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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 第190节

    鸣寒说:“不然我怎么能紧跟着你?你不会认为,我只是碰巧出现在中嘉大道的吧?”
    梁岳泽皱眉,“你们到底在怀疑我什么?”
    鸣寒耸耸肩,“怀疑你什么,我哥上次应该已经说得很清楚。”
    梁岳泽叹了口气,“但我也说得很清楚,我不知道你们说的‘量天尺’,我更不可能和这种来历不明的组织合作!陈争知道我的家人是如何遇害,但他不肯告诉我!”
    “别急,医生说了,你现在不能动怒。”鸣寒说:“你和我哥做了这么多年发小,难道不知道,警方的线索是不能随意透露?”
    梁岳泽眼神有些失望,“发小……他大概早就没有将我当做朋友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鸣寒说:“算了,我今天也不是来跟你聊我哥,今后有的是机会。你知道吗,那辆出租车上的人都死了,司机四十多岁,孩子在重点中学读书,自己考进去的,成绩很好,后座的女乘客刚毕业,老家在乡镇,连续工作半个多月,生病了,实在难受,才打车回家休息。就那么一撞,人就没了,两个家庭也毁了。”
    梁岳泽抓住被子,片刻后叹气,“我很抱歉。我会尽可能补偿他们的家人。”
    “以什么名义呢?”鸣寒说:“其实你也是受害者,是汤小万撞了你,不是你撞了他们。”
    梁岳泽摇头,“他们确实是因为我,遭受飞来横祸。”
    鸣寒说:“看来金钱确实能买命,有人买了汤小万的命,而你买的豪车为你挡下灾厄,开出租车、坐出租车的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梁岳泽沉默少顷,“所以我想补偿他们。”
    鸣寒又问:“你觉得汤小万背后可能是谁?”
    梁岳泽说:“我不知道。”
    鸣寒说:“是不知道,还是不好说?”
    梁岳泽面色一沉,“鸣警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鸣寒说:“你上网了吗?网友对于你们梁家过去和当下的两场车祸很感兴趣,很多人为你弟弟妹妹、叔叔的去世扼腕叹息,也有不少人为你祈福,希望你能挺过来。他们说,有人当年想搞垮云泉,于是你的至亲遇害,后来你居然没有被打倒,云泉发展得比过去还好,所以现在你变成了必须被除掉的人。不明真相的群众都能想到这一点,你呢?”
    梁岳泽似乎很不愿意提到那段过去,不耐烦道:“当年没有结果的事,过去再久,都不会再有结果。我的家人早已安息,我不希望他们在被打搅。”
    鸣寒冰冷道:“他们没有安息,你是最清楚的人。”
    “你……”梁岳泽脸色变得很难看,尽量心平气和地说:“鸣警官,金丝岛案发生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吧?”
    “啊,说起这事,差点忘了。”鸣寒微笑,“我当时的确是个小孩,我的父亲叫卜阳运,是当时南山市有名的商人。”
    梁岳泽神情平静,“我知道他,但我们没有合作过。”
    鸣寒原以为自己提及卜阳运,梁岳泽会有一些反应,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然而正是这份平静,让他更显得古怪。
    “行吧,汤小万背后是谁,就由我们警方来调查。”鸣寒说:“来都来了,不介意我多问你一些问题吧?”
    梁岳泽往后靠了靠,显得十分疲惫,“你问吧。”
    鸣寒说:“你执掌的云泉集团,业务一直在科技领域,你怎么会忽然想到策划劳务输送会、开技校?”
    梁岳泽若有所思地看着鸣寒,“陈争没有给你说过吗?”
    鸣寒从这句话里听出几分挑衅,“我哥不喜欢给我说别人的事。”
    梁岳泽似乎对他的回答有些意外,停顿几秒,“我的祖父是个很受尊重的人。”
    鸣寒说:“我知道,梁老爷子是位杰出的商人。”
    梁岳泽摇头,“当年云泉集团其实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二叔执意改革,想要裁撤相当多的老牌部门,两人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我和二叔都以为,老爷子是年老昏聩,顽固不化。我接手云泉后,把能撤的都撤了,现在的云泉,早就不是以前的云泉。”
    “但是终于站上老爷子当年的高度,我才发现,大企业需要承担一定的社会责任。老爷子不是不知道那些部门早已不赚钱,他只是想尽可能地为底层收入者提供岗位。人一旦失去工作,毁掉的不止一个人,还有他的家庭。”
    “劳务输送会不会给云泉带来多少收入,云泉反而要拿自己的人脉、背景去牵线,担保。我做这些,是为了像老爷子一样,承担起社会责任。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鸣警官?”
    梁岳泽的这番慷慨陈词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鸣寒不由得想,事实真的如他所说吗?为无数底层群众创造就业的机会,也就等于掌握了这庞大的劳动力,进一步,更是相当于有了难以估量可支配的人。
    人,是最核心的资源,越是底层,就越是容易控制,梁岳泽不会想不到,他只是另外选择了一个高尚的角度,来解释自己的行为。
    不过警方目前尚未查出劳务输送会有什么问题,出事的汤小万虽然是靠劳务输送会找到现在的工作,但操控他的是“碧空教”,似乎和云泉集团没有关联。
    鸣寒的注意力落在k国商人金孝全身上,在劳务输送会上,像他一样的外国中介还有不少,云泉集团也是经由他们,和外国的企业达成合作,输送劳动力。
    鸣寒轻轻嘶了一声,有没有可能,云泉集团真正想做的其实是将劳动力输送出去?
    但只是往外输送的话,一来规模很难达到现在劳务输送会的规模,二来审批会很麻烦,必然更加严苛。云泉集团将对外输送藏在了劳务输送会的大框架之下,显得并不起眼。
    机动小组正在就下一步的侦查细则开会。汤小万的通讯记录中,有个叫衷哥的人,此人大概率就是给与他毒品,教唆他犯罪的“碧空教”成员。但衷哥使用的是假身份,无法判断背后到底是谁。
    卢贺鲸定了两条大的方向,一是查和云泉集团关系密切的外国中介,二是核实这五年来经过劳务输送会找到工作的人。后面这一项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时间,却是必须要做的。
    鸣寒在医院待不下去,绷带一拆,就赶到机动小组和大部队会合。“老唐……”
    唐孝理看了他一眼,不听他把话说完,就拿起手机。他眼疾手快,赶紧去抢,抢到手一看,唐孝理想拨的果然是陈争。
    唐孝理说:“你陈哥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让我好好休息。”鸣寒作乖巧状。
    唐孝理说:“那你这是在干什么?”
    鸣寒说:“抢手机。”
    唐孝理:“……啧!”
    鸣寒笑道:“老唐,别这么迂腐,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呗,我这也没什么事了,老是躺在医院多麻烦?梁岳泽还在那里,我怕我动不动就去找他麻烦,到时候云泉集团给我来个律师函警告,还得辛苦您给我解决。”
    唐孝理头痛,“就你这残废,你想干什么?”
    鸣寒说:“那个金孝全还在洛城,他们这些中介今天晚上有个小型酒会,我去凑凑热闹。”
    唐孝理认真起来,“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鸣寒实话实说:“没有。但我总不能就这么耗着,我哥还陷在竹泉,我想尽快把这边的事解决,去他那边搭个手。”
    唐孝理背着手,走了几步,“那个酒会,我本来打算让文悟去。”
    “他没我适合。”鸣寒说:“我好歹有卜阳运这个老子。”
    唐孝理思索了会儿,“行吧,你俩一起,但记住,这次只是搜集线索。”
    “懂。”
    酒会的时间早在劳务输送会之前就定下了,金孝全是主办者,地点在一家五星级酒店。假如没有发生车祸,梁岳泽的秘书小温会是座上宾,但目前情况特殊,云泉集团一个人都没有来,其他部分受邀者也没有出席。
    酒会比较私密和低调,金孝全邀请的嘉宾中除了合作伙伴,还有部分出国后混得比较好的人,以他们来作为自己的招牌。
    这样的酒会过去也办过,鸣寒打听到,每年都会有削尖脑袋想出国的人通过走后门的方式混进去,只要见到了各位劳务中介,就有在外国站稳脚跟的机会。
    鸣寒和文悟这次扮演的就是混进酒会找机会的人。对他们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酒会的保安对这一套见怪不怪,查看证件,收到好处,就放他们进去了。鸣寒用了本来的名字,卜胜寒,而文悟想了半天,给自己改名文争。
    鸣寒:“?”
    文悟一本正经道:“陈哥名字好听。”
    酒会包了酒店的其中一层,音乐悠扬,灯光亮度适中,神秘而华丽,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女在嘉宾中穿梭,洛城的夜景正在落地窗外升起。
    鸣寒注意到,像他和文悟这样的求职者有不少,和嘉宾相比,他们的表情局促紧张,想要靠近那些手握出国名额的人,却又有些放不开。当然,也有胆子大的,发现目标就扑上去,恨不得能长在对方身上。
    鸣寒的视线在人群中扫过,所有中介头子都是梁岳泽的合作伙伴,梁岳泽出事,势必对他们的生意造成影响。有的人即便来参加宴会,仍是愁眉不展,有的人端着酒杯,与人客套地交流。
    这时,人群的目光聚向一处,鸣寒也跟着看去,只见一位穿着西服的高挑男人微笑着走了过来,正是今天的主角,金孝全。
    他是典型的k国人长相,眼长脸长,肩宽,放在人群中很有辨识度。他向众人鞠了一躬,首先表达了对梁岳泽出事的担忧,又说感谢大家来参加酒会,希望今后多多合作,一起为云泉集团在世界上提供更大的舞台。
    致辞结束后,立即有求职者上前,这是本就有关系的,被人带着,介绍给金孝全认识。金孝全始终保持笑容,耐心地询问对方具体情况,今后想去哪个国家,想做什么工作云云。
    他仿佛是个完美的倾听者,那些塞钱才来到酒会的求职者渐渐不那么紧张。
    鸣寒看了会儿,没有贸然靠近,来到文悟身边。文悟已经吃完了五盘生蚝。
    鸣寒:“……小文警官,你今天是来干嘛的我请问?”
    文悟打了个嗝,认真解释:“钱都花出去了,不吃回来我睡不着。”
    鸣寒纳闷,“什么时候这么能计较了?老唐拖欠你工资了?”
    “没有。”文悟说:“上回和陈哥一起出任务,陈哥教的,再有钱都不能让自己吃亏,何况我是贫困山区出来的,还没陈哥有钱。”
    鸣寒服了,“……你能不三句话把你陈哥挂在嘴边吗?”
    文悟又去拿大虾,白鸣寒一眼,“陈哥是我辈楷模,我勇敢开枪,也是陈哥教的。”
    酒会的氛围正在逐步高涨,起初那些来了却不敢和中介打招呼的求职者都行动起来。不止是中介被包围,连出去之后混得不错的人也被围住。
    鸣寒假装无意地朝一个扎着低马尾的男人走去。这人姓杜,旁人叫他杜哥。他侃侃而谈,说自己从四年前就跟着金总混了,国内又卷收入又低,在m国就不一样,那里乱归乱,但首都蕉榴市很安全,只要不去天天打仗的北方,就不会有生命危险,而且m国土著很懒,华国过去的人只要稍稍努力一下,就能获得不菲的报酬。
    鸣寒挤进去,问:“杜哥,你在m国做的是什么啊?”
    杜哥看向他的目光赤裸裸,“酒店,旅游,有没兴趣来啊?我看你这条件不错。”
    鸣寒装傻,“我什么条件?我文凭不够啊,读书成绩差。”
    “谁跟你说成绩。”杜哥不屑地说,上前两步,手指在鸣寒脸上揩了一下,“我说的是你这张脸,还有身材。”
    鸣寒一脸震惊,“啊这!”
    杜哥看惯了类似的反应,优越感又上来了,“你们就是这样,想赚钱,却又豁不出去,羡慕别人有,恨自己无,都是自己作的。”
    鸣寒虚心求教,“杜哥,你教我,我不懂。”
    杜哥也许觉得他确实是个“可塑之才”,招手道:“来,我慢慢跟你说。”
    灯光幽暗的角落,杜哥递给鸣寒一杯酒,讲他自己出国后的经历。四年前的杜哥,也是个土包子,在国内混不下去了,得知劳务输送会有外国人,能应聘上的话可以去外国打工。他顿时心动了,赶紧去一探究竟。在那里,他遇到了金孝全的团队,他们看上了他的外形,推他去j国当男公关。
    鸣寒故意将酒喷了出来,“就,就是去卖吗?”
    “你看看你,没见识!”杜哥鄙视道:“那怎么能叫做卖呢?在j国那是合法的懂吗?女人在我们这儿买到情绪价值,现代社会,情绪价值有多重要,你明不明白?”
    鸣寒作懵懂状,“明……白吧。”
    杜哥哼了声,继续说,他在j国虽然也过得不错,但j国人还是太刻板了,而且语言不通,于是他找到中介团队,问能不能给他换个国家。
    这次,他换到了m国,到m国之后,他总算是感到自己找到了这辈子的归属。这里很多人都会讲华国话,热情,开放,怎么乱怎么来,只要会哄人,钱简直是像水一样往包里流。
    鸣寒问:“哄人是什么意思?”
    杜哥观察他片刻,“小卜,你说实话,你是真想出国干?老实告诉你,想在m国赚钱,就是要豁得出去。”
    鸣寒说:“当然想出去,要不然我今天干嘛花这么多钱混进来?”
    杜哥满意了,“你这条件,去了m国,赚的只会比我多,不会比我少。到时候看在我是你领路人的份上,你可要多多照顾我。”
    鸣寒激动得脸都红了,“那是一定的!杜哥,你还没说咱们去了都是干什么。”
    杜哥清了清嗓子,“这些话我现在本来不该跟你说的,你去了自己就知道。不过看在你小子单纯的份上,我还是跟你说了吧,不然你过去容易被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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