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质的刀叉在灯光下闪耀,方知悟看着祁言礼避开自己的视线,低下头去品尝起前菜。
在对方的无言里,方知悟突然明白了有时候不需要辩驳,现实就是最大的羞辱。
他能强迫祁言礼放弃预订这家餐厅,却不能强迫池霭放弃他,转头爱上自己。
想到这里,方知悟冷沉的面孔更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堪堪克制住上涨的怒火,没有掀桌过去狠狠给祁言礼这张充斥着伪善和肮脏的面孔来上一拳。
祁言礼吃菜,方知悟僵坐。
两个人的沉默对峙使得视野全开放的穹顶之外,那些明烁灿烂的万家灯火都暗淡了下来,直至侍者端着两份截然不同的主菜进来,才稍稍打破冷凝的气氛。
“方先生,您的干式熟成肉眼牛排。”
“祁先生,您的红酒慢炖小羊腿。”
祁言礼笑着对侍者道谢,而后说道:“麻烦你先出去吧,我们有需要会按铃。”
他又用刀叉切割起餐盘里的食物,还不忘以老友的姿态招呼方知悟:“不尝尝吗?”
方知悟只冷眼望着他,薄唇半抿。
“好吧,看样子你没有和我一起共进晚餐的心情。”
祁言礼放下餐具,佯装无奈一耸肩膀,随即开始进入今天的主题:“阿悟,霭霭同我商量过了,过完年开春江阿姨就要进行最关键的手术,她是你的母亲,也是我们的长辈,为了她的身体健康着想,我们决定暂时隐瞒关系,不向任何人公开。”
“另外,霭霭愿意好好配合你演戏,我也不会胡乱吃醋。”
“只要在出席必要场合的时候,阿悟你能注意点其中的分寸就好。”
祁言礼摆足正房的架势,轻描淡写的言辞表现得十分大度。
方知悟一忍再忍,终是不屑和酸楚占据了上风,他阴阳怪气道:“你有什么好吃醋的,我们又没解除婚约,你现在的身份不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三?”
祁言礼并不生气。
他握住餐刀,用指腹磨蹭着银具反射光亮的表面,气定神闲地说道:“小三又怎么样?终究是谁站在心爱之人的身边,谁才是赢家。”
无需技巧的三言两语化作锋利的尖刀,一下又一下戳刺着方知悟的心脏。
伴随着痛觉来临的,还有自尊一而再再而三被挑衅的躁动和暴戾。
但方知悟很快用力掐住手掌,在心中反复着提醒着自己别忘记今天应邀是为了什么。
他从池霭的态度中窥得几分对于祁言礼的本真态度。
看似双双背叛自己,如同首尾相连的圆圈般的两人,似乎也不是那么无缝可入。
阴暗的念头在思绪之间转过,方知悟抬起手肘,握住尚未动过的餐具,意有所指地垂眼说道:“心爱之人的身边?你是这么觉得的吗?”
“可是我在跟池霭相见的那天,听到过她提起对你的真实看法。”
他刻意将“真实”两个字咬得很重。
猜测着就算池霭将他们见面的经过告诉祁言礼,也断断不会提起这种撼动人心的细节。
方知悟把话断在这里,沉住气动作优雅地品尝起食物。火候正好、鲜嫩多汁的牛排进入口中,他却只能维持咀嚼的动作,而感受不出顶级品质的食材带来的甘美纯粹。
而他的另一边,祁言礼显然也是如此。
对于祁言礼那日提出的假扮情侣欺骗方知悟的计划,池霭不置可否。
平时的相约聚会,她也总是神色淡淡。
像是得到,又始终相差一步的不安感来来回回折磨着祁言礼。
他面对方知悟即使是胜利方,却也缺乏最重要的底气。
此刻,方知悟拿似是而非的半句话撩拨着他的理智,哪怕祁言礼告诫自己一定要沉着不能泄露弱点被对方抓住,还是情不自禁地强装道:“哦,这种事情,霭霭早就对我表白过无数遍,你如果很感兴趣,就留着自己多去揣摩吧。”
方知悟捕捉到了祁言礼言语间转瞬即逝的不确定性,冷笑着挑起唇角:“所以,她对你表白的无数遍里,说得也是——”
“喜欢或许有,但爱意是一点儿也没有吗?”
啪。
沉重的餐具与相隔一层单薄布料的实木桌面相撞,随即发出一声闷响。
它揭示了方知悟的猜想成真,也令得方知悟第一次发现,原来面对一切事情都能展现出从容不迫气度的祁言礼,有一天也会因为无力改变的事情而呈现出如此扭曲的表情。
“阿悟。”
他忍耐片刻,倏忽唤起方知悟的名字,“在你因为尾椎骨裂而受伤卧床的那天,霭霭说有工作要谈不能来陪你,你知道,实际上她去陪谁了吗?”
祁言礼又轻又慢的语气,成功按住了方知悟好不容易有点起伏的心情。
他抽出垫在白瓷骨碟之下的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沾染红酒酱汁的唇角,正对方知悟的瞳孔中燃起如同野火般的两点光芒:“霭霭跟我说过,她根本就不想参加你酒吧的情侣活动,就算那天你不为了救她而受伤,她也会想方设法把它们都推掉。”
“也对,陪伴一个幼稚的、事事要顺从他心意的人出席活动,稍微想想就觉得十分无聊而折磨,所以她选择跟我一起,去赴安德烈导演的酒约。”
“那晚我们喝得特别尽兴,安德烈导演离开后,我和霭霭还去了滨海边。”
相比轻柔的音调,祁言礼将用过的餐巾猛地丢掷在长桌之上。
他盯着神态不自觉变色的方知悟,笑眼弯曲,无比灿然地说道:“也就是那晚,我对霭霭表白了,我说我有多么的爱她,这些年来,也是为了靠近她,我才会和你成为朋友。”
“然后喝醉酒的霭霭抱着我说,如果我真的爱她,就去跳海吧。”
“跳海很可怕吗?”
“谁又会清楚在听见她想让我想办法证明爱意的时候,我的心中有多么的欣喜。”
祁言礼白皙斯文的面孔在回忆起当天的场景时,痴态又沉溺地浮现出两抹薄红。
他浑然忘却了方知悟的在场,陶醉地叙述起他同池霭在海中纠缠亲吻的过程。
“她终究舍不得我去死,站在海里不断地呼唤着我。”
“在找到我后,掐着我,坐在我的腰上,低吼着爱惜生命的人才有资格来爱她。”
祁言礼涣散着瞳孔,又冷然盯紧面前呼吸逐渐变重打扰到自己的方知悟:“我愿意为了她去死,为了她献上一切,做她的狗也心甘情愿,而你呢?你霸占着位置又做到了什么?”
不等方知悟回答或者冲过来挥舞拳头,祁言礼又用双手撑住桌面站起。
这对昔日互为最好兄弟的挚友,此刻相视如同不共戴天的仇敌。
祁言礼快意地欣赏着方知悟熊熊燃烧,即将把自身化成灰烬的灰绿眼睛,柔声呢喃道:“……阿悟,有时候,我真的、真的很羡慕你。”
“你从出生开始就是含着金汤匙,想要任何事物都毫不费力。”
“而我虽然现在名义上是祁家未来的接班人,却时刻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在回到祁家最开始的那几年,父亲轻视我,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欺辱我,就连为本家工作的、有点资历的佣人们,也可以在背后嘲笑我是人尽可夫的舞女生下的孩子。”
“我今天所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咬着牙、咽着血泪厮杀得来的。”
“而你拥有的东西,只不过因为你长了张俊美的脸蛋还叫做方知悟。”
“你以为我抢了你的东西,可在你之前我就认识了霭霭。”
“我爱了她多少年……”
“而你享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却从来不好好珍惜。”
话到结尾,祁言礼居高临下,仿佛审判凡人罪恶的天神那般表示,“所以,为了惩罚你,惩罚你的傲慢,惩罚你的自私自利,你现在连一个虚假的名分都难以守住。”
他缓步来到浑身颤抖的方知悟面前,取出方知悟未曾使用过的餐巾,仔仔细细擦拭着泛白的手指:“我想,也许以后你我都不会再踏足这家餐厅了。”
“那么,你就慢慢留下来,好好品尝。”
说完,他呼出一口气,将餐巾扔在了方知悟纤尘不染的白色西装上。
……
很长时间之后,餐厅即将收场。
经营人派遣经理上楼,询问一下独自留下的贵客的用餐情况。
推开紧闭的厚重大门,经理看到了那位一动不动坐在餐桌尽头的贵客背影。
他扬起职业化的笑容,缓步过去,却冷不丁看到一团抹布似的餐巾丢在贵客身上。
结合贵客放空的表情,基本上没怎么动过的食物,以及另一边全然皱起的铺桌布,想象力丰富的经理一下子在脑海中勾勒出两人争吵的画面。
但他到底浸淫行业多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您好,我们就要打烊了,请问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经理彬彬有礼的声音,像是一道咒语忽然唤醒了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姿势的方知悟。
他本能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又被璀璨连绵的穹顶灯光投进干涸眼眶,逼出温热的生理泪水。
得知真相,很奇怪的,方知悟忽然发现自己的心不再那么痛。
腐烂处的伤疤被刺破,流尽鲜血和脓液之后,他反而觉得浑身轻松。
道德、情谊、顾忌、考量……
这些东西既然祁言礼可以不要,那么从今以后,他也可以通通选择丢掉。
“客人?”
经理再次好声好气地唤道。
方知悟抹掉眼泪,冷冷看了他一眼。
在对方噤若寒蝉的神色里,他突然想到上次真心话大冒险时自己和祁言礼的回应。
既然谁离开了挚爱都会死去——
那就各凭本事把墙角挖过去。
第70章
“霭霭啊, 再过几天就是阿悟的生日。”
“他想着你平时工作比较忙碌,特意把庆祝的派对改到了周末。”
“阿姨想问问你有没有空参加呀?”
接到江晗青打来的电话,池霭觉得, 有时候两个人演戏太逼真也是件无奈的事情。
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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