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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王大夫从萦绕着一股浓烈血腥气的屋子里走出,一脸沉重地摇了摇头。
    身后的矮炕上,姚清下身浸在被污血染透的被褥里,呼吸微弱。
    王大夫到底医者仁心,面对愤怒的姚老爹、冷面的姚老大,以及唯一焦急踱步的吴氏,说出了最终结果。
    “大人没事,但孩子已是没了,而且往后……再难受孕。”
    别说姚清已是众人嘴里的“破鞋”,就说一个哥儿没了受孕能力,那就真是一文不值了!
    在姚老爹的一声重重地冷哼里,吴氏一时悲愤过度,直直地栽倒了下去。
    姚家顿时再次乱成一团。
    而并不知晓村中正上演着什么戏码的严之默,正在烛光照亮的铜镜前,替仰面阖眸的姚灼,细细涂抹着药膏。
    这药膏满打满算已经连续涂抹了七日左右,疤痕是在肉眼可见地逐渐变淡。
    严之默将指腹提前搓热,揉到脸颊上面时,动作缓慢而轻柔,带着一点密密的痒。
    结束后,他盖好小药罐,擦干净了手。
    再转身回来时,迎接他的不是别的,而是一个暖呼呼,香喷喷的拥抱。
    几条弹幕,零星刷过。
    【灼猫猫发起贴贴攻势!我方已经一败涂地!】
    【这是我免费能看的吗?(再看一眼)】
    【不止想看免费的,付费的能不能也来一点(在床上扭曲地翻滚)】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个缱绻而纯粹的吻。
    第85章
    严之默与姚灼在县城逗留了两天两夜,正月初五这日方回了村。
    明明还在正月里,村里应当正是热闹的时候,像今日这样晴朗舒适的天气,各家门口都该有串门子的人在说闲话才是。
    可今日两人坐在车上,挑帘向外望去,却是见到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偶有出门的,也是行色匆匆,一脸晦气。
    揣着一肚子狐疑回了家,收拾停当后,姚灼把姜越托自己从镇上买来的布料和绣线等送过去时,才得知村子里这两日有了丧事。
    姚清未婚先孕,跑回娘家,又因姚老爹的打骂而致小产。
    用王大夫的话说,就是原本还能吊住一□□气,可姚清醒来,一听自己以后再也无法受孕后,没撑到第二日白天就咽气了。
    若病患自己不想活,任是什么神医再世也无用。
    按照村中习俗,女子与哥儿若是出嫁,就入夫家祖坟,若是未出阁便去世,也不能入自家祖坟,且白事一切从简。
    买得起棺材的,能得一口薄棺,买不起的,就是一张草席,裹了便罢。
    也不知姚家打算怎么办。
    姚灼听完,虽恨极了姚清,可也多少为他这短暂的一生感到些微不值。
    为了个不着调的男人,就这么搭进去了一条命,明明在家里也是受宠的,那些姚灼过去得不到的,却似乎在姚清眼里,远不及嫁到县城的美梦来得重要。
    姜越收了姚灼帮自己买的东西,把数好的铜钱递过去,又摸出一根编好的红绳。
    “正月里有丧事,村里老人都说不吉利,你未生育过,八字又轻,还是戴上红绳挡一挡。我那日给殊哥儿编了一个,顺道也给你做了。”
    姚灼感慨他有心,伸出手腕让他给自己系上,结果姜越一看他的腕子便笑了。
    “我看倒是我白忙活了,你这开了光的手串,不比这红绳好使?”
    不过一码归一码,最后还是好端端地系上了。
    过年这几日,方二娘被方家叫回去住了,一家人凑在一起也热闹。
    姜越则除了除夕那日,带着殊哥儿,去王大夫家陪祖孙二人过了年后,其余的时间,都还在严家老屋这边,顺道也能帮着看门。
    姚灼今日来坐,两人吃了口茶,分了些从县城带来的点心,还有姜越自己炒的瓜子。
    聊天时,姜越说起年前严之默提到的,要选一个人去镇上开店的事。
    “我这几日也想了,方二姐比我更合适,我性子不如她泼辣,还拖着个孩子,到底是多了份牵绊。”
    姜越的意思很明白,而对这个结果,姚灼也有所预料。
    “既如此,年后咱们再和方二姐商量一番。但你若留在村里,身上的担子也不轻的,这工坊,到时候就得麻烦你一力管着。”
    姜越伸手浅浅搂住贴过来凑热闹的小殊哥儿,小哥儿怀里抱着姚灼送的新年礼物,一个雕刻精致的小木狗,还有一个小风车。
    只见他揉了揉孩子的发顶,浅笑道:“这日子已是好得过去我想也不敢想了,日后还有什么我能帮得上的,你们尽管吩咐。”
    姚清人死如灯灭,听闻最后是吴氏凑了些这些年藏的私房钱,买了一口薄棺,又给村里几个闲汉塞了铜板,拜托这几人把棺材抬上了后山,埋进乱葬岗。
    然而就连这都遭到了村里人的反对,声称姚清本就是外村人士,跟着吴氏来石坎村的,一个小哥儿,不知检点,还因此坏了整个石坎村的名声,好几户家里有待嫁哥儿的,皆派了汉子在半路拦下,非要吴氏把姚清带回原籍安葬。
    最后,还是姚老大赶了过来,冷着脸和几家汉子僵持,吴氏则在一旁哭喊打滚,乃至恶毒咒骂。
    好歹让那拦路的让到一边,把棺材抬上山草草埋了。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告一段落,怎料那日拦路不成的人家,又聚集在一起,去村长家闹了。
    可人都埋了,总不能做那刨坟开棺,不积阴德的事情。
    村长拿这个说事,这几户人家才住了口,但他们又有另一个要求,就是把吴氏赶出村子。
    村长眉毛一抖,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几家人早就在这等着了!
    而且,家家都认为给出的理由说得通。
    姚清跟人私奔,说明是继承了吴氏的狐媚子手段,一个外乡妇人,不知根底,说不定从来石坎村的那一刻,就坏了村里的风水!
    甚至还有人提及一些捕风捉影的过往,据说有人瞧见,昔日姚老爹的原配,也就是姚灼的生母郑氏病重卧床的时候,就曾看见过姚老爹和吴氏在田地里幽会。
    村长头一遭听到这个说法,只觉得有些离谱。
    他还记得当时姚老爹是在郑氏病逝以后,才把吴氏和姚清接进家门。
    虽说期间没隔多久,但最多是被人议论两句,又不犯法。
    他被这帮人闹得头疼,正月里,谁想管这些理不清的破事,遂不耐地问道:“吴氏既是外乡的,如何早早就和姚长河在村子里幽会?难不成每日里跋山涉水地走过来,见一面再回去?”
    谁知这问题一出,又打开了好几个人的话匣子,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
    “姚家不是也有老宅吗?说不定当初姚长河把人藏到那里了!”
    “我记得那阵子,我家五哥儿跑去那边顽,回来跟我说那边闹鬼,没人的屋子里往外飘烟,现在想想,八成是里头住了人,偷摸煮饭呢!”
    村长抽完了一支烟,才把这些人都打发回家。
    他磕了两下烟袋锅子,叫来自家婆娘,问她过去有没有听过这些风言风语。
    村长媳妇用手抿了下鬓发道:“村子里不少人都听过,但都是没影的事,我也没说到你跟前。可后来都说灼哥儿害了清哥儿,自己遭了报应,传开了以后,大家就渐渐不议论了。”
    这人得势的时候,说什么都有人信。
    一旦失了势,不仅谁都要来踩一脚,过去的旧账也给你翻个底朝天。
    村长媳妇不解自家老头子何故到了这时了,再来纠结这等旧事。
    “要我说,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是真的又怎样?”
    村长摇摇头,挥了挥烟斗。
    “你懂什么,回去忙活吧,这件事我再想想!”
    他是做村长做了大半辈子的,有些事情,比普通村民更敏锐。
    姚长河若真在郑氏还在世时,就和吴氏勾搭上了,那郑氏的死,会不会是姚长河做了什么?
    而且吴氏过门后,姚家父子两人对待姚清的态度,也太过奇怪,再想深一点,姚灼在后山摔断腿且毁容的那一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老村长一下子想了许多,只觉得后脊梁都发凉。
    工坊歇过十五才开工,可在此之前,严之默也没闲着。
    先把三十斤辣椒称出来,交给元宝,让他跑一趟县城去送货。
    又把新建的暖房,暂且全部用于土豆的种植。
    这几间暖房新建的时候,都提前做好了符合尺寸的长款种植盆,又深又大,在屋子里挨着摆满,颇为壮观。
    等到把切块后晒好的土豆挨个栽种进去,差不多已经过了三日。
    等到这批收获,下一批,严之默就打算直接挪到大棚里种植。
    暖房则留着做新种子的育苗,顺便还能种些蘑菇、木耳之类对阳光要求不高的菌类。
    在此之外,还有农具的研发。
    自从上次听尤鹏海说起,他二哥在县衙做文吏后,严之默便思考着,能否将这农具制作出来,直接献给县里。
    毕竟农具要大范围推广才有其价值,严之默又没打算当一方地主富农,把新型农具捂在家里不给旁人看,没有任何意义。
    任何时代,只有生产力提升上去,才会迎来进一步的发展,只有粮食产量翻番,老百姓吃饱穿暖,才能迎来太平盛世。
    世道安稳,自家的小日子才能安稳。
    为了避免把图纸给到方老大,对方一时掌握不到要领,严之默决定自己先拿木头的边角料,做一个小号的模型。
    为此,真是头发都不免多掉了几根,好在最后做出来的模型挺像那么一回事,放在桌上,乍看精美又独特。
    模型虽是微缩版,但该有的零件一个没少,是真的可以活动。
    姚灼是下过地的,比起严之默多了不少实践经验,一听对方的解说,就大致明白了这东西怎么用。
    “这东西要是真的能家家户户,人手一架,那耕地就比现在轻松多了。”
    工具的重要性,他现在也完全体会到了。
    正月初始,天阴有雨。
    年快过完了,村户人都是闲不住的性子,到了这几日,已经没几个人还在家里坐得住了。
    可惜一场雨,又把大家困在了屋里,唯一的好处便是土地得了水灌溉,看得人心生欢喜。
    而严之默一早起来,就被这湿漉漉的寒凉天气打回了被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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