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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75 章

    山河表里 作者:priest

    第 75 章

    随后,他就听见褚桓轻笑了一声,而后脸上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点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那是什么,就听见不远处响起水声。

    南山连忙睁开眼,看见褚桓已经扔下鞋下了水。

    褚桓毕竟还是有分寸的,没有靠近主河道,只是下了水深刚到他膝盖的山涧中。

    他方才本想做些什么,可是一看南山那全身都红起来的样子,又啼笑皆非地什么都没做。

    他感觉自己是面对着一个大宝贝,垂涎三尺,但舍不得下口。

    南山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他逗了,先是有点羞恼,最后也忍不住笑话起自己来。

    他在山涧边上坐下,从腰间解下口琴,吹起了一段褚桓从未听过的小调,起音欢快,中间低回,结尾婉转中似乎又透着缱绻的小花腔。

    褚桓光脚踩着水底的石子,悠然地在水里寻找着鱼,南山这一段吹得是什么,他已经不用问。

    忽然,褚桓嘴角扬起的一点笑意凝固了,他保持着弯腰的姿势,盯着水面的眼神却忽然锋利了起来——他发现水里成群结队的鱼在做匀速直线运动,它们从一个方向来,队形永远不变,一直在游,但摆尾的姿势僵硬刻板,频率也一成不变。

    水中的鱼好像没看见他这样大的一个人站在其中,弯也不拐地就撞在了褚桓的小腿上,被褚桓一把拎起,它的两腮还在动,骤然离水却并不挣扎,摆动的尾部还保持着同一频率,好像上好了发条的机械。

    褚桓冲南山摆摆手,南山见他神色不对,已经把口琴收了回去:“怎么了?”

    “鱼好像不对。”褚桓一步跨上了岸,“我估计这个不能吃,你过来看一眼怎么回事。”

    南山接过来,神色凝重地观察了一会,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小刀,轻轻地挑开了鱼鳃。

    只见那鱼鳃既不是粉红,也不是离开水时间长了以后呈现的紫黑,它白得不自然。

    鱼鳃这种充满血管的地方,怎么会发白?

    褚桓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不是缺少血色,而是鱼鳃上布满了什么东西,乍一看像癣,再一看,居然是一朵一朵重重叠叠的小白花。

    褚桓纵然没有密集恐惧症,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什么?”

    南山眉头越皱越紧,随后他猛地跳起来拉住褚桓:“不能碰的穆塔伊,不能听的音兽,不能看的食眼兽,这是不能尝——走,我们快回去!”

    且说褚桓跟南山走了以后,袁平在原地坐立不安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戳了戳小芳:“哎,兄弟,你们族长和那个……那个谁,是不是在那个什么?”

    哪个谁?哪个什么?

    小芳瞪着一双无知的大眼睛,充满求知欲地看着他。

    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袁平按了按自己抽筋的眼角,终于败下阵来,棒槌却在旁边答了腔:“我知道。”

    袁平有点不敢相信他的智力水平,然而满腔八卦按捺不住,只好纡尊降贵地屈耳一听。

    事实证明,棒槌只要不数数,还是很机灵的,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叼起一块干饼,慢慢地掰碎了扔进嘴里,细嚼慢咽地吊了人家好一阵胃口,这才摇头晃脑地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不知道,以前在山门那边,好贱人在大白石头旁教我们汉语的时候,族长每次过来,都不先坐下,目光要先行转上一大圈,直到他找到好贱人,跟他笑一笑,这才好像安下心似的,该干什么干什么。”

    小芳绞尽脑汁地回忆,后来发现自己当时只顾着给褚桓当“擦黑板工”了,谁的眼神往哪瞟,他根本全无印象。

    袁平:“什么?那时候就开始眉来眼去?哎,不对,褚桓又不是老师,教什么汉语?”

    这回小芳总算跟上了话题,连忙把棒槌挤到一边,抢答说:“本来要去接的老师半路走啦,我们认错了人,好贱人好心,将错就错地跟我们一起来了。”

    “好心个屁,”袁平腹诽,“见色起意还差不多。”

    袁平明白了前因后果,好半晌才“啊”了一声,他被憋了半晌的疑问得到了回答,本该能感到一阵闲言碎语带来的特有的舒爽感,理应意味深长地笑上几声,再拿褚桓好好消遣一番。

    然而并没有。

    他莫名地想起自己小时候,那一阵,每天放学以后,他都会打游击似的带人堵褚桓。

    那时候那小子是多碍眼啊,多讨厌啊,袁平现在想起来,都觉得牙根痒痒。可是好像才过了那么一眨眼的工夫,他们俩就一下子各自面目全非,再也不会互相抢女朋友了。

    他们一个死了,一个跟男人好了。

    袁平仿佛是反应迟钝,直到这时,方才回过味来——光阴不肯逗留,他再不复轻狂少年时了。

    花非花,雾非雾,故人非故人,再熟悉的争吵,也是回锅的一碗冷饭而已。

    回不去了。

    袁平意识到,他和山河那边的世界,已经再没有一点关系了,突然间,他那自以为能海纳百川那么宽的心,就莫名的被一股怅惘灭顶淹过了。

    棒槌没注意到袁平的脸色,还在自说自话:“以前也来过河那边的人,只是那时候我还像我儿子那么大,已经不大记得那人的模样了。”

    袁平从圣泉那里继承了不少乱七八糟的记忆,有一些印象,但是知之不甚详,于是听棒槌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番,袁平一皱眉,心想:“八成是个毒贩子。”

    棒槌说:“那以后,长者就很讨厌接触外来人,可是又有圣书……唉,好贱人是个好兄弟,他别像上一个人那样。”

    袁平想也不想:“他不会。”

    棒槌一愣,随即了然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我知道嘛,你跟他肯定是很好的兄弟,不然在圣泉旁边,他心里想的怎么会是你呢?”

    袁平呆了一呆,片刻后,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只是默不作声地走到一边,帮大山擦掉额角的冷汗。

    棒槌自顾自地脑补起来,哼哼唧唧地说:“今天休整一天,族长他们也许要出去一整天呢。”

    说完,他不知想起了什么猥琐的事,发出了老母鸡一样叽叽的窃笑,结果笑声一多半卡在了喉咙里——南山他们回来了,也不知道听见没听见。

    棒槌连忙站起来,一脸做贼被抓住的畏缩,还说了一句颇有歧义的话:“族……族长,这么快?”

    他时而欠得连南山也看不下去,于是南山把那条垂死的情况下仍在匀速摆尾的鱼扔在棒槌脸上。

    几个人立刻全部围拢了过来,棒槌抹掉了一脸的水,翻开鱼鳃后,喃喃地说了一个褚桓没听过的词。

    袁平实时翻译:“枉死花,不能尝的枉死花。”

    先是不能碰,不能听,不能看,现在是不能尝。

    第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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