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都谷四周环山,整个谷就如同窝在中央一样,虽然是这样,天都谷并没有因此而潮湿闷热,反倒是终年清朗袭人,因为在谷中,有一道龙泉地脉,泉水吸天地灵气,在地脉中流经九次,每一次都剔除自身的尘气,等到涌出地面的时候,已经是浓若石乳,清若馨香,整个山谷的花草走兽,受起灵气的熏染,也都大受益处。
当年丘玄一游历此处,也被谷中的灵气所吸引,更惊讶与那道灵泉的奇异。所以才常居住与此,也才有了日后盘踞中原的三大正道之一天都一门。
日后又经历代谷主不断的完善,把整个天都分成四大禁地,三大殿堂和六峰别院,使得天都谷成为修行者的胜地。而这灵谷大殿,整体悬与那九转灵泉之上,终年有灵泉叮咚之音,乃是整个天都谷中的福地。`远远望过去,整个大殿在半空中云雾缭绕,几乎如同仙境一般。
顾生澜却没有半点的心情来欣赏这景色,他随着师傅走进大殿,只见大殿上两边,由下垂手排列,分别是六峰别院的院主,四大长老,在正中央坐着一人,正是谷主林破念。此时的林破念双目炯炯,面沉若水。
顾生澜上前叩拜了师尊,半晌,林破念才沉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见你吗?”
顾生澜摇了摇头,他昏睡了这么多天,哪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从种种的迹象看出来谷内出了大事,而且这事似乎与自己有关,但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
林破念见他一脸的茫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曲师弟比我晚入天都,虽然平时少言寡语,可我这个做师兄却知道他性格的宽厚,铸仙洞在他手里也从没有任何的闪失,而今却因为你,让曲师弟命悬一线,至今生死难料,你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
顾生澜听的目瞪口呆,他千想万想,怎么也没想到带自己进洞认剑的曲长老竟然因为自己差点没了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站在最下面的华青云此时也是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当时他跟着谷主和几位长老进了铸仙洞,先是看到古剑红莲把顾生澜从水中吸出来,紧跟着又看到师叔曲长老躺在旁边已经是奄奄一息。
这连番的事情不单是自己,就是谷主林破念也不能完全把缘由想明白,但大家至少都肯定一点,就是曲长老受伤一定是与自己这个小弟子顾生澜有关。
华青云本是文儒一样性格的人,平时对顾生澜虽然少有言辞,但心里还是十分喜爱的,毕竟这孩子天资不凡,将来成就也不可揣度。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心里比谁都着急。
见师傅这样说,华青云也顾不得许多,忙走了出来,叩了一礼,说道:“师尊,生澜这孩子虽然已过了玄关,但修为可以说是浅薄的几乎没有,曲师叔一身修为就是当世也罕有敌手,这孩子怎么能伤得了师叔,请师尊明鉴啊……”
林破念摆了摆手,说道:“青云先不要说话,我这里自有道理,今天把这孩子叫来,就是要问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华青云忙转头对顾生澜说:“傻愣在那里做什么!还不赶紧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师尊”
顾生澜虽然年龄不大,可并没有因为这事而慌张,这时候听师傅这样说,就把自己记得的大概描述了一遍,从自己跟着曲长老进洞,一直说道自己看到那把红色的剑从水池中浮出来。独独略去了自己去抓剑的细节。
林破念眉头紧锁,沉声不语,而下面的几位长老和六峰的院主也是多有不解,只是这件事情里面曲折颇多,显然涉及到天都谷中的一些隐秘,所以在林破念没说话之前,谁也不好先表态。
过了好半天,林破念才缓缓的抬起头,说道:“无论怎么样,曲长老是因你而伤,如今曲长老七魄受损,肉身虽在但神识却已经游离,这罪过你是脱不掉干系的”
他看了看身旁的萧长老,说道:“将顾生澜囚与石林,五年内不得踏出石林一步!”
华青云在下面一听,大惊失色,急步走到前面叩倒在地上,说道:“师尊!”
还没等华青云把话说完,林破念一摆手,说道:“我知道这惩罚对这孩子未免严厉了些,可若不这样,让我如何面对曲长老!”
华青云无奈,只得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顾生澜。
顾生澜天性倔强,虽然偶尔有些顽皮世故的地方,但骨子里从不喜欢低头。刚才听到谷主让自己五年不得出石林,心里虽然很是不服,去一直把腰挺的直直不出一声,此时见师傅为自己一叩三拜,顾生澜心里大是不忍,上前一步说道:“自己做事自己来担,师傅不用求他,澜儿自小就吃惯了苦头,这算得了什么!”
华青云怒道:“口无遮拦,还不赶紧给师尊请罪!”
顾生澜虽然是满脸的委屈,却把腰挺的直直的,不肯再弯一下,直让华青云左右为难,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林破念这一切都看在眼里,顿了顿说道:“萧长老,把顾生澜,连同那把剑,一起送进石林吧!”
这句话大出众人的意料之外,要知道红莲乃天都镇谷神器,就是长老级别的轻易也碰不到,如今竟然就这么轻易的交给一个正在受罚的弟子,这未免有些匪夷所思了。
六峰院主位在长老之下,此时已经有些坐不住了,雾云峰的院主杨青书乃是曲长老亲传的弟子,师傅因为眼前这个小子而生死难料,本来就是一肚子的郁闷,又听说谷主要他把红莲剑也带进石林,更觉得难以容忍。
红莲剑不比普通的宝剑,作为天都镇谷的神剑,拥有者的身份自然也是大不一样。
杨青书从座上站起来,说道:“师尊,神剑是我天都的根本阿,事关重大,还望师尊三思。”说罢深深的望了一眼顾生澜。
华青云排六峰院主之尾,然而由于是林破念亲传,身份自是与其他几人不同,此时听杨青书这么说,大是不满意,站起来说道:“历来宝剑一经认主,便无法再改变,红莲乃上古神兵,更是如此,难道师兄可以改变这事实吗?”
杨青书语气一转,说道:“虽是如此,但顾生澜是受过之人,怎可携带我谷神兵,若生外心,又如何处置?此子来历本就蹊跷,尚未查实就惹出这么大的祸端,依我看这处罚已经是宽厚了!”
华青云本是儒雅之人,平时极少动气,此时听杨青书这样说,不免怒从心起,说道:“师兄到是说说看,澜儿怎么就蹊跷了?莫不是对我有所怀疑!”
眼看着两个人就要起争执,林破念脸色一沉,摆手说道:“不要说了,红莲已经认主,任是谁也无法更改了,且让他带剑与石林中经霜历雨吧,天意如此,如何可逆转!”
说罢又看了看萧长老,示意了一下,转身离去。
杨青书无奈之下,转身看了看华青云,说道:“隐云峰果然大是不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也可以化祸为福!”说完冷哼了一声,甩袖走出灵谷大殿。
一时间整个大殿的人面面相窥,谁也没想到这事情居然是这样的结果。大家都沉默无语,大殿里陷入了沉寂……
天都谷内有四大禁地,分别是铸仙洞,双月轩,金丹司和琉璃境,这四大禁地分别由四位护谷长老看护,其中铸仙洞以藏剑专用,双月轩以藏书专用,金丹司以炼药专用,琉璃境为谷主闭关专用,而在这石林又不同与四大禁地,则是专为惩罚弟子而用。
这石林异境不同与天都谷中其他地方,这里终年风雨侵蚀,草木难生,由于阴云凄迷,所以这里白天黑夜很难以分辨,相比与天都谷的景色,这里就如同荒漠一般,因此但凡违反了谷规的弟子,都要在这里受风雨的打磨削损。
待众人散尽,顾生澜随师傅回到隐云峰告别师娘和师兄一干人。
他先回到自己的屋子里收拾东西,其实他自己的东西少得可怜,找了半天,只翻到了那件袈裟,这袈裟被他拿回来以后,便放到了床下,并没有太在意,如今才发现,这整个房子,却只有这袈裟是他自己的。
顾生澜想了想,便把袈裟裹在了衣服里面。就算是收拾完了。
来到外面,见师傅等人都在外面等他。虽然顾生澜在这里时间不长,却也和大家相处的融洽。因而大家一想到顾生澜小小年纪就要到石林去饱受风雨,都不太舒服。
顾生澜此时却是表情坦然,还如平常一样和大家说笑,仿佛什么事情没发生一样。
秦柔把顾生澜拉过来,摸摸他的头说道:“孩子,五年转眼就到,到时候师娘和你师傅去接你。”
顾生澜笑了笑,拉着师娘的手说:“师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当初我做小乞丐的时候还不如现在呢”直听得秦柔心里一酸。
他又回头看看师傅和几位师兄,笑了笑说:“今年三大门派演武这个热闹我是看不到了,几位师兄先替我打头阵,等五年后我出来,再和师兄们一起夺个头牌!”
齐无畏最是疼这个小师弟,眼看着小师弟心里难过,又碍于师傅师娘都在,不好多说,只是把顾生澜拉过来仔细的看看,便不再言语。
顾生澜又看了看周围的人,却没有发现华笙的影子,暗暗的苦笑一下,一定是自己把这个小师姐得罪的太多了,所以人家连送都不想送他了,也罢,反正自己从来都是一个人,便也没有所谓。想到这里,顾生澜心情又开朗起来。
待告别的众人,顾生澜随萧长老往石林异境走去……风卷草木,一路顾生澜沉默无言,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几乎如同在梦中一样,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苦楚。
远远的,有一双明亮的眼睛默默的看着萧长老带着顾生澜走过去,只可惜谁也没有在意到。那明亮的眼睛随着顾生澜渐行渐远,娇好的身形在风中微立,任凭风卷起发梢飘散,此时此刻,成了唯美的一副画……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间顾生澜来到石林已经一个月。
到了这些,顾生澜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叫做石林,或许是受风雨的侵蚀,这里的石头全部呈现一种尖峭,如同一棵棵光秃秃的树木,毫无生机的矗立在那里。风雨没日没夜的下,偶尔有歇风息雨的日子,已经是难得的好天气。可即便是这样的好天气,也是会弥漫着阴沉沉的雾气,一眼望不到边。
很难想象出在天都谷这样钟秀灵气的地方居然会有这样的景象,若不是亲眼见到,顾生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在石林的周围,布有法阵结界,等闲人是想进也是进不来,而里面的人,更是出不去。在石林里面,有许多石头搭建的房子,以供受罚的弟子使用,而由于常年受风雨的侵蚀浸泡,这些石头房子上布满了青苔绿藓,显然已经是年代久远。
顾生澜进来以后找了一个看上去稍微舒服点的房子,事实上这些天里,顾生澜根本没看到一个人,这里就仿佛一个孤独的世界一样,只有他一个人。如今伴随他的,只有那把红莲宝剑和那件裹在身上的袈裟。
红莲剑造型奇古,并不显得宽大的剑身上,有一些奇怪的符号,令顾生澜感到奇怪的是,每当自己握住这把剑的时候,在剑身上就会隐隐约约的出现一丝丝红色,就如同血液在流动一样,同时也会有两条细长的金线在剑身上若隐若现。
石林里暗无天日,阴冷无比,顾生澜却似乎没有太多的感觉,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暖暖的,并不受这阴冷环境的影响,那件袈裟似乎有奇异之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作成的,竟然风雨不侵。
而且那红莲剑,只要一握住,就会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剑身涌入顾生澜的身体,这中间一点的阻隔都没有,就如同那把剑本来就是身体中的一部分一样。
这让顾生澜很是惊奇,也就索性手不离宝剑身不离袈裟,就连睡觉的时候,也都是如此。
他自己还不知道,那袈裟乃是密宗至宝,名叫金襕袈裟,是历代的密宗法王的传世之物,有大藏佛法祥和之气,寻常的水火,又如何的侵得了。
而红莲剑由于吸饮了他的血液,早已经与他合为一体。
宝剑认主,本身就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与炼器不同的是,只有在认剑人完全符合宝剑的时候,才会得到宝剑的响应。这里面不仅仅是受资质,体质的限制,更包括人自身的属性。
红莲剑本是一把戾气很重的剑,自祖师丘玄一仙去后便再无人能控制,所以才把它禁锢在铸仙洞焚剑池中。
有谁能想到,这几百年来,五把镇谷神剑之一的红莲竟然是在焚剑池中度过。
当时在洞中,谷主林破念修为已近天人,一眼就看出红莲与顾生澜之间血脉往来,不禁暗暗吃惊,要知道这种认剑的方式,乃是九死一生,若不是顾生澜手中的两条金索形成了循环,顾生澜全身的血液定会被红莲剑吸干。
这红莲剑几百年来在焚剑池中煎熬,不但没有磨去杀气,反倒吸收了池中其他被焚残剑的气息,使得戾气更重,如今得以解脱,岂是寻常人所能抵挡的,即便是曲长老,也险些丢了性命。
所幸的是顾生澜却在不知不觉中被红莲剑所认同,林破念知道红莲剑别人再无法驾御,红莲自开山祖师后便无人可认,如今终于有弟子能认下了红莲,虽然尚且不知道红莲为什么能因顾生澜而醒过来,但林破念还是希望能借红莲之力振天都之威的,所以才让顾生澜带剑入石林,否则的话,这把上古奇兵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到了顾生澜的手里。
顾生澜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只是每天抱着剑就觉得很安心,想当年即便是天都祖师丘玄一,也未能如这般与红莲血脉相连,如今却被顾生澜一个人独独占有,实在是冥冥中的天意,只是这天意是福是祸,却不得而知道了。
这些日子在石林里,每天不但有风雨的苦楚,更见不到一个人影,只把顾生澜差点闷出个鸟来。幸好的是每天还有天都的弟子进到石林来送饭,于是这个几乎成了顾生澜最期盼的时刻。
只是送饭的人不仅每天更换,来到石林里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仿佛生下来就是聋哑一般,任凭顾生澜如何的取闹,依旧无动于衷,到是一次一个人进来送饭,被顾生澜戏弄的忍不可忍,结果抬手就是一记掌雷,直炸得顾生澜眼花缭乱两耳轰鸣,至此再不管乱折腾了。却又凭添了几多的烦恼。
他本是个爱动的性子,哪里受得住这般的苦闷,索性每天便跑到石房子外面拿着红莲在风雨中乱舞乱砍一通,等舞的气喘吁吁方才罢休。
这一日,顾生澜坐在石房子里胡思乱想,想到自己本来有个慈爱的母亲却很早的就离开了自己,从此自己四处乞讨受尽白眼,本以为到了天都可以有所好转,那知道刚入不久又被关在这里受罚,一时间苦闷难当,便又抓起红莲跑到了外面。
石林中本来就是阴雨绵绵,顾生澜站在雨里,望着头顶上如同锅盖一样乌黑的天,更觉得胸口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压抑,他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指向那阴沉沉的天,大声的喊叫起来。
此时,顾生澜如同洪荒猛兽一样,一声接一声的厉吼从身体里迸发出来,随着顾生澜歇斯底里的喊叫,红莲剑光彩大盛,在剑身上那若隐若现的血色此时如同脉络一样在剑身上流转。
顾生澜只觉得全身的心血受到红莲的引动而反涌,双眼已经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全身上下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也由白转红,尤其是额前朱砂,殷红欲滴,整个人仿佛浴血而出一样。
红莲从破庐而出时,就是一把戾力颇重的古剑,即便是当年以丘玄一之修为也不能完全的化去。若不是这样,它也不会以吸顾生澜的血气而重生。
在平时,顾生澜心平气和下并无没有太多的影响,而此时由于积累的许久的压抑愤怒一下子爆发出来,激发了红莲自身的戾气。
随着红莲剑血光大盛,竟然带着顾生澜脱离了地面,顾生澜的表情也逐渐由愤怒转成了痛苦难耐,筋脉绷紧,全身的血气仿佛要爆裂开一样。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金光从顾生澜的身上的袈裟上绽开,逐渐的把顾生澜的全身笼罩了进来,一个个金光闪闪的“”字在光芒里不停的跳动,时大时小,隐隐约约,竟似乎有一声声的梵音传出,平静而祥和。
这道金光若有无边的法力一样,在这道金光的包裹里,顾生澜表情逐渐的平静了下来,再没有了那种狰狞痛苦的表情,全身的猩红血色,也渐渐的褪去,红莲剑随着顾生澜的平静也仿佛渐渐的失去了依助,红光黯淡了下来。
而顾生澜,却在这道金光的笼罩下悬浮在了半空当中,此时他如同入定一般在半空中反转起伏,仿佛受到了莫明力量的牵引,最后以坐禅的姿势而定,双目闭合,双手由合什而起,不停的纠结弹动,变幻出各种手印,时而不动若山,时而威若金刚。
金光在顾生澜的全身上下不停的流转着,如同金佛临世一般,而那把红莲剑,则悬立在他的旁边。
一时间微微的红光配合着金光在半空中缠绕流动,顾生澜在其中好无知觉一般,两只手叠出的手印仿佛蕴含着一种神奇的力量一样,此时的石林,早已经无风无雨,一切都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息,而在顾生澜的周围,有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旋涡被红莲从地面上吸出来,又随着金光的流转逐渐的卷进顾生澜的身体里。
两大法器,就如同在叫劲一样,一个在释放着能量,一个在包容着能量,而最后,又都被顾生澜所吸收。
此时此景,当真让人匪夷所思。。(未完待续)
九 受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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