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缨记 作者:东郊林公子

    第六百六十二章 莫道无勇者，纵死侠骨香（四）

    “游戏三年，惊蛰，晴。日月神教教主东方不败亲临魔山派，开始了第四次清扫江湖势力的行动。是日，东方在秣陵城下摆酒相待，魔山八门npc尽皆归隐不出，仅邪灵厉若海一人相赴。两人相约战于秣陵，然交手前，长枪门六万八玩家倾巢而出，在门派大师兄的带领下向东方发起挑战，与城门前酣战小半时辰，尽没。”

    多年之后，玩家翻阅游戏的年鉴，犹可见当日的记录。只是文字了了，笔墨不多，查阅这段记录的时候，远无法想象出那天发生的场面。而且这年鉴里面说的也不清不楚，并没有提到东方不败其实毫发未伤，长枪门却全军覆没，没有人踏过城门线一步。但是这一幕很多江湖人都记得，每每拿出来感慨唏嘘，引为一时美谈。

    武侠史上一个人打一万人是不存在的，当然玄幻。这一次情况特殊，众人都知道东方不败在当前的任务环境下对玩家是无敌模式。相当于玩家对东方不败的攻击无效，而东方不败对玩家则是秒杀。只有npc不受这个条件约束，所以在丐帮那次乔峰可以击伤她。

    但是当时的这件事，影响实在是不小。

    一个门派单挑一个人，全军覆没，敌人毫发未伤，为了什么？

    长枪门给出的答案是，为了什么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玩这个游戏，闯荡这个江湖，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所以江湖日报评论说，这个事件其实无关情义深厚，无关武艺高低。一个虚拟的游戏，如果说那些人大义赴死或重于泰山之流，就显得有些过了。其真正让玩家触动和动容的，却是那些人所表现出来的一种态度，他们用最直接最简单的行动，表达了对那种纯粹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热血和激情的追求。在全江湖三百多万玩家之前展示出了一个游戏乃至一个江湖最本质的乐趣。

    后来才有很多的玩家感慨，可惜他们都不在那只奔腾如虎烽烟举的队伍中，但这丝毫不妨碍他们对那群骑兵的欣赏。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做出这样一件事情的。却是江湖上被称作最散漫、最无组织无纪律的长枪门。那些以江湖义气、激情和热血标榜自身，实则早已经在各种利益和恩怨的纠葛中沉沦的游戏帮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言以对。这也为其后游戏真正的大江湖时代的来临打下了一个基础。

    《红缨记》

    秣陵城下。

    当最后一丝黑色的浪花消失，奔马的嘶吼沉寂，秣陵城下的厮杀也落下了帷幕。

    这不能说是厮杀。准确的说是一场几万人集体自杀的行为。因为大部分人甚至都没有机会出手，在靠近东方不败的时候便是已经死在了其无可匹敌的武力之下。东方不败不愧是东方不败，她兑现了她的誓言，长枪门六万八人，无一人踏过她身后的城门线。而她兀自好整以暇的站在那里，左手青花伞，右手轻抚长发，脸色如常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除了那些微加快的喘息。

    在她身前偌大空地上，还散乱着不少杂乱的东西。那是玩家死亡所掉落的遗物，有的被埋到黄土之中，有的却已经被马蹄踏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它们的唯一作用，便是向众人昭示刚才这里发生的一场异样激烈的交锋。

    围观的玩家们发出一阵阵叹息，他们在这一场令人窒息的事件中作为看客，却也同样看的心惊动魄，沛然动容。

    东方不败的确是无敌的，至少在面对玩家的时候是这样。否则即便是再强的人，在杀了几万人之后腿脚也要软了。在没有成熟的时机之时。系统不会允许玩家伤害到东方不败，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那么长枪门这么一阵突袭，牺牲了整个门派，最终得到的是什么？

    答案不可知。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大伙儿看的很兴奋。

    东方不败极目远眺，忽然高声道：“出来吧！苦命的阿飞！”

    她这么一喊，玩家们都是一阵哄然。

    还有一个没有死？竟然是苦命的阿飞！

    在看到了几万人的集体死亡之后，发觉有一个人还活着，众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不少人兴奋的“哦”了一声。似乎是在欢庆。却见在那山坡之后，一个人骑着白马慢慢出现，名震天下的红缨正握在他的手中，正是那长枪门第一高手苦命的阿飞。

    大伙儿眼前一亮，但很快也是陷入了疑惑。即便是没死又怎样，难道这苦命的阿飞准备一个人单挑东方不败？

    很快人们发现，并不只有阿飞一个人，在他身后紧接着出现了一匹又一匹的高头大马，每一匹马上都坐一个手持长枪的黑衣人。不过这一次黑衣人全都蒙面，玩家细细一数，除阿飞外一共有十三匹马，十三个黑衣人。

    “一定是十三夜骑！”，有聪明的玩家很快反应过来。

    “哇，是厉若海的十三夜骑！”

    “是了，厉若海来，他们也一定会来！可他们是npc啊！”

    “npc又如何？十三夜骑武功很烂的，或许连苦命的阿飞都比不上!”

    “他们准备做什么，在苦命的阿飞的带领下发起最后的一击吗？”

    “不知道……也会同样全军覆没吧！”

    “不对，这苦命的阿飞一定有阴谋。没到东方不败说过吗，这个苦命的阿飞因为有郭襄的承诺，东方不败不能杀他。一定是这样的，免死金牌，利用好了未尝没有机会啊！”

    “对对对，免死金牌！还有看头！”

    ……

    东方不败见阿飞和那些蒙面人一起出现，脸色显过了一丝诧异。她的目光在那些蒙面人身上一一掠过，嘴角轻轻一提道：“这就是你最后的计策？”语气颇为不屑。

    阿飞的目光从那片已经被踩平的道路上掠过，他深吸一口气，举起长枪大声道：“长枪门！”

    “喝！”

    身后十三夜骑一起举枪，大声呼应着。

    “全军突击！”

    阿飞再喊一声，红缨平举率先冲了下去。身后的十三夜骑纵马跟随，形成了一个冲锋的雁阵。

    同样的一幕再次上演，规模却和之前不可同日而语。那一次是六万八人。喊一声都是波澜壮阔，这一次却只有十四个人，势单力薄。不过这十四个人的气势丝毫不弱，和那六万八人一样。眼中只有一往无前的兴奋和向往。在战场上有所谓“一人成军”的说法，是说即便是只有一个人，只要有必胜的信心和无畏的勇气，也能够生出军万马的气势来，这十四个人便是如此。

    不知怎地。玩家们又开始兴奋起来，尽管人人都认为这十四个人一定不会击败东方不败，但是人们在心里总是有一点期待，期待他们弄出一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那十四个人的队伍从山坡上俯冲下来，利用地形不断的加速，马蹄声逐渐加重。眼见就要加速到最高点，忽然意外突生。一道红影从天而落，轰然一声打断了这最后十四人的冲锋。十四匹马同时嘶吼，打了一个回旋，骤然开始减速！

    玩家们齐声惊呼。却见那前方地面上多了一根火红的长枪，那长枪半截已经插入了地面，露出后面的枪身。但是玩家们都认得出来，这是丈二红枪，而且是厉若海的丈二红枪！

    “停下吧，不要再来了！”，厉若海浑厚的声音响起。玩家们转头看去，却见厉若海负手站在墙头，目光如鹰一般盯着那十四人。

    “门主！”，阿飞脸色微变。勒住了胯下白马。

    “你们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了”，厉若海道。

    “门主，我还没打完呢！”，阿飞大为不满。“十三夜骑也想过过瘾啊！”

    厉若海摇摇头，道：“你这小鬼头！行烈，你出来！”

    那十四人同时一颤，玩家们也都是交头接耳。行烈，莫非是风行烈？果然那些蒙面人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人伸手拉下面巾。露出了一副伟岸的容颜。不少人知道此人的身份，纷纷惊呼：“风行烈！”

    “是风行烈！厉若海的徒弟，此人和厉若海武功都差不多啊！”

    “可他不是十三夜骑啊！”

    “风行烈竟然冒充十三夜骑藏在人群中！”

    “太奇怪了！”

    在一片议论声中，那风行烈却面露无奈的神色，遥遥对着厉若海一拱手道：“师傅！”

    “你也是一代高手了，怎么会做这种藏身暗处，趁机偷袭的举动！”，厉若海摇摇头。

    风行烈面带愧色，看了阿飞一眼，阿飞却是大声道：“门主，风行烈是被我忽悠来的。不过你也要体谅他的用心。他视你如师如父，眼见你现在要去送死……啊，呸，要和东方教主切磋武功。他心急之下，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区区一个偷袭又算得了什么！”

    “一派胡言！”，厉若海怒道，“我辈武道，但讲究光明磊落，岂能出此下作之策！先前你们的作为可谓光明正大，足堪名动江湖，我甚为触动，怎地接下来就戾气大作了？”

    阿飞哈哈一笑，道：“门主莫要误会了其他人，长枪门六万八人，各个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只有后面这事乃我一人所为，我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死，只能来一些偷偷摸摸的招数啦！”不过说到最后他还是长叹一声，道：“只可惜被你老人家一句话给毁了！你要是不说，我在前面吸引东方不败的注意力，风行烈在背后捅一枪，至少也能给她开几个洞……”

    玩家们哄然大笑，厉若海连连摇头，而那东方不败却是脸罩寒霜，看苦命的阿飞眼光也带着恼怒。良久厉若海才道：“苦命的阿飞，今日你和长枪门做的已经足够多了，我心里都清楚的很，你们都很好，你更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不过若是你们用这个法子伤了东方教主，我也会自刺一枪以示公平！还记得丐帮的洪七公吗？武功练到了我们这等境界，总有些东西是不能变得。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飘然而下，轻轻的落到了那十四人的前方。阿飞长叹一声，和十三个npc都滚落下马，风行烈却是将插在地上的丈二红枪奋力拔出，上前两步跪倒在地，高高举起越过头顶。

    “师傅！”，他语调呜咽，虎目泛红。

    “傻孩子，你哭什么，你应当为为师高兴啊！”，厉若海头发迎风轻舞，伸手抓过了丈二红枪。一枪在手，他整个人忽地气质大变，那种极端的自信和霸气又出现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武道，已经是巅峰，他的信心，也已经是巅峰！

    “东方教主，接下来还是让你我二人来吧！”，厉若海朗声道，“我心已静，你可以修养一二。”

    “不必！”，东方不败一挥衣袖，顺便还瞪了阿飞一眼。

    厉若海哈哈一笑，道：“我可以等你！等你心静！”说着他闭目养神，竟然不再理会东方不败。东方不败一愣，忽然间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执着了。先前她对厉若海说过同样的话，说是要等到太阳正当空，等到厉若海最强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何等霸气无双。不过现在形势已经逆转，厉若海的气势已经蓄满，轮的她东方不败准备不足了。两人的武功高低暂且不论，不过在这气势之争上，厉若海竟然压过了她一头。

    “这个苦命的阿飞，果然不简单啊！”，东方不败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六百六十二章 莫道无勇者，纵死侠骨香（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