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夷译字传奇 作者:小狐濡尾
第 31 章
刘徽挑衅似的看着左钧直:“你喜欢我,那你想怎样呢?嫁给我?让我叫翛翛一声娘亲?”
左钧直呆愣住,她只是觉得喜欢,喜欢就是喜欢,未曾想过更多的东西。
“左钧直,我大你十二岁,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我就是老头子了。”
他看到左钧直单薄的身躯一震,脸色苍白,喃喃道:“不会……我不会在意……”他知道白度母夫人年长左载言二十岁,纵然她驻容有术,也终有朱颜辞镜的一日,这必是白度母的心结。他刚才的话,定是戳到了左钧直的痛处。
“你看我这宅子空空荡荡,不过一个哑仆。你说是为什么呢?因为我护不住。你定想不到,我曾有过妻子,也有过孩子。只是那孩子还未看这世间一眼,就同他娘亲一起走了。世事仿如汪洋,人如草芥,飘摇于风口浪尖,握不住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左钧直面色更是惨白,强言道:“可是刘爷,你握得住的,舵在你手里,风浪再大,也有止歇的时候……”
刘徽看看窗外天空,“快大亮了,左钧直,你该去四夷馆应卯了。”
左钧直失神起身,良久方低语道:“那我走了,刘爷保重。那书,我还会继续写下去。”说罢礼了一礼,飞也似的出了房门。
刘徽一扬手,那药碗在门框上砸得粉碎。
☆、逆风而行
左钧直换了衣裳,出了刘徽的宅子,回首望去,那宅子门脸极小,是最不起眼的灰砖灰瓦。探出院墙的的槐花大把大把盛开,风吹起时簌簌落地,积起寸厚。天高云净,日光灿烂,满地碎金。
明明是郢京最通透的天气,左钧直却感受到了满目青翠绚烂背后一抹挥之不去的苍凉。
她想起今天是她十五岁的生日,正是绽放的年华。她初初萌放的情意,不到一夜便遭了霜打雪封,摧折凋零。仿佛她尚未年轻过,便直接迈入了苍老的境地。
倏然意识到这一点,左钧直忙掐了自己一把,自言自语道:“说什么老!左钧直,你不可再多想了,这不就是你平日最不喜欢的孤芳自赏顾影自怜么?!”
“管他什么北齐国舅、凤仪刘氏,刘爷照样是刘爷。枉你平日以恒心为傲,刘爷不过是推脱几句,你岂能就这样胆怯后退?比起翛翛,你真是差远了。”
想起翛翛,左钧直心中又燃起希望,之前的愁绪和自卑一扫而空,眉目又舒展开来。
一入四夷馆,左钧直惊觉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对她视而不见的那些馆正、通事、译字生,甚至是馆中杂役都向她看了过来,眼神中透着异样。
左钧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摸了摸脸,除了衣服有些褶皱,并无特处。迟疑向前走了几步,一个绿衣内侍同凌岱泯等几个翰林院掌四夷馆官员走了出来。左钧直一见那内侍冠服上的斗牛补子便知他级别甚高,忙退到路边躬身施礼。谁知那内侍竟迎着她走了过来,倨傲问道:“你就是左钧直?来得也忒晚了!咱家等候你多时了!”
左钧直慌忙低头认错,眼角余光见到凌岱泯目光闪烁,似乎是心神不宁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正疑惑不解,那内侍十分熟练地展开手中黄裱诏书,朗声喝道:“四夷馆诸官员听旨!”
四夷馆中哗啦啦跪下一大片。
内侍宣完圣旨,一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声中,左钧直低伏地面,心跳如鼓。
皇上谕旨,四夷馆增设东洋和南洋二馆,东洋馆,掌扶桑、高丽文字,南洋,掌暹罗、交趾等南洋夷国文字。
译字生左钧直,精通夷文,才华出众,特擢为东洋馆、南洋馆掌馆通事,协助二馆馆正总领两馆译务。
下月,扶桑使臣入京进贡,命左钧直协同礼部主客司、行人司、鸿胪寺官员例行接待,审译表文,不得有误。
内侍尖细声音催促道:“左钧直,他人皆已接旨谢恩,你为何踌躇不起,难道你敢抗旨不遵?”
接旨,是欺君;不接旨,是大不敬。
左右,都是砍头的罪名。
她是女子,明严难道会不知道吗?繁楼中他离她那么近,他又不是傻子!
这圣旨中固然主要宣告的是东洋南洋二新馆的设立,可她左钧直,竟然在其中被专门提到名字,独自占了两句,比新任两馆馆正还多!而圣旨岂是一般人能接到的?她不过是个无阶无品的译字生,完全没有资格在圣旨中占到一席之地。明严这么做,根本就是为了让她别无退路。
君心难测啊……
内侍又逼近一步,更加严厉地催了一遍。左钧直听到了周围人众的抽气声。
她猛然磕下头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回道:“臣,左钧直,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内侍离去,人们纷纷去恭喜新任馆正和独得殊恩的左钧直。左钧直低垂着头,含糊着声儿连连致谢。凌岱泯微哼了声,众人识趣各自回馆。
“钧直,事到如今,也只能将错就错了……”凌岱泯长叹一声,面露忧色。“是我考虑不周,早该想到你如此明秀之才,迟早会惹来关注……”
左钧直此时反而淡然,礼道:“钧直年纪太轻,恐怕不能服众,为人处世,皆稚嫩欠历。往后还望大人多多包涵和指点。”
凌岱泯点头道:“你这样态度,我倒是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自不能袖手旁观,日后会尽力护你周全。”
左钧直深深施礼道谢,道:“钧直亦会小心行事。”
左钧直此前虽是译字生的身份,可半年下来做的全是通事的活儿,升为东洋、南洋两馆掌馆通事,不过是职位上发生了变化,能够出馆参与外事接待,所以左钧直并不觉得有多大压力。只是她资历如此之浅、年纪如此之轻,便被御笔钦点担此重任,自然招来不少指指点点。须知四夷馆中译字生升任通事、通事升任掌馆通事,考核极严,任何一级升迁都需得三五年之久。左钧直渐渐有些理解姜离当年十二三岁入宫掌诰敕的不易了。好在四夷馆恰如凌岱泯所言,是术业专攻的地方,左钧直地地道道的几国番语出口,非议之人也大多软了声气。两名馆正是识时务明事理的人,早就明眼看出凌岱泯对左钧直有庇佑之心,再加上左钧直是圣旨所定之人,他们唯恐左钧直背后背景不凡,便对她十分客气。左钧直虽然知道明严既然给了她品阶,便是暗示不在意她以女子之身担任官职。但是此事倘被当做把柄被抓住,以她对明严的认识,明严也定然是不会保她。所以她唯恐被识出女儿身,说话走路行事愈发谨慎小心。
她生辰那日早早回家,翛翛和爹爹为她准备了一桌丰盛菜肴为她庆生。翛翛自入了她家之后,烧菜手艺日渐精湛。左钧直戏言她烧的菜快要在爹爹面前失宠了。
然而最令左钧直惊奇的是常胜居然也在座,穿着毫不打眼的灰色粗布衣服,就像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翛翛竟是十分喜爱他,他亦一口一个翛翛姨甜甜喊着,直喊得翛翛捂着心口叫道“心都要化了!”一问之下,才知他来她门口等她,被翛翛发现,问了名姓,又看了他出入宫禁的牙牌,便让他进院子来一起吃饭。左钧直心中担忧翛翛未免太不警惕,翛翛却似看出了她的想法,笑着告诉她,若不是常胜来给她报了平安,说在四夷馆见到了她,他们就要急得出去找了。说着又夸常胜乖巧。
左钧直看着翛翛对常胜的关爱,敏锐觉察出翛翛特别想要一个孩子。她过去虽向爹爹撒娇,但自从入了四夷馆后便从未有过了。对翛翛,虽然尊重亲密,却不可能像孩子对母亲那般……只是翛翛,已经不能再生育了……她虽从未表露过,心底想必却是十分难过的。倘是常胜能令翛翛有做娘亲的感觉——左钧直看着埋头吃饭的常胜,眉目间那稚气未泯的模样着实令人喜爱得紧——或许有这样一个弟弟真的很不错……忽然想起韩奉来。若是韩奉见过了常胜,恐怕……左钧直不由得心生忧虑,但转念一想常胜是皇帝身边的人,韩奉定是不敢动他的,又心宽了几分。
左钧直在四夷馆半年多下来,已然意识到这四夷馆虽然地位不高,却涉及天朝外事机务,实际上是个顶顶要害的部门。自任了掌馆通事,更是接触到许多夷务机密。她身为翻译,所有番国表文、贡物,都需先经过她审译查验之后方上报礼部主客司作进一步的审验。而上面人与番使、番国国主的沟通,亦需要通过她来完成。即便番使通晓汉文,抑或由其他通事负责翻译,她都需监察在侧。由于文字不通,只要她对一两句话稍作表述上的修改,就能为番国番使招来赏赐或者灾祸……
而番国与中土文化迥异,许多文献资料言论在中土都被视作违禁。曾有译字生初升通事,行事不知变通,将翻译后未经修饰的原文直接上报,被礼部官员严责。左钧直则因其四方游历、父亲曾任翰林院职官的背景,深谙个中玄机,文字上圆融机巧而不失本真,甚得礼部和鸿胪寺欣赏。东洋、南洋两名馆正乐见其成,将左钧直奉为至宝,甚至请她去给学习番文的译字生讲学。
在最终成书的译本《漂海录》中,左钧直删去了有涉北齐皇室和凤仪刘氏的段落。复勘的通事询问,左钧直答之曰:国内此类书籍、言论俱以被禁毁,译书之中,自然也不可包含。复勘通事以为有理,大赞左钧直明晓时务。
一日正午,左钧直正要去吃中饭,忽被人唤住,回头一看,来人蓝衫磊落,竟是寿佺。
寿佺殿试出色,龙颜大悦,点为榜眼,任翰林院编修。这一结果令满朝上下大为惊诧,也纷纷嗅到了朝堂上渐趋松缓的气息。北齐对于天朝朝廷来说,已经不再那么敏感。
左钧直不好装作不认识,只得施礼道:“寿大人,久违了。”
寿佺还礼,含笑打量了左钧直几眼,“左通事,果然是你!我找得好苦啊!那日在繁楼,真是多亏左通事点醒。”
左钧直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微笑道:“小事一桩,寿大人勿要上心。”
寿佺却是很执着地要报这个恩,问出左钧直要去用餐,便邀她去酒楼。左钧直推拒不成,只得随他去。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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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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