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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9节

    葛朗台伯爵阁下 作者:司泽院蓝

    第39节

    想用高官厚禄打动法拉第,还不如劝法拉第一句国家利益至上呢!但以罗斯柴尔德的秉性,这种可能他们想也没想过吧?又或者想到了,但就算说出来,只要对他们有些了解的人也都会觉得超出了能想象的虚伪程度……

    维克托的反应是斜着眼睛瞅了夏尔一眼。真是,夏尔哪回说到法拉第时不是夸奖景仰啊?别说法拉第看得出,他也看得出好吗?但他现在也知道,和夏尔在这方面较劲完全没有意义,因为一点用也不会有。最好的方式无疑有且只有一条,就是转移话题——

    “你看出陛下的意思没有?”他问道,小心地控制了音量,“我觉得陛下已经产生了某种倾向。”

    夏尔晋升为国王面前红人的时间远远少于维克托,所以这时候有一点点惊讶。只是一点点而已,因为他知道路易十八确实拥有贵族中少见的、对将来形势的准确判断力。“你的意思难道是说,”他沉吟道,“陛下已经知道了我们想做什么、并且也打算支持?”

    “知道是肯定的,毕竟我们和那边势同水火,除非眼瞎才看不出来。”维克托点点头,又摇了摇。“但支持的方式就比较说,阿图瓦伯爵好歹是陛下的亲弟弟。”

    这话只是场面话,因为他们谁都知道,阿图瓦伯爵自己可不这么想。说句难听的,阿图瓦伯爵巴不得路易十八赶紧挂掉、自己好马上成为查理十世呢!

    “我听你这话的意思可不像是不知道。”夏尔慢条斯理地道,翘起一只脚。强调国王和阿图瓦伯爵的兄弟爱?消遣他呢?

    “过不了多久了吧?”维克托说,像是回答又像是自言自语。“但在那之前,”他欺身靠近夏尔,有意无意地往夏尔耳朵里吹着气,“先把我们俩的问题解决一下?”

    第124章

    参观完实地,一行人就踏上了回程。因为英国使团还有些人去往法国的其他地区,商定看完后在巴黎汇合、好做出统一决定。

    假使有人担心途中生变、夜长梦多的话,那也不会是夏尔。因为虽然罗斯柴尔德蹦跶得最欢快,但他们并不是实际上英国纺织业的大头,只是开始想要介入而已。所以夏尔首先考虑的合作对象,根本就不是他们。

    这点再加上法拉第的缘故,夏尔并不愿意显得锱铢必较。不管怎么说,他是真心想要合作的,而不是故意吊着英国人的胃口;另外,法拉第毕竟是英国人,他不愿意让对方在这些地方受到别人不必要的质疑和为难——

    在水库边上时,法拉第只求能保证现时的研究环境不受打扰,难道他会做不到吗?他永远只会提供更好的选择!

    另外,合作的目的就是进一步和英国人交好,弄僵了对谁有好处?他们通过经济合作侧面获得英国对法国政局的支持(或者说是不反对),而英国人则可以通过这条途径缓解国内财政危机;各取所需,不是皆大欢喜吗?

    所以当罗斯柴尔德兄弟俩最终找上夏尔的时候,就算夏尔明知道对方在私底下动了不少小动作,他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按照礼仪热情接待了他们。

    虽然已经成为了全法国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但夏尔依旧没有从之前的房子里搬出去。本来总有一只眼睛在关注别人做什么的人肯定会对这种事情横加非议,但巴黎葛朗台要在波尔多建造新城堡的消息已经传扬了出去,于是碎嘴长舌也不得不消停了。

    詹姆斯和内森也知道这点,但他们关注得更深入一些,觉得这正是夏尔沉得住气的一种表现。

    通常情况下,一夜暴富除了带来黄金之外,更多的是对人心理的考验。无论是自己挥霍还是被人盯上,因为飞来横财而死于非命,这种情况绝对不少。

    夏尔的情况就是典型的暴富,但急遽而来的财富和地位并没有让他晕头转向。这对夏尔自己来说无疑是好事,但对他的对手、或者说他不中意的合作对象来说,就是个很大的难题了。

    从米歇尔的含糊态度以及法拉第的不冷不热中,詹姆斯和内森已经预见到了他们此行的难度。关键在于,米歇尔那样的老狐狸也就算了,不合作肯定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但连贫民出身的法拉第都不买他们的帐,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亲爱的伯爵阁下,您可真是人见人爱,”内森这么说,脸上端着笑、心里却是酸的,“我猜一定有人向您请教这其中的秘诀?”

    “您真是过奖了,亲爱的罗斯柴尔德先生。”夏尔笑眯眯,“我只是觉得,大家彼此都认识,不是和气生财更好吗?”

    和气生财……吗?真要是一团和气,怎么可能在复杂的局势里站稳脚跟?就算夏尔明面上的确没有和谁红过脸,至少也应该是,该强硬的时候绝对不会退后吧?

    不仅内森这么想,詹姆斯也一样。任谁才接连遭遇两次失败,都不会再轻视对手。眼见着用旁敲侧击的方法不能达到目标,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先提出来关心的议题:“大家都知道,您一贯谦逊。但毫无疑问,这次您依旧是众人当中的主角!”

    “噢?”夏尔小幅度地搅动着他面前的咖啡,似乎满不在意,“我可不敢把自己摆在过于重要的位置上。不管怎么说,做事谨慎一点总是好的,不是吗?”

    得,又来了;如果夏尔真的和他说的一样偏向保守的话,怎么解释他偏向共和派的立场,又怎么解释他在工业方面获得的成就?后面一点更重要——

    冒险才能挣大钱,但并不是所有的冒险都会挣大钱!

    其实罗斯柴尔德们认为夏尔在冒大险并没有错:在蒸汽机发明以后,受到它带来的巨大利益驱动,已经有很多人投入机器开发的工作中了;但那么多的发明,最终也就只有几个能带来良好的经济效益。

    大浪淘沙始见金,谁能一开始就看到一堆沙子中间的细小金砂?

    想想,电本身被科学界发现还不超过两年,夏尔就能将这玩意儿应用到实际工业上、还获得了巨大的成功,可不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但这在知识储备远超当代的夏尔看来可不是冒险,而是在遵循着科学发展规律,简直再稳当也不过了。从这点来说,他也并没有说错,关于谨慎小心的方面。

    至于这种观点上的差距,夏尔能察觉,但他没打算说出来,尤其在对方是罗斯柴尔德的时候。别的不说,就光罗斯柴尔德在控制了米兰、那不勒斯等地的金融之后,还想把手伸到巴黎来,他就决不答应——

    开玩笑,他们是寻找合作者,又不是打算将挣大钱的机会拱手相送!

    因为,欧洲市场是他必须考虑的未来范围;如若他现在和罗斯柴尔德合作,后者就会动用他们已经建立好的消息链和资金链,抢在他之前占据欧洲其他国家的市场——

    这是一个罗斯柴尔德必然会做的事情,让自己家族挣更多的钱;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块儿被包围的法国,还是两家合作的、被包围的法国,前景如何,可想而知。

    如果他们在现时的谈判里不占优势,妥协合作还可以理解;但问题在于,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做一件对他来说很可能是自绝生路的事情?虽然现在让他拓展欧洲业务、或者世界业务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您已经成为全法国的标杆了,还说这样的话,是要让我们都羞愧到无地自容吗?”内森接道,显然还不知道夏尔已经想到了非常久远的未来、以至于直接给他们判了死刑。

    “当然不。”夏尔持续微笑。“但如果您就打算这么夸奖下去的话,我得考虑找个什么东西接起来才是。一个结实的好酒桶够吗?”

    说实话,法国葡萄酒也是罗斯柴尔德想要入手的方向,理由几乎和夏尔的如出一辙——虽然不是最挣钱的,但也算不错了;最重要的是,有些时候,送出一瓶风味成熟的年份酒会比黄澄澄的金子更能打动上位者的心。

    而在法国最有名的五个酒庄里,德伊甘夫人都挺过了大革命后最艰难的二十来年,肯定不会在这时候出售家族城堡伊甘堡;玛歌庄呢,科罗尼亚侯爵花费了十几年心血的城堡刚落成没多久,显然也不可能;拉图庄在塞居尔家族手里,拉菲庄归于勒梅尔夫人名下,上布里昂酒庄则是夏尔在打理——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没有人想卖,罗斯柴尔德一个都买不着!这个前提条件不满足,后面的什么计划都是空谈!

    这么微妙的事情,夏尔提起根本不像是个偶然。想到夏尔提起很可能是因为已经洞悉了他们试图在金钱上统治整个欧洲大陆的野心,内森脸上的笑容不免变得勉强了些。“如果是装满好酒的那种,我想谁都不会介意?”

    “那简直是肯定的。”詹姆斯也听出了这种即将被戳破的尴尬,不由得出声救场。

    但他心里也在狐疑:继法拉第看出他们个人金钱至上的本质后,夏尔也看出了他们家族不可言说的野望?真是那样的话,也太流年不利了吧?

    内森看了看幺弟。本来照他们的计划,如果夏尔不提酒桶,那他们这时候应该已经切入了纺织和钢铁行业的相关话题。但事实上夏尔提了,他们再提就显得更加居心叵测。要不要冒险?

    不过短暂几秒钟的时间,两兄弟的脑海里都爆发了一场战争。

    夏尔终于停下了他搅拌咖啡的动作,端起骨瓷杯子小口啜饮。罗斯柴尔德兄弟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在意;他做决定之前要考虑一段时间,但做了决定之后就基本没人可以改变了。所以,无论詹姆斯和内森接下来说与不说,他的结论都已经摆在了那里。

    最终内森决定冒险。他把身侧的手往后挪了挪,借以掩饰可能由屈起的指节所暴露出的内心反应。“不过话说回来,我想冒昧打听下,您已经有了意中的合作对象了吗?”

    被逼得只能打直球了,夏尔心道。但他面上不显,只道:“原来您对这个也有兴趣?我好像记得,您之前并不涉足此类方面,不论是棉布还是铁器?”

    “什么事情都总有第一次。”詹姆斯接着回答。“我可是听说,您十分欢迎其他人加入、一起发展壮大同一个行业?”潜台词,你看我们不就很有这种实力?

    听出这种言外之意,夏尔抿唇一笑。“当然,”他嘴角愉悦地弯起来,“就算我不想,时代进步也是不可逆转的,您说是不是?”

    时代进步不可逆转?是暗示自己的不得已,还是仅仅是推托而已?

    内森觉得他简直要被夏尔弄到神经衰弱了。是他的错觉吗?当他们碰上夏尔时,夏尔总显得特别难打交道?不然为什么其他人没有提及这点?

    “那可真是太好了,”詹姆斯还抱着一丝侥幸,“也许您也不吝于指点一下我们?”

    “说指点就太言过其实了,我可不敢当。”夏尔果断地脱掉对方给他戴上的一顶高帽子。“我只能说,如果您真的想要经营这些,不用这么客气;有什么问题,我一定竭尽所能地为您寻求解决方法。”

    兄弟俩面面相觑。

    “为您寻求解决方法”?就是说让他们大胆放心地自己去做,然后有问题再问夏尔?

    那怎么能行呢,管理方面暂且不说,夏尔难道会把自己的专利也当成解决方法告诉他们吗?显然不可能啊!

    而这正是夏尔的意思。他当然不会在明面上严词拒绝,因为他从来不是那种当面给人难看的人;他会把该说的场面话都说完,但怎么做还是他说了算。

    罗斯柴尔德想要和他赚同一个行业的钱,他不介意、也管不着;但如果想要借他的东风来赚的话,那很不幸——

    要他答应,除非他脑壳坏了!

    第125章

    这样一来,夏尔和罗斯柴尔德自然谈不成。

    而另一头,国内财政危机成为了有力的推进器,促使大部分英国内阁大臣做出了和首相相同的决定,通过了跨国合作的大框架草案。

    反正纺织业和钢铁业联合会的那些人也都对能大幅提高收益的技术心醉神迷,对吧?就算合作范围仅限于国内生产国内销售,那也值得去试试啊!

    其他细节都好商量,但夏尔的底线就是上头提到的,合作范围仅限于英国国内。这在一部分人眼里看来是循序渐进,在另一部分人眼里就是未雨绸缪了——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像夏尔这样的工厂在哪里都会挣钱的!那些潜在的市场,当然需要考虑!

    詹姆斯和内森的想法当然是后一种。就连他们都不得不承认,把他们摆到夏尔的位置上,他们也不会点头合作。就和夏尔最后和他们说的一样,他们之间的最大分歧在于——

    “我姓葛朗台。”

    罗斯柴尔德们信奉的是家族企业、兄弟合力,在职位任命上坚持只用自家人。从后世的观点看叫任人唯亲,肯定走不长远(事实上也的确没落了);但在现时的确是一种很大的进步——因为大多数人勾心斗角到兄弟也不能信任。

    那么,夏尔一个外人,自然会被排斥在这种利益共同体外。这种根本差距没有办法解决,那他们也就没有办法合作。

    这问题夏尔都知道,詹姆斯和内森更不可能不知道。只能说,他们完全打着为自家的心,没错;但夏尔绝不可能和这样的人合作,因为他不需要借用对方的力量、那就只会吃无形的亏。

    必须得说,这和米歇尔手里拿着几封信就拒绝罗斯柴尔德相比,夏尔的底气更足、足不知道多少倍。米歇尔不答应,罗斯柴尔德们还能想到其他途径;但夏尔不答应,这事就只能黄了。

    无论是詹姆斯还是内森,他们都做过不少投机生意,自然也经历过不少悬着心的时候。按理说,夏尔态度明确地拒绝了他们,根本就没吊着他们;但他们却感觉到了威胁,还是一种不动声色、却让人情不自禁地汗毛立起的巨大威胁——

    一个铜墙铁壁的商业帝国就在鼻子底下初现原形,他们怎么能不重视?

    所以在英法双方最终签订合约后,两兄弟第一时间乘上了去往多佛尔的汽船。不论他们愿不愿意承认,罗斯柴尔德在法国扩张势力的希望渺茫到几乎等于没有。这样一来,还是尽早告诉他们父亲、早做决断为妙。

    而如果要说对英法合作最终达成最喜闻乐见的人,无疑就是两边的内阁头头和大臣们。

    首相利物浦伯爵终于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至少开始解决前任和前前任留下的烂摊子,其他内阁成员也觉得肩上担子轻了点。

    而对法国人来说,黎塞留公爵则觉得,法国更紧密地联合英国,至少能让他对奥地利的时候腰杆更直一些。德卡兹公爵更高兴,因为他还年轻;只要这次起的导向作用够大,他就有更大的指望重回法国政坛!

    总而言之,这风向吹啊吹,很明显越来越倾向于中产阶级了。保王派大势已去,一路被吹枯拉朽。而维克托暗中进行的拉人工作无疑越来越顺利,因为大家都不是傻子、知道该做出对自己有利的选择。

    儿子忙着,老爹也没闲着。

    英国使团回到巴黎的时候是六月初,等离开时都六月中下旬了,接下来正好是夏尔的生日。弗朗索瓦瞅准了时机,在这之前的两天提着精心准备的礼物登门拜访葛朗台家。

    纪尧姆早前就已经认识了弗朗索瓦,自然热情非常地接待了自己的这位新朋友。这新是相对认识时间来说的,并不代表着不熟悉——因为两个上了年纪的老爹简直相见恨晚,在去波尔多和去埃佩尔纳等地的时候都哥俩好地混在一块,关系已经相当亲密了。

    所以等夏尔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老爹和维克托的老爹挤在桌边上喝酒的情形。两人脸颊都酡红了,桌子上摆满了打开的酒瓶,看样子把他多次去波尔多收集的珍藏开了至少一半。

    这么能喝?

    夏尔眉毛微微抽了抽,出声唤道:“父亲,拉菲特先生?”

    “哎呀,亲爱的夏尔,你终于回来了!”弗朗索瓦一看夏尔就眉开眼笑,连连招手让他过来,“你的眼光可真好!这些,这些,还有这些,”他小幅度挥舞手臂,指过一大片做了简单标签的酒瓶,“口味都太棒了!”

    纪尧姆喝酒并不太快,所以这会儿还没上头,勉强还记得儿子收集这些葡萄酒是有正经用处的,不能喝光。“因为你就要生日,弗朗索瓦提前拿来了几瓶上好的年份酒。所以我也拿出了我们的一些窖藏,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好酒!”

    “别说得好像我觉得你们家的酒不是好酒一样啊,亲爱的纪尧姆!”弗朗索瓦纠正道。在酒精的刺激下,他舌头似乎不太灵活,发音都有些模糊了,但眼神依旧很亮。“我的意思可是,你家夏尔真是太能干了!你知道维克托会怎么做吗?他的好酒都要藏起来,绝不让我放开肚皮、痛痛快快喝一场!”

    如果痛快喝是要喝成醉醺醺的话,那老年人果然还是要节制一点吧?夏尔默默心想。他隐约知道弗朗索瓦在采取曲线救国策略,但他不太介意。

    “当然,礼尚往来是必须的,亲爱的父亲。”他这么回答纪尧姆,又转向弗朗索瓦道,“感谢您精心准备的礼物,我很喜欢。”

    弗朗索瓦直瞅着夏尔,那样子就好像夏尔脸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花。“真的,纪尧姆,亲爱的老弟,你真是比我好运多了!如果我家维克托也像你家夏尔一样——不,只要一半就好——我就能高兴得给教堂捐一座纯金雕像还愿了!福利院什么的也可以!”

    纪尧姆含糊地应着,他现在精神松弛,反应不特别灵敏。而夏尔听得后脑勺挂满了黑线——亲,你今天来是给我送生日礼物、然后顺带踩自家儿子好几脚的吗?

    这么想着的他再瞅了瞅桌上林立的酒瓶,不由头疼起来。“父亲,您累了吗?”他迂回劝道,“不如您带拉菲特先生去体验一下我们家里新建的泡澡池子?我再让人去给您找按摩师来?”

    “泡澡池?就像巴登温泉那样的吗?”弗朗索瓦一下子被提起了兴趣。

    纪尧姆也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啊,”他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在微微挺胸,因为骄傲,“夏尔说,多泡泡澡,对我的腿脚有好处。您也知道,人一旦上了年纪,刮风下雨,天气一冷,身上就这里那里不舒服啊!”

    “而巴登温泉又太远,来回总是更花时间和精力!”弗朗索瓦帮他补上后面的话,略有惊异,“还真看不出来啊……”夏尔平日里看着根本不怎么花钱,在照顾自己老爹方面倒是很舍得!

    夏尔微微一笑。“既然您这次来了,就好好享受一下,好吗?”

    弗朗索瓦当然不可能拒绝,于是夏尔成功地将两位老人家在不醉不归的边缘上拖了回来,然后转头在叫按摩师来的时候顺带也叫了维克托——弗朗索瓦难道会无缘无故地跑到他家里来吗?就算顶着送生日礼物的由头,也肯定有别的原因!

    等维克托一到,他首先关注的也是桌子。但剩下的葡萄酒夏尔已经让人收起来了,所以他只看到了干干净净的桌面。“父亲他喝了很多吗?”他问夏尔,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这会儿简直是板着的了。

    “也许,但至少还能听懂我说的话,回答也还算流利。”

    维克托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没过量。”虽说葡萄酒喝一点有助身体健康,但照他爹弗朗索瓦那德性,身体不好又嗜酒——“一没看住就喝太多!”他愤愤道。

    夏尔很少看见维克托这样的反应,不由笑了。他们俩在这方面倒是很有共同语言——维克托母亲早逝,只有父亲;而他的母亲也过世了,孝顺对象同样只有纪尧姆。这样一来,他们对老爹就比一般人更着紧些。

    “没事,我吩咐过了,等他们泡澡完直接安排吃点宵夜,然后送去休息。”夏尔侧头看了看维克托,“我想你父亲大概是这意思?和你一样?”就想留宿他家?

    “目的的确一样,但出发原因绝对不同。”维克托承认得毫不犹豫。

    纪尧姆早前一直惦记着让夏尔娶个贵族小姐,最近虽然没提过,但也要未雨绸缪啊!他爹这是担心他遭遇来自岳父的压力呢!

    至于他自己,目的当然更明显——能和夏尔睡一张床上的机会,绝不能错过!

    夏尔没忍住对维克托坦承自己居心的话翻了个白眼,但马上又笑了出来。“你脸皮总是很厚,”他意有所指地道,“从我认识你开始,唯一没变过的大概就是这点了!”

    “多谢夸奖。”维克托脸不红心不跳。周围没人,他大胆地抓住了夏尔的手,细细地在手心摩挲。

    “你这么说的话,就是相当相信你父亲的能力了?”夏尔又问,挑着眉毛。“不用我和我父亲说,你就先去摆平了?”

    “那当然。”维克托完全肯定,“你忘记了,我们说好的,一起不结婚?我当然不会让你有后悔的机会!”

    “我该夸你把拉菲特遗传的算无遗策也用在我身上了吗?”夏尔好笑道。但不管怎么说,有人在为两人的未来步步为营,怎样也不会觉得讨厌的……这么想着,他反手握住维克托的手臂,一勾头吻了上去。

    第126章

    显而易见,这一天里,葛朗台和拉菲特两家的老爹和儿子都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待到翌日里起来,儿子们继续去工作,而无所事事的老爹们就开始为夏尔的生日宴会忙了起来——

    因为在英法两国进行商业谈判期间,纪尧姆深感儿子可以独当一面,于是愉快地辞掉了商务法庭法官和国民卫队上校的职务,准备专心养老、顺带帮夏尔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虽说巴黎葛朗台现在身份水涨船高、为防树大招风不宜大肆操办,但在家里弄个小型沙龙总是没问题的吧?

    夏尔素来知道自家老爹爱子心切,也就随着纪尧姆去了。照他想的,发请帖的时候低调点,顶多也就十几二十来个人。维克托那头似乎也把有意向的人联络得差不多了,说不定也可以借着他生日的由头聚在一块儿,商量共举大事。

    这想法一点问题也没有,奈何宾客里冒出了个夏尔之前根本没想到的人。

    “夏尔,这位就是布朗舍子爵阁下,你的亲舅舅。”在生日宴会即将开始前,纪尧姆这么介绍,语气和表情都有点暗藏的勉强。

    也无怪纪尧姆各种不爽快——因为这位布朗舍子爵阁下,正是他夫人、也就是夏尔母亲艾米丽的大哥。但鉴于艾米丽是私生女,除了能分到遗产外,其他方面都和布朗舍家没有任何关系,就连姓氏都是随她母亲、而不是随上代的布朗舍子爵。

    至于同父异母兄妹之间的关系,从纪尧姆要给夏尔介绍就能看出来了。夏尔如今已经二十四岁,甥舅俩之前哪怕见过一面,他现在都不用这么多此一举啊!

    要论疏远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艾米丽本身就是私生女,不招正牌布朗舍子爵夫人的待见;然后,她和纪尧姆结婚时,纪尧姆还只是个普通的、到巴黎来闯荡的外省人,实在犯不着让他们这样的贵族屈尊相交。

    如果说纪尧姆的哥哥、索缪的葛朗台在纪尧姆婚礼后就没见过面而生疏的话,布朗舍家和巴黎葛朗台家就从未熟悉过!就连纪尧姆和他这位大舅子,见面的次数也不超过三回!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和气保守如纪尧姆,显然也不可能给这样堪比陌生人的亲戚发请帖。

    但是,布朗舍子爵就趁着纪尧姆在大门口迎接客人的时候冒了出来,还带了给夏尔的生日礼物,他实在没办法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把人赶出去——

    没错,他当年的确抱着娶一个贵族小姐(哪怕是私生的)、然后踏入巴黎上流社会的想法,但布朗舍家的冷漠态度早让他死心了。

    所幸他也并不是完全出于往上爬的理由娶的艾米丽,婚后生活还算幸福美满,他也就把这茬忘记了,只认为夏尔将来一定得娶个正牌的贵族小姐。

    这样想着的纪尧姆后来连布朗舍家的情况都懒得打听,只在去年隐约听说老布朗舍子爵过世,长子、也就是现在的布朗舍子爵继承了爵位和爵徽。

    听过之后,纪尧姆几乎马上就忘记了,这消息只是从他左耳钻到了右耳又出去了而已。相比于他没说过三句话的老丈人的葬礼,他那时更担心夏尔在美国的安危!

    谁能想到,之前死活都看不起他们家的,这会儿突然死皮赖脸地缠上来了呢?

    虽然夏尔对于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舅舅只有“你谁啊”这种感受,并且坚信对方不请自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但他看出了纪尧姆的为难,只莞尔一笑:“您好,亲爱的舅舅。”

    虽然他觉得他等下就能把他所谓亲爱的舅舅扫地出门,但他在众人眼里可是谁也不得罪的老好人夏尔,不是吗?

    “很高兴见到您,亲爱的外甥。”布朗舍子爵勉强端住了礼仪姿态,但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果然一如德·奥布里翁子爵所说,夏尔很好说话啊!

    这个时候就必须解释下,布朗舍子爵心底里其实也是支持保王派的。但他没那么极端,毕竟他只是个一般般的子爵:守着自己小小的一块封地,布朗舍很容易度过了大革命浪潮。

    然而,德·奥布里翁子爵却不是那么回事。他祖上在大革命之前是侯爵,还有个都尉的职位,同时还是王室侍从;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还是年金,都比布朗舍子爵高出不知道几个档次,只是后来没落了。

    但您知道,有些人总是沉迷于追缅过去的荣耀、从不愿意面对事实,德·奥布里翁子爵先生也一样。

    自从德·奥布里翁一家在美国查尔斯顿偶遇夏尔之后,德·奥布里翁夫人就惦记上了夏尔,成日里念叨,要是有夏尔这样的女婿,不说德·奥布里翁小姐有了好归宿,她和德·奥布里翁先生也得以颐养晚年。

    做丈夫的耳根子软,被妻子耳提面命了好几番后,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在去波尔多的火车上寻了个机会,想和夏尔套近乎。但是上帝一点没眷顾他——还没等他套上关系,夏尔就被另一大群人给包围了,他根本插不进去话。

    德·奥布里翁先生回去把这话一说,觉得这事竞争太大、成不了。

    做妻子的只能恨铁不成钢:“其他人也趋之若鹜,那不是正说明了我们眼光好吗?”

    德·奥布里翁夫人更加坚定了夏尔做她的女婿是个好主意。其实她只恨自己年老色衰,不然她早就抛弃了榆木脑瓜转不动的德·奥布里翁先生,亲自出马去勾引夏尔了!

    在发觉自己在西印度群岛上的产业快要变卖完毕时,德·奥布里翁先生也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再顽固,也不能挽救家里的面粉缸了;妻子说得没错,他们家就需要夏尔这样财大气粗的女婿!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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