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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

    战七国 作者:非天夜翔

    第3节

    轩辕剑怒道:“不脱!下去!孤阻他,你救人找东西便是!”

    浩然还想再说什么,轩辕剑已半空中一个回旋,冲向地面,浩然险些摔了个嘴啃泥,忙不迭地籍着俯冲之力奔了几步,消除冲势。讪讪捡起一把铁剑,追进了树林里。

    轩辕剑“噔”的一声,牢牢插在桥头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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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狂奔,吕不韦与异人各执一把利弩,紧张指向追杀的骑兵,马车在林中穿梭,无数树枝噼里啪啦在头上折断。

    “我引开追兵!你们向西北走!”纵马疾驰的一名秦国少年将军喝道。

    异人喊道:“浩然与子辛为何未曾前来?你唤何名?”

    少年将军吼道:“不知你说的是谁!我叫王翦!走就是!”旋即挺剑朝拉车马股上轻刺,那马吃通,登时发狠力奔,把王翦甩在后头。

    “放箭——!”

    赵国骑兵队长一声令下,箭矢越过密林枝杈飞来,车上众人尽数一惊!

    赵姬护着姬丹与赵政,惊慌道:“你俩伏下去,不可抬头!”

    赵政正要抬头,忽听其母尖叫一声,吕不韦与异人同时惊得撤了弩弓,扑向赵姬。

    姬丹只觉被一股液体溅了满头,一摸脖颈处粘稠血液,吓得大喊起来,再看赵姬,已被一木杆利箭透胸而过,那时间异人已悲恸难抑,大哭出声。

    姬丹只道今日便要丧命于这荒野之外,自知无幸,竟是壮了胆气,冲上前去拾起弓弩,架上利箭,爆喝一声,便扣动扳手,朝那数十名骑兵一通乱射。

    乌云散去,银月临空。

    “师父——!”姬丹手忙脚乱,正换箭时,眼角余光瞥见月下剑仙!

    浩然御剑腾空两丈来高,笑道:“师父来也,徒儿休要慌张——”

    浩然舒展双臂,两脚凌空一蹬,足下铁剑瞬间一化十,十化百!

    剑落如雨!

    天地肃杀!

    近百凡兵在仙家剑诀之下,化作无数铁剑旋转着飞来!

    旷野中诤然之声大作,密密麻麻的剑锋闪着寒光,每把剑俱迎上了一名骑兵!

    只听喊叫声此起彼伏,浩然一招之威,竟是把近百名追兵连人带马,牢牢钉在地上!

    浩然腾空一个翻身,扑向马车,继而单膝微屈,在赵政绝望的哭声中,稳稳落于拖车上。

    李牧尚在快马加鞭,已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妥,那是危机来临的预兆,仿佛有一双眼睛在黑暗的远方窥探着自己的动作。

    说时迟那时快,李牧深吸了一口气,单脚倒勾于马背,灵敏至极的一个翻身,躲到马腹下!

    箭如流星飞来,身后亲兵队里,连着迸出三声呐喊,暗箭扑的射穿一人胸膛,透甲而入,再穿一人,连穿三人!

    李牧勒停战马,抬眼望向桥头。

    子辛一脚屈曲,一脚前伸,坐在岩石上,随手把手中长弓抛到桥下,漫不经心道:“你麾下儿郎,用的俱是铁胎弓?”

    子辛又拣了岩旁长剑,握在手中晃了晃,像是在调整握剑姿势。

    李牧眯起双眼,避开剑锋反射而来的月光,缓缓道:“轩辕子辛,牧敬你武艺强绝,然今日有命在身,不得不战。”

    子辛全身薄铁战甲,在月辉下笼着一层淡银色泽,他单手按着岩石,跃下地来,铁靴稳稳踏于地上,铁石碰撞之声竟是令赵国骑兵齐齐退了一步。

    仅一人守桥,那气势却似乎直有千军万马,直令李牧持枪之手微微颤抖。

    子辛剑尖指地,懒洋洋道:“一千四百四十一名,俱非我之敌。”

    李牧与众兵士均是为之动容。

    子辛又道:“少顷便将有人传唤你回去,李牧,识相回头方是上策。不自量力,以卵击石,非是良将所为。”

    李牧深吸了口气,狂妄自大到了这个地步,平生所见,唯此一人而已。

    “无须多说,今日便向轩辕世兄讨教!”李牧沉声道,继而抬起战枪,朝空中划了个弧度。

    身后兵士齐刷刷地树枪,躬身,只待李牧一声令下,便要冲锋。

    子辛嘴角扬起一抹不屑的嘲笑,李牧俯身于马背上,双目锁定子辛动作,然而就在这一瞬,后方赵王信使飞奔而至!

    “军情十万火急!秦安国君兵发函谷,直逼邯郸西北!田猎会已散,大王传李牧将军速速回援!”

    子辛唰然收剑,随手一抖,长剑断为两截,抬眼望向李牧,目中充满笑意。

    真正亲眼目睹浩然御剑西来,利刃如雨的那一幕,只有吕不韦,此刻吕不韦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浩然有如此本事。

    异人尚且怀抱赵姬,放声大哭,胸口已被赵姬的血液染得湿透。

    赵政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浩然站稳身形,一手扶着车沿,凑到异人面前,赵姬朱唇全无血色,显是快死了,浩然看了一会,道:“别哭,死不了。”

    赵姬断断续续地发出“荷荷”声,浩然伸出左手,掌中钟磬之声作响,轻轻抚上透胸而入的箭杆,继而握紧。

    那箭杆瞬间无声无息地化为粉末飞散,赵姬的瞳孔倏然一缩,浩然再把右手按在赵姬心口上,血止住了。

    赵姬吁出一口气,闭上双眼。

    浩然道:“失血过多,虚弱,休息一段时间便好。”

    周围静得可怕,只剩马蹄有节奏地踏于地上,不断回响。

    浩然略有点诧异,笑道:“怎么?”

    许久后异人方颤声道:“浩……浩然,为何此时才来?”

    浩然看了吕不韦一眼,吕不韦神色如常,自若道:“子辛呢?你二人来时的路上被绊住了?”

    浩然付诸一笑,道:“子辛在阻李牧,稍后便来。”

    破晓时分,马车已驰入平原腹地,车上众人经这一夜鏖战,疲惫得无以复加,各自昏昏沉沉睡去。异人怀抱赵姬,与赵政三人依在一处。吕不韦闭着眼,自坐在另一侧……

    姬丹则摊开了手脚,“大”字型地睡在浩然身旁,打着呼噜。

    日升之时子辛单骑追上,于马背上单手一按,腾空跃起。

    姬丹登时醒了。

    浩然低声道:“睡你的。”遂为子辛腾出位来,让他坐定,又听吕不韦呼吸一窒,显也是醒了,却不睁眼,只假装睡着。

    子辛看了满身是血的异人与赵姬一眼,低声道:“伤了?”

    浩然微有倦意,搬开子辛长腿,坐于他胯间,把头靠在他肩上,彼此互抱着,闭上眼道:“嗯,治好了。”

    子辛只嘲道:“怎伤在那处,也是倒霉。”

    浩然把眼略睁开些许,一面观察装睡的吕不韦表情,一面小声道:“方才治伤时只觉……手感甚好。”

    “促狭。”子辛哭笑不得道。

    吕不韦嘴角不易察觉地抽了几下,表情十分古怪,浩然憋着笑,忍得甚是辛苦。

    姬丹又醒了,揉了揉眼,缩到子辛腿旁,忽道:“师父,你那飞剑怎生练的,如此厉害,你是剑仙么?”

    浩然不予作答,望向吕不韦,只听吕不韦屏住了气息,像是十分紧张,生怕被自己一剑斩了。

    姬丹又问了一次,浩然方迟疑道:“徒弟,我也没什么把握……不知来日你是否能练到我这地步,告诉你也无妨,师父曾经听过一次天书。”

    “天书?”

    浩然低声道:“师父从前本领亦是平平,曾有过一次奇遇,是在个唤紫霄宫的地儿,听过始祖讲道,从那次以后,就像开了窍……”

    姬丹又疑道;“是李耳先生?”

    浩然答道:“不……是老子的师父……鸿钧。”

    姬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事实上殷商封神一战后,道家学术延续至战国之时,因史料缺失与周王室的经卷篡改,在此年代已成了一个断层,战国时人唯知老子,不知鸿钧,就连三清中的另两名道尊,亦鲜少人得知。

    姬丹又问:“天书说的是什么?能教我不?”

    浩然微一沉吟,便笑道:“我也听不懂,既是天书,怎么听得懂?记得住?”

    姬丹只听得一头雾水,浩然忽道:“师父是来寻几件物事的,方才你们在树林里与人交手了?情况如何?”

    说到此处时,浩然忍不住又抬眼观察装睡的吕不韦神色,他朦胧中想到了些许,吕不韦是否身藏某物,方导致了树林中那时断时续的杀戮?

    姬丹仔细思索,道:“方才有人追杀我们……忽的一会儿,那百余骑兵就都顿住了,只顿得一会,又喊着追上,接着又是一顿……师父,你要寻何物?”

    浩然吸了口气,一直沉默的子辛此刻睁眼,缓缓道:“定是仙家宝物,只不知……”

    浩然盯着吕不韦脸色,低声道;“昆仑镜?传闻昆仑镜能截断时间……是上古神器?徒弟,你仔细想想,那会可有异光或是声响,又有谁做了不寻常的事?想清楚再说,万万不可遗漏。拣细的告诉师父,此事至关重要。”

    马车倏然一颠,异人咳了几声,继而睁开双眼。

    第7章 秦军败逃

    王孙异人刚逃离邯郸,下一刻,安国君与王陵率领的十二万秦国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冲破了赵国国境,铁剑直指邯郸。

    赵襄王一面下令边塞驻军回防,并传出了紧急集兵手札,田猎取消,百官,使节仓皇撤回城内,紧闭城门。赵国太后在同一夜朝韩,魏楚分头发出求援信。

    此刻前来接应异人、吕不韦的王翦尚且在赵国西北边境与小股敌军周旋。异人与吕不韦坐着他们的小破板车,摇摇晃晃地驰向历史的某个重要节点。

    赵襄王就像被迎面狠狠打了一拳,而茫然找不到对手还击,要杀秦国质子异人,异人却已逃了,邯郸城中唯剩前来度假的华阳夫人。

    同一时间,魏无忌接到其姐十万火急的求援信,刚从赵国回来的信陵君再度取道太行山,兵发邯郸。

    自长平之战与邯郸之战后,赵军便被打残且打怕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军后,令赵国元气大伤,紧接着的邯郸一役,王龁更足足围城一年之久,时邯郸城内粮草断绝,百姓互食,赵王宁死不降,终于撑到了信陵君窃取兵符,率领魏国军队来援的时刻。

    浩然道:“那就是信陵君窃符救赵。”

    子辛漫不经心道:“唯可怜了魏国将军晋鄙,尽忠听命,却落得被击杀的下场。”

    浩然笑道:“你看问题的方式总是很奇怪。”

    子辛答道:“白起,魏无忌,廉颇,赵括不俱是如此?在战中成就猛将之名,又或败将之名,脚下俱垫着几万乃至几十万人的性命。”

    逃亡路上,沿途大小村镇空寂得不合常理,就连异人、吕不韦亦察觉到了这不寻常。浩然忽道:“你义母华阳夫人留于赵,若秦国来攻,又将如何?”

    异人茫然摇了摇头,道:“她与安国君不和已久,此时辗转到邯郸,投奔赵太后魏媛,便不再打算归秦。”

    浩然点了点头,心想华阳夫人不过是又一名政治斗争中的无辜女子。

    异人忽道:“浩然,秦国将攻赵?”范雎传信急召质子异人回国,此刻已令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沿路百姓逃离,正是战争来临的先兆。

    浩然想了想,道:“我们跑得是时候,说不定这时安国君的大军已进了赵境,唯看李牧手里的那点兵,是否能撑住了。”

    邯郸不会沦陷,这点浩然可以肯定,历史虽因自己的两度来访,发生了些许错位,然而决定了时间轴的因果仍不可改动,安国君即将兵败回国,不久后立异人为储君,便撒手西去,然而李牧只带着数千塞外骑兵,如何能挡秦国铁骑?

    局势给了他最好的答案。

    “朝南退——!”

    先行一步,为众人探路的王翦此刻折回,他从平原的另一面遥遥奔来,满身是血。

    浩然与子辛登时警觉地坐直身子,朝王翦背后的那物望去。

    一只木制的巨鸟展开双翅,身躯连着头颅,足有三丈来宽。

    它滑翔于天空,紧追着王翦而来,巨鸟每扑打一次,背后木翅便发出音传百里的机关摩擦声。

    浩然与子辛同时惊呼道:“那是什么!?”

    吕不韦色变道:“是墨家的机关!快逃!”

    子辛一手按着车栏,正要跃出救援时,浩然心头一动,拉住他道:“等等。”

    马车登时来了个急转,子辛手搭凉棚,满脸疑惑,望向王翦,只见机关鸢拍打木翅那刻,忽地以一个诡异的姿势凝固于半空。

    王翦回身,胸口处射出一道极淡的金色光芒,投向空中张开口的机关鸢。一根黑色铁箭离开机关鸢的鸟喙,保持着斜飞而来的形态,驻留于高处。

    浩然与子辛吸了口气,异口同声道:“昆仑镜!何处来的?!怎会在凡人手里?!”

    王翦瞬间,朝着拖车没命狂奔。

    浩然与子辛紧张万分,马上转身相对——

    “剪刀石头……布!”

    子辛出布,浩然出剪刀,子辛怒了。

    “慢出!少顷再与你算帐!”

    车上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子辛钢铠闪着刺目光芒,已堪堪跃出车去,在草原上徒步飞奔,冲向迎面仓皇逃来的王翦。

    “下马——!”子辛吼道。

    王翦敏捷至极地一翻,藏身于马腹下,子辛速度已提到最高,纵身跃起,单手在马背上狠狠一按,那马登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背脊被按得折断。子辛借此一跃之力,如炮弹般飞上数十米高的天空,迎上了正在俯冲的机关鸢。

    金光从他拳端焕发,天崩一拳,击中了机关鸢的头部。

    轰然爆响,机关鸢化为碎片,拖车在原地一个刹车,停了下来。

    一点黑色的火焰在空中盘旋,继而朝西北面飞扑而去,消失于浩浩长空彼端。

    “……”

    浩然嘴角微微抽搐。

    赵政冷不防问道:“怎么了?表情这么古怪?”

    浩然笑道:“那年轻将军完蛋了!”

    话未完,只听远处战马发出一声临死前的哀鸣,四蹄发软,跪了下来,砰然把王翦压在马下,露出两只不断挣扎的腿。

    秦国大军先锋部队已至邯郸城外,却骤然遇见了先行前来救援的韩国军队。

    韩墨送到的云梯从邯郸城内伸出,如同怪物的触须,虎视眈眈指向秦军。

    安国君的大部队一路沿沁河上游而来。前锋部队在王陵的指挥下开始了第一波攻城战。

    华阳夫人被押到城墙高处,面朝秦国数万把闪着寒光的利弩。王陵一见城头那妇人,登时不敢再攻,忙遣传信兵回头向安国君通报。

    大军按兵不动,墨门遣出近百之机关鸢,在邯郸上空盘旋往复。令兵快马加鞭,从后队本军一路冲来:“报——!”

    王陵得到了最后的授意,一声令下,万弩齐发,把安国君曾经最为宠爱的嫔妃,华阳夫人射死在邯郸城墙高处,铺天盖地的弩箭飞进城内,拉开了侵略战的序幕。

    王翦疲惫交加,朝轩辕子辛点头致谢,旋即便瘫在马车上。

    赵政把他手脚并用地拉到车中央,道:“师……浩然,给他治治。”

    一时间车上诸人目光都落在王翦身上,三人同时出言询问,竟是各问各的话。

    吕不韦问:“国内派来多少人接应?”

    异人道:“我父可是率兵攻赵?”

    浩然道:“你的护心镜从何处来的?”

    王翦吁了口气,接过赵政递来的皮囊,一口气猛灌清水,缓得劲来,答道:“商鞅大人遗物,法家圣器,名唤矩镜。”

    浩然松了口气,未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昆仑镜此刻虽不属自己,然而知道下落后,总是好办得多。

    王翦又警觉地打量着浩然与子辛,像是在猜测其来历。

    浩然心情轻松无比,笑道:“又找到了一件。”

    轩辕子辛却道:“离终点又近了一步。”

    王翦一头雾水,浑不知二人交谈之意,旋朝吕不韦与异人解释起此次秦国的军事行动。

    王翦带来两百名秦国侍卫,为营救异人离开,尽数葬身于邯郸城外。战至他一人,谈起墨家机关术时,可见其恨意。

    车队有惊无险,终于离开了赵国,此刻赵襄王,李牧等尚且因秦军围城而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再顾及这脱逃的秦国王孙。安国君连自己嫔妃都可辣手杀之,何虑一名庶出的世子?然而异人吕不韦尚未逃出赵国边境,信陵君魏无忌便率领前来援救的八万人,浩浩荡荡地抵达邯郸城外。

    数年前信陵君窃符救赵的积威仍在,李牧手中一有兵,瞬间大开城门,城内守军一同杀出,配合墨家机关术,铺天盖地对王陵率领的秦军进行了无情的绞杀,一时间兵败如山倒,时隔多年后,秦国对赵国的又一波攻势被彻底瓦解,逃兵四散,败将遍野,丢盔弃甲逃离邯郸城。

    异人尚未反应过来,满布旷野的秦国败兵便从背后如海潮般退向函谷关。

    子辛略有点意外,道:“秦兵?这就败了?”

    王翦嗤之以鼻道:“不败才有鬼,安国君盲目自大,拿血肉之躯去填木石机关的屏障,焉能不败?”

    异人峻声道:“王将军,休要口出不敬之言。”

    王翦看了异人一眼,异人虽是庶出,然而毕竟是王室。王翦正要说什么时,逃亡诸人已迎上了安国君率领的后发部队。

    后发军显然亦是料不到败得如此快,督阵卫队一面呵斥逃兵,一面收编败兵。

    吕不韦与异人终于遇上己方阵营部队,忙不迭地下车去着人通报,不多时便有将领前来,把众人引向关外安国君的亲兵营。

    赵政,异人,赵姬,吕不韦一家四口下了车,唯剩王翦与浩然子辛身份特殊,留于车上,后二者还捎带着小徒弟姬丹。

    浩然道:“王将军与安国君非是一路人?”

    王翦点了点头,并不诧异浩然猜出这点,道:“我奉王龁将军之命前来。”

    子辛笑道:“来日异人是要成王的,你须得与其修好才是。”

    王翦蹙眉道:“你如何得知?”

    话未完,只见赵政匆匆从兵营内跑出,奔向车上的子辛,道:“师父!问你一件事!”

    浩然笑道:“你父如何了?”

    赵政见过浩然那通天威能,对此一问并不是如何疑惑,只点头答道:“对,安国……国内传说,王上昨夜暴病身死,安国君继位,我爹被立为储君了!”

    王翦这一惊非同小可。

    赵政又忙道:“浩然,问你个事,你能把华阳夫人救活么?这可是头功一件!”

    浩然略一沉吟,道:“你带我去看看?”

    赵政匆匆把数人带到停尸营,一面不停口道:“安国君一直惦记着她,你要是能把她救活,那就……”

    浩然眼望赵政掀开的一张亚麻布单,霎时间哭笑不得,转身就走。

    赵政怒道:“上哪去!”

    浩然道:“你……先把这团肉酱拼成你……奶奶的样子,再让我来救……告辞。”

    第8章 法圣游魂

    秦军败退的三日后,第二任君主安国君驾崩。大军撤回国内,安国君传位予异人子楚,老将王龁,上将军王陵见证,回国当日,朝野震动,议论纷纷,却无人敢阻。

    王龁积威日胜,昔年长平一役领军相恃廉颇于不下,平军方非议。

    吕不韦重金出手,转圜关节,文臣质疑渐消,一商一将,联手把异人拱上了王位。

    大军归秦,子楚领赵政咸阳宫外拾级而上,捧安国君遗昭置于龙案前,继位成王,后人称其为庄襄王。

    赵政被立为太子,除赵氏,改称其姓为“嬴”,从此得“嬴政”之称。其母赵姬称“朱姬”,封后。

    吕不韦拜相国,范雎告老还乡,提王翦等有功之将,论功行赏。

    轩辕子辛官拜太子太傅,负教导之责,浩然则执意不受封赏,只领御前司墨一职。

    如此嬴政身为储君,太子丹伴读,浩然磨墨,子辛教书,倒也是一家四口和乐融融之景。

    嬴政问到浩然时,浩然笑着答道:“我只会磨墨,磨墨罢了。”嬴政知其脾气古怪,便也不再强求。

    同年,燕国质子姬喜趁赵秦之乱潜逃回秦,其父薨,姬喜继位,六国称其为“燕王喜”,燕王喜昭告天下,立嫡子姬丹为储君,质于秦。

    两枚流星于战国的夜空中划过,昭示着新时代的开始。

    浩然躺在子辛怀里,两人依偎于金殿顶上,浩然眼望繁星闪烁夜空,淡淡道:“他们死得真是时候。”

    子辛道:“王星陨,解桎梏,北落师门得敞,铁骑千万出,不日将有征战。”

    浩然笑道:“神棍,瞎掰的么?”

    子辛漫不经心笑道:“爱妃不妨取昆仑镜来一观,便可通晓今古。若神器难得,太史公那书倒也将就……”

    浩然笑道:“会是哪里的征战?如今我们的两名徒弟都是太子了,姬丹,嬴政……来日还得想个法子……”说到此处,又叹了口气。

    子辛沉声道:“历史不容更改,浩然。”

    浩然静了。

    过了一会,浩然道:“我有时候,甚至怀疑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过得几年,还得看着他去送死。换了我那便宜师父,想必纵是他自己去死,也决计看不得徒儿死的。”

    子辛笑了笑,不予作答。二人心有灵犀,俱是不约而同地想到自己完成任务,回到未来以后的下场,东皇钟,轩辕剑尚且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更何况历史长河中,区区两名凡人?

    “轩辕太傅?”

    金殿下广场中,有一武将匆匆行来,正是王翦,身后领着一名文士。

    文士仰头,与浩然对视。

    “久仰大名,如雷贯耳。”浩然笑道。

    文士拱手道:“见过太傅及司墨大人。”

    言下之意,竟不提自己姓名,任由浩然猜测,亦是为那一句久仰大名设了个绊。

    浩然轻飘飘纵身跃下地来,落于广场上的王翦与那文士身前。

    浩然缓步上前,温言道:“先生从北边来?”

    那文士拱手道:“正是,听闻司墨大人向王将军索要矩镜。”

    浩然抬手,止住那文士的话,道:“你是法家人,这镜你师兄做得主,你作不得主。”

    文士展颜笑答道:“我作得主,听闻大人剑法强绝,擅通仙术,特来此将宝镜交于司墨大人。”

    说毕从怀中掏出昆仑镜,恭恭敬敬递到浩然手中,此刻子辛方从殿顶勾檐处跃下,稳稳落于地面。

    落地的瞬间,子辛视线余光瞥见高殿上长身而立,凭栏遥望的一人。

    吕不韦正从异人寝宫中出来,显是议事方停,这新上任的秦相一见广场中四人,便停了脚步,退到柱后。

    浩然双目只盯着昆仑镜,全未察觉有异。

    子辛大步走来,身上威势压得王翦与那文士齐齐退了一步。

    “来人可是李斯先生?!”轩辕子辛的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子辛伸手按在浩然手上,不让他接过昆仑镜,微一顿,便推回李斯面前,道:“素闻法家圣器矩镜可窥过去未来,想必李斯先生前来之时,早已看过,如今你且猜猜,我是接,还是不接?”

    李斯脸色顿变,浩然知道子辛定是有话想说,遂不去打断,静静看着李斯。

    子辛又道:“凡得此镜者,俱能规万古时光于矩内,李斯先生持圣器来秦,究竟有何目的?”

    子辛翻过手掌,护心镜般大小的上古神器,在他手上悬空转动,不断散发着瑰丽的光芒,那五色神光来回交织。在东皇钟与轩辕剑的注视下,发出连声嗡嗡共鸣。

    李斯想了想,也不再绕弯,遂负手道:“实不相瞒,接此镜者,须达成法圣商鞅所吩咐之事,方可得镜。”

    浩然蹙眉道:“何事?”

    子辛却扬眉道:“若不达成此事,又将如何?”

    李斯正色肃然道:“法圣魂魄将化为厉鬼,夜夜来缠。”

    浩然还以为会有何石破天惊的话,二人听到此言,俱是同时大笑。

    李斯霎时变了脸色,怒道:“何以嘲讽于斯?!”旋一拂袖,把昆仑镜收回,道:“既是有意相辱,无须再言,李斯这就告辞。”

    王翦忙道:“李兄且慢……”

    浩然示意王翦勿追,见李斯离去后,方道:“王将军,那镜是他交给你的?”

    王翦点了点头,道:“李斯先生到大秦前来日久,过诸大臣门前而不得其用,那日我发兵前去救援王孙……大王,李斯在东门外截停我,交予此镜,言明是商鞅遗物,可作大用。”

    浩然略一沉吟,道:“麻烦王将军向储君通报,我和子辛要出一趟远门,尽快回来。”

    李斯怀中揣着法家圣器,离了咸阳宫,此刻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已全然丧失。自从在师兄韩非处得了此物,开启古盒,取出昆仑镜后,商鞅的一纸轻飘飘遗书,便无异于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颈上。

    他连夜离开咸阳,登上马车,朝东南方出发了。

    繁星漫天的夜幕下,浩然足踏轩辕剑,御剑乘风而来,跃在马车顶棚上。引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正在车内闭目养神的李斯警觉地睁开眼。

    浩然轻手轻脚地躺下,将轩辕剑抱在胸前,侧了个身,凝视夜幕中土丘此起彼伏,被抛在身后,道:“昆仑镜怎会在商鞅手里?”

    车内响起咯噔一声。

    轩辕剑笑道:“比起此事,你是否更该关心李先生要去何处,办何事。”

    浩然笑道:“跟着不就知道了。”

    轩辕剑笑道:“昆仑镜我不知,然而商鞅变法,却是一件孩儿都知道的事。”

    浩然笑道:“臣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请大王赐教。”

    轩辕剑道:“奸臣,你可知法圣商鞅为促行新法,得秦孝公授意,于泾水岸畔,尽屠全国三千余户,全河飘红,河岸三年寸草不生,水中腐味,十年不褪?”

    浩然答道:“不知。”

    轩辕剑又道:“你可知法圣大人设‘连坐’之刑,五户为‘伍’,一家有失,四家纠举,若不纠举,一人获罪,则五家连坐?”

    浩然吸了口气,道:“确实不知,只要是邻居,也得抄斩?”

    轩辕剑悠然道:“‘四邻’一词便由此而来,古之所谓诛九族,毕竟是亲族;邻里连坐,却是为全无关系之人掉了脑袋,比诛九族,抄满门要暴虐得多了。”

    李斯在马车内沉声道:“为君主之至治,有何不可?”

    轩辕剑反嘲道:“为君主至治,自无不可,法圣又如何赴死?终其一生,俱为至治兢兢业业,终免不得死于至治之中。”

    李斯哑口无言,轩辕剑懒懒解释道:“李斯先生被法圣冤魂夜夜来缠,料想早铭记于心:秦孝公身死,众秦国望族联名上书,废商鞅相位,斩其全族。”

    “法圣自知肩负人命近万,连夜仓皇逃出,过秦边境时投宿客栈,那客栈老板见其身无文书,恐被‘连坐’,遂先行安顿,而后举之。”

    “惠文王将其缚回国都泾阳,闹市车裂,五马分尸,成就其一代圣名……”

    轩辕剑话中颇有讥讽之意,浩然会心一笑道:“成也连坐,败也连坐,此事从何得之?”

    轩辕剑漫不经心道:“法圣大人之魂便在镜中,临死前怨气极重,如何不知?”

    李斯颤声道:“是,确是如此,还请太傅指点一条明路。”

    轩辕剑未答,浩然已欣然道:“臣明白了,法过苛,不如无为。”

    轩辕剑笑道:“正是,究其根源,这连坐之刑,又比炮烙要严苛得多。”

    浩然打趣道:“非也!一刀给个痛快,岂是前朝那昏君之为可比?!”

    轩辕剑怒道:“横也是死,竖也是死,炮烙独丧,连坐众亡,你说孰优孰劣?”

    李斯只听得茫然无比,浑不知马车顶棚上昏君奸臣斗嘴皮子斗得不亦乐乎,过了片刻,浩然方道:“李斯先生可记得我二人今夜之言?”

    李斯这才明白过来,浩然是在警告他,若有一日朝堂得官,推行法治不可过苛,忙道:“李斯受教了,谢太傅,司墨点拨。”

    浩然这才道:“你要前往何处,做何事?”

    李斯长叹一声,取出昆仑镜,冷不防车帘被掀开,子辛一手揽着浩然,攀进车内,二人坐定,子辛道:“说罢,先前午门外拒你请求,原因奸商在一旁偷听,恐多生枝节,此刻但说无妨。”

    李斯感激地点了点头,他的双眼通红,面容疲惫,显是多日未曾睡过一次好觉。

    他把昆仑镜平托在手中,镜内飞出无数彼此缠绕的光点,在狭小,漆黑的车厢内焕发出柔和的光芒,继而四处飞散,形成漫天星图。

    李斯道:“荧荧火光,离离乱惑,此事与荧惑星有关。”

    浩然点了点头,道:“荧惑守心,主战。”

    古人称火星为荧惑星,火星轨迹多变,复杂,每次出现于天空之时,俱会引起连年战乱。

    李斯道:“数十年前,荧惑星降世,托生于军政之家,中原大地杀戮顿生,冤魂无数,然而这荧惑星自降世后,便不再归天。”

    浩然蹙眉道:“有这种事?战神星转生后你们法家寻不着人,也寻不着尸?”

    听到杀戮二字,浩然与子辛俱是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场战役。

    坑杀四十万赵国精锐,成就一代绝世猛将威名的长平之战。

    是役,开创了史上歼灭战的先河。

    第9章 昆仑镜·时光之矩

    新郑到了,李斯掀开车帘,一缕金色的朝阳洒了进来,照在浩然脸上。

    子辛以手臂为浩然挡住阳光,浩然却已醒了,问道:“进城?”

    李斯睁着一双布满红丝的眼,道:“可绕道,也可进城,进城则补充食物、饮水,看两位如何打算。”

    虽是征求浩然、子辛的意见,李斯话中之意已十分明显。

    韩国地处秦,楚,齐中心,地小人稀,若过新郑城而不入,要找到村庄购买食物,又不知得过多久。

    子辛略一沉吟,便道:“韩非在城内?”

    李斯道:“师兄前往魏国借粮。”

    浩然伸了个懒腰,道:“昆仑镜拿来我看看。”

    李斯忙道:“此物不可乱用……”还未说完,昆仑镜已被浩然轻巧抄了过去。

    子辛笑道:“不妨,世间谁都怕古器反啮,唯有他是不怕的。”

    李斯疑道:“这话何解?”

    子辛笑答道:“他是天下法宝的祖宗。”

    浩然横了子辛一眼,随口揶揄道:“臣何德何能,文也不行,武也不成,磨个墨还溅人一脸,怎比得上大王一身王霸之气?”说话间随手抚上昆仑镜面。

    昆仑镜中映出一处山清水秀之景,浩然微微蹙眉,道;“这是哪儿?”

    阳光铺于镜面,景象又幻,现出屋顶瓦片,山河旭日于屋顶上跳跃不休。

    浩然怒道:“什么破玩意儿,抖啥呢,快让人看点清楚的。”

    镜中光华一闪即逝,现出新郑城全貌,三人明白了,还是得进城去。

    是时春夏交接,城外沃野千里,俱是忙着耕种的农人,李斯在新郑城外交出腰牌,守门卫兵便放马车进城。

    浩然掀开窗帘朝外望,窥探新郑城全貌,新郑城内大小房屋外,俱挂满了缉拿的木牌。

    浩然又好奇道:“街边堆的那破烂有何用?”

    李斯顺着浩然目光看去,答道:“那是墨家的机关犁。”

    数件囚车般的木笼堆叠在一处,有士兵取火把来,将其烧了,浓烟滚滚,城内居民均指指点点。

    浩然道:“机关犁?能自动耕地,播种?”

    李斯点了点头,道:“墨家与我法家嫌隙由来已久,此次韩师兄宁愿屈尊前往魏国借粮,亦不愿向墨家屈服。”

    少顷三人入城,寻了一间小客栈坐下,唤得酒肉来,稍作休整,李斯又取了钱币,着客栈老板前去帮忙采购物事,方详细谈起墨家之事。

    新郑本就不甚富裕,虽为国都,这小客栈内却冷冷清清,清晨老板开张扫了坐榻,角落里唯有几名衣着朴素的年轻人对坐饮酒。

    子辛微一扫视,发现了异常,却并不多言,只示意李斯谈谈韩国之事。

    墨家起源于韩,亦归根于韩,其始祖墨子出生地已不可考,未被门徒记录,只知其在宋国辞官后,便带领弟子一路跋涉抵韩。

    墨子之能与春秋时期的另一名神匠公输般不相上下,机关术与匠艺成为韩国足以抗拒各国的强大力量,时更有:“天下强弩尽出于韩,韩之锐铁尽出于墨”一说。

    墨子首徒禽滑厘攻“工”之道,于墨子辞世后挑起了振兴墨门的重任;次徒辅子辙则专擅侠道,以使剑为主。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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