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盈门 作者:肉书屋
喜盈门 第31部分阅读
当初也不会答应你。”
蔡光庭担心地看着他:“你不会因此责怪我,生我们家的气了吧?”
李碧口干心苦,讷讷地道:“自然不会。”
“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到的。”蔡光庭拍着他的剪头:“不说咱们的情谊,咱们也还是亲戚不是?实在对不起了,都是我的错。”
李碧晃晃悠悠地走出蔡家的院子,苦笑很久,最后想到蔡光庭说的那就话--他们还是亲戚,于是心里总算好过了一点。
过了几日,这批庶吉士的去向终于定了并公布。李碧果然浏览翰林院,授了正七品编修;蔡光庭在户部任了六品主事;龚远和真的定了水城府的七品推官,只等蔡光庭成了亲就要走。
蔡光庭的婚期也到了。
这一日,阳光灿烂,无风无云。虽然才加不是京城本地人。上门恭贺的人却是不少。因为听说钟太傅要亲自上门。来的人比预计的多了三四成,于是明菲三姐妹一大早就不得不跟着陈氏忙乱不休。
久不见面的袁二夫人也领着袁枚儿来了,袁二夫人和袁枚儿瘦了一大截,特别是袁二夫人两鬓斑白,枣红色的衣服也不宁给他苍白疲惫的脸添点血色。
陈氏忙迎上去握住她的手:“快请坐!没想到你们能来。”才到京城不久,她就打听到了袁家的住处,上门拜访了一次,听说到玉清宫求医去了,只留几个老仆在家。她留下拜帖和礼物就回了家。袁家也一直没来回访,她还以为袁司璞身体不好,袁家没心思出来见客呢。
袁二夫人笑道:“一定要来的。多谢你前些日子送去的人参,真的是雪中送炭。我早就想来,只是苦于脱不了身。”
陈氏见袁二夫人的衣服虽然崭新。但头上的首饰确实旧的。袁枚儿穿的也不是京城里流行的衣裙,便知他们家经济已是十分拮据。心中由不得有些同情,便道:“如今大好了吧?”
她虽没明说,袁二夫人确实明白了她的意思。眼圈一红,忍了忍,笑道:“好多了,可以起床走路了。前些日子你去没人在家。是因为他不好搬动,被真人留在了玉清宫,前两天好转了,我们才把人搬回的家。”
陈氏看袁二夫人这个模样,估摸着袁司璞是凶多吉少了,安慰了极具,体贴地把话题转过。
袁枚儿很不乐意和明菲说话,明菲也不在意。来者是客,管他那么多做什么。凭心而论,她不想要袁家人因此对她心生怨怼,但人家一定要怨上她,也是没法子的事。
袁二夫人和袁枚儿坐了没多久,等不到开席就告辞离去。接着陈氏的嫡妹和婶娘也联袂而来。陈氏正为不认识越来也多的京官女眷们而头疼,见着这两人简直就像看见了救星,忙忙地久迎上去,拉着她们帮着招呼客人。
这两个人久居京城,特别是陈氏的婶娘是二品督察员御史的夫人。平时自认没少和这些人来往,当下领着陈氏逐一介绍个那些京官女眷,谈笑风生,如鱼得水。
众人刚混了个脸熟,又听说崔家也派了人来恭贺。陈氏不知是哪个崔家,见着人才知道是催悯家的。来的是个打扮得很体面的女管事。说话也很得体,表示家中没有合适的人选亲自上门恭贺。还请恕罪等等。
多亏崔悯此次没再让姨娘出面,陈氏笑着谢了。又让人领那管事去吃饭,又赏了钱。谁让有人认得那管事是谁家的。就悄悄讲起崔家的八卦来,道是那大小姐小小年纪就是个历害无穷的。到了京城寻着外家就找了机会吧崔悯的爱妾给卖了,崔悯还说,卖得好,卖得好。又拉着陈氏问崔家和蔡家是什么关系,一副势必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架势。陈氏被八卦得冷汗直冒,明菲见者赶紧寻了借口将陈氏给救了出来。
陈氏擦着汗道:“这些女人真厉害,人好多,我至今都分不清谁是谁,就怕得罪了人。”
那边陈御史的夫人却又急急忙忙使人来唤:“快,钟老夫人来啦,快去迎!”陈氏恨不得脚底生风。
外面蔡国栋也得意的很,钟太傅亲自上门不说。鼎鼎有名的玉清宫竟然也送来了贺礼。蔡国栋虽知一定是那个神神怪怪的老道士守真子送的,还是忍不住得意了一把。又听得钟太傅认真回了蔡光庭几句,信中那点蔡光庭未能入翰林的不快也就淡了许多。
好容易花轿进了门,礼仪完成。外面席开,明菲才喘了口气。又急急忙忙地让金簪去弄碗鸡丝面来。她要亲自送去给刚过门的新嫂子填肚子。
远远就听见明玉在笑,明菲快步走到新房门口。只见明玉坐在床前一张凳子上,蔡光华撅着小屁股趴在大红喜床上坐着的新娘子的膝盖上,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手里的一个荷包。
好象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明菲甜甜一笑:“大嫂,我给你送碗面先填填肚子。”
新娘子抬起头来,温婉一笑。
第112章 婆媳
江氏涵容是个典型的古典闺秀,容颜秀丽,举止端雅,最难得的是 说话行事没有出身诗礼之家的酸腐气和清高,很大方,根亲切,完全符 合明菲的想象。
她进门后,把陈氏当做正经婆婆看待,晨昏定省,礼数周全。
陈 氏为了拉拢小两口,主动提出京城什么都贵,总是租房子住太不方 便,打算把这个院子买下来给小两口居住。
江涵容却表示,家中此时正是需要花银子的时候,蔡国栋新的职 务还没下来,蔡光庭还未领捧禄,弟弟妹妹也多,她愿意拿自己的嫁妆 银子来买这院子。
蔡国栋有些着恼:“媳妇你快把你自己的嫁妆收起来。
我们蔡家 难道连这样一个院子也买不起么?”
陈氏却很高兴,但还是拒绝了江涵容的好意:“老爷为官多年, 给你们买个院子的积蓄还是有的。
就不要推辞了。”
江涵容也就不再坚持。
她们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她的嫁妆 银子也不是很多,不过就是三干两银子左右而已。
陈氏花了六百九十两银子将 院子买下,转手将房地契一同交给了江 涵容拿着,又将此次二人成亲,众人送的礼金连着礼单一道交给了江涵 容,笑道:“涵容,将来我们不在京中,这些礼尚往来就要由你们二 人看着办,既然成了亲,就该学着处理这些事情了。”
江涵容脸色发白,看向蔡光庭。
纵是信任的意思,又仿佛是要和二 人将经济上的往来撇请的意思,她一时拿不住这位婆婆到底是什么想法, 蔡光庭泰然自若地笑了一笑:“既然母亲把事情交给你做,你就应 下。”
他早有打算,他在户部,可算是个肥缺,比做七品翰林编修油 水多许多。
俸禄虽然不高,然而每年从各省各地来的外官却会孝敬不 少冰炭敬,加上火耗银子,实在不少了。
养他和江涵容这样两个主子 的家,很轻松就能办到。
更何况陈氏己经先退了一步,买了房子给了 房地契,又把礼金留给他二人支配?
陈氏对蔡光庭这种干脆的态度很满意,就更大方了,和蔡国栋商 量:“孩子刚成家,又才入职,要打点的地方多,咱们走的时候不如再 留点银子给他们吧。”
蔡国栋应了:“这种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
却又想着让蔡光仪留在京中,寻个好的书院给他读,待到要考试 时再让他回去,也不枉来了一趟京城。
能把蔡光仪甩脱,陈氏是千肯万肯的,只是怕蔡光庭不高兴,以为 她故意为之。
她自己不好去找蔡光庭说,便把明菲叫去:“你爹爹要 把你三哥留在京城里,送去书院读书,我想着你大哥刚入职,你大嫂又 刚进门,只怕没有精力照顾他,却不好同你爹爹讲,怕他又多心。
早 知道这样,就不带他来啦。”
明菲立刻就明白了陈氏的意思,笑道:“母亲向来想得周到,哥 哥嫂嫂是知道的,爹爹的脾气我们都认得,总是盼子成龙的。
我先 去问问嫂嫂,如果她能照顾得来,母亲也不必如此为难。”
蔡国栋既 然己经起心要将蔡光仪留下,谁能改变他的心意?
还不如顺着,皆大欢喜。
明菲去了蔡光庭住的小院子,正好江涵容和蔡光庭都在,二人正在 院子里画画,一人执笔一人磨墨,也没有下人伺候,自得其乐。
偶 尔二人对视一眼,情意绵绵。
明菲又是羡慕又是高兴,竞不忍心打断他 二人,正想着改个时候再来,涵容却发现了她。
二人明明没做什么,偏生都红了脸,涵容借口去倒茶,躲得无影无 踪。
蔡光庭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有什么事?”
明菲假装不依:“没事就不能来了?
哥哥开始嫌我烦了。”
蔡光庭忙辩解:“没有的事,我一直都把你们放在心上……”
明菲见他竟然当了真,笑道:“我和明玉都知道的。
我来是有事 要同你说。”
遂把蔡光仪的事情说了一遍,愧疚地道:“都是我和明 玉连累了你,你原本不用过得如此疲累。
我看着母亲的模样,她将来 在嫁妆上必然不会亏待我和明玉,不 然你把我原来说留给我的那份拿去 用吧,你们刚在京中立足,手头拮据办事不方便的。”
没钱的苦楚她 最知道。
蔡光庭笑道:“傻丫头说傻话!什么叫连累?
如果不是有想让你们 俩过好日子的念头支撑着,我读书哪能如此一帆风顺?
我一点不累,我 高兴。
你那点银子你就别想了,算不得什么,以后哥哥有银子了,还 给你们俩添,将来到了婆家,任谁也不敢小瞧你们!至于你三哥的事 情,我正担心父亲这次升迁,不能在家,正怕他搞小动作,他留下更 好,不是要去书院吗?
去了书院都住在书院里的,我和你嫂嫂只是逢 年过节管管他,没事!”
明菲看着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低声道:“嫂嫂对你好不好?”
蔡光庭又羞又恼:“你没事做啊?
快去母亲那里帮忙!”
明菲道:“我是在想你原来和母亲约定将来不要家中一文钱,而且 母亲现在似乎就是在做准备了,嫂嫂会不会有想法?”
蔡光庭微笑起来:“你放心,她 不是那种贪财之人。”
明菲正色道:“我希望哥哥也不是贪财之人。
你是我和明玉在这世上唯一的 依靠,甚至,我们的大姐也依靠着你。”
由于隔得太远,明菲从没见 明丽,书信来往也很少,但明丽的来信中却提到蔡光庭上进,给她在 婆家长了不少脸。
蔡光庭默了片刻,沉声道:“你放心,我有数,不该做的事情我不 会做。”
说话间涵容亲自端了热茶出来,笑道:“三妹妹,我正和你哥哥 说起,过两天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诞,圣上下旨要辍朝大庆三日,城中 几处都搭起高台要唱戏,晚上还要放焰火你们难得来京城,到时候禀 告了父亲母亲,一起出去游玩。”
这里的焰火再好看也比不过前世的盛世烟花,明菲并不怎么感兴 趣,她更乐于做背后奉献的那一个:“母亲和妹妹们一定是很喜欢 的,嫂嫂着她们一起去,她们一定很高兴,我留在家中看护华哥儿。”
涵容眼里露出同情之意,却没再说什么。
明菲将蔡光庭的意思说给陈氏听,陈氏轻松了大半,又问:“你 嫂嫂怎么说?”
蔡光仪这狗东西太过狡猾,她几次设了圈套,他都不钻。
年龄越 大,威胁也越大,拿着实在不好处理,让她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既然蔡光庭愿意处理这烫手山芋,她宁愿多出点钱。
明菲知陈氏这是防着涵容,便笑着搂住她的手臂道:“没怎么说。
只说过两日是太后娘娘的寿诞,晚上要放焰火,她想领了你和妹妹们去 游玩。
问母亲赏不赏脸。”
陈氏笑着掐了她的脸蛋一把,道:“鬼丫头,怕是你想去玩,偏拿 我作伐子。
难得来一趟,去吧。”
明菲道:“我留在家中看护小弟弟。”
陈氏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小心,十多岁的人,实在太过沉静 了,我做主,都去!去问问你嫂嫂,什么地方看焰火最方便,让你大哥 提前去想法子弄个临街的酒楼雅间什么的,咱们一家子去看,若是实在 不行,他们骑马,咱娘儿几个就坐在马车里瞧也是一样,你爹爹那里 ,我去说。”
涵容听说陈氏应许,忙去和陈氏道:“让光庭领着母亲和弟妹们 去,我留在家中看顾小弟弟,反正他也很喜欢我的。”
陈氏笑笑,淡淡地道:“都去。”
她怎能放心将她的命根子交给 这个不知根底的嫡长媳?
涵容还要再说,却见明菲冲她挤了挤眼,只好闭了嘴,不敢再提, 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只好闷闷地去和蔡光庭商量寻看焰火的地点。 傍晚时分,蔡国栋回家带来一个消息,他的新职位定下来了,要升 去登州任从三品参政。
他本来是属意去抚鸣,离家近,又富庶,人脉 风情什么都是极广极熟的,钟太傅却道:“你们那一片,个个儿升迁 只想留在那里,水泼不进,皇上迟早是要大动的,你与其在那里等着 牵连,不如去登州,熬上三年的资历,回京城养着等致仕就行了。”
这个消息却是打乱了陈氏的计划。
她原本想着蔡国栋若是去抚 鸣,离家选,隔三差五就可以去看看,可以兼顾两头,谁想竟然要去 登州。
她既想跟着蔡国拣去任上盯着他,又不想把家中放下,左右拿不 定主意,心情就有些不好起来。
蔡国栋则只记挂着自己得了内部消息,很有些得意,忙着给陈氏 八卦:“你知道么,袁家要给袁老三娶亲冲喜。”
陈氏讶然:“什么?
谁宗愿意嫁他?
你听谁说的?”
蔡国栋道:“说来也巧,我来时正好遇上崔悯,便和他结伴去珍 林搂吃饭,途经他们家门口,看到人家在他家门口闹事讹银子。
他们 家的人简直招架不住,我看见了就让人上前去问,这才知道,他们家花 银子说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儿要给袁老三冲喜,也是想留下点血脉的意思, 本是说好的,偏生女方有个泼皮无赖的亲戚,听说这事就说给的银子 少了,带着人打上门去讹银子。
原本袁翰林的长孙就在工部任所 正,他自己又是常年住京的,断然没有被人欺负至此的道理。
谁想他 那长孙不在家,一家子老弱妇孺,又顾着脸面和斯文,结果反而更狼 狈。
袁二老爷和人家满嘴之乎者也地说道理,被人家一砖头扔过去,抱 着头就逃进门去。
这可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陈氏道:“他家不是打不起人,而是怕事情闹大。
个个都知道他 家的儿子要死了,还要祸害人家的闺女,这道理说不通,说出去只怕 相熟的人家都要笑话瞧不起的。
所以才想息事宁人,那泼皮正是拿 捏着他家这种心思,才敢肆无忌惮地打上门去闹么?
不然有几人敢去 官家中闹事?
依妾身看,他那长孙铁定在家,只是躲起来了。”
分析 毕,又问蔡国栋:“那老爷有没有上前帮忙?”
蔡国栋笑道:“那是自然。
他家害他家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 泼皮无赖冒犯命官,讹诈钱财,触犯律法,自然是和崔悯使了人用大棍 子打上去,三两下就冲散了。
袁二老爷遮遮掩掩的,大概是不会请咱 们喝喜酒了。
多亏你聪明,才没让他家害到咱们三丫头。”
第113章 焰火
大约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那男子回过头来不经意地往大堂里看了一 眼,从明菲身上滑过,落到了蔡国栋的身上,定定地看了两眼,脸上流 露出几分惊讶来,急慌慌地在蔡家女眷的身上来回扫视。
明菲隔着一层面纱看得分外真切,纵使隔了这几年,她也能一眼就 认出那个人是请虚,除去原本带着婴儿肥的脸颊变得轮廓分明以外, 那双狐狸眼一点都没变。
不知怎地,他没有作道士装扮,而是打扮得 像一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穿着石青色的缂丝圆领宽袖衫,系着 青色的织锦腰带,挂个玉佩,系发的带子上镣嵌着青玉,脚上穿着白 底官靴。
想到他每年一封莫名其妙的信,还有那古怪贪财的脾气,明菲只怕 他认出自己来,默默将身体隐没在蔡光庭身后,低着头快速上了楼梯。
才上得两三极楼梯,就听得楼梯被人跺得震天响,一个穿酱紫袍子 的虬髯大汉边从楼上冲下来,边大声道:“华皖兄,雪童说你要我们把 雅间让人?
不会吧,雪童说谎是不是?”
龙卷风一般从蔡家人的身边冲过去,差点没把金簪撞个趔趄。
龚 远和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摇摇欲坠的金簪, 皱着眉头对那人道:“这位 兄台,走路慢些儿。”
那虬髯大汉回头看了龚远和一眼,凶形恶状地道:“老子喜欢走 快怎么了?
碍着你小子了?”
态度之嚣张恶劣,令人不得不动怒。
“四楼甲字号。”
龚远和示意蔡光庭将女眷们领上楼去,回头皮 笑肉不笑地:“老子喜欢走快碍不着小子,不过小子走快却是碍着老子了。”
虬髯大汉短粗泛黑的手指戳到了龚远和的面前:“小白脸!你说 谁呢?”
龚远和动也不动笑道:“这位壮士,我说我儿子呢,碍着你了 吗?”
“你!”
那虬髯大汉一手去封龚远和的衣领,一手高高举起擂钵 大小的拳头就要朝龚远和脸上砸去。
龚远和扬起一张脸,笑道:“打呀,使劲地打。
别怕我痛。”
虬髯大汉见他如此笃定,笑脸相向,反而觉得有些不好下手,只怕 打错了不该打的人,惹出无穷的麻烦来。
谁知一愣神之间,脚下忽然 一滑,栽个狗啃屎,脸朝下呼啦啦地从楼梯上滑了下去。
江涵容的堂表兄弟们纷纷抚掌大笑起来,出言讥讽他。
大汉狼狈 地从地下爬起,虽然听不懂一群酸书生嘴里说的什么,却也知道定然不 是好听的话,紫涨了脸皮站在楼下对着龚远和吼:“小白脸,你使 诈!”
无奈站得低了,要仰着头看人,气势小了不少,遂随手拉过一 张桌子,跳到桌子上去骂:“不是孬种就下来和爷爷打一架。”
龚远和微微一笑,“爷爷不和孙子打。”
这下子整个大堂里的人都 轰然大笑起来。
虬髯大汉憋不住要冲上去找龚远和的麻烦,角落里走出一个男子 来,轻轻拉住他,低声道:“玄子,不要胡闹了,本来就是你不对, 去道歉。”
蔡国栋和蔡光庭将陈氏明菲等人送上四楼雅间,忙忙地赶下去帮忙 。
陈氏心中不安,问明菲:“不会打起来吧,我瞅着那个男人好凶恶 的样子。
明菲笑道:“没事儿,我们人多,再说了,爹爹是官,他们不敢胡 闹的。”
心里却很奇怪,袁枚儿怎会和清虚在一起?
想来想去只能想 到,老道士给袁司璞看病,这二人认识也不奇怪。
想来是偶遇吧。
明珮已然开始八卦,神秘兮兮地道:“我刚才听见袁枚儿的声音了 ,我找啊找,竟然看见她和一个男人躲在大堂的阴影里说悄悄话。
虽 然带着帷帽,我却是一眼就能认出她来的,还有赵雪怡也在。”
所谓三人成虎,众口砾金便是由此而来。
袁枚儿虽然和清虚说 话,可二人之间隔着几尺远,周围还站着人,怎么就是悄悄话了?
明菲 嘴角一弯,差点没笑出声来。
陈氏勃然大怒:“小姑娘家,说的什么话!这话要叫人听去,还不 知怎么看待我们家的家教!看我不禀告了你父亲,请你吃家法!”
明珮被吓住,垂着头道:“我也不过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罢了。
说起来咱们家对他家还有恩,她看见咱们也装没看见。”
涵容忙劝陈氏:“母亲息怒,五妹妹不懂事,她已经知错,以后 再不敢的。”
明珮忙道:“女儿知错了,母亲恕罪。”
又双手奉上茶,陈氏 方放过了她。
陈氏因见蔡国栋父子三人久未归来,心中担忧,便使余婆子去瞧: “劝着点,别打起来了。
好好的一件事,闹起来就没意思了。”
余婆子去了没多久就笑嘻嘻地回来:“夫人,好了,老爷和两位公 子、龚公子他们已经上楼来啦。”
陈氏惊讶:“这么快就好啦?
我看着那个人不依不饶的,满身匪气,还以为不闹一场不会干休呢。”
余婆子笑道:“的确是要闹的,不过那个人有个朋友拉住了他,还 硬逼着他道歉呢。”
陈氏道:“他这个朋友还算知理。”
说话间蔡国栋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都是熟人,不过 是一场误会而已。是守真子的徒弟清虚的朋友,也是来看焰火的。
原本定了三楼天字号 雅间,但因为正好遇上袁家人没有订着位子,只坐了马车在楼下看,因 见多数是女眷,便起了好心,将订的雅间无偿让给袁家人。
那大汉心 中不高兴,便拿我们撒气,正要闹腾时清虚出来劝住了。
这不,远和 还将人一并请到隔壁去了。
我在那边他们年轻人不自在,还是来和你 们坐。”
陈氏笑道:“道士也来看焰火?
他修的什么真?
玉清宫也不管?”
明菲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滋味,清虚只怕已经认出她了,如今又 和龚远和等人混在了一处,也不知他那古怪的脾气好点没有。
她来了 京城后,不是没想过要去看看宋道士,只可惜她这样的女孩子,是根本 没机会去玉清宫的。
她唯一出过几次门,都是跟着陈氏去拜访那些贵 夫人,来去匆匆,连京城具体长什么样都没看全。
“太后和圣上笃信道家,玉清宫中什么道士没有?”
蔡国栋摇头, “年轻人喜欢热闹也是有的。
你别小看这小道士,年纪轻轻就得了守 真子的真传,医术很好,为人八面玲珑,官职上直往上升,已经是正七 品了。
上次我去玉请宫拜访守真子,他接待的我,言谈举止很不 俗。”
涵容由不得感叹了一声:“做道士也能升官发财。”
却见陈氏面 色古怪,蔡国栋脸色难看。
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又说错了,求救地看向 明菲。
她这是无意之中戳着蔡国栋的软处了,须知蔡国栋之所以顺利从五 品直接爬到四品正是沾了道士的光。
明菲暗叹得抽个时间给自己大嫂 上一堂课,把蔡家的烂事都翻一遍给她听才行,给了涵容一个安慰的 眼神,笑道:“袁家人都来了?”
蔡国栋方道:“是。
我看他们家也算败落了,若不是遇上这小道 士心软,就只能在街上坐着马车看焰火。”
陈氏嗔道:“这京城里的高楼有几座?
咱们不比那些大富大贵之 家,自己就有高楼可以轻松观看。
我们不也是沾了远和的光?
不然我 也打算带着孩子们坐在马车里看的。”
蔡国栋道:“不一样。
我们不是久居京城的人,消息不灵通, 果早些知道又想看,肯花银子就一定能弄到雅间:他家不同,定然早 就知道的,又想看,还知道这附近最好看,偏偏没订雅间,那只能说明 没银子了。”
陈氏道:“难怪得她们看见我们也装作没看见。”
原本差不多的两 家人,一户越过越火红,一户却在走下坡路,走下坡路的见着风光的不 想打招呼也是能理解的。
明玉脆生生地道:“不是说袁三哥的画很值钱吗?
为什么不让他多 画点画拿出去换钱?
一张画值五百两银子,两张就是一千,他病着,让 他十天半月画一幅好了,卖了画,什么没有?”
陈氏被她逗乐了,将她拉进怀里道:“困为袁家人是不会卖画的。
如果真的要卖画了,他们家就真的完了。”
一家子喝着新茶,吃着绘幅搂提供的各色糕点果子,不觉天色暗 沉,明玉和明珮都等不得,“天都黑尽了,怎地还不放?
会不会不放了?”
正不耐烦间,忽听外面一声锣响,有人喊道:“戌初三刻到了! 放焰火啦……”
街上的人和酒楼里的人顿时犹如煮开了的沸水一般沸腾起来,蔡国 栋也忍不住起身抱着蔡光华站到窗边往外看,忽听一声尖锐的啸声,一 点流星状的焰火蹿上了墨染般的夜空,众人欢声雷动,紧接着又是几十 响,空中五彩斑斓,璀璨夺目,星月失色。
这一轮还未散去,又听得几十声响,新一轮的焰火又冲上了天,众 人目不暇接,只知拍手欢呼。
蔡家的女人们也激动得不得了,忘记了 矜持,全都挤在窗边,伸长脖子往外看。
蔡光华高兴得不得了,说话又 不利索,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表达他的激动之情,抨舞着手臂,呜里哇 啦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音节来。
兴奋之中,无人注意到明菲被挤到了窗边的角落里。
她看着天际璀璨的焰火,又看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耳边众 人欢喜的笑闹声,突然之间只觉得格外孤独伤心。
旁边有人咳嗽一声,她没在意。
那人又咳嗽了一声,她侧头一瞧,只见龚远和从相邻的窗子里探 出大半个身子来望着她笑,见她看来冲她挤了挤眼睛,又飞快地缩了回 去,夸张地大喊了一声:“你们快看!好好看啊!真是一百年也看不到 的啊!”
……明菜不由满头给汗。
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圣上和 太后娘娘驾临五风楼,与民同乐啦!快啊……”
也不知这消息是真还是假,总之街上的人都潮水一般地朝着一个 方向涌去看皇帝和太后去了。
顷刻间,绘幅搂前就只剩了稀稀拉拉的 几个行人小贩和几辆马车,热闹变成了冷清。
蔡家人都被这戏剧化的一幕给弄懵了,由不得面面相觑。
焰火还 在天际绚丽的绽放,众人却已经没了看焰火的心情。
陈氏清清嗓子, 问蔡国栋:“他们说的是真的么?”
蔡国栋道:“有可能,不过也不一定。
是不是想去看?
要不我们赶马车过去?”
其实老菜头除去某些时候脑子进水特别不靠谱以外,很多时候还是 很善解人意的,就比如说此刻,他就听到了广大人们群众的呼声。
明菲立刻看见屋子里的女人孩子们的眼睛都亮了。
陈氏笑着歪歪头:“人太多了,好挤,只怕我们赶过去,也是人山 人海,什么都看不到。”
蔡国栋心情很好,笑道:“怕什么?
凑的不过就是一个热闹而已。
兴起而去,兴尽而归,就算是看不到,咱们一家人就当夜游京城了。”
他自己级别不够,又是外官,见着皇帝的机会实在是少得可怜,很能理 解大家的心情。
于是蔡国栋的小厮立刻去了隔壁通知蔡光庭和蔡光仪。
片刻后回 说:“少夫人家里的公子们都不去了,说要回去了。
只有龚公子和那 两位客人要一道跟着去,没胡子的那位客人说了,他有办法让大家到 面去,如果圣上和太后娘娘真的驾临五凤楼,就一定能瞧着。”
蔡国栋便知是清虚有法子,随即笑道:“那好啊,机会难得,就去吧。”
女人们兴奋起来,涵容道:“我自小长在京城里,只小时候圣上 天出行时远远看见过一次,还是隔着车壁的。
都没看见长得什么样 众人都笑了:“那不是等于没见着?”
蔡光庭过来问蔡国栋:“要不要去问问袁家人是否去?”
蔡国栋摇头:“不要问了。
一来他家本就躲着我们:二来他家 是一个男丁领着几个女子出来,招呼不过来,若是跟了我们去,出了点 什么事,牵扯不清。”
蔡光庭笑道:“儿子也是这样以为。”
明菲跟着众人出了门,只见清虚和那虬髯大汉立在楼梯口和蔡国栋 说话。
清虚的目光从她身上淡淡扫过,随即又落到蔡国栋的身上,温文 尔雅地回答蔡国栋的问话。
言谈举止间已经不见从前的无赖痞气,与 受过良好教养的贵族子弟没有任何区别。
明菲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听见他回答蔡国栋:“蔡大人客气了, 都是家乡人,蔡大人若不嫌弃,把小道当做子侄辈看待就行。
在外面 他们都叫小道的俗名,华皖。”
“好,华皖。”
蔡国栋哈哈大笑,“正是,难得都是家乡人。”
明兼从不知道他还有个俗家名字,姓华啊,好像这个姓很少。
龚远和陪着江涵容的堂表兄弟们站在楼下候着,见众人下来,欢快 地和蔡国栋打招呼:“叔父,他们要回去了,等着给您和婶娘告辞 呢”
他人本就比江涵容的堂表兄弟们长得高,长得更好看,打扮得也 更讲究,加上那自信满满,热情周到的祥子,立在那里仿佛鹤立鸡群 般,有经过的人总情不自禁要多看他一眼。
蔡光庭自然知道他是什么居心,分明就是要把江家的子弟们比将下 去,不由暗自好笑,偷眼觑向明菲,只见明菲立在一旁,一门心思地给 蔡光华整理衣服,半眼都没看向这边,于是冲他摇摇头。
被忽视的龚某人很生气,凑过去问明菲:“三妹妹,好久没看见 你,喜福的肉长起来了吗?
我访着个药方,可以给它试试。”
明菲还未回答,明姵已经笑着答道:“龚大哥哥,这都多久了你 才想起来,若是等着你的药方,只怕喜福已经不行了。”
龚远和微微一笑:“我选出来的喜福哪里那么容易不行?
如果它连 这点病都熬不过去,还是喜福吗?
你说是不是,三妹妹?”
明菲点头,却见龚远和一脸的贼笑。
明菲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龚远和抚了抚脸,严肃地道:“我没笑啊,难道我刚才笑了吗?”
不等明菲姐妹三人笑出声来,又道:“听说叔父的职位已经定下,你们 什么时候回水城府?
不然我搭你们的船走吧。”
明菲道:“不知道,爹爹的意思是我们全家都跟着他去登州。
不 知是要先回水城府收给东西再动身,还是就从京城里直接去登州。”
“你们全都去?”
龚远和有些意外。
“还没定。”
明菲以为他是关心追风,笑道:“你回水城就可以 把追风回去了,你走后它蔫吧了很久,想必见到你一定会很高 兴”
龚远和笑了一笑,道:“不急。”
随即转身走了。
蔡家的马车赶到五凤楼前的广场时,果然如同陈氏猜想的一般, 到处都是人,挤得水泄不通。
广场上有人在表演歌舞,还有烟火杂 耍。
五风楼上灯火辉煌,彩旗飘飘,可以模糊看见一些人在上面。
蔡国栋扶着马车看了看,惊喜地道:“仪仗齐全,只怕圣上和太 后娘娘都在的。”
清虚指指五凤楼前的一座矮房子道:“地方受限,还清贵府的仆从 们留在外面。”
龚远和便主动上前将蔡光华胞起,蔡国栋则命两个儿子将女眷们护 紧了,不带一名仆从,悄悄跟在清虚身后绕开人群朝那座小房子走去。
第114章 马蚤乱
清虚边走边和众人介绍:“是值守的兵士歇息的地方,我和他们很 熟,给点银子就行,很方便的,也没人挤。”
谁想没走多远,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刺眼的火光照亮了整个广 场,“起火了!死人了!”
随着几声凄厉的尖叫,人群忽然马蚤乱起来, 惊慌失措地往外挤,蔡家人措手不及,很快就被冲散。
明菲本是站在 涵容和明玉身边的,她才要抓住涵容和明玉,就被人猛然推了一把, 好容易站直身子却已被人群裹在其中身不由已地往外踉跄而去。
她想到可怕的踩踏事故,心都凉了半截,可惜她怎么都挤不过汹 涌的人群,而这里甚至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
她只能徒劳地喊着蔡 光庭和明玉的名宇,眼睁睁地看着侧门离她越来越远,拼命保持自己的 平衡,不让自己摔倒,眼睛到处寻找可以躲藏依靠的地方。
帷帽很快被挤在了地上,头上的金玉发簪也被人趁乱拔走,鞋子被 踩脱,明菲都根本顾不上,也不敢弯腰捡鞋,她的目标是广场边上的 华表。
只要能想法子靠近或者钻进华表外围着的拦杆里,抱住拦杆,她 就不怕被踩死。
这次的危机不同于她以住所遇到的任何危机,这次完全不由她自 己,汹涌的人群像暴风中的海,她就像海中那个拼命狰扎的人,无力而 绝望,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老天不要把她玩死,给她一点运气,她真 的还不想死。
直到此刻,她才明白,她是多么的想把上辈子没得到的 在这一世中弥补起来,她想要一个完整的人生。
有兵士在大声喝止,然而慌乱的人群根本不听,反而越来越乱。
明菲的耳边传来震天的哭喊声,绝望的呼救声,人群越来越惊 慌,明菲冷汗涔涔。
她前方的人突然尖叫了一声往下倒去,后面的人却根本不管前面发 生了什么事,潮水一般袭来,明菲再也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她绝望地 举起手,准备倒地后尽量将自己身子蜷成一团。
千钧一发之时,一只有力的手牢牢树主了她的手臂,使劲将她拉过 去护在怀里,牢牢抱着她随着人群住外挤,淡淡的花香夹杂着青年男子 淡淡的汗味充斥了明菲的鼻腔和胸腔,百忙之中,龚远和不忘哑着嗓子 骂人:“你是怎么搞的!我叫你你没听见吗?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踩 死了!”
明菲没有力气答话,只觉得他把她的手臂掐得好痛好痛,她虚弱地 抬起手指指不远处的华表。
幸好龚远和聪明,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个人不敢逆着众人奔 逃的方向走,只能见缝插针地顺着大方向慢慢挪动,好容易挤到华表 旁,明菲示意他跟着她钻进栏杆里去。
她才要弯腰,龚远和就拦腰将 她一抱,轻轻巧巧地送进拦杆中,待她站稳,他才翻了进去。
“我哥哥他们呢?”
明菲紧紧靠在华表上,浑身控制不住的发 抖——刚才她已经耗尽了全力。
“不知道,我顾不上他们了。”
有人发现了明菲和龚远和藏身的法 子,拼命地挤了进来,龚远和赶紧张开双臂,牢牢护住二人的小地方。
他离她太近,近得又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他不是那个还在变声 期的半大孩子了,他现在是一个成熟的男人。
明菲有些不自在,龚远 和却开心地看着她大笑起来:“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就像那次在湖 边看见你一样,疯子婆一个!”
这种人,不论什么时候,永远端着一张笑脸。
明菲白了他一眼, 打击他:“你好人!还不是疯子一个!”
龚远和摸摸自己歪偏偏的发髻,扯扯被撕破的袍子,呵呵直笑: “我是疯子,你是疯子婆。”
听了这话,明菲心头有些异样,抖抖索索地用手指刨了刨头发,从 怀里摸出一张帕子来将头发扎成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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