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便猛地吐出一口血水喷在榻上,牵着她的那手就失力地垂了下去。
赵令悦背着他们,那手动了动。
总管公公心思一转,想要转过去查勘,在一旁守着她的高韬韬这时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将将罩在赵令悦身上,把她单薄的身躯整个裹住了。
他声音柔得怕是惊动了她,“梵梵,先起来吧,钱学士已经罹难去了。”
御医前来探钱观潮的脉,手腕颈子全找了一遍,已经没有气息了。
总管公公脸上的肌肉耷拉下来,低低地朝空中叫了一声,“这事情办的,砸了,砸在手里了!”
钱观潮生前品性高洁,修养上乘。
他当过编修修群书,也当过谏官说公政,只要抛却旧主即可富贵荣华,却终生念赵光旧情,此番逝去也还是为了她,不过一个大辉王朝的弃女。
赵令悦没有起身。
她转蹲为跪,高韬韬见状怜惜地叫了她一声,因为她这一辈子除了皇帝跟父母,从没有真正跪过谁,但也终归没有再拦。
赵令悦屏息凝神,将双手交叠持于额头,深深地拜伏下去,行了送君之礼。
头磕地时,一滴泪也无声滚了下去。
外头郑思言这时大吼几声,带着那帮人回来,喜道,“抓住了!”可一进来便是这样的一幅场面,众人愣愣地围着赵令悦,而赵令悦竟然在跪钱观潮。
郑思言上前一步看见钱观潮两脚外撇,立马反应过来,“是不是死了?!”
他朝两个御医头上一人一掌,喷出浓郁的火气,眼角杀人杀得发红,“你们这两个饭桶是怎么办的事?!我把人交给你们,你们给我弄死了?!”
总管公公脸上肃沉沉的一片,他平日就极其厌恶郑思言这种粗人的无礼,御医是宫中医官,出来外差也是受官家派遣,他却为了发泄就随意打骂,一时心中更加憎恶起他。
当下不看郑思言,只疲惫道,“郡主还是快起来吧,这么跪着,也不成个体统,你们快将钱学士的身体仔细擦净了,找几块麻布整齐地殓起来。明日......”他叹气,一挥手,“明日,去找棺椁吧,我们将他拉回去,总归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高韬韬去扶着赵令悦起身。
她的腿有些麻了,脚上的伤又没好,高韬韬将她的胳膊绕过自己的脖子,矮身搀着她起来往门外,路过郑思言。
郑思言高声质问,“你俩干什么?”
“我送郡主回屋。”
总管公公瞧着他们走了几步,忽然叫住,“郡主与十一团练留步。”
高韬韬脚步一顿。
那总管公公走到他们面前,“钱学士方才到底对郡主说了什么?”
他没忘了这件事,但赵令悦回他,“我没听清。”
“真的没听清?”
“真的没有。”
高韬韬插了话,“她受了惊,身上也还有伤,今夜敬重的长辈又去世了,方才及笄不久,本不谙世事,可挫折接连而来,内贵人也该体谅下她,先放她回去休息罢。有什么话要问的,不防明日再问,也并不迟。”
总管公公便道,“小人不过问问。”他又看了眼低垂眉目的赵令悦,“那,钱学士可有给过你什么东西?”
赵令悦抬头,冷冷笑了一下,“内贵人既然觉得我在隐瞒,不防当下拿了我让他们搜身,如何?”
“这......郡主莫生气,小人真的只是随便问问。”
总管公公退开几步。
倒是郑思言走过来当了拦路虎,再次挡住他们去路,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难听的刺耳的向来不掩饰。
站在他二人面前敞开腿,叉着腰,“那些刺客不定是为了你们几个来的,倒叫我损失一批良兵,觉也睡不安稳,今天死了一个钱观潮,我一定会查出来是谁干的,要是你们也敢给我在背后搞什么把戏——”
他挑高粗眉,调转那柄剑柄,着力捅了捅高韬韬的肩几下,又移到赵令悦身上,同样给了她一下,“我对你们不客气!”
高韬韬单手拉住那往她身上去的剑柄,忍耐道,“郑将军此番就客气了?言以示警可以,不要对郡主以手脚和兵器相侵,这太过无礼。”
“文绉绉的,我听不懂也不想听。”他搡了一下披散的头发,张牙舞爪,“从我眼前消失!”可话刚落,一个站在门前的禁军率先叫起来,“他们,他们——”
郑思言一把推开高韬韬,发现押在门外的那些刺客全都口吐白沫而死。
捉着他们的禁军无措地跪下请饶,“这些人口中含有毒药,一起咬了毒自尽,事发突然,我等没能拦住。”
郑思言坐在门槛上大喝一声,狠狠踹了门槛几脚,那门框的木条便翘起来,被他毁歪了。
高韬韬见机带着赵令悦上楼避难,身后有人跟着,高韬韬以一人能听的音量对她道,“藏好。”
赵令悦无声点头,在衣下握住了他的手,汲取一些身边仅存的温暖。
她的袖中放着一块青黄的长条竹片——正是钱观潮塞到她手里的遗物,方才高韬韬看见一切,及时脱衣帮她打了掩护。
钱观潮临终前的话,她也听清了。
“臣......从刺客身上所......取,香剑竹只在.....陇西有,是,是宇文,平敬的人......他不想,让我回朝,也想谋害郡主以打压......郑国公。郡,主,可.......以令牌为证,为,为自己谋些......利害。”
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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