殒落 作者:樱桃花开

    第 11 章

    也许，有一天，我应该告诉文月，郑东宪他对文汇做过什么。

    下得楼来，外面竟然下着雨。我没有带伞，又不愿再上楼碰到那个人，只能徒步向街口方向赶。最近的超市其实也不近。我试着沿着靠边的商铺的檐头走过，肩头却还是被雨水滴湿了一大片。

    我低头用手掌遮着头顶，有汽车喇叭在我的身边鸣响，我没有理会，加快了脚步。

    郑东宪从车里伸出头来：“上车吧，我载你去。”

    我小跑着，试图摆脱他。他却把车突然开出，在我的前面横着停下车子，挡住了我的去路。我瞪他，想一口气吞了他。

    他把车门开了：“快点啊，你全身都湿了。”

    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会听话的上了他的车。他的话似乎有一种魔力，让人不假思索的服从的魔力。

    当我还在后悔上车的时候，车子已经缓慢开出。车内的空调有点冷，滴答的雨点在车窗上洒下一点点散落的水花，再从高往低的沿着车窗流淌。这一幕幕倾泻而下的雨帘像极了我梦中的文汇的脸，在梦中他总是泪流满脸的对我说“再见”，他的泪像极了今天的雨帘，倾泻，毫无规则。我把腿抬起来放到座椅上抱住，把头埋进双膝，想要坚强的忍住悲伤。

    然而郑东宪极不合时宜的播放了一首曲子，这首曲子严重的刺激了已在情绪最低点的我。

    我控制不住打开车门，车还在开着，我却跳了出去。我滚到了路边，一辆红色出租车在我的身旁急促驶过。雨水淋下我的头、脸，湿透全身，然后我坐在马路上放声痛哭。我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自从文汇下葬后我再也没有让自己哭过。

    那是肖邦的耳熟能详的曲子《幻想即兴曲》，听说李文迪弹这首曲子弹得不错。但在2个月前，这首曲子对我来说还只是一首很普通的曲子而已。开始平和、中间轻快，后转沧凉。但在那一晚之后，这首曲子对我来说却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

    那一晚，是我和文汇的第一次，是我的初夜。

    在寂静的酒店客房里，他关了所有的灯，连带窗帘也被密密的放下。暗黑的室内，只飘扬着这首《幻想即兴曲》，和从洗手间飘出的沐浴露香水的味道。他的手就像弹钢琴一样，弹遍我全身上下的肌肤，然后低头吻我，他比从前我们的每一次亲热都更有耐心，也更有决心。我在他颤抖的指尖和灼热的唇间，读到了这个讯号：他不会像从前任何一次的放开我，他要得到我的欲望是如此的坚决。我懒洋洋的回应他，是欲拒还迎吗？

    我不记得了，我只记得他从后面抱紧我，用手压住了我的头，不让我转过脸来面对他。他吻我光滑的背部，甚至是饱满的臀部，他在咬我的耳垂时，我听到自己伴随呼吸而抒发出来的呻吟。他在我的后面笑了，极有耐性的继续在后摩挲我的身体，直至我跟着他的节奏一起紧张摇晃，他才突然毫无预兆的温柔的进入。

    那一夜，是我人生中最美妙的一夜。

    那一夜，飘着的就是这一首美妙的《幻想即兴曲》。

    18

    美妙的《幻想即兴曲》从打开车门的车内传来，郑东宪跳下了车子。他来到了我的身边，把我拖离人来车往的马路。有车子从我们的身边飞啸而过，有人忍不住伸头来骂我们“疯子”。

    在闹市拥挤的车行道站着痴缠，在人们的眼里我们应该就是两个疯子。如果我可以成为一个疯子，无疑会比现在愉快很多。

    郑东宪的声音激动：“你怎么了？你不要命了吗？你没有看到路上有多少车子吗？”

    我漠然，无动于衷。他举脚踢了一下他的尊贵宝马，在路上奋力的挥动双臂，他似是气疯了，比我更像一个疯子：“你是想要像谭文汇一样吗？想要和他一样奋不顾身的走吗？我告诉你，这不是英雄，是狗熊。”

    “我不准你这样说他，即使这个世界人人都这样说他，但是你不可以，是你逼死了他。”

    “没有人要他死，是他自己没有生存下去的勇气。”

    “一定是太大的伤，一定是的。否则他不会舍得这样离开我。”我歇斯底里的叫骂，用拳头猛打着他湿透的身体，还踢他：“是你，一定是你，是你逼死了他，是你让我万劫不复。”

    我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掌握，为此我弄痛了自己，更弄痛了他。因为他的手抓我抓得太紧，以至我要用牙齿用力的咬他的手掌，才令他放松对我的掌握。在我咬他的那一刻，他定住了，眼里掠过哀伤，还有怜惜。就像第一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一样，我的小刀刺伤了他，他的眼神却在怜悯我。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想得到任何形式的救赎，我只想得回我的文汇，你是不是可以满足我？”

    回到家的时候，我基本已平静下来。婆婆和文月看了一眼我空空的手掌：“不是要去买酸菜的吗？怎么手空空的回来？”

    我没有答话，走进了洗手间里。我全身湿透，衣衫不整的回到家中，她们却不关心我是否已受凉，更没人好奇我因何而衣衫褴褛。在她们的心里，我也许从来都不是她们的亲人。还不如那一斤明天将要售卖的咸酸菜。

    “不知道搞什么？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只有文汇生前才会当她是个宝。”婆婆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我刚好能听见。

    我开了水龙头，然后在那狭小而污浊的空间里再次痛哭。我以为我能忍住不再哭，至少可以假装坚强一点。华英说过，只要你每天都对自己说100句：我很快乐，我很开心。你就会真的变得开心。

    我对着暗黑的镜子说：“你很快乐，路晓晓。”我说了10多句，然后眼泪又再咸咸的刺激我的味蕾。

    另外的90句，明天等我起床的时候，我再接着说。

    “我会开心起来的。”

    第二天，阳光很早便出来了，街边行人的脸色都比昨天要明媚。我一定会快乐起来的，谭文汇走了，我还活着。

    今天的铺头很忙，文月没有出来帮忙。我的那个尊贵的100块顾客也没有来。我和陈姨共同忙活。我喜欢忙碌的感觉，充实，而且充满希望。

    这间铺子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很多顾客都是附近写字楼的员工，匆匆吃完，让出座位，便有下一批人接踵而来。

    郑东宪再也没有来光顾我这一间生意兴隆的小小店面。开始时我以为他是被我那一晚的疯狂表现吓到了。后来才明白个中原委。

    他没有来铺子，却三天两头驾临我们寒酸的家。不光陪着文月，还与婆婆成了忘年之交。

    我不得不相信，他是深深的爱上了我们文月，我为小姑脸上的笑容而安乐，却又隐觉另一股暗流在我们的周围不断涌动。

    19

    这一天，回到家中，我的骨头都已经散了。进了屋里，文月和婆婆的心情都很好，尤其是婆婆，苍老的脸上写满兴奋，恍如重获新生，深长的皱纹也在灯光下闪耀亮眼。

    我脱掉拖鞋，婆婆难得的招呼我：“早点吃饭吧，我们已经吃过了。”

    “好的。”我坐了下来，桌上竟然前所未有的丰盛。有一小半盐焗鸡，还有大大的白灼虾，这是我们两个月来最丰富的菜肴。我不禁担心的看向婆婆。

    她一脸鄙夷：“有得你吃就吃吧。没见过世面，这些菜也花不了几个钱。”

    花不了几个钱？不过，偶尔一次，还是可以的。我动了筷子，鲜嫩的白灼虾齿颊流香，我点头，白灼虾不错。只要虾够新鲜，一个厨房白痴也能把虾做得美味可口。

    “你不要以为，就是你给我的几百元伙食费，可以吃得起这种虾。哼。”婆婆明显话里有话，我感到喉咙干咽了一下，却还是忍住，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

    我给婆婆的伙食费不多，只是一日三餐的饭菜钱，而店里又经常有剩余的食物，花费虽然捉襟见衬，但节省一点，是不成问题的。婆婆为此对我冷嘲热讽了多次，我一直装傻没有理会。我的钱赚得不容易，不能被她们两个不知柴米油盐的女人冤枉的花掉。而且事实是我也剩不下几个钱，我那要自食其力，还想要清还一点债务的理想离我越来越远。

    “妈妈今天赚了钱，心情好，便加菜了。”文月适当的打圆场。

    “赚了钱啊，很好。”我点头黓许。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看不起我，认为我不能赚钱是吧？”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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