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作者:肉书屋
喜盈门 第55部分阅读
年轻,多生几个才是正理。”
陈氏奉信的是多子多福,明菲也不能和她说自己暂时还不想生,只能诺诺应下,回家途中拧着龚远和的胳脾道:“你可是背后告我黑状?”
龚远和委屈惨叫:“我哪敢?不过就是想早点有个孩儿罢了。但你若是不想生,我也不敢强迫你的。”拿眼偷觑着明菲,见明菲光洁柔嫩的下巴微微抬着,忍不住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
明菲嫌弃地拉起他的袖子去擦口水:“计厌,湿哒哒的,你和追风有的一拼。”
龚远和见她眉头微蹙,红润的嘴唇嘟着,可爱无双,大笑着将她扑倒,索性用口水给她洗了一个脸,听她连连叫着“臭死了,臭死了。”心中说不出的喜欢。
水城府的中元节,风俗是将一定数量的冥纸用白纸封好,上面写上亡故之人的称呼姓名,及献祭人的称呼姓名,以便化纸之时,亡魂能顺利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钱。
明菲白日忙着指挥人打扫厅堂,准备过节祭祀要用的冥纸,冥衣,线香,祭品等物,夜里就磨了墨,与垄远和二人一道在灯下写封。
写完张氏的,明菲包了一个无主的大封,心中暗白祈祷,若是妈妈还活着,这个就给过往的孤魂,叫他们保佑那个世界里的妈妈,若是妈姐已经亡故,她便只能用这个方式给妈妈尽一点点也许根本没有用的孝心。
中元前两日,朱姨娘过来寻明菲,央求她帮垄妍碧另寻一门好亲。
明菲趁机把那从六品经历的事说了,却不肯再如上次一般,与她牵线,只推上次方家的事情叫她和龚远和极没面子,这次再不好意思去做同样的事,叫她自己去求龚远秩想法子。
朱姨娘歪着头想了半晌,笑道:“大奶奶为难,我也理解。不过我们家中的情形,你也是知道的,我不过是个妾室,不能出面,还要仰仗你们……”
明菲打断她的话:“我们也不过就是小辈,说得难听点,还是隔着墙的,严格说起来,就是两家人,二妹妹有父有母有兄,哪里轮得到堂兄嫂为她做主?”
朱姨娘不急不躁,淡淡一笑:“大奶奶,你替我传句话给大爷,就说,当年那位红姑娘,是我送上的路。”说完笑眯眯地去了。
什么红姑娘?听朱姨娘这个意思,仿佛是龚远和还要回头去求她似的,明菲皱着眉头想了半晌,不得要领。龚家从前的事,就如同一团烂泥,内里藏着多少污垢,她是不知道,也不想去弄明白,降非龚远和有朝一日愿意主动与她说清楚,或是影响了她现在的生活,否则她是不会去问的。
晚间龚远和归家,先搂住她亲了一口,笑道,“明日有客人来,就是我要托他送母亲他们去登州的茶商,多做几个好菜,尤其要做红烧狮子头,还要备下十六年的梨花白。”
明菲笑着应了,将朱姨娘的话带到:“说是让你去寻她呢,当年的那位红姑娘有话要她替你传到。”
龚远和的笑容一滞,飞快扫了她两眼,见明菲低头伺弄菊花,面上带笑,半点不显,轻轻一笑:“莫要理睬她。什么红姑娘、绿姑娘的,哪里有替人带句话却要过了这么多年才说的?她若是再堤,你就告诉她,我和你说了,今年打算给红姑娘烧点纸钱,莫叫红姑娘的冤魂,出来找人纳命。”
第192章 中元(二)
明菲笑了笑:“好吧,其实她是说,当年那位红姑娘是她送上的路。我想着,肯定是有话要同你讲,所以就替她补充了。”
龚远和噎了噎,转身去端茶,背对着她道:“红姑娘,其实是叫红梅,是从前伺候我的丫蛋,后来犯了错,被卖了。”
“哦。”明菲拍拍手,“她说得我以为人死了一般。”
龚远和没吭气。
明菲也就不再问,洗手包了封厚厚的冥纸,放在无主孤魂那一堆里面,龚远和见了,默默摸了摸她的头发。
第二日早上,朱姨娘果然由龚远科陪着过来了,明菲把龚远和的原话传到,朱姨娘有些失神,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大奶奶,既然这事儿你们不好出面,我也就不勉强了,但若是哪一日,大爷和大奶奶有解不开的难题时,别忘了来寻我。我能帮上忙的一定会帮忙。”
明菲要准备晚上的饭食,忙着送她出门:“一定,一定。”走至垂花门处,朱姨娘回头望着明菲无限悲悯的一笑,笑得金簪浑身难受:“大奶奶,她笑得忒可恶!”
欲擒故纵罢了,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明菲根本不理睬她,指挥人将一套贵重的粉彩菊花牡丹纹碗碟取出洗净备用,亲自去厨房里检查了一遍晚上要用的食材,只等龚远和带人回家开饭。
傍晚时分,龚远和果然领了个矮矮瘦瘦,肤色黝黑,穿团花纱袍,留短髭的中年男子来家。那中年男子随身带两个伙伴,俱是人高马大,虽然穿得讲究精致,举手投足间也颇为有礼,却怎么也掩盖不了满脸的风霜之色和锐利的眼神,反观那中年男子,却是一团和气。
龚远和将明菲领过去,指着那中年男子认真道:“这是邓关大哥,是我们这片数一数二的大茶商,住在抚鸣,收了夏茶要从这里的码头沿江北上,我托他沿途照料母亲他们,你吩咐下人,好生伺候,不得怠慢。”
那邓关笑道:“和弟太过客气,当心唬着弟妹。”
明菲心中豁然。且不说陈氏等人要仰仗这些人千里迢迢远去登州,就凭这声和弟,也足见此人与龚远和关系非同一般。于是上前认真行了礼,亲手奉茶,那邓关虽说嘴里客气,却也不曾见真客气,而跟了他来的两个大汉却是万分拘束。
邓关笑指着一个鼻子上有几粒白麻子的汉子道:“这是双福,是我二弟。”又指另一个鹰钩鼻的,“这是三弟,听双寿。”
这样的名字,约莫是随从,而不是什么兄弟吧?明菲不知为何一个茶商,带两个随从出门做容,却要如此遮遮掩掩。也不多问,笑着上前行礼,双福与双寿俱是头也不敢抬,低着头拱了拱手就算了事,邓关笑道:“弟妹辛苦,不必管我们这群大老粗。”
明菲看向龚远和,见龚远和朝她微微点头,便告辞退下,让薛明贵、洗萃、白露、丹霞在一旁好生伺候不提。
明菲闲来无事,将龚远和一件快要完工的秋衣拿出来细细缝上,缝到一半,白露色惨白地走进来:“奶奶……”
花婆子见她脸色不好看,唬了一条:“你这是怎么了?”
白露颤声道:“那位叫双福的爷真粗鲁,酒喝到一半,盯着丹霞看,借机摸奴婢的手不说,还从腰间掏出一堆刀来,双寿打碎了奶奶的好碗碟。”
金簪奇道:“什么一堆刀?”
“约莫是有些醉了。”白露的脸有些红,伸出手指比划:“就是这么大小的一些小刀子,有几十好几把,不是一堆刀子是什么?”
明菲皱起眉头:“大爷怎么说?”
“大爷什么也没说,只叫我们俩回来伺候您,叫洗萃上去斟酒。那位邓爷踢了那双福一脚,双福才将刀收起了。”
“那你们就听他的,不必再去前面。”
花婆子拉着明菲的手道:“奶奶,假如果如白露所说,这几人只怕不是好人。您要劝劝大爷,莫和这些人来往,以免惹出些麻烦才是。 ”
明菲笑道:“妈妈,什么才叫好人?一个人,在别人眼中看着坏,在他亲朋好友眼中看着兴许就是好人;我们看着是好人的,别人也许就觉得他坏透了。既然大爷敢领回家来,还叫我去见,他就一定有分寸。”就像她和龚远和,是不是好人?不算是。是不是坏人?也不算是,谁又说得清呢。
花婆子叹了口气,帮明菲将灯挑的更亮了些。
约到一更两点,外面还未散,明菲眼看就要到宵禁的时候,便让金簪领了人下去,先把客房收拾出来备用,叫白露去周边候着,看见散了就赶紧来报。
到了二更时分,白露才急匆匆赶来:“奶奶,外面散了。大爷请您去。”
花婆子满脸的不高兴。一群喝得醉酶酶的男人,叫明菲去干什么?
杯盘狼藉,酒气冲天,明菲才跨进半步,就被熏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立在门口好一歇,才适应过去,堆满笑容走进去,龚远和眼神还算清明:“邓大哥说你准备的红烧狮子头很好吃,要亲自谢你。”
邓关也不算醉,笑着起身给明菲行礼道谢:“谢过弟妹盛特款待。”不好意思地指着被摔碎的杯子和碗碟,讪笑}“我这两个兄弟粗鲁,上不得台面,叫弟妹见笑了,改日我另赔你一套。”
明菲忙回礼:“几个不值钱的盘子,算得什么?大哥这样说,倒叫弟媳过意不去。”话音未落,就见龚远和得意地朝邓关笑:“怎样?我没说错吧?她不是小气的人。”
邓关笑笑,“那我们就告辞了。”说着去踢喝得烂醉的两个壮汉:“起来,走了!”
明菲道:“已过一更三点,外间已经宵禁了。客房已经备好……”
邓关笑笑,“不得事。”温和啃才l地问明菲:“弟妹可以命人帮我打两桶凉水来么?”
明菲不知他要做什么,看向龚远和,龚远和笑道:“你听大哥的。”
小厮提来两桶冰凉沁骨的井水,龚选和与邓关将双福与双寿,一人一个拖到院子里,提了井水兜头淋下,那两人大叫了一声,酒醒了一半。惊头怒耳地翻身坐起,正要发脾气,看见邓关似笑非笑的脸,不顾身上正嘀嘀塔塔淌水,立即起身站好,喃喃地喊了一声:“大哥。”
邓关笑道:“还不给你们弟妹赔罪?”
明菲此时方知,邓关此番作为,应当是为了双福对白露、丹霞元礼,又摆了刀子而惩戒,连连摆手:“不必啦,喝了酒又淋谅水,当心生病。”
龚远和握紧她的手,笑道:“两位哥哥都是水里去水里来的人敢在三九天里喝了烧刀子酒入江的人,这点小玩笑不算什么。”
那双福迅速抬起头来者着龚远和,眼里闪过一丝戾气,龚远和淡淡地看着他,朝他抬了抬下巴。双寿踩了双福一脚,双福低下头,朝明菲抱了抱拳:“多有得罪。”
邓关一边拉着一个,呵呵笑道:“我们走了。”也不管宵禁,大摇大摆地去了。
龚远和牵了明菲的手往里走:“被吓着了吧?”
明菲摇头:“倒也没怎么,先前就觉得他们应该不是什么茶叶商人。我怎么觉得那双福仿佛对你有意见似的?”
龚远和笑了笑,斩钉截铁地道:“他们是茶叶商人。你别怕,双福对我只是有一小点误会,过段时间他自然就忘了。这次他也不会跟着去,就是邓大哥同双寿去,有他们在,再加上我请的那两个女镖师,你母亲他们一定能安然无恙地到达登州。”
明菲看着他:“我不是小孩子。”完全不把宵禁放在眼里的人,会是什么普通商人?
龚远和笑着禄了揉她的肩头:“知道,所以才叫你出来见他们。”他看着明菲:“这些年我交了许多朋友。这位邓关,和我不但有朋友之谊,还有生意上的往来。我可以请他们去酒楼里吃饭喝酒,但我觉得你不该对我的朋友一无所知。”
明菲道:“他们真是兄弟?”
龚远和道:“是兄弟,也是随从,走南闯北的行商,谁没有几个过命交情的兄弟?即便名为主仆,几场死生下来,早已不是主仆的情分了。”他顿了顿,“要是你不喜欢他们,我以后不叫他们来家里。打碎了你最喜欢的碗碟,对不起。”
明菲靠在他怀里,叹了口气:“碗碟怎比得上你重要?你愿意让我晓得你和什么样的人来往,我很高兴。”这算是又一个进步吧?从前他都不肯叫人来家里的,应酬只在外面,做些什么她都不知道。
中无节总算在一片纷飞的具币灰烬和满鼻满口的香烛味中来到,烷完有名有姓的纸封,明菲抓起那叠给妈妈包的最厚的纸封,扔进火盆里,学着花婆子的样子,拿了镰刀在火盆上晃来晃去,禁止过路的幽魂来和妈妈枪。她不能给妈妈写上姓名称呼,只能用这种方式默默召唤。
龚远和在一旁看着,突然撅起了嘴,不等明菲烧完,就乱七八糟抓了一堆冥纸扔进火盆里,也拿了镰刀来回地晃。一边晃一边恨恨地看着明菲,明菲“啊呀”了一声,生气道:“你急什么,等我烧完再烧不行么?”
龚远和恨恨地道:“我家的纸钱,我想怎么烧就怎么烧。才不给那莫名其妙的人,不要他来我们家。”
明菲一愣,刚才的忧愁倒全都没了,哈哈大笑起来:“小心眼的男人。你这是反复提醒我不要忘了他吗?行,正好还有多的冥纸,我这就给他多烧点。”
龚远和见她笑得眉眼弯弯,低头默了默,也大笑起来。
第193章 来信(一)
金簪将赏银交给金厨娘:“金娘子,你昨日做的红烧狮子头很好,客人很喜欢。这是大爷和奶奶赏你的。”
金厨娘不安地道:“这是我分内之事,大爷和奶奶三天两头总在打赏,叫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金簪笑道:“赏你总是你做得好,你接着就是,客气什么?”
金厨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双手接过银子谢了恩,金簪问她:“你最近还去和朱姨娘学药膳么?”
“已经很久不曾去了。”自从龚妍碧出事之后,朱姨娘便不在厨房当差,她这个徒弟自然也就不好再去。
金簪笑道:“他们家除了朱姨娘以外,还有谁的手艺更好?大爷想吃一道枸杞山药煲瘦肉,说是当初朱姨娘的拿手菜。你过去问问,看谁会?她们跟了朱姨娘多年,想必十成手艺也学会了五成。”另拿了一吊钱给金厨娘:“有点钱方便些。”
金厨娘接了钱:“有个姓王的厨娘,一直都是她给朱姨娘配菜打下手的,想来她该知道这菜的做法,我把厨房收拾好便寻她去。”
金簪又同她说了几句闲话,方才告辞离去。
午间,金厨娘来回话:“那位王厨娘果然会。只是她如今要做二夫人的饭菜,没空,我和她约了时候,等晚间她耙那边的事情做完后,来我们这里做。大爷想吃,恐怕得明日了。”人家只肯做,不肯教。
手艺人本来就靠这些手艺安身立命,怎会轻易教给旁人?
金簪问过明菲的意思,道:“也行,她若是做得好,奶奶有厚赏。”
待金厨娘退下,花婆子道:“奶奶,想来今后就要落在这位王厨娘身上了。只不知,她与朱姨娘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朱姨娘做的那些事儿,她心中有数没有?”
明菲道:“这般要命的事,以朱姨娘那种性子,只怕就是二小姐也不见得知道,更何况一个厨房里的厨娘?”
花婆子出主意:“要不要让王天保家的以本家的身份去和她接触接触,摸清楚她家中的情况,然后?”她比了一个手势,“交给老奴来办,一次就可以把她拿死。”
“先弄清楚她的情况,其他的暂时不必。”明菲让金厨娘去问这道菜,只是试探一下虚实,并不打算与这位王厨娘多接触。动手太早,只会打草惊蛇。
夜里那王厨娘果真过来,做出了地道的枸杞山药煲瘦肉,明菲厚赏了她,此后,王厨娘便仰首期盼隔壁大爷什么时候再想吃从前家中的菜,却总也等不到金厨娘来唤。
转眼间到了二十一这日,龚远和请了假,与明菲一道去送陈氏等人,龚二夫人只听人送了一匣子糕点过来,说是自己身体不舒服,就不去送陈氏了。明菲打开那糕点看了,不过两三样,就是街上的寻常物事,淡淡地扔在一旁,懒得带去。
蔡家此番简直是大挪移,除了二姨娘不能去,三姨娘因为明雅有了身孕,九月就要生产,她不放心,不肯跟去以外,其他人统统带上,包括娇杏和金桂也兴高来烈地跟上。
邓关送茶的船队由三艘大小不一的船组成,陈氏等人包的船被安置在中间,半新的船,看上去极牢实。陈氏的哥嫂、陈莹,周同知夫人并几个平时与陈氏交好的官宦女眷也来送陈氏,码头上热热闹闹地停满了马车,却不见邵家的人。
趁着陈氏同夫人们讲话,陈莹拉着明菲低声道:“四妹做得也太过了。就连脸面也不肯敷着点,这叫人家怎么说她?”
“兴许是有事情耽搁了?”明菲觉得应该别有蹊跷,明姿就算不愿意送陈氏等人,也会来送蔡光仪的。
周清笑笑:“兴许我是知道点,但我不好说。”见明菲和陈莹都皱起眉头看着她,她摆摆手:“别问我,也许是谬传。”
陈莹白了她两眼:“见不得你这个脾气,要不就别说,要不就畅快些。”
周清左右张望一通,小声道:“我听我哥哥说,邵五在外面包了一个粉头。就住在杨家巷。他还请他们去那里吃酒呢,我哥哥怕被我爹知道,没敢去。”
陈莹道:“都请你哥哥去吃酒了,还说也许是谬传。”见明菲垂着眼不说话,心想到底是一家人,她们当着明菲的面议论这个也不妥当,便也改了口:“唔,约莫真的是谬传,这才成亲两个多月呢。哪有那么快。”
周清也附和了几句,把话题转到袁枚儿身上去:“她九月初一的正日子,听说她那在湖州守灵的继女,已经赶到抚鸣,跟着身边的妈妈学着准备所需事务。”
陈莹吃惊道:“那崔小姐不是说年龄尚幼么?怎地已经可以管理家事了?”
周清笑道:“总是人学的嘛。只要她肯学,肯管,有人出主意,也不是什么难事。”
陈莹摇摇头:“够得缠。”
陈氏招手叫明菲过去,把三姨娘的手塞在她手里:“有什么事记得写信来说。你三姨娘一个人在家,你平常得了空闲,经常去看看她,没事儿的时候也叫人去问候一声。”
又嘱咐三姨娘:“你一定要留下来看家,我也不好勉强你。你自己小心罢,有什么事,记得一定和三小姐商量。”
明菲连忙保证她一定会照顾好三姨娘。陈氏千叮万嘱的,“九月是你二姐姐的产期,你莫要忘记了。”
明菲忍笑道:“母亲放心,我前几日才叫人给二姐姐送东西去,又怎会忘记呢?到时候我领了三姨娘一道去看二姐姐,能做的一定做好。”
陈氏扫了一眼立在江边一动不动装死的蔡光仪,叹了口气:“二姨娘那里,你隔三差五也叫人去看看。若是出了什么事,心中也有个数,省得措手不及。”
龚远和把蔡家的箱笼包裹检查好,又去和船老大等人说了一番好话,给了赏钱,与邓关等人办好交涉,确认一切无误,才又去催陈氏: “岳母,时辰差不多了,该走了。”
周夫人等人知道陈氏身边的两个女镖师是龚远和请的,便笑道: “人家都说女婿当半个儿,如今我们算是开眼界了,就算是儿子,也未必如此细心。”陈氏笑着与众人别过,转身登船。
就在船要开的那一刹那,明菲赫然看见邓关的船头立着一个青白脸皮的汉子,正一本正经地同双寿说话。龚远和顺着明菲的眼神望过去,微微一笑:“他是邓大哥的堂兄弟,专做酒生意的,上次方家的事情是他帮的忙。”
明菲瞥了他一眼:“你的朋友,有做茶生意的,酒生意的,敢踢馆,敢闯宵禁,玩刀子,还有没有做私盐生意的?”
龚远和淡淡一笑:“玩笑了,那私盐生意哪有那么好做?一不小心就是砍头的勾当。”携了明菲的手,“敕造宝观就要落成,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明菲与周夫人等人别过,又同周清与陈莹道:“八月上旬,我家中要办桂花宴,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若是没事,提前几日就来我家中帮忙可好?”
周清与陈莹听说有的玩,自是高兴无比。
几人别过,龚远和与明菲一道去了城南织金街,皇帝给宋道士修建的道观就在此处,把织金街上最好的地段占了二分之一,上千人日夜不停赶工,总算是把主体工程完成了。工匠做收尾的工作,刷墙的刷墙,上漆的上漆,院子里还有人堆假山,嘿哧嘿哧地将从远处拉来的百年古柏竖起。明菲看看天上明晃晃的太阳,很怀疑这树究竟能不能活。
二人不好进去,就围着工地外围走了一圈,忽听有人大声说:“前面的是龚大人么?”
二人回头,只见一个皂衣衙役急匆匆地跑过来,见了龚远和,松了口气,唱了个诺:“知府大人有要事相请。请大人速去。”
龚远和只得将明菲送上马车:“你先回去,我去去就来。”
待明菲的马车去远,龚远和问那衙役:“可知是什么事情寻我?”
那衙役笑道:“小人委实不知。”
洗萃塞了些碎银到那衙役手中,笑道:“烦劳大哥跑了这一趟,我们大人来不及请哥哥喝酒,哥哥包涵些。”
那衙役眼睛都笑弯了,口称龚大人实在客气,前面引路道:“清早也还好好的,后来有人送了封信来,才看了信就叫赶紧来请大人。”
龚远私心中咯噔一下,收了脸上的笑容,快步朝衙门赶去。见了众人,无心与众人寒喧,直奔后衙而去。
天气太热,洪知府不曾穿着官服,只穿了一件米色家常纱袍,靠在窗下太师椅,端着一杯茶,满脸油汗,紧皱眉头,仿佛万分焦虑,忧心仲仲。
外间伺候的老家人唤了一声:“老爷,龚大人来了。”
洪知府如梦初醒,翻身坐起,大声道:“快请。”
龚远和待要行礼,洪知府一把扶住他胳膊:“贤侄不必多礼。出大事了!”随即从一旁桌上拿起一封开了封的信递过来:“你看看。”
明菲回到家中,洗过澡换了衣服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人准备晚饭。到了酉时,仍不见龚远和归家,倒来了一个衙役,说是知府大人留饭,叫明菲不必等候。
第194章 来信(二)
以往洪知府也曾留过龚远和的饭,明菲也没多想,自行先吃了饭,才收了碗筷,白露进来回禀:“奶奶,陈府的舅老爷来了。”
明菲吃了一惊,白日里才见过面的,怎地这个时候突然又来了?莫非是陈氏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容她多想,急匆匆地整理了衣服头发,快步走向外厅。
陈氏的长兄陈文同正由薛明贵陪了在吃茶,见明菲匆匆赶来,便笑道:“我那外甥女婿不在家么?”
明菲上前行礼问候:“留在府衙未归。”
二人寒暄几句,陈文同得知龚远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归家,索性道:“他回来你叫他立刻来找我,就说,你叔外祖父托人送了信回来,说是有御史弹劾你公公。”他叹了口气,也不和明菲多说,只觉得妇道人家,多说无益,自告辞去了。
陈文同说的叔外祖父,就是陈氏的那位正二品都察院御史的叔父,他让人送来的信,必然不会有假。薛明贵与花婆子俱被那句御史弹劾龚中素吓住了。在不明原因的情况下,二人都害怕影响到龚远和的仕途,给龚家带来灾祸。
薛明贵自告本勇:“奶奶,小人这就骑马去接大爷。”
明菲叮嘱道:“让大爷不必归家,直接去陈府。”
薛明贵应下,忙忙地领着人去了。
花婆子想着,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总是慌的,便上前安慰明菜:“奶奶也不必担忧,且不说现在事情未明,就是这因祸得福也是有的。当年您外伯祖父,也曾为了一点小事就被御史弹劾,一家老小吓得什么似的,可临了,反而升了官。还有咱们家,也风风雨雨出了不少事,还不是一样的过?”
那件事情明菲也曾听陈氏说过。说的是陈氏伯父,还是七品小县令的时候,因小事被县丞陷害,最后被查明真相,反而升了官的事。再说当初蔡国栋,蔡家出了丑事,可是有人遮掩,没有人检举,所以才能侥幸躲过。虽然暂时不知龚中素被弹劾的原因,但明菲不认为在龚家二房如此声名远扬的情况下,龚中素还能逃过此劫。她叹口气道: “妈妈,咱们家最近出的这些事情,你觉得能因祸得福,顺利躲过吗?”
花婆子呆了呆,难过地说:“奶奶,大爷会不会被牵连?”其实她是想说,明菲和龚远和如果被牵连,那就真是太倒霉了。为了这种人,真是不值得。
明菲将手上的镯子和戒指摘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想来是不会,可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谁又知道呢?虽然说有法度,但这个社会就是个人治的社会,一切都耍者上位者的心情。见几个丫头婆子俱都满脸担忧,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她轻轻一笑:“大爷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该干嘛的干嘛去。我先去喂狗,谁帮我提东西?”
喂狗花的时间很长,特别是追风,每日的活动量必不可少,龚远和又严厉禁止其他人靠近,明菲少不得事事亲力亲为。她拉着追风在花园里走了约莫一个时辰,直到天边最后一抹晚霞沉下去,她才拉了追风在湖边那块卧牛一般的黑色巨石上坐下歇气。
今夜是下弦月,者不见月亮,天边只有繁星点点。已是七月下旬,桂花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开放,晚风一吹,夹杂着湿漉漉的水汽幽幽暗暗地漂浮过来,不经过人同意就往人鼻腔里钻,一直沁入心脾。
明菲深吸了一口气,把目光投放在远处黑沉沉的湖面上,湖水映着星光,支离破碎。她突然惊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进喜欢这个湖和那林桂花,她想在桂花成放的季节,在傍晚和龚远和一起驾了小船,横穿那片桂花林,让碎金一般的桂花落满她和他的全身。
“怎么坐在这里了?不是怕蚊子的么?”龚远和瘦高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来,引得追风一阵狂乱。
明菲被吓了一跳,脸有些热,掩饰地丢开追风的绳套,任由它去纠缠龚远和。
龚远和亲昵地拍了拍追风的大脑袋,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扔得老远,吹了声口哨,追风屁颠屁颠地跑去捡树枝,哪里管得了自己是不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龚远和走过去用刚拍过追风脑袋的手扶着明菲的肩头挨着她坐下去,低声道:“有没有被吓着?”
他身上有酒味,他大概是她唯一不讨厌的身上有酒味的男人了。明菲暗叹了一口气,把头靠在他肩上,轻轻道:“有点担心。但也不是很害怕。”
龚远和懒懒一笑:镇定自若地喂狗,把家里的事情安置妥当,我就知道你没被吓着。
你是鼎鼎有名的蔡大胆么,也许有天我要被杀头了,也不能看见你慌。你就算是想为我流两滴泪,一定也要先把我的棺材丧礼准备好,才奈有空哭。”枉自花婆子刚才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反复说明菲是怎么害怕,怎么为他担心,他竟然当了真。可看到明菲平静的眼神时,他才觉得,他似乎更喜欢这个真实的明菲一些。
“谁说我不会慌?就算是当了大胆,要做寡妇那一瞬间也还是会害怕的。”明菲啐了他一口,“别乱给我起花名。洪大人找你,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件事?”
龚远和点点头:“是。爹爹此番大概是在劫难逃了。人家把什么都搜集齐全了,说他借着兼祧之名,纵容妻儿欺负孤儿,侵占财产,还有婶娘不孝,气坏邵家老太札,苛刻妾室与庶女,就是三妹妹被苏家退婚的事情也查得请清楚楚。”
明菲道:“如果是因为这个事情,你不会被影响吧?”龚中素被罢官,或者是降级,受惩罚什么的,她半点都不关心。
龚远和回头,离她的脸不过一分,睁大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谁说得清呢。若是我从此不能再做官,只能闭门读书,或是去做生意,你会不会后悔跟了我?”
明菲翘起食指持他的头使劲推开,“现在说这个很不厚道。若是婚前问我,还有点点意思。现在你不知么?我已经成了贡菜,后悔有什么用?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卖的。”
“贡菜?”龚远和有些不明白,转念一想,轻笑出声,龚蔡氏,龚蔡,说起来可不就是贡菜么?他轻轻楼住明菲,把头抵着她的头,低声道:“是啊,不管你高兴不高兴,后悔不后悔,始终也是我的妻,我是不放你走的。时间长了,总有一天,你心里会有个我,是不是?”
他最后一句轻如呓语,犹如一根羽毛从明菲的心间轻轻刷过,叫她由不得的一阵战栗。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心跳得咚咚作响,她轻轻楼住他的脖子,仰起头,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调皮地舔了舔他的唇角: “晤,洪知府对你很大方嘛,竟然给你喝荔枝绿。”
“你猜错了,不是荔枚绿,重新尝尝?”龚远和低笑着将她推倒在石头上,舌头三两下顶开了她的唇瓣,用力一吸,就将她的舌头吸入了他的口中,辗转吮吸,手熟捻地顺着她的衣襟探进去,沿着光滑平坦的平原一直上到最高峰,捻住那粒小巧玲珑的朱果,根指尖在上面打了个旋,如愿以偿地感觉到身下的人绷紧了身子。
他还想有下一步举动,臀部突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却是被人在上面狠狠拧了一把,还转了个圈。趁着他吸凉气呼痛,明菲总算是得以呼吸到新鲜空气,低声骂道:“借酒装疯!这次我是坚决不从你的。”要是被花婆子等人寻来看见,她还要不要话了?
龚远和一愣,哈哈大笑起来:“这次不行,那我们下次?这就开始第二次了?”他恶作剧地揪住手足并用爬起要逃跑的明菲,牢牢箍住她的纤腰,在她翘起的臀部轻轻一咬,恶狠狠地道:“点了火就想跑,那有这么便宜的事?”
明菲又酥又麻,挣扎着叫了一声:“追风!”
一阵铃销声响,追风旋风一般地跑过来,看见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石头上纠缠不休的两个主人,疑惑地歪着头想了想,淌着清亮的口水欢喜她扑上去,准备加入战团。
“妈呀!脏死了!”龚远和叫了一声,翻身坐起,双掌顶住追风的巨大的头颅,使劲将它往后推,嘴里严厉地道:“坐下!”
“龚大爷您就陪着追风在这里吹凉风,者星星吧。我先回去了。”明菲趁机起身整了整衣服头发,瞥了他一眼,得意洋洋地转身往回走。
追风到底敌不过龚远和的滛威,很快就败下阵去,摇着尾巴充当起狗腿子,乖巧地跟着龚远和回了半春园。
明菲自回了主屋,花婆子见她满脸绯红,头发微乱,衣上还许多褶皱,心中有数,探头一瞧,却不见龚远和,奇道:“大爷呢?”
明菲埋头灌茶:“送迫风回半春园去了。”抬眼看见金簪等人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红了脸,佯作镇定地道:“给大爷端碗醒酒汤,送上热水来。”
花婆子观察她的神巴笑逝“奶奶,那事想象没有大得吧?”
明菲含糊不清地道:“应该是吧。”
第195章 惊喜
橘红色的纱灯散发出温暖宁静的光,龚远和仰面朝天,将趴他怀里的明菲的一缕头发噙入嘴里,低声道“华哥儿的舅舅告诉我,弹劾爹爹的是那位有名的梁铁头,说是基本无望了。可洪知府却没告诉我这个,只说是还能有转圜的余地,热情得很,和我暗示他在京中有故交好友,可以周旋一二。”
明菲神情慵懒,双眸似闭非闭:“只是需要钱走人情是不是?”这位梁铁头,她是知道的,乃是大丰有名的铁头御史,他曾经为了弹劾把罪的皇弟,在金殿之上以头触拄,逼着一心想包庇的皇帝不得不下旨严办,人未碰死,却从此得了这个绰号。谁要被他抓住痛脚,只能自认倒霉。既然陈文同说没有希望了,那便是没有希望了。偏这位洪知府如此作为,那不是为了钱是为什么?
龚远和点头:“那是自然,怎么少得了钱呢?”虽然洪知府口口声声说,他不要钱,只是纯粹看在旧友和龚远和的情分上帮忙,但龚远和却不是那无知小儿。他手里这区区几万两银子自然不是人凯舰的对象,可是二房就不同了。
明菲翻了个身,葱白的手指在他的胸前轻轻画了两个圈:“你说这事儿和他有没有关系?”龚家二房露出来那么多钱呢,虽然龚二夫人哭穷,可就连她自己的娘家都不肯相信,又何论外人?薛大舅晒出的那张单子,明晃晃地晃人眼睛啊。”
龚远和拉着她的手往被子深处探:“搜集得这么完整详细,还能第一个把消息传给我,说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我是绝对不信的。”
“如果他真起了这个心,你打算怎么办?”明菲撑起身子来看着龚远和,就算龚中素被罢官,也还有他、蔡家、陈家在,洪知府不敢太明目张胆,可若是龚远和倒了霉,那可说不准。俗话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人的贪心最可怕,若是她做了洪知府,想发这昧心财,必然要先将老的小的一起灭了,才好动手。
“莫怕,莫怕,先让他得意着。我那四万两银子,却也不是那么好拿的。”龚远和如同一条泥鳅一般乖滑地往被子里钻去,少顷,明菲直觉眼前一暗,却是被他拖了下去。
第二日龚远和起了个绝早,洗漱过后就让薛明贵先去将龚远秩请过来。
龚远秩神色疲惫至极,带了几分担忧几分紧张:“哥哥清早寻我,可是有要事?”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叫他不知不觉里就有些杯弓蛇影,最怕有人寻他,最怕有事发生。
龚远和见他太过紧张,把尽量将语气放得温和:“还没用早饭吧?一起用点。”
明菲亲自给他添了碗筷,笑道:“吃完再说。”看着龚远秩那可怜样,她真担心他听了会熬不住,半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龚远秩敏感得很,随意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见龚远和与明莱还在用饭,也不打断他二人,埋头默默地想心事。
龚远和见他不吃,也跟着放下筷子:“二弟,最近家里的事让你很为难吧。”
龚远秩勉强一笑:“也不算为难。”说着眼圈却是红了,他十多年的人生,前些年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舒服之极,从不知何为人间疾苦,直到这大半年以来,打击一个接着一个,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才惊觉,做人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今龚二夫人喜怒无常,暴躁无比,朱姨娘柔弱却爱哭,二人之间连表面的和睦都维持不下去,龚婧琪与龚妍碧彼此更是看不顺眼,龚远科又日日想着要出去单过,龚远季不听话,邵家不能帮上半点忙,反而在那里添乱。朱姨娘还逼着他,让他想法子帮龚妍碧说门好亲,看见他就哭,逼得他只觉度日如年,无比艰难。只是这些委屈,他虽然非常想和龚远和倾诉,临到开口,却又觉得说不出口。
明菲看着龚远秩泛红的眼圈,委屈无助的神色,不由暗想,这孩子若是从小就经历风雨,或是有所历练,今日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若是他再得知龚中素倒了霉,不知要成什么样子?再看龚远和,虽然不见得就很厉害,但这种小事对他来说,已经犹如毛毛雨一般,再不能动其分毫了。
龚远和也把龚远秩的委屈看在眼里,低咳了一声,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事要同你说。我昨晚得知,爹爹被人弹劾了。弹劾他的,乃是那位有名的铁头梁饰史。”
龚远秩吃惊地抬起头来,眼也不眨地看着龚远和,没问是不是真的,直截了当地就道:“是不是因为家里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
龚远和点头:“据说是。”
龚远秩试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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