

    李玄青丢下一句话,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开了朝堂。

    第九十七回下

    “李玄青……”

    “你给朕滚!亏你卫云翼还敢自称君子,竟然连个承诺都守不住!好,你不是想去死吗?朕成全你,你满意了吧?!”

    李玄青脸黑如铁,一把推开卫云翼,自己一个人窝在被窝里面壁生闷气。春心、镜尘和小桃都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缩在墙角里,看着一地摔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不敢捡。

    “言而无信,是我对不起你。可是国难当头,岂能再顾儿女情长?”

    “国难国难,你就知道国难!”李玄青一转身翻身坐起,“朕呢?你把朕放在哪里?朕还是不是你的男人?你!……嗨!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听你的话回来!不回来也就没这些破事儿!没这些破事儿你也就不会想走,也就不会想背叛朕……”

    李玄青越说脸色越难看,刚才若还可以说是漆黑如铁,那现在简直就可以榨出墨汁来写字儿了。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春心,你先带她们出去,这儿的东西一会儿再收拾。”

    “是。”

    春心几个如蒙大赦,赶紧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临走还被门槛绊了下脚,吓得赶紧溜走,头都不敢回。

    关了门,屋里安静了。只剩下李玄青和卫云翼两个人,一个在床上苦怒,一个在地上呆站,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俗话说,夫妻吵架最怕外人在场。果然,旁人走了,卫云翼再坐过来,李玄青也没再推他。

    “小玄。”

    尘封多年的称呼意外地从熟悉的声音里传出来,李玄青身上禁不住一抖。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别的动静。

    “差不多快二十年了吧?自从你出阁之后,我就再没这么叫过你。那时候我就说,你肯定会入主东宫的,果然我走后你就做了太子,比我料得还快些。”

    空气静谧地流淌着,染着金灿灿的日光和粉尘的颜色,如同旧日的回忆。

    “你还记得那年冬天吗?那年冬至的下午,咱们在暖阁里簇着被子读《史记》。你说你想做汉武帝,驱逐匈奴,安定天下,开大宁之千秋盛世,臣西北之万里藩服。我握着书卷,拉着你的手,我说如果你要做汉武帝,我就做卫青、做霍去病,为你回马龙台,把匈奴的公主都抓来给你充掖庭。等赶走了匈奴以后,我再做萧何,为你休养生息,顺天安民。你笑我太贪心,搞不好会像诸葛亮那样累死……呵呵。可是我说,只要能为你和你的子孙打下江山,安定百姓,就是像诸葛亮那样累死我也甘心,只是怕出师未捷身先死……”

    卫云翼顿了顿,他想起之前说过的“酒泉之难”的事,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想想那时候你也才七八岁,我也才满十岁。但是那时候我们就说好了,将来要一起把匈奴人赶跑,好好地为大宁的后人开创盛世,这样后世的史书就会这样写:北逐匈奴,无秦皇之黩武;休养生息,有文景之治才。无干托孤,本是推心置腹;有意许诺,少有青云志哉!”

    “这些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一个字不曾忘记,也不敢忘记。二十年了啊!整整二十年,我跟你都为了这个约定一路拼杀,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我终于在大漠建下功业,打下威名;你也终于登上皇位,手握天下大权。当然,这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我也曾经想过,大概这件事这辈子已经不可能了吧?不过好在上天还算可怜我卫云翼,竟然又给了我这么个机会。明明距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了啊!说实话,我舍不得啊!难道你要我放手吗?难道你已经忘了你我的约定了吗?”

    李玄青没有说话,也没有动。那样子,真的就像完全不记得有过这件事一样。

    他……该不会真的不记得了吧?

    一瞬间的空隙,让卫云翼的心动摇了起来。

    毕竟二十年了,当年只不过是读史书时的一句感慨,自己竟然记到了今天……该不会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得记住的小事?难道只是自己一厢情愿地当成了两个人一辈子的誓言?

    太过难耐的等待和沉默让卫云翼越来越动摇。终于,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会不会连这个约定本身,就只是自己脑子里杜撰出来的呢?譬如说,为了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永远逃离西京的理由?

    第九十八回上

    “是冬至的第二天。”

    床上闷闷地传了一声出来,卫云翼还在沉思中没有出来。

    “啊?你说什么?”

    “朕说是冬至的第二天。”李玄青掀被而起,两眼红肿地盯着魂游天外还没回来的男人。

    “怎么可能是冬至?冬至的下午不是先皇命我们去参加宴请群臣的宴席了吗?那天朕喝多了,所以先皇才命你留在宫里陪朕朕,所以第二天才一起在暖阁读书啊!”

    “啊……这样啊……这个我倒没什么……”卫云翼握着下巴想了想,突然觉得自己刚才义正词严的样子有点滑稽。

    “哼。”

    虽然李玄青没说什么,但是听卫云翼把那天自己的话一字不差地背出来,他心里真的很高兴。——原来一直记得这件事的不是只有自己啊!而且一个字都没差……是不是可以说,至少在当时的他的心里,自己已经重要到可以记住所说的每个字了呢?

    这让李玄青的心里产生了一丝莫可名状的喜悦。

    不过喜悦归喜悦。要说放他走,还是另一回事。

    “云翼,你说的这些朕都记得,朕自然也想驱逐匈奴,保我大宁天下太平。可是你也要明白,凡事有损有得,有利有害,若是功不补过,弊大于利,便是再好的事朕也不会做。放在你身上,就是天下也没有你重要,若要朕冒着失去你的危险,朕倒宁愿把这大宁江山拱手让人。”

    李玄青这话说得是娓娓道来,情真意切,差点把卫云翼活活儿气死。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天下为大社稷为重啊?!

    不过这事儿本来就是自己求他,若是把他逼急了,他是绝对有可能干出甩脸不认账的事儿来的!这年头,不怕无赖,就怕无赖有权力。

    “小玄,你不放心我我明白。”卫云翼强忍住心里的肉麻,坐下来拉住李玄青的手,努力做出含情脉脉的样子,“你若实在不放心,我只挂个虚名随军出战,真正的主将另择良才,我在一旁辅助他可好?如此一来,匈奴人自是不知虚实,以为我亲自上阵,而我有主将替身,危急关头亦可全身而退,这样岂不两全?”

    李玄青听卫云翼这话说得也在理。然而不知怎地,他还是本能地觉得不能放卫云翼走,即使保证性命安全也不行。说得再明白点:自己好不容易花了这一年多的时间,又是凌辱又是哄骗,这才把人弄到手里没几天,被窝还没睡热乎呢,就这么走了,而且这一仗又不知要打多久,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万一再跑了,酒泉那么远,这让自己上哪儿找人去?

    “你要是这样,朕也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得留个抵押,不然你若是一去不回了,朕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卫云翼眨了眨眼。他这才恍然明白,原来李玄青的心结在这里!他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一把抱住李玄青的身体,一边抚着他的背一边在他耳边笑得爽朗:

    “李玄青啊李玄青,你还真是个孩子。当日在东宫里,我不是答应了你会一直陪在你身边,一直到死么?你怎么忘了?”

    李玄青也抱住卫云翼温暖宽厚的背,自言自语般小声嘀咕道:“答应了又怎样?你还答应朕不出征呢,还不是把朕逼成这样?”

    “好好,是我食言在先,我的错。”卫云翼放开李玄青,笑呵呵地看着他,“那你说要怎样才放心?我照办就是。”

    李玄青没想到卫云翼答应得这样痛快,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法子。不过也难怪,这时候的两个人刚刚从东宫度完蜜月回来,正是彼此最贴心最难舍的时候,李玄青这生性多疑的且不说,卫云翼自然毫不怀疑自己,怎么可能出去打个仗回来就把什么都忘了呢?自己可是拿三十年的生命做赌注决心跟他走到最后了啊!

    然而“世事难料”总是年轻人不能理解的道理。卫云翼虽然已过而立之年,可是他这一生实在太顺利,太如愿,除了卫家冤案一事有如晴天霹雳让他痛恨苍天无眼——不过一旦知道是有人蓄意加害,这事也就成了可以理解的事。所以,虽然遭遇不虞之灾,虽然被迫沉溺男欢,可卫云翼还是顽强地为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路;对于自己的人生,也还是觉得握在自己手中。

    却不知,所谓人生不过是上天手中的棋子,翻手为是,覆手即非。

    第九十八回下

    “云翼,这就是朕的太子,今年八岁,名字叫继昀。”

    李玄青侧过身来,一个相貌清俊的少年一身素整地从他身后走出来,漂亮的眸子略望了一眼卫云翼,随后规规矩矩地低头向他行礼。

    “见过太傅。”

    虽然少年的举止无一处可以挑剔的,然而不知怎地,那一瞬间的四目相接让卫云翼感到一股寒冷的敌意。

    “见过太子殿下。”

    卫云翼按捺下疑惑,从座位上起来,向他回礼。

    “继昀,朕告诉过你,虽然卫大人名义上是你的太傅,但是实际上是你的母后,所以你要以孝母之礼待之,明白吗?”

    “儿臣明白。”

    虽然是父皇的命令,可是接受一个男人做自己的母后无论如何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吧?然而这个八岁的孩子却像一个成年人一样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这让卫云翼的心里更增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孩子,不简单。

    “云翼,今天开始继昀就在这里和你一起住,一直到你走。你也不要去什么秘书省当值了,在家里好好教导他。”李玄青没有察觉到异样,笑着对卫云翼说道。

    “不敢不敢,殿下一表人才,恐怕还是我向殿下讨教得更多才是。”

    卫云翼知道,李玄青的打算是想用这个孩子拉住自己自己的心——毕竟,卫家的人已经死光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小乔也跟着她母亲谢湘君嫁到别人家里去了,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另找个孩子过继成自己的儿子,这样就算将来自己不想回来,也会多少顾忌这个孩子的处境。

    虽然仍不是万全之策,到底聊胜于无。

    “咳咳。”李玄青一见两个人一拍即合,心里略有点不痛快,“云翼,朕虽然让你跟他培养好感情,可你也不许有了他就忘了朕,听到没?”

    卫云翼正琢磨着怎么跟太子李继昀好好相处,哪里想到他这个方向去?一听这话马上脸上挂不住火,当了小孩子又不敢声张,只得暗暗地在心里骂了他几百遍,却没注意到那一旁站着的孩子眼里一道精光闪过,嘴角勾起一个难以察觉的笑。

    晚上,李玄青为了安排卫云翼出征事宜和大臣们在书房里讨论到深夜,只得叫李霖福传话让卫云翼先睡。卫云翼知道李玄青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便独自梳洗了,在镜尘的服侍下上床睡觉。结果镜尘走后不久,卫云翼迷迷糊糊间还未睡踏实,突然感到有什么人正在黑暗中慢慢接近自己身边!卫云翼惊得双目猛地一睁,只见惨白的月影下,一个瘦小的身子穿着雪白的内衣飘在自己帐外,一双眸子冷冷地俯视着自己,像是看着什么污秽不堪的东西,充满厌恶和鄙视。

    “你、你是继昀?”

    卫云翼的声音虽然听上去还算镇定,但是心底里已经发虚发寒到不行了。

    “是。母后,我做了噩梦,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少年的声音带着稚嫩的娇气,只不过这娇气配上他这一副惨白的容貌,总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怪异感觉。

    “当然可以……但是一会儿你父皇会回来……”

    卫云翼不好当面回绝,只好拿李玄青出来挡箭。

    “没关系,等父皇回来了我就回去自己睡。”

    少年微微一笑,然后也不等允许,径自就打起帘子上了卫云翼的床。冰冷的身子马上钻到被窝里,软软地贴在卫云翼怀里。

    “母后,你好暖。”

    第九十九回上

    李继昀乖顺地贴在卫云翼怀里,好像真的因为他的存在而安心了下来,闭上眼睛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卫云翼起先虽然错愕,不过渐渐也就放松了下来,心想他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能有些什么心思呢?不过是刚来这边心里胆怯,来找自己撒娇,自己是个大人,总要多照顾他一些。

    想清楚了这些,卫云翼也就放了心。于是月色朦胧,睡声酣酣,卫云翼抱着怀里的少年慢慢地沉入梦乡,然后一片乌云遮住了月光,屋里瞬时暗了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嗯……”

    “嗯……咕……叽……”

    “嗯……嗯……”

    “咕……唧……啾……”

    “嗯……嗯……嗯?”

    “啊,母后,你醒了?”

    卫云翼睁开睡眼,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好在乌云正好又一次离开,于是月光洒满屋内,借着皎洁的月光,卫云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境况。

    那一瞬间,卫云翼惊愕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自己的怀里,八岁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扯开了自己的衣襟,正趴在自己怀里咬着自己的乳头,少年的唇上还盈盈地闪着口水,一双眸子摇曳着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有的光,你说是淫荡也不是淫荡,你说是疯狂也不是疯狂。

    “你……你……”

    卫云翼的常识显然让他无法解释当前的场面。如果是李玄青倒也罢了,这个孩子……他……他怎么……他才八岁啊?!

    “母后,我饿。”

    少年故意撒着娇,唇舌马上又动起来,拼命地吮吸着卫云翼的小乳。

    “如果饿的话,我马上叫镜尘……”

    “不,母后,我要喝你的奶。”少年明知卫云翼是男人,却故意说出这种话来,很难说不是有成心羞辱的意思。

    “我……我没有……你起来,你不要这样。”卫云翼强忍着乳头传来的快感,一边用两手使劲推开李继昀的怀抱。——如果李继昀不是李玄青的儿子,卫云翼现在肯定一脚把他踹地上去了,而且还要追上去连踩带踹,不把他踹吐血决不罢休!不过现在的情况,只能忍耐!

    “为什么?”少年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诡异的笑来,“难道母后这里是碰不得的?”

    李继昀这个小恶魔显然看出了卫云翼的忍耐,他心知以自己太子的身份,卫云翼无论如何恼怒都断不敢对自己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于是两只手更加放肆起来,竟然伸手一扯把卫云翼腰间的束带抽了!然后蛇一般的胳膊顺着衣襟往摸下去,直摸到他腿间的龙阳,小手一绕,直接向着软囊后面的小穴袭去!

    “你……你……”

    卫云翼又惊又窘,手忙脚乱,想打也不敢打,想推又怕伤了他。

    “母后,”慌乱之间,李继昀的声音不知怎么突然阴冷起来,他的舌尖还舔着卫云翼的乳粒,手指上却已经带了狠劲。

    “你在父皇怀里,也这么淫荡吗?还是更淫荡?不过是个男人,就让你连尊严都不要了?果然是天生的贱骨头,就爱在男人胯下讨生活!”

    “啪!”地一巴掌扇在李继昀的脸上,幼嫩的脸颊上马上浮现出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来。李继昀恶毒的嘴巴终于住了口,惊愕的眼神难以置信地望着卫云翼。

    “你竟敢……打我……”

    李继昀只有在这个时候的眼神才符合他一个八岁孩子的身份。卫云翼横眉怒目地瞪着他,三下五除二把他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甩下去。

    “这是轻的。我若用力,你现在已经趴在地上吐血了。”

    李继昀看了看卫云翼健壮的小臂和拳头,他知道卫云翼这话不是夸张,身上本能地一缩,小耗子一般退到了床角,后背靠着墙。

    “就……就算你打死我也没用!反正我痕迹已经做好了,等父皇看见,他自会替我报仇的!”

    稚嫩的声音说着最恐怖的话。卫云翼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念之间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的举动绝不只是羞辱自己那么简单!他赶紧扯开自己的衣襟借了月光看去,果然一路吮吻和手指掐过的痕迹,散落在最隐秘的地方,别人当然看不到,但是李玄青绝对会发现!

    以李玄青的多疑和暴虐,搞不好又是一场狂风暴雨。卫云翼的脑海里迅速闪过那锁在楼里夜夜凌辱的日子,还有那东宫里肆虐的欢爱,嗜血的目光……

    第九十九回下

    “你怎么会……算到这一步?”

    对一个八岁的孩子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想像的……

    “不要把我想得太简单。怎么说我也是当朝的太子,若是这点本事都没有,怎么继承我父皇的天下?”

    李继昀看到卫云翼惊慌失措的表情,马上露出一副得意的神态。

    “你就不怕我现在要了你的命?”卫云翼勾起右手的拳头威胁道,小臂上的肌肉马上紧绷如铁。

    “你,你不会。”李继昀看了一眼卫云翼的拳头,躲躲闪闪的目光虽然还是怕打,却完全没有怕死的样子。

    “只要我是太子,你就不可能伤我性命!毕竟太子可是国之根本,而且现在匈奴压境,随时都有可能攻入西京,到时候如果没有我这个太子监国,父皇怎么能高枕无忧地去东都避难?而且,要是天下百姓知道是你杀了太子,谁还敢让你带兵去打匈奴?”

    李继昀的话虽然简单,却是句句说在卫云翼的要害上。卫云翼狠狠地捏了捏拳头,终于还是松开了。

    “说,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卫云翼不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能想到这个程度。更重要的是,他不明白一个八岁的孩子为什么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

    “你还是别问了。我都说了,这些事都是我自己做的,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恨只管恨我就好,我李继昀绝不推脱!”

    虽然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嘴巴却是硬得很,倒是个有骨气的汉子。

    “好,我明白了。”

    卫云翼低头从床上跪起身来,长臂一伸一把拎住少年的衣领,猛地揪到自己眼前,狠狠地用眼睛瞪着。少年虽然吓得身上一抖,但是显然也不肯示弱,同样回以凶恶的目光。

    “李继昀,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恨我?就算我卫云翼以色事君,也和你没有关系吧?”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此话一出,李继昀眸子里的恨意竟更浓了,简直要浓得滴出黑血来!

    “卫云翼,我这条命就是为了恨你而生的!除非你先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死在我手上!”

    一听此言,卫云翼满腔的怒火瞬间凝固成了石头。李继昀见他犹豫的瞬间,趁机一把扭开卫云翼的手,转身就跑了出去,只留卫云翼一人,惊愕地坐在床上。

    卫云翼啊卫云翼,你到底做了什么,怎么会被人恨到如此地步?!

    另一面,李继昀一边往自己的屋里跑一边忍不住就落了眼泪下来,一推开门,二话不说就扑到床上抓着被子又撕又咬,被仇恨激出的泪和口水如鲜血一般濡湿了艳红的被面,那样子简直如一只被夺去双亲的小兽,疯狂地撕咬着已经残破不堪的尸体。呜呜的哭声似乎是从心底里最深处呕出来的血,里面却不是悲哀,只有彻骨的恨和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人……

    颤抖的身躯在被子里显得那么脆弱和瘦小,月光如薄纱般笼罩在他的肩上,仿佛幻化成两只素白的女子的手,轻轻地搂住他的肩膀。

    “殿下,殿下。”

    李继昀听到人叫自己,这才抬起泪眼,斜着眼睛向地上望去。

    “父皇回来了?”

    “是。”

    “回去告诉李大人,一切都如计划进行,多谢他们拖延时间,回头我必有重谢。”

    “是。”

    黑影如来时一般神秘地消失了。李继昀低头看了看泪水打湿的被子,然后回头向窗外望去,只见皎洁的月光依旧那么温柔,只是被乌云遮住了一半。

    “娘亲,虽然你一直劝我不要,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无论对还是错,孩儿都只能继续走下去了。请你为我在佛前祈祷,保佑我一定要成功……”

    清澈的眸子含着清澈的泪水倒映着清朗的月光,那么单纯而漂亮,好像没有掺杂过一丝杂质一样。

    那是连杂质也没有的。恨。

    第一百回上

    本来以为卫家的冤案调查暂时告一段落,李玄青这里也好说歹说安抚成功,自己总算可以毫无牵挂地踏上战场了,结果没想到,临走之前,半路上又突然杀出这么一个李继昀来。这让卫云翼心里突然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总觉得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后果可能会可怕得超出预料。

    顺带一提。关于那晚李继昀给卫云翼设的陷阱,虽然当时想想觉得阴险毒辣,等到一个人在被窝里想了一会儿却也不是全没办法。譬如说,趁李玄青刚上床还没来得及查看自己的身体,自己就主动向他示好求欢,于是迷迷糊糊地就变成了龙蛇纠缠,爽快还没爽快够呢,哪还有心思想别的?李玄青万事不知,只当卫云翼是要走了舍不得自己,也就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他好几天的殷勤。等到那痕迹三五日地渐退了,差不多也到了卫云翼上路的日子,李玄青执手相看泪眼还不够呢,自然也就不再想别的。

    这就是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怪只怪李继昀是个小屁孩儿,只看得到他父皇的霸道,哪里明白他父皇和那人间的恩爱呢?

    这且不提。只说卫云翼马上就要走了,这一边一想到李继昀心里就不大安生。要说也不是怕他,只不过他那日的举止怎么想都是有人在背后指使的,若是个机灵的小太监做参谋倒还好,若真是涉及到什么朝廷大员,恐怕这事儿就没那么简单。

    “春心,我此去少说半年,多说怕是一年以后也回不来。我本想别的事等我回来再说,然而事情有变,怕是要烦你在我不在的时候把事继续做下去。”

    二楼房间里,春心一如既往妥当地站在卫云翼面前,仔仔细细地听他的安排。

    “大人尽管安排,春心一切照做便是。”

    卫云翼见她答应,便点了点头,然后向一旁桌子拿了一叠账簿样的东西。

    “这是往日记下来各王府私邸里侍女丫头的名字,我走后要叫镜尘继续去打听,切记不要让小桃知道。”

    虽然小桃不知道青鸾的身份,然而这事毕竟与青鸾利害相关,若是逼到急处,两人合伙潜逃还是小的,倘或对方抓了前去打听的小桃做人质要挟青鸾,自己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冒险不得。

    “还有这个。这是我叫小桃去跟说书人打听的关于当年卫家冤案的流言,我走后这件事叫青鸾来做。”

    青鸾身手好,进出城方便,而且卫家往日对她有恩,叫她调查关于卫家冤案的流言她应该会尽力。当然,因为此事可能关系到她的恩主,所以若不是时下人手紧缺,卫云翼也实在不想动用她。

    “那小桃呢?”

    聪明如春心自然看出卫云翼对小桃另有安排。她虽然不知道青鸾与卫家那一段旧事,不过既然卫云翼敢用她,那便是有他的道理,她只管照做就是。

    “小桃的话,我会叫她一直盯着后宫的动向,她以前是丽妃手下的人,这应该是她的本行。还有就是,替我注意太子的饮食起居,每日报来。我走以后,最不放心的就是他。”

    说实话,卫云翼对后宫那些女人的阴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毕竟李玄青在,后宫对自己怎么也折腾不出什么事儿来,所以叫小桃盯着后宫不过是个幌子。真正让他在意的,却是太子李继昀。

    没错。这个八岁的孩子,不知怎么总让他有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和熟悉感。是在哪里见过他吗?后宫里?还是哪位大人府上?而且卫云翼隐隐有一种直觉,好像这个孩子,才是连接所有阴谋和故事的关键。

    “此外,秘书省的廖文廖大人是我的同僚,有什么公事可以去与他商谈,他自会帮你。私事就找常友之常大人,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商量,不必避嫌。”

    春心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点了点头,待卫云翼仔仔细细地又把各项要注意的事情交代完毕,她这才斟酌了半晌,问了一句:

    “若是陛下问起,我要如何回答?”

    这倒是卫云翼没想到的。以前这事是他自己统领,就算李玄青问起自己也可以不睬他;现在既然春心统领,若真是李玄青问起,她断不可能冒着“欺君”的罪名隐瞒下去。然而若是坦白,又怕他乱想……

    “若是陛下问起,你就叫陛下直接来问我,你一切不知就是。”

    虽然知道这话没多少用,到底是个法子,春心也就点了点头。

    “以上事情每个月写封信来通报,不要假手他人,你直接派人送来,切记。”

    “春心明白。”

    “若是有大事,也可随时来信。”

    “春心明白。”

    卫云翼想想没别的事,就叫她出去了,顺带叫她把小桃叫上来。

    “是。”

    春心应了后,转身就拿着账簿出了门,回屋去叫了小桃,又找了个理由派镜尘出去做事,这才把床底下的药箱抽出来,把一大堆瓶瓶罐罐小心取出,拆下箱底的夹层,把账簿平平整整地放在下面,装好夹层,又把瓶瓶罐罐放在药箱里,盖上盖子,推回床下。

    第一百回下

    因为第二天就要离开了,所以卫云翼心里明白,这一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说老实话,太子李继昀也好,后宫的丽妃们也好,甚至那躲在幕后看不见的敌人也好,卫云翼总还是千丝万缕地系在手里,掂量得出他们的分量,想得出应对的法子。唯有两样东西,是卫云翼绞尽脑汁、筋疲力竭也把握不住的:一个是大漠深处的胡人,一个是自家床上的皇帝。

    胡人把握不住是理所当然的:本就是异族离心,无法用常理判断,再加上逐水草而居,总是神出鬼没地如狼一般。自己和他们打了十年的交道,尚且不能说每战必胜,更何况一直躲在长城背后抓地痞流氓的年轻将军们。也不怪他们拼死把自己推上去,谁不惜自己的脑袋呢?

    至于自家这位皇帝……唉,真是一想到就头痛。胡人尚且知道见好就收,日落归家,这一位却是只知道纵欲,纵欲,纵欲,完全不知道看情况。而且最重要的是,胡人不听话自己可以打,李玄青乱来,自己除了陪他还能有别的选择么?明天就要出征了,若是明早被弄得起不了床……

    卫云翼苦恼地皱了皱眉头。然后从浴盆里起身出来,任镜尘擦乾身体,换好乾爽的衣服,便若有所思又仿佛魂不守舍地走到床边,直接躺了下去。

    “大人……是不是太累了?”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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