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作者:肉书屋
凤再上 第13部分阅读
又理智地要解决此刻的窘境。
她的手在他肩上推了几下,道:“陛下,臣妾……臣妾其实还有件事要恳求……”
“什么?”他的手在她身上各处流连,不时漫不经心地轻吻,像是在考验她的忍耐力。
“今日、今日……丞相夫人进宫,说……”凤涅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动,望见那一轮月,已经升上了墙头。
“说修缮了臣妾的旧居,臣妾想……久不曾回娘家,因此、因此……”
朱玄澹的动作顿了顿:“因此?”
凤涅忽然觉得此刻说这个似乎不是时候,虽然本意是想要引开某人的注意力,但是……因为极玄妙的某种原因,却又可能适得其反……
她心中迟疑,朱玄澹却在她胸前捏了一把:“因此什么?朕等着呢?”
“啊……”凤涅吃痛,却又咬牙忍住,终于说道,“因此臣妾想……回家省亲……数日……”
“省亲?”朱玄澹的声音,却似是咬牙切齿一般,“数日?”
“嗯……”她有些怕,他的声音威胁力太强,甚至毫无掩饰,她神志恍惚地回答了声,却忘了自己这一声,柔弱娇媚,像是一星火光。
“若是皇后离宫数日,那朕怎么办?”果不其然,此人提出了一个很无耻的问题。
对于如此无耻的问,自然要以更无耻的答案来回答。
凤涅很是母仪天下地贤惠说道:“后宫里……还有许多姐妹……”
后面的“千娇百媚万紫千红”还没有来得及表述,就听得那人轻笑一声,捧着她的娇~臀,将她往上一抱。
凤涅低呼一声,只觉得身子凌空,上半身无依无靠地,急忙伸手抱住他,却又不敢用力,她若是靠过去,正巧是他的脸贴在她的胸前。
“陛下!”她受到了惊吓,不知他又要做什么。
却只能虚虚地环着他的颈,而他另一只手在她的亵~裤上一扯,凤涅紧紧咬唇,感觉身子像是荡秋千一般地往后一仰,耳畔是他的声音:“皇后可要抱紧了朕啊……”
底下一空,旋即有什么抵过来,双双一碰,让她的身子仿佛触电一般,双~腿颤抖不已地贴在他的腰侧。
朱玄澹抱着凤涅:“腿上用点力……”低低一声未曾说完,便将她往旁边的柱子上递过去。
凤涅的背贴在浑~圆极大的廊柱上,同时觉得身~下猛地一紧,那粗~大之物已经撞了进来。
本来以为是会剧痛的,便如上回一般,只是奇怪的是,这一遭,在他初~入时候猛地痛了一下后,剩下的,却是丝丝点点地隐痛,却并非让人难以忍受,而是一种很是古怪地痛,似是胀~痛,又似乎是……她想象不出如何形容。
她被他紧紧地抵在柱子上,朱玄澹垂眸望她,凤涅也半睁开眼看他,月光之下,他的额头上微微地星星点点,原来他也见了汗。
果然是适得其反了。
只不过,究竟是他早打定主意要如此,还是被她那句话引起来的?
“既然要……离宫数日,不如就让朕在今夜……”他有条不紊地动了起来。
她的思量全变成了一声低低地惊呼,伴随他的沉沉声音:“暂且……一偿所愿。”
凤涅慌乱看向四周:“陛下……”
“不要出声,”他的动作微停,双眸盯着她的眼睛,“会给人听到的……”
原来他还晓得不能给人知道?那又为何偏要行如此荒唐肆意之事?
凤涅心中苦笑,蹙着眉委屈又恼恨地看他。
朱玄澹望着她的神情,弓起的腰一动,用力望内挺~进。
凤涅闭了眼睛,“啊”地一声,不敢高声,听来却好似是在呜咽。
朱玄澹望着她隐忍之态,动作渐渐地凶猛起来,一下比一下狠,他分明叫她不要出声,然而这动作,却似要逼她失控一般。
凤涅苦恼地摇摇头,被逼的几乎发疯,眼睛半睁时候望见他的目光,于这样的激烈欢~爱之中,他的眼神,仍有几分凶狠的冷静。
凤涅一咬牙,把心一横,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将身子贴近了他,目光相对瞬间,她的眸子低垂,看向他极漂亮的唇,……忽然极为口渴,好想咬一口尝尝看。
凤涅脑中念头转动,便毫不犹豫地低头,吻上朱玄澹的唇。
他的动作略微一僵,而后死死地握住她的腰,将她固定了一般,劲瘦有力的腰不停而动,越来越快。
唇齿相交,舌尖相碰,凤涅才觉得有一丝怕,然而他却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即刻缠住她的舌,像是俘获了什么猎物,缠住便不肯放。
凤涅听到周遭草虫的希微鸣叫声响,远处甚至还似有人走动的声音,让她很是紧张,身子不由自主地缩紧。
朱玄澹低喘一声,濒于爆发,眼睛里闪烁着烈烈火光。
他将她紧紧抱着,身体宛如缠在一块儿,渐渐地交~撞之处的奇异水声占领了一切,她身不由己地夹着他的腰,任凭他狂风骤雨般地进攻。
凤涅的神智渐渐地竟飞到九霄云外,腰也不由自主地扭动了几下,换来他更加凶狠地挺~入,她的身~子被撞~得颠簸不已,眼前,那轮月也不停闪动,渐渐化作白光一片,柔弱的身体也好似在光芒之中散成片片,呢喃不清地叫道:“别……啊……”双腿无力地垂落。
他仿佛听到,又好像置若罔闻。
她的手无助地在空中一动,不期然碰到了旁边的一朵花枝。
那正开放着的粉红色的紫薇花儿,被纤纤玉手一撩,花枝低垂,而后又极快地挺立起来,朵朵粉色小花,枝头上娇颤颤地,月光之下,花影缭乱,暗香浮动,似乎连花儿也按捺不住这尘世欢喜,而翩翩然舞了起来。
凤涅几乎记不清自己是怎样回了凤仪宫的,总之当康嬷嬷来扶她之时,她踩落地上的双脚,已经虚浮的不似是自己的,浑然无力。
浑身酸软的几乎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意动,然而身上沾染着某人的味道,却更让她难以安眠,到底是吩咐康嬷嬷准备了沐浴之物,被扶着进了浴桶之内,勉强地泡了会儿,本想要出浴的,却竟扛不住身体的虚弱,不由自主地竟睡了过去。
康嬷嬷见她合着眼睛睡着,也不敢打扰,便出外叫了子规进来:“娘娘睡着了,如何是好?”
子规看一眼浴桶之中那人,微微歪头靠在浴桶边上,脸色娇红,唇瓣微微肿起,长睫无力垂落。
如此明晰眉眼,带一抹娇弱疲惫,不知何故,格外动人。
“不如……”子规垂眸,“拿干净毛巾来,将娘娘包住……我抱娘娘回去歇息。”
康嬷嬷低声嘀咕道:“如此倒也好,只是别惊醒了娘娘,可怜见儿的,……不过是陪着陛下走了一圈儿而已,竟累得这样,娘娘这身子还是要好好地养呢。”
子规却皱了眉,望着凤涅颈间那一丝几乎看不出的轻红,心中冷笑:“陪着走了一圈儿而已?那人……倒真是用心良苦之极……”
第三十八章
水没过全身,热气蒸腾,凤涅浑身酸软,昏昏沉沉地睡着,朦朦胧胧中只觉得有人轻轻扶着自己肩头,继而有什么裹了上来,身子被抱着,腾空而起。
凤涅觉得热,模糊间略睁开眼,却见依旧是子规熟悉的眉眼,淡黄|色的烛光之下,眉清目秀的安静模样,就宛如她初来乍到,睡在冷宫殿外,月光之下被他抱着回去歇息一般。
“子规……”轻轻地唤了声,换来他眉睫微动,明亮的眼睛默默无语地看了她一会儿,仿佛等她说什么,她却扛不住那疲惫困倦之意,头靠在他的胸前,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次日凤涅早早地便醒了,手在额上一抹,身子猛地抖了抖,回想起昨夜之事。
脑中浮现种种癫狂浪~荡情形,一时简直要抓狂。
她抱着头,脸红心跳无地自容:深深觉得昨晚上的自己一定是被色~魔附身了。
除去那些不堪的记忆,又依稀记得完事之后,那人仔仔细细地替她整理衣裳,半扶半抱着回来。
凤涅竭力回顾,似有他一句:“皇后身子仍是弱得很,走了会儿就累了……”诸如此类的……
隐约是一副严肃正经的口吻。
实在是古往今来第一腹黑。
凤涅也只能当哑巴吃了个黄连:她现在最头疼的就是他的恩宠,这悄无声息的一宗虽然叫人难受,但总比起顶起“专宠”的名头、从而先成为六宫的众矢之的要好得多。
因此凤涅虽然不喜朱玄澹“偷袭”,但对于他将此事“秘而不宣”遮掩过去的做法,倒也松了口气。
何况,她一想到昨夜晚自己那副模样,匪夷所思……简直是恨不得以头撞墙,或者立刻患了失忆症才好。
而今日是太后的寿辰,自不能怠慢。
凤涅好歹打起精神来起身,幸好睡了一夜,身子舒缓过来,下了床动了几下,觉得没什么大碍,暗念一声侥幸。
凤涅咬着牙做了几式瑜伽,觉得身上微微出了汗意,精神也好了许多,才又照样沐浴更衣。
坐在梳妆台前,宫女们捧了宫衣,首饰等上来,康嬷嬷喜滋滋看着,道:“今日喜气,娘娘打扮的鲜亮些才好。”
凤涅看了会,被那宫衣的繁复华丽惊了一惊,又看旁边的头冠,华丽辉煌,镶嵌宝石,明珠,翡翠之物,就算在室内也觉得耀眼。
如果穿上这一身再戴上这头冠,估计跟那开屏的孔雀有得一比。
凤涅便摇头道:“本宫现如今是去拜见惠太后……太后是礼佛之人,且这也算是家宴问安,端庄足以,太过张扬了反而不美。”
康嬷嬷一听,也是这个理,道:“娘娘说的极是,那就换一套……”
她凝神想的功夫,旁边的思且低声道:“嬷嬷,奴婢记得娘娘似是有一套天蓝色的冠服……很是素净雅致,先前并未曾穿过的。”
康嬷嬷隐隐约约记起这个茬儿,当下叫思且带了两个宫女去尚衣局取来。
片刻功夫,思且已经回来,跪地呈上冠服。
康嬷嬷上前抖了开来,凤涅看一眼,见是淡蓝色白云纹锦缎宫衣,上头用金线绣出小云龙金凤纹,又是素雅,又是尊贵,凤涅便一点头。
凤涅里头穿着的是素纱中衣,轻薄之极,此刻着了宫衣,倒也不觉得怎样热。
腰间玉带刚刚扣好,康嬷嬷捧了一顶双凤翊龙冠,比先前那顶要顺眼简约的多,除了零星几颗小小地宝石,旁边垂了几颗珍珠璎珞之外,而后只冠子正中镶嵌了一块粉白色的温玉。
凤涅斜着眼睛看了会儿,却也戴上了。
后又取了一个白玉镯子戴了,凤涅已经觉得极为隆重,康嬷嬷却兀自觉得太过素淡。
惠太后是个不喜热闹之人,先前一连修了半月的佛,虽同懿太后同天生日,却也并未露面,只是开了宫门,意思是皇帝同皇后去见个礼就罢了,一些妃嫔之类,竟是全都不见。
因此凤涅便早早装扮好了,要赶在清早去拜一拜这位深居简出的太后。
将要出宫门之时,却是跟随朱玄澹的一位公公来传旨,说要皇后前去正阳宫,同天子一块儿前去长春宫给太后见礼。
凤涅应了,带了康嬷嬷子规两个,并数个宫人一块儿往正阳宫而去,此刻天色尚早,空气清冽的很,行走寂静宫墙之间,凤涅望着天边那一线微红,太阳将出未出,一刹那,有一种彻夜守候等待清晨这一刻拍戏的感觉,不由微微一笑。
悠悠远处,传来数声钟声,一群鸽子呼啸着从头顶天空飞过,清晨的阳光升起,皇宫屋顶上金光耀耀,威仪万千。
进了正阳宫,方一抬头,就见有人自里头出来,身形矫健如龙,看的凤涅一怔。
原来今日,朱玄澹身着一袭金黄|色的常服,上头亦是绣着银白色的团云纹,只有胸前用暗金线绣出飞龙盘旋之态,腰间是十八连环扣红玉带,腰侧垂着一枚玉佩。
他所着的赭黄袍,并非是云袖般宽大,而是比较精练地收袖,袖口更是用锦纹缎束了起来。
这一身打扮,更是显得此人身形挺拔,猿臂蜂腰,矫健无匹。
他也只戴玄色纱纹翼善冠,顶上是金色二小龙抢珠,整个人俊朗威严,令人无法直视。
康嬷嬷一见,心头暗喜,原先还担忧凤涅打扮的太素净平常了些,如今见了天子才知道,原来天子心意也是如斯。
且两人的装扮,处处透出几分相衬契合,若不是跟随凤涅,还以为帝后两人商量好的呢。
凤涅只看了朱玄澹一眼,便垂头行礼。
心中气闷,实在很难把现在这个意气风发顾盼神飞的尊贵帝王、跟昨晚上那个在殿外就将她强上了的家伙形象重叠在一起,然而却又心知肚明:这人不过是深藏不露罢了。
凤涅道:“参见陛下。”
朱玄澹已经大步流星地到了跟前,双手一扶将她扶了起来,道:“皇后来的好快。”
凤涅道:“臣妾怎敢怠慢。”
朱玄澹低头打量她的脸,道:“皇后今日的气色极好……太后见了也必定欢喜。”
凤涅心头窘然:“怎么能说差一点儿被折腾的起不来?”只好做含羞低眉状:“多谢陛下。”
朱玄澹轻笑数声,同凤涅一并出了正阳宫,便往长春宫而去。
长春宫果然宫门大开,早有宫人等候,当下迎了两人入内。
凤涅边走边看,见这长春宫十分简朴,并不似是懿太后长宁宫那样儿华美舒适,到处一派沉寂,横着一股沧桑落寞之气一般。
朱玄澹倒是熟视无睹,同凤涅入了殿内,果然见上头端坐着一位身着身形瘦削的中年女子,一头乌发简简单单地挽起来,在发顶心上绾成一个圆形发髻,用一枚白玉钗子别住。
穿一身墨蓝色的素服,凤涅的打扮同她相比,赫然竟显得华丽起来。
而惠太后身旁,也只有一个年长的嬷嬷,一个半老太监伺候着,那半老太监,凤涅是在冷宫里见过的,当日朱安靖出事懿太后命人找事之时,便是他去传旨解围的。
朱玄澹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问安来了,恭祝母后千秋,福寿如意。”
凤涅也行礼道:“臣妾给母后问安,恭祝母后心有如意,福寿绵长。”
惠太后本正半闭着眼睛,闻言便睁开双眸,先看了一眼朱玄澹,又看向凤涅,望着她一身打扮,略停了停,淡淡道:“你回来了?”
凤涅垂头道:“是,太后。”
惠太后忽然道:“你今日的打扮,比去年要好许多。”
凤涅虽不知何故,却仍垂着头轻声道:“多谢太后夸赞。”
惠太后不再言语,沉默片刻,却又道:“你方才恭祝我心有如意,是何意思?”
凤涅道:“只是臣妾一点浅见,心有如意,手握智珠,终有得幕天籁,风清月满之境。”
惠太后一挑眉,垂眸看向自己手中,原来她手中握着一串极为圆润的白玉珠子,似是佛珠,大概是经过极长时间的摩擦,因此显得格外润泽。
惠太后微微一笑:“你很好。”
凤涅垂着头不再做声,却也能感觉身侧某人那肆无忌惮的目光。
此刻惠太后道:“你们两个,也是有心了,我素来不喜欢那闹腾腾的场面,倘若我在,恐怕也坏了众人的兴致,因此索性不出面也罢了,大家都得自在。”
朱玄澹道:“母后说哪里话……切勿如此想。”
惠太后并不理睬他,只是淡淡说道:“你不必同我如此客套,是真心假意,我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也省得去面对那些假惺惺的笑,暗地里却龌龊不堪地,落入眼里,这心头也不得清净……如此倒好,只见我想见的。在旁人看来,或许我如此做是不循旧例,但只要我的儿子媳妇不这样想,我心里也得一二宽慰。”
朱玄澹忙道:“儿臣自是极为尊重母后决定的,只不过想到前头宴席之上,母后不在,到底是心里不安。”
惠太后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只怕你是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我本来就跟你们不是一道路,不必多想,你能同皇后早早地来给我行个礼,我已经觉得很好。”
朱玄澹便只规矩应承。
凤涅偷偷扫向朱玄澹,见他前所未有地低了头,她心中暗暗想道:“这厮好像很怕惠太后……”心中顿时涌出无数个念头。
惠太后说罢,又道:“复又老了一岁,也不知还能过几个寿辰……我啰嗦两句,你便听着就是了,省得以后想听都听不到了。”
朱玄澹闻言,一撩袍子便跪在地上:“今日是大好之日,母后何故出此不吉利的话?莫非儿臣做错了什么?”凤涅也急忙随着跪地。
惠太后望着两人,慢慢道:“有些话,虽是实话却不中听,你怕什么,我一心修佛,就算是去了,也是善始善终……倒是好事,——王喜苏嬷,还不将天子同皇后扶起来?”王太监便同苏嬷嬷上前相扶。
惠太后的声音转了几分慈和,道:“我说两句罢了,又非是训斥你,你也太多心了些。”
朱玄澹道:“儿臣不敢。”
惠太后又道:“嗯,我瞧着皇后气色,比先前要好上许多。……皇后,你过来。”
凤涅被扶了起身,闻言便答应了声,迈步往前。
一直走到惠太后身旁,惠太后抬手握住她的手,双眸细细地在她面上看过,看了一会儿,才道:“果然很是不错,你去了遭儿地狱,倒得了正果了。”
凤涅听了这话,心头一动。
惠太后却一笑,道:“这样我也放心了,外头那些闲言碎语的,不用听……身子养好了,尽快地有个一子半女,也算是你日后的倚靠。”
凤涅道:“多谢太后。”
惠太后看着她,又道:“这耳朵上戴的是什么?”
凤涅道:“回太后,是无意中得来的。”
惠太后道:“你浑身素净,这红玉坠子,倒是给多添了几分精神……你今日来,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苏嬷。”
那老嬷嬷躬身行礼:“太后。”
惠太后道:“去把我那金丝攒八宝的项圈拿来。”
苏嬷领命而去,凤涅道:“太后,这怎么敢当……”
惠太后道:“总要有点见面礼,你不嫌弃便是了。”
极快地,苏嬷取了东西回来,乃是在一个偌大锦盒之内,缎子垫着放的,惠太后取了出来,道:“这原是我年轻时候戴的,早就用不着了,也找不到合眼缘的给,如今你拿去吧。”
凤涅急忙行礼谢恩。
苏嬷将盒子盖起来,递给康嬷嬷,康嬷嬷双手接过来,惠太后才道:“好了,耽搁了许多时间,你们回去吧。”
朱玄澹无奈,依旧行了礼,同凤涅两人才退出了长春宫。
两人出了长春宫,朱玄澹走在前,凤涅在他身旁一肩处,朱玄澹脚步悠悠,忽然道:“太后果真很是喜欢皇后。”
凤涅道:“太后乃是爱屋及乌。”
朱玄澹双眉一挑,转头笑眯眯看她,凤涅最为头疼他的眼睛,便只规矩垂眸,却听朱玄澹道:“方才皇后说如意那段,实在让朕刮目相看。”
凤涅咳嗽了声:“是臣妾一时口快,恐怕贻笑大方……让陛下见笑了。”
朱玄澹摇头,轻笑道:“朕是真的很喜欢皇后这番话,大有禅机在内……”
“如意”,乃是佛教法器之一,而“智珠”,在佛教说来,乃是人之本性智慧,因此有“智珠在握”的说法,便是说斯人拥有大智慧,可以解决任何之事。
这样双重“奉承”,对于修佛的太后来说,听了自然悦耳之极,比一万句“福寿绵长”还要顶用。
朱玄澹望着凤涅:“怪道太后对你一见如故。”
凤涅总觉得“一见如故”这个词听来有几分刺耳,却又不知他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便抬头看他。
朱玄澹凝视着她,忽然一笑:“昨晚上……”
凤涅一听,顿时又不自在起来,就将头转了开去,生恐他说出什么不中听的来。
却不料朱玄澹道:“昨晚上皇后对朕提起之事,朕想过了。”
凤涅眨了眨眼,总算是想起何事,大概是她对他相求说要回范府省亲之事吧。
果然,朱玄澹道:“皇后既然思旧心切,朕也不好就不成全,那么,就准皇后回范府省亲……三日,如何?”
这简直是开了天恩了。
第三十九章
相比较惠太后的清朴,懿太后装扮的格外雍容华丽。身上穿着的是尚衣局特意为寿辰赶制的湖水蓝五福团鹤吉祥云纹吉服,头戴凤冠,额前底下,是珍珠点缀绣小金龙纹的皂落额子,珠排耳坠,端庄华美。
虽然是四十开外,但保养得极好,在众后宫佳丽面前毫不逊色。
懿太后的兴致显然也是极佳,笑影频频,同旁边伺候的梅仙、嬷嬷们谈笑不停。
懿太后旁侧,坐着的便是凤涅,先头她从长春宫出来之后,又回了凤仪殿,特意将先头那一身衣裳换下,取了更为正式的蓝色吉服换上,这一番来回,身上微微地见了汗,略在凤仪殿内歇息了片刻,才往畅春园去。
太后的寿诞宴席,便摆在畅春园,畅春园内殿宽敞,寻常庆典之类,要动用宫廷乐籍众人,便会将宴席摆在此处,此时,殿内两侧,几个乐工分列坐了,弹奏敲打起来,刹那间,雅乐飘飘,令人闻之心旷神怡。
监礼司在清晨开始忙碌大殿陈设,一干物事准备妥当,如今将近正午时候,人也差不多到齐了,连秦王朱镇基也在场,朱安靖更是坐在太后身旁,时不时地去瞅凤涅,大有跑过来同她近乎之意。
凤涅只当“不认识”他,免得另生事端。
只是满殿内其乐融融地,却少了个最要紧的,皇帝陛下竟没有来。
不过这似乎并没有打扰到懿太后的好兴致,搂着朱安靖问长问短,说了会儿话,才转头看凤涅,道:“皇后,天子怎地还未到?”
凤涅道:“回太后,大概是外间有些事情耽搁了,不然该早就来了,太后不必担心,赶在午宴之前定然是会来的。”
朱安靖坐在太后身旁,见状便道:“阿靖进宫之时,看到几个老臣往御书房去了,必定是他们又缠住了皇叔!”
正说话间,却听外头有人扬声道:“陛下驾到!”
旁边梅仙目光一亮:“太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懿太后也笑了数声,此刻众人纷纷起身,乐工们也都停了演奏,皆退避旁侧恭迎圣驾,凤涅不免也起身恭候。
朱玄澹却还仍旧是着那一袭赭黄袍,大步流星地入内,先向上拜了一拜,道:“儿臣来晚了,给太后问安,恭祝太后寿比南山,福体安康。”
懿太后道:“天子快快请起。”欠身将朱玄澹虚虚一扶。
朱玄澹也自起身,便入了座,懿太后在正位上,帝后左右而坐,朱玄澹身旁不远便是朱镇基,朱镇基旁边,又是朱安靖。
其他妃嫔,皆在下方排列。
太后见人到齐了,看看周遭,便道:“皇后说今日准备了好玩儿的,如今天子已到,或许开始了吧?”
凤涅道:“太后说的是。”
此刻康嬷嬷递了个折子过来,凤涅看了一眼,又递给懿太后,懿太后低头看了会儿,面上略微露出笑容,便给了站在旁边的梅仙,向着范梅仙一示意。
梅仙领会,握着折子转身,轻声道:“请陛下过目……”
凤涅从旁斜睨,见朱玄澹抬手将折子取过来,面色倒也祥和。
他们传递折子这功夫,监礼司的掌事太监便出门外,轻轻地一拍掌。
这厢鼓乐重奏之中,外头十几个舞姬碎步而入,一派歌舞升平景象。
懿太后看着歌舞,便道:“这些完了,就是苑婕妤的春江舞了吧?”
凤涅点头,道:“正是,太后。”
懿太后笑道:“好好,正好一饱眼福。”
范梅仙往场中一看,果真不见了苑婕妤的影子,怕是去装扮了。
说话间,舞姬们舞蹈完毕,缓缓地退了下去,门口的小太监一拍手,乐工便敲了一下小铜钟,清响悠悠之间,鼓乐齐鸣,从门口徐徐进来一位美人,身着轻便素白裙裾,长发披散,薄施粉黛,正是苑婕妤。
在场妃嫔一见,各自震动,不约而同地嫉恨起来。
凤涅见苑婕妤打扮不俗,颇有些“清新出尘”之态,她又本就生得高挑,这样打扮,更见衣袂飘飘,仿佛仙子。
凤涅便赞道:“苑婕妤这个装扮甚是不错。”
懿太后也道:“嗯……倒不知道她还有这份心思。”
范梅仙略皱了皱眉,目光从苑婕妤身上收回来,却看向凤涅。
却不想凤涅也正看她,四目相对,凤涅看她身上穿的正是那件绣莲花的锦衣,便微微一笑,道:“果真这件衣裳很适合妹妹的,更显得脱俗出众,这份颜色也很衬妹妹,如雨后初荷,不落俗套。”
坐在朱玄澹下位的朱镇基听了,便扇子一展,遮住唇角,一双眼眸滴溜溜地就看凤涅,似笑非笑地。
凤涅无意中同他目光相对,心中只觉一刺。
范梅仙急忙道:“多谢姐姐夸奖。”
懿太后闻言,也便笑道:“我也说这件衣裳很是适合梅仙,对了梅仙,你站的也该累了,快快去坐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范梅仙看看旁边的朱玄澹,极不愿意就下去,朱玄澹却也说道:“去吧,这里自有宫女在。”
范梅仙便甜甜地答应,自也去了。
此刻底下,苑婕妤已经开始舞蹈,果真“长袖善舞”,她的身段轻盈,看起来赏心悦目。
凤涅便全神贯注地看,只觉得苑婕妤敢在第一个出场,果真是有几分资本的,凤涅虽不是专业,但也知道这份舞蹈功力,没有两三年却是练不出来的。
怪道她素日里的走路之态都比别人好看几分。
凤涅这边看得聚精会神,却听耳畔有人道:“天子觉得苑婕妤跳的如何?”
朱玄澹道:“还是不错的。”
凤涅在旁听他虽是夸赞,但全无半点真心实意,心道:“你的眼光还挺高的么……”
不由自主便将目光溜了过去,谁知朱玄澹正看向此处,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就好像两簇电波相撞一般。
凤涅急急撤回目光,朱玄澹面上却才露出笑意,低头便去端放在跟前的酒杯。
说话间,苑婕妤一曲跳罢,凤涅有心拍两掌,见大家都寂然无声,便也入乡随俗。苑婕妤向前行礼,道:“臣妾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懿太后点头:“跳的甚好,哀家很是喜欢。”
旁边朱玄澹也道:“不错,辛劳了,大热的天,下去好生歇息再回来宴聚吧!”
苑婕妤低着头,喜盈盈地退了。
而后,姜昭仪弹了一曲古筝,李美人献了一首清唱,林才人送上贺寿的诗,其他妃嫔,除了有人送上一方刺绣的帕子,其他的也多半是弹唱歌舞之类,并没什么新鲜意思。
懿太后最初还关注着,过了会儿就有些不耐烦,朱玄澹也似是心不在焉,朱安靖更是难以安稳,几乎就把“不耐烦”三个字写在脸上,在原地扭来扭去,若非是当着懿太后同朱玄澹的面,怕早就跑到凤涅身边儿来了。
凤涅倒是看得兴致勃勃,这些妃嫔的歌舞琴奏或者书画刺绣之能,在古代虽不能算得上上乘,然而在现代,却个个都能算作是一流了。
凤涅不由地便想到,在些电视剧里头,凡是出现歌舞剧的,极少有演员能够不用替身而能挑起大梁,往往三两个特写镜头了事,至于肢体是否僵硬,动作是否难看……都被那张脸的美色盖过而已。
因凤涅出道早,在舞蹈方面也颇下了苦工练习,然而就算如此,在拍摄古装剧集需要挑战高难度舞蹈动作之时,她还是坚持要请专业舞蹈老师替身的,以她的话说来:这是对于观众的尊重。
起码要让人有种更赏心悦目的感觉。
凤涅正看得入神,隐隐地觉得有些异样,第六感发作,微微转头往旁边一看,却见在朱玄澹身旁,射来两道温度略高的目光,——朱镇基。
目光相对,凤涅心道:“怎么他今日这么反常,难道是有什么……”便微微挑了挑眉,瞬间面上便露出几分……奇异神情。
谁知正巧朱玄澹也正一抬眼,凤涅便急忙转开目光去,做若无其事状。
片刻妃嫔们纷纷退散了,凤涅刚要赞扬几句,懿太后却道:“看了太久,都觉得有些乏了,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朱玄澹见状便道:“太后要不要暂且歇息片刻?”
懿太后摇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对了,梅仙?”
身后范梅仙极快上前:“太后有何吩咐?”
懿太后看着她,道:“梅仙,我记得,你的舞技也是京中一绝……今日……不知能不能在御前一舞,让众人见识见识呢?”
凤涅见状,心中一转念,便已经想到:“怪道太后不喜欢看这些妃嫔的表演了,原来还留着压轴好戏呢,无视众人,就是为了捧出最后的范梅仙给某人看吧……”
朱玄澹却默不作声,并不表态,只握着酒杯仿佛正若有所思。
梅仙羞涩道:“梅仙久不练习,怕是生疏了……”
懿太后道:“不过是凑个热闹,来来,你速去装扮,今日也让哀家一饱眼福。”
范梅仙便不再多说,垂头道:“既然如此,梅仙从命便是了。”又向着朱玄澹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梅仙下去之后,朱镇基忽地开口道:“方才献艺之事,听闻是皇嫂提出的?”
凤涅道:“正是,三王爷有何指教?”
朱镇基叹道:“我只是略有感叹,皇嫂为了太后寿诞当真用了心了。”
凤涅只是微笑道:“多谢三王爷,这都是应该的。”
朱玄澹看看两人,便又望向朱镇基,道:“这几日你在外头可好么?”
朱镇基恭敬道:“回陛下,臣弟循规蹈矩,老实的很。”
朱玄澹点了点头,沉思道:“过两天谢家跟柴家会有人进京,你可还记得柴仪曲?”
朱镇基目瞪口呆,眼珠一转道:“依稀记得。”
“看你这幅模样,也难记得人家,”朱玄澹哼了声,道:“罢了,等人到了再说。”
倒是懿太后在旁有些动容,道:“是柴家的小女孩儿?”
朱玄澹道:“回太后,正是。”
他们说了这三两句,外面一声拍掌,却是范梅仙装扮好了。
懿太后本还想问,见状便未再开口。
凤涅闻声定睛看去,却见范梅仙正迈步入内。
她的舞衣乃是一身粉裳,奇怪的是,裙摆并未垂落地上,而是在脚踝以上,且是数层,重重叠叠地垂着,裙摆上绣着翩然翻飞的小蝶同碎花,动作之间,仿佛真的一般。
本来是一头长发,挽做两个环形髻,鬓边点缀粉色绢花,显得又娇媚,又俏丽。
凤涅一看,便知道果真范梅仙是有备而来。
太后先是以退为进,说不喜那些舞蹈,却又特别推出梅仙,这样举动,分明是想让她在朱玄澹面前大显身手,独占鳌头。
范梅仙缓步上前,行了个礼,她的袖子也并不是苑婕妤那种能够挥舞的广袖,而是带着束腕的袖子,显得干净利落。
凤涅忽然觉得她这幅装束……仿佛有几分眼熟之意。
懿太后含笑道:“嗯,这身打扮我很是喜欢。”又转头看朱玄澹,“天子觉得呢?”
朱玄澹道:“别具一格,不错。”
范梅仙笑看他一眼,含羞退后数步,此刻鼓声一敲,鼓乐奏响,范梅仙缓缓起舞。
凤涅正也想看看她究竟有什么本事,见她举手之态,倒真有几分行家风范,不由定睛看起来。
果然舞蹈起来,才见范梅仙的身段极是柔美,她弯腰后仰时候,头几乎垂到脚踝处,却做得毫不费力,且舞姿又的确毫无挑剔。
只不过,如此,也不过是跟苑婕妤的舞技平分秋色而已。
正在凤涅如此想之时,旁边的鼓乐声忽然急促起来,范梅仙舞姿一变,脚下踩踏变幻速度开始极快。
凤涅漫漫然正看着,望见此变化,双眸渐渐地瞪大。
就在这瞬间,她忽然明白为何自己看到范梅仙的这身装束时候觉得有些眼熟,就在她跳到此刻,看着那熟悉之极的舞姿动作,凤涅才反应过来,只是这个变化太过突兀,让她几乎不能接受。
在这一刹那间,畅春殿内所有人都也盯着范梅仙,连苑婕妤这样的行家也是震惊不已。
然而在所有人都望着范梅仙动作之时,却有两人的目光,并不在梅仙身上。
凤涅正也惊疑不定地望着范梅仙,双眼紧紧盯着她的双脚,自然也未曾留意周遭。
只有很不喜欢歌舞的朱安靖,在太后身边扭了会儿,便百无聊赖地四处去看,先看了会儿凤涅,心想:“皇婶原来也爱看这个……”
他努了努嘴,一回头,却又望见自己身侧那两人。
他们两个的目光,一个深沉内敛,一个明亮闪烁,却并非在看舞蹈,而是不约而同地都在望着他的皇婶。
第四十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断章》 卞之琳
凤涅凝视范梅仙之时,朱玄澹眼眸微垂,以眼角余光看她。
朱镇基扇面儿展开,露出上头风马蚤地彩蝶戏花图,一双眸子,笑盈盈地也看着她。
顷刻,朱玄澹收回目光,双眼一抬,看向场中。
朱镇基清闲地摇一摇扇子,也抬眼看过去,嘴角挑着一抹浅笑。
古代的舞步,若是做旋转之态,无非是双脚着地,经过艰苦训练形成娴熟的转动姿态,双脚移动极快,给人一种目不暇给仿佛脚不沾地的错觉。
然而范梅仙此刻所做,却显然是另一种独特之极的舞步。
乃是单脚尖点地,一条腿屈起,脚尖点在侧膝盖处,一点又缓缓地舒展,借着这舒展之力,使得身体旋转起来。
凤涅自然是熟知这个动作的,她从小练功,舞蹈方面,对于芭蕾自不陌生。
这个动作,该是芭蕾之中最难的“挥鞭转”,只不过,范梅仙对此加以改动,让动作更为柔美赏心悦目,并非是芭蕾的标准动作。
然而却各有千秋的好看。
更难得的是,把西式的舞蹈动作加入古典舞的氛围,代替原本双脚着地转动的舞姿,竟如此浑然天成。
小鼓声很合拍,伴着范梅仙的动作。
而她身上的那件粉色舞衣,在如此完美的旋转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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